素馨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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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簡介】 傾國傾城的金髮美女,神秘莫測的扎比亞酋長,因尋找水晶洞而結緣。 他向她袒露了真心,又豈能容忍她的背叛?於是,在一個午夜,她身著 搖曳飄逸的紗衣,在素馨花的芳香中,在柔和浪漫的音樂裡,為他翩翩 起舞,期盼著他能看清她的真情告白……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從許多方面來講,扎·西拉克都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人物。 給多數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的目光:那是洞察一切的目光,它似乎能剝去一切偽 裝,把靈魂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他有一雙深陷的黑眼睛,閃爍著幽幽寒光。據說這雙眼睛能夠看穿一切欺詐行為。 這雙眼睛時而充滿激情,就像撒哈拉沙漠中的氣溫那樣灼熱;時而冰冷犀利,猶如嚴冬 時節阿特拉斯山脈頂峰刮過的寒風。這雙眼睛從不暴露秘密,然而它們洞悉一切。 他並不是靠繼承獲得了扎比亞酋長國的統治地位,而是靠自己的意志和品格贏得了 統治這個國家的權力。他從不讓任何事情逃過自己的眼睛,從而保住並擴大了自己的權 勢。對於他人看來無足輕重的事情,他卻高度重視。因此扎·西拉克從不對任何事情感 到意外,他也從不讓自己對任何事情感到意外。 「那個地質學家的女兒有什麼消息?」他以命令的口氣問他的貼身助手科茲姆。 「沒……沒……問題。」又是慣常那種單調的回答。 扎·西拉克銳利的黑眼睛裡光芒一閃。科茲姆見狀趕緊清了清喉嚨,報告詳情。 「她還在費薩的酒店工作,在前台負責客房預訂。現在有人投訴她,她呆不長了。 」 扎·西拉克若有所思地用細長柔軟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的扶手。「她為什麼做這 份兒工作?她為什麼要留在這兒?以她的條件,她能找到更好的工作。這不合情理,除 非我的懷疑是對的。她走的每一步……現在又靠近了一步。」 「她已申請調到拜喬斯去。」科茲姆加了一句。他估計扎·西拉克會對此感興趣。 「啊!」這是表示滿意的聲音。「毫無疑問,她的目的已經很清楚了。這是一個很 有決心的女人。」他把銳利的目光投向科茲姆,「如果她申請到扎比亞來,就拒絕她。 」 「我馬上去辦。」科茲姆熱切地說。他對酋長這麼早就預料到以後發生的事情感到 吃驚,但沒有流露出來。 「永遠不要相信巧合,科茲姆。她申請到拜喬斯的事批准了嗎?」 「沒有,閣下。費薩的一個副經理不同意。」 「理由呢?」 「他說,這樣一個金髮碧眼、皮膚白皙的漂亮女人不適合在拜喬斯的酒店工作。那 樣太惹人注目,會招來麻煩。」科茲姆聳了聳肩。「這是他公開的說法。」 「那麼私下的說法呢?」 「據推測這裡面摻雜著更多的個人因素。」 酋長向後靠去,科茲姆看不見他的眼神。「如果我說錯了你就指出來,但費薩酒店 不是綠洲連鎖酒店中業績最差的一家嗎?」 「您說得對,閣下。」科茲姆趕緊向西拉克保證說。「那裡是入住率最低的酒店之 一。」 「已經有不少人投訴這家酒店了。」酋長沉思著說。 科茲姆對此一無所知,但他並不為此感到不安。酋長知道而他不知是常有的事。扎 ·西拉克有許多消息來源。 酋長的手指又開始輕輕敲打椅子的扶手。「我要採取行動,而且要一箭雙鵰。」 科茲姆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很高興自己不是這支箭的射擊目標,他知道 那肯定是百發百中的。他暗自慶幸自己與費薩酒店的經營毫無關係,同時也慶幸自己不 是那個地質學家的女兒。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阿曼達·布坎南以為她的臉皮夠厚,足以抵擋那些針對她的輕浮玩笑。她把這些話 權當耳旁風,不予理會。 畢竟她生來就具備了三個不利條件:第一,她母親是波蘭人;第二,她父親是愛爾 蘭人;第三,她天生一個金髮美人。 近來,她聽到許多非常難聽的笑話,把她稱作「愚蠢的金髮女人」。她差點就把自 己的頭髮染成了黑色。不過,她堅信自己的價值觀:她清楚自己是誰,清楚自己要幹什 麼,在這一點上她毫不動搖。而且,退讓就會讓那些攻擊她的小人得意,讓他們的計謀 得逞。 她發誓,總有一天,她會讓這些人收回前言,承認錯誤。這不光為了她自己,也是 為了她的父親。阿曼達對於自己能否成功並不是很有把握,但她覺得在綠洲連鎖酒店謀 得一職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她要做的是躋身高級管理層,那樣就有可能——只是有可 能——打開成功的大門。 同時,她還得咬緊牙關,忍受副經理查爾斯·阿諾德對她的惡意刁難和時時處處對 她的貶低與羞辱。 她知道原因。這是因為她對這個男人不感興趣,所以他要報復。查爾斯·阿諾德自 負傲慢,卻又才疏學淺。他生活中的一個主要目標就是貶低他人,這會使他產生一種優 越感。他意識不到他的所作所為只會讓他出醜,給他的工作帶來損害。 假如阿曼達屈尊迎合他,那麼他的態度,還有其他男職員的態度就會大不一樣。但 是,哪怕只是想到阿諾德碰她一下,阿曼達都會厭惡地發抖。不,這種事絕不能發生! 不管阿諾德玩弄什麼伎倆,施加什麼壓力,她都不會屈服。因此,那些男職員就效仿阿 諾德,肆意拿阿曼達尋開心。他們不必擔心會受到性騷擾的指控。 只有一個人能幫助阿曼達擺脫困境。這個人就是綠洲連鎖酒店的所有者扎·西拉克 ,一個看不清、摸不透的神秘人物。據說人事方面的問題都由他親自處理。沒有人見過 他。人們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 阿曼達對他的瞭解多一些。她父親臨終前曾斷斷續續地告訴了她真相。阿曼達毫不 懷疑扎·西拉克的存在。 這已經是阿曼達就職的第三家綠洲酒店了。在這幾家酒店中,神秘的主人從未露過 面。升職和解雇這類事情都是通過傳真通知,而不是面談。儘管缺乏真憑實據,阿曼達 還是相信父親的話,相信扎·西拉克是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不過,即使她相信他的存在,這對於她目前的處境也於事無補。阿曼達對自己受到 的不公平待遇憤恨難平,很難冷靜下來。但她決心謹慎行事,一步也不能走錯。 她多麼希望盡快調到拜喬斯去,那時她就離迫害她的人遠了一些,離真正的目標近 了一步。到那時,查爾斯·阿諾德和他的追隨者就會像無用的棄物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一陣電話鈴聲把她從沉思中喚醒。她拿起電話,用悅耳、熱情的聲音說:「早上好 。這裡是綠洲酒店,客房預定處。」 「我今晚能住總統套房嗎?」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直截了當,開門 見山。 「先生,請稍候。我馬上在電腦上查一下。」 阿曼達很清楚,這套收費高昂的套房一直空著。她在這裡已經工作了五個月,而總 統套房只入住過七次。每一次都是為拉客人到酒店辦婚宴而給的優惠條件,這樣新婚夫 婦可以在總統套房裡免費住一夜。這套房間從未住過付錢的客人,但酒店不想讓外人知 道真相。 「是的,先生,您可以享用總統套房。」阿曼達在適當的間隔後說道,「您準備住 多長時間?」 「它能空出多長時間?」 阿曼達的回答是令人欣慰的,「我們會盡力保證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沒有回答。阿曼達只聽見卡噠一聲,對方放下了電話。阿曼達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會不會有人在試探她,看她是否把客房預定的情況洩露得太多了?阿諾德曾經捏造過 一起針對她的投訴,目的是想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惹他不高興要付出什麼代價。 阿曼達確信自己在處理這個電話的事情上無可指責。如果有人要設圈套陷害她,她 是不會給他們提供口實的。不過,這件事還是讓她煩惱了好一會兒。 她從電話中聽出那個人確實想預定這套房間。那聲音很獨特,帶著驕傲自大的口氣 ,有錢有勢的人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不過,這聲音裡倒沒有富家子弟那種被寵出來的 壞脾氣。 但是,他粗魯地掛斷了電話,連聲「謝謝」也沒說。說出這兩個字又會給他帶來什 麼損失呢?阿曼達暗下決心,以後只要再碰到這個人,她一定會立刻辨別出來,而且她 也知道如何對付他。 儘管她從事的職業要求她對客人必須慇勤有禮,但她一定要用非常冷淡、非常自信 、非常矜持的態度對待他。想到這裡,一絲苦笑掠過她的嘴角。他很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她的態度。像他這種人不會理會一個不屬於自己階層的人。 一群遊客湧進了酒店,他們要在這裡住三天。查爾斯·阿諾德換上一副過分慇勤的 面孔,向旅遊團的領隊大肆吹噓酒店的設施。阿曼達幫著給遊客辦理登記手續,分發房 間鑰匙。 她看見那個男人進來。 他從大堂的轉門走進來,停在那裡,注意到前台圍著的一大群人。他身上有某種東 西引起了阿曼達的注意。不是他穿的衣服,因為他的衣服很平常:白色敞領襯衫、米色 亞麻夾克、棕色長褲;也不是他的相貌:比他英俊的男人阿曼達見得多了;他瘦長的身 材像一個運動員,但這樣的身材阿曼達在奧運健兒身上也見過。 他的不同尋常之處在於他的緘默,他全神貫注於某事的能力。他注視著大堂裡的遊 客和散亂堆放的行李。阿曼達馬上意識到,如果他是領隊,就絕不會允許這種漫不經心 、雜亂無章的現象出現。 從他眼中和臉上流露出的輕蔑並不明顯,但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個天生的組織者, 善於把人和事管理得井井有條。他注意到了一切,細枝末節也不放過。 阿曼達開始感到不安。他正在作出評價,而且是負面的評價。 「有我的信件嗎?我的名字是……」 阿曼達向問話的女士微笑著,熱心地為她查找。她又向他站的地方瞥了一眼,發現 他已來到噴泉旁的休息處。他正坐在一把扶手椅上,面向著接待處。他並沒有翻看報紙 雜誌打發時間,而是緊緊盯著阿諾德,此人正過分熱情地與領隊交談著。他盯著阿諾德 的樣子就像一隻鷹盯著一隻麻雀。 阿曼達又一次被他的沉靜震撼:極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並保持靜止狀態達數秒鐘 。只有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阿曼達由此聯想到英國溫莎城堡外的 儀仗衛兵。憑直覺她就知道他不會聽命於人——他是個發號施令的人。他在等待……等 待發號施令的最佳時機。 很難猜出他的年齡。他的皮膚呈深褐色,緊繃在輪廓分明的臉上。光滑的皮膚沒有 瑕疵,像是經過拋光處理的木料。那是一張永遠不會老的臉。 他的黑髮中找不到一根白絲,濃密的頭髮閃閃發亮,亮得如同他那雙深陷的黑眼睛 。他肯定是個成年人,但他到底是三十歲,還是四十歲,甚至更大?阿曼達發現那根本 無法估計。 用英俊二字來形容他並不合適。他是如此獨特,與眾不同。阿曼達嘴裡應答著遊客 們的問題和要求,可腦子裡不斷想著「威嚴」這個詞。他的出現攪亂了她的心。阿曼達 幾乎不能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他與阿曼達的目光有過短暫的接觸,但又馬上轉到了別處。 阿曼達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費了好大勁才勉強把注意力拉回到手頭上的正事上來 。剛才這種感覺已遠不止是煩擾了。她以前對男人可從未有過這種反應。 尤其糟糕的是,阿曼達確信,這個陌生人對她腦子裡的想法一清二楚。他知道,也 明白她在想什麼,但他根本不在乎。他一生中一定遇到過很多次類似的情況。 對他而言,阿曼達根本不算新奇。沒有人能引起他的興趣。她已習慣於被輕視,所 以為此而感到受傷害是很傻的。但這次由於某種說不清楚的原因,他的輕蔑使阿曼達感 覺受到了傷害。 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在查爾斯·阿諾德身上。這時他稍稍打破了靜默的狀態。他的右 手手指以固定的節奏敲擊著椅子的扶手,好像在數數。 旅遊團的領隊召集起遊客,告訴他們詳細的日程表,確定下一次在大堂集合的時間 。然後遊客們四下散開,拿起自己的行李,朝電梯或自己的房間走去。 查爾斯·阿諾德湊到阿曼達身邊來,一臉得意揚揚的樣子。阿曼達不由得緊張起來 。「太好了,這批人增加了酒店的入住率。今天有多少人住進來,曼迪?」 阿曼達咬著牙,忍著厭惡的感覺,在鍵盤上敲了幾下,讓總數顯示出來。她痛恨他 拉長聲叫她的名字,這使她聽上去像個毫無頭腦的洋娃娃;她還痛恨他緊貼著她後背查 看電腦屏幕。他並沒有真正碰到她,她只是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這種熱乎乎的氣息 令她極端厭惡,弄得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不錯。」他評論道。「我幹得很好。遺憾的是別人幹不了這麼好。你現在分類統 計入住的單人間、雙人間和套房的數字。」 她的手指猶豫著停了下來,因為她感覺到有種外來的力量控制了她。她抬頭看去。 坐在扶手椅上的男人站起身朝她走來,那雙黑眼睛直視著她,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 阿曼達的心跳猛地加速。他並非對她毫不在意。她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看到了什麼 ,她在他的心目中意味著什麼,他會怎樣對待她。 他很可能以為阿曼達是一個蒼白柔弱的女性。儘管費薩的熱帶陽光把她的皮膚曬成 了淺棕色,但這更突出了她眼睛的美麗:它們像一對海藍寶石,清澈明亮;這樣的膚色 使她的金髮顯得顏色更淡,當她身穿黑色制服時這種顏色的反差尤為突出。 阿曼達絕不是一朵嬌弱的花兒,不過她的臉龐確實長得嬌嫩柔媚;她身材苗條,曲 線柔和。這種容貌很容易讓阿諾德這類男人產生錯覺,認為她性格柔順,易於控制。阿 曼達倒很樂意讓他們這樣想。一旦他們越過界限,就有他們好瞧的。 「一直沒有人招呼我。」 陌生人的語氣嚴厲刺耳,好像在指控他們犯了瀆職罪,罪過之大恐怕和泰坦尼克號 的船長下令在冰海裡全速前進一樣。 阿曼達從遐思中猛然驚醒。她的思緒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她聽到過那聲音 !今天她是第二次聽到他的聲音!這個男人應該為電話上的無禮向她道歉。 查爾斯·阿諾德掃了他一眼。「在這裡,人人都得排隊等著輪到他,先生。」他快 活地說。「我們馬上就為你服務。」 像對待任何一個侵犯了他私人空間的人一樣,阿諾德不再搭理他,而是轉向阿曼達 。「繼續干吧。請把數字統計出來,曼迪。」他催促道,然後用一種居高臨下的侮辱性 口氣命令道,「把手指放在回車鍵上,然後……」 「不!你不要碰回車鍵。」 那聲音具有絕對的權威性,給房間裡的空氣帶來一絲寒氣。阿曼達對他的感覺是對 的:他不喜歡別人不服從他的命令。他很可能極其厭惡「不」這個字,除非這個字是從 他自己口中吐出的。 阿曼達連忙打圓場。「阿諾德先生,這是新來的客人,」她平靜地說。「也許我們 可以先替他辦理手續。」 她飛快地瞟了陌生人一眼,把保持冷淡、矜持、尊嚴這些詞全拋在了腦後。她不能 再受到投訴了。她的這一瞥只包含了一個簡單的信息:你知道嗎?你讓我非常為難。 他的眼瞼立刻垂了下來,似乎接到了她的信息,並且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已 經決定了的事情是不可變更的。 「別說蠢話,曼迪。」阿諾德說道,沒有注意到她與客人之間的無聲交談。「這些 數字對我很重要。我下一步的陞遷就靠它了。」 「我要住總統套房。」 這句話引起了阿諾德的注意,他還不知道訂房電話的事情。總統套房住進付費的客 人,這是酒店經理可以引以為榮的資本。阿諾德似乎看到了即將到手的好處,態度馬上 變了。 「歡迎您,先生。」 不折不扣的馬屁精,阿曼達心想,勉強掩藏起厭惡的表情。 「我們會立即滿足您的一切需要。很遺憾讓您等了那麼久。如果您早點兒提醒我們 ……不過我們將改進工作。要不要叫搬運工替您拿行李,先生?您需要在套房裡擺上酒 類茶點嗎?我把男僕叫來,在您辦理手續的同時他就能給您安排好了。您的姓名,先生 ?」 「你沒必要知道我的名字。」陌生人冷冷地斷然拒絕了阿諾德,他顯然不想公開自 己的身份。他從夾克衫內層的口袋中取出一張折起的紙,扔在桌上。「這上面有你需要 知道的一切。」 阿曼達看著阿諾德展開那張紙。淡黃色的紙質地厚實,價格昂貴。當她看見印在信 箋上方的徽章圖案時,一時竟屏住了呼吸。她無權看下面的內容,但這張信箋和這個徽 章圖案說明它們的所有人便是她苦苦尋找的人。 她在父親的文件中見過這個徽章的圖案,它是扎比亞酋長的私人徽章……一隻大隼 展開雙翅,伸出利爪,隨時準備出擊。 阿曼達感到胃裡在上下翻騰。她突然感覺極度虛弱,但還是強迫自己看了看這張威 嚴的、永遠不會老的臉。他是……他可能是……扎·西拉克本人嗎?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這令人震驚的念頭剛一出現,阿曼達的常識就告訴她這不可能。扎·西拉克絕對不會 這樣隨隨便便來到一個酒店,而且他的衣著也不會如此平常。扎比亞的酋長至少應該帶 著一個隨從兼保鏢。 他不會等待任何人、任何事,應該是別人恭恭敬敬地等他! 「這上面沒有簽名。」阿諾德傲慢地說。「誰都能打出這些字。我不認為你能免費 使用總統套房,除非你能拿出其他證明,先生……」他輕蔑地把這張紙又扔回到桌子上 。「你在浪費我們的時間。」 阿曼達趁機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上面的話簡明扼要。 奉扎·西拉克之命,攜此便箋者在我轄區內的一切需求應予以滿足。 她的頭腦又是一片混亂。這個人肯定不是扎·西拉克,但既然他持有這張便條,就 說明他是個重要人物。他大概是扎·西拉克的三個重要支持者之一:這三個人都是軍人 ,憑忠誠和才幹輔佐扎·西拉克贏得了酋長的寶座。他們是傑貝勒·哈費和……阿曼達 深吸了一口氣,她必須把思緒整理清楚。也許他能使她接近她的重要目標之一——不肯 露面、躲躲閃閃的扎·西拉克本人。 「你懷疑它的真實性?」他話中冷冰冰的諷刺味道全無友好之意。 「處在我這樣的位置,當然只能這樣做。」阿諾德以同樣冷淡的口氣回答。 表面上看來,這是合理的說法。阿曼達心想,的確,任何一個能拿到這種紙的人都 能打出這樣的信。酒店在審核客人的身份方面有嚴格的規定,現在應該執行這些規定。 「也許……」她想說什麼。 查爾斯·阿諾德打斷了她。「請你統計那些數字,曼迪。」 他又轉向陌生人,要把他的氣焰打下去。這種做法阿曼達以前見識過。「我剛才已 經說過,任何人都可能打出這條命令……」 「誰敢?!」 這句反問充滿了挑戰的味道,阿曼達不禁顫抖了一下。她抬頭注視著這張堅定的臉 。他一定是扎·西拉克身邊的人,非常親近。什麼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她怎樣接近他呢 ?如果她能夠……她必須……她的脈搏加快了。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她也要抓住它。 「這種低級的騙局,我是不會上當的。」阿諾德嘲笑道。他漸漸失去了對局面的控 制,但還想保持自己的優越感。 為了取得某種戲劇化的效果,他拿起那張授權書,小心翼翼地捏住一角,好像上面 沾滿細菌似的,慢慢拿到字紙簍的上方,然後鬆開手。這張紙飄飄悠悠,最後掉進了廢 紙堆。 「這,」阿諾德滿意地說,「就是我對它的看法。」他似乎在這場衝突中佔了上風 。 陌生人什麼也沒說。他眼中燃燒的怒火足以把對方焚化,但他面前這個人卻妄自尊 大,毫無察覺。他抬起一隻手。阿曼達擔心地盯著它。那隻手抬到肩部,似乎就要拍下 來,拍在桌子上。但它停在那兒不動了。 正在噴泉附近溜躂的一個男子突然輕快地朝服務台走來。他身穿黑色西服,拿著一 個黑色皮質公文包。阿曼達認出了他。他兩天前就住進了酒店,名叫科茲姆,來自拜喬 斯。他是一個魁梧的中年人,膚色比陌生人的還要深一些,具有更明顯的中東人特徵。 他在陌生人身旁停住了腳步。陌生人放下手,但並沒有看一眼他招呼過來的人。科 茲姆先生放下公文包,打開它,拿出一張上端印有綠洲連鎖酒店字樣的信箋,遞給查爾 斯·阿諾德。 「出於法律方面的考慮,你會發現這份文件是由傑貝勒·哈費簽署的。」陌生人諷 刺道。「我希望你能認出他的簽名。」 查爾斯·阿諾德急了,他氣急敗壞地叫道:「這是什麼意思?這不可能……」 「它的意思是:從即刻起免去你的副經理職務。」回答是冷酷無情的。「你不再是 這裡的僱員了。你與綠洲連鎖酒店不再有任何關係。」 「咱們走著瞧!」阿諾德怒氣沖沖地叫喊,「我要給總經理打電話。」 「你最好這樣做。」 阿曼達伸手去拿電話。阿諾德從她身邊擠過去,搶過電話。這個電話太重要了,不 能讓她這種地位低下的人來打。 查爾斯·阿諾德用最刻毒的語言咒罵著,拒絕接受他的命運。 阿曼達的大腦一片混亂。 查爾斯·阿諾德讓她吃過不少苦頭:他捏造對她的投訴;他騷擾她;他貶低羞辱她 、迫害她,已經到了令她無法忍受的地步。 陌生人剛才不讓她按回車鍵。 她無視這個命令。 阿曼達極欲發洩積鬱已久的怨氣。 她按下回車鍵。 她轉身面對查爾斯·阿諾德,直視著他,聲音平靜,彬彬有禮,含蓄高貴。 「你要的數字,先生。」她平靜地說,「為了你的陞遷,先生。」 「你這個愚蠢的金髮婊子!」查爾斯·阿諾德咬著牙擠出這句話,就像一條拴著鏈 的狼狗被奪去了到嘴的獵物。 「很抱歉我是個愚蠢的金髮婊子,先生。」她回答,對自己平靜的表現很滿意。查 爾斯·阿諾德再也不能傷害她了,她已經給了他致命的一擊。這次交鋒不會使越來越深 的怨恨又添新傷。她再也不用夜夜咒罵他的暴政了。 她慢慢轉過身來,看見了陌生人的眼神。那眼神使她無法呼吸。她常看見男人眼中 的情慾,偶爾也見到貪慾,但她從未見過如此強烈的慾望。我想要你,他的眼睛在說。 我將擁有你,直到永遠。 她看見了,她感覺到了,然而這眼神瞬間即逝。一扇門打開又突然關上。他眼中燃 燒的火焰消失了,代之以難以穿透的黑暗。 她的身體立即出現了反應,胃部收縮,大腿肌肉繃緊。她的眼瞼垂下,像他剛才的 動作一樣,但她的外表依然沉靜。 陌生人和科茲姆先生根本不理會阿諾德的話。沒用,他說什麼也沒用,阿曼達心想 ,扎·西拉克和他的親信可能早就策劃好了這一場戲。 她本人對查爾斯·阿諾德毫無憐憫之心。他用卑劣的手段對待她,落得這樣的下場 活該,不值得同情。他的離去終於使她得到了解脫。 總經理過來了。他走到服務台的後面,與他的副手並肩站在一起,表示對他的支持 。「怎麼回事?」他不悅地問。 「是你雇了這個人嗎?」科茲姆先生指著阿諾德問。 「當然。」總經理快活地說。 「這是一份正式文件,內容是免去你在綠洲連鎖酒店的一切職權。」科茲姆先生和 藹親切地告訴他,邊說邊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張紙,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把它遞給總經 理。「你會注意到簽名人是傑貝勒·哈費。」科茲姆先生又慢悠悠地加上一句。 「你……你不能這麼做……」總經理結結巴巴地說。 「就這麼定了。」陌生人斷然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就沒有高級管理人員了……你會需要我們的。」 「我們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了。布坎南小姐……」他轉眼看著她。 阿曼達吃了一驚,「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什麼都知道,」他的態度變得謙和起來。「因為那對我很重要。」 阿曼達鎮靜下來,「是的,先生。」她用敬重的口氣說,「我肯定你知道。」 「布坎南小姐,這兒有一封給你的信。」陌生人朝科茲姆先生點點頭,科茲姆把手 伸進公文包。 阿曼達的心沉了下來。捏造的投訴還是起作用了。她的計劃遭到破壞,未來的目標 看來遙不可及。 她注意到阿諾德臉上得意揚揚的假笑。儘管他正在為自己身處困境而懊惱,但這也 不能沖淡他幸災樂禍的喜悅。 阿曼達鼓足勇氣接過信。她的雙手沒有一絲氣力,好像脫離了身體。她讀著信,但 看上去上面的字是亂糟糟的一團,她一時竟無法理解。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辨認出信 中的內容。 奉扎·西拉克之命,任命阿曼達·布坎南小姐為綠洲連鎖酒店費薩分店總經理,任 命自三時起生效……下面是日期,日期下面是傑貝勒·哈費的簽名。 由於這一紙簡單的任命意義重大,阿曼達的手顫抖起來。她抬頭朝牆上的鍾看去, 時針剛好指向三點。精確地像時鐘一樣,她心想,組織計劃得如此出色。 「你的新副手一小時內趕到。」 她凝視著這個為扎·西拉克忠心耿耿工作的人。他甚至沒問她是否願意接受這個任 命。他知道她會的。 「科茲姆,你陪這兩位先生到他們各自的辦公室,去清理辦公桌。」他又下了一道 命令。 阿曼達看著他們離去,人都發懵了。跟他們倆一樣,她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你有兩分鐘改組你的班子,」這是他給她下的指令,將她從茫然中驚醒。那雙黑 眼睛閃閃發光,隱藏著頑強的意志。「然後你陪我去總統套房。」 「很好,先生。」阿曼達盡量保持鎮靜,她必須盡快作出決定。前台人員要重新安 排,其他人可以稍後再說。 她打電話找辦公室秘書,「請你到前台來,暫時替我一會兒。」他站在她旁邊注意 地聽著。 她碰了個釘子,「這不是我份內的工作。」 「如果一分鐘之內你不到,我就解雇你。」 「阿諾德說……」 「阿諾德先生已被解除了一切職務。」 阿曼達放下電話。下一步是準備膳食。她吩咐給總統套房送酒類和食品,然後叫過 來一個年輕溫和的侍者在前台頂缺,以防秘書不到。 還有一件事,她必須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的名字,他與扎·西拉克是什麼關係。 阿曼達走到電腦前,用輕鬆的語氣問道:「你用什麼名字登記,先生?」 「免費升級。」他簡短地回答。 阿曼達也擅長玩文字遊戲。她想達到某種目的時是很有膽量的。「很好,先生,沒 有問題。名字是免費,姓是升級。」她在鍵盤上打出這些字母,朝他看去,注意他的反 應。 他的嘴角翹了起來,似乎感到很滑稽。 「你的手續辦完了,先生。現在我陪你去總統套房。」 他看了看手錶。「很好,布坎南小姐,你還有十秒鐘。」 「既然如此,我就把今天下午的文件收拾一下。」 阿曼達匆匆忙忙把散放在檯子上的文件收攏到一起,被解雇的兩個人沒有把解聘通 知書帶走。她把這幾張紙放在自動收款機底下,這裡很安全,她一有機會就會取走這幾 張紙。 「時間到。」 他並沒有命令她的意思。他清楚,阿曼達也清楚,到目前為止她滿足了他的所有要 求,但這能持續多長時間呢? 「你有行李嗎?」 「沒有任何與酒店有重要關係的行李。」 「謝謝,『升級』先生。」她向他發出挑戰,「很高興陪你去總統套房。」 他看著她,對她進行重新評價,然後決定對這個挑戰不予理睬。 「我希望那會是一件樂事,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樂趣。」他溫和地說。 阿曼達看了他一眼,感覺到一種危險。她肯定「升級」先生腦子裡的樂事與她想到 的樂事完全不一樣。她需要接近這個男人,但不能那樣近!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他約定九點鐘見面。 阿曼達在房間裡踱著步,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幾分鐘後她就要去總統套房,再 次面對那個男人。她心情緊張,根本坐不下來。她無法讓自己放鬆。下面這一個小時太 重要了,許多事情都取決於這一小時裡發生的一切。 他一定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她安慰自己。今天下午他並沒有糾纏自己。他沒有講任 何帶有暗示性的話,也沒有任何放肆的行為。他認為作為一個新上任的總經理,阿曼達 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同時約定今晚兩人一起討論她的未來。 不能說九點鐘是個不適宜的時間。由於兩個經理同時被解職,她自己突然躍升為總 經理,所以產生了許多問題。從三點到九點之間的六小時足夠她處理這些問題。但是, 選擇這個鐘點暗示著他認為阿曼達的時間就是他的時間,並且在這段時間裡沒有什麼能 打斷他們的會面。阿曼達不能欺騙自己,以為他只會和自己談公事。 她忘不了當天下午他眼中一閃即逝的火焰,她無法抵抗他的魅力。如果這打亂了她 的計劃,她就會遇到很大麻煩。 當然,他是個明智的人,他會接受她的安排。一切準備就緒。她已做好準備應付可 能出現的各種意外。她的所作所為不可能惹他生氣,她一定能順利脫身。 只有一個問題……她以前從未遇到過這種男人。他在她身上產生了某種影響……不 過多想此事毫無益處。如果她屈從於這種……吸引力,如果她……情不自禁……她就會 受他的擺佈,那會出現什麼後果? 阿曼達搖了搖頭,那太危險了。屈從於他的誘惑就意味著放棄對他的控制。她不能 那樣做。 她做出了決定。她不能猶豫不決。她必須緊緊抓住現在擁有的權力和時機,並且予 以充分利用。這個計劃真是大膽,從開始策劃起她就一直興奮不已。這個計劃一旦開始 實施,就不能停止,也不能回頭。她的行動是不可逆轉的。 然而,在開始行動前她必須面對他。 她看了看手錶,該動身了。守時是一種義務。她離開自己的房間,朝電梯走去,雙 腿直發抖。她要靠意志力對付眼前的局面。只需要與他單獨共處一小時,在這一小時裡 她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 她站在上升的電梯裡做著深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當她走向總統套房時,雙腿已 經穩定多了。她按響門旁的蜂鳴器,剛好九點正。 門開了。「晚上好。」她對開門的男管事說。 「我正要走,布坎南小姐。我送來了香檳。」 「謝謝。」顯然男管事事先得到了吩咐,「免費升級」先生打算與她單獨相處,不 讓任何人打擾他們。 男管事讓到一邊,請她進門,然後端著托盤離去。 阿曼達立刻意識到門廳的燈光很暗。香檳……柔和的燈光……不過總統套房很大, 她有足夠的空間周旋進退。 此外,這個男人不是那種倉促行動的人,他一心想得到某種東西時尤為如此。他會 耐心地等待,按照精確的計劃行動,一步一步,穩紮穩打,不屈不撓,冷酷無情,直到 俘獲他的獵物。 阿曼達打了個冷戰,但馬上又控制住自己。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她決心在這個 令她煩惱的男人面前堅守住自己的陣地。她踏進起居室,昂首挺胸,嘴邊掛著自信的微 笑。 他並沒有在那兒迎接她。 白色皮面的躺椅兩邊開著檯燈。其中一盞燈下放著一隻冰桶,裡面有一瓶香檳,軟 木瓶塞已經拔掉,泛著泡沫的酒已倒進兩隻細長的水晶杯。 阿曼達攥緊了雙手,如果他穿得很隨便……「今夜星光燦爛。」 阿曼達嚇了一跳。他的聲音像一塊磁鐵,把她的目光吸引過去。他站在房間的另一 端,在面向陽台的落地玻璃窗邊的燈影裡,像一個幽靈。 阿曼達敏銳地意識到自己正處在一圈燈光的中心,他一直在暗處觀察她,她卻一無 所知。他一定注意到她仍舊穿著黑色制服,注意到她的身體語言,一定已看出她內心的 緊張。他大概已經想好了用什麼辦法對付她。她覺得自己處於明顯的劣勢。 「這是一個吉兆,」他溫和地說。「我喜歡看星星。」 「是嗎?我也從中發現了許多樂趣……」阿曼達想通過說話掩飾自己的不安,但話 一出口就意識到用詞不當,令她後悔不迭。她可不想在今晚使用「樂趣」這個詞。「這 裡富麗堂皇,視野開闊。」她只好評價這套房子,試圖將話題納入不帶個人色彩的範圍 。 他離開暗處,悠閒地向她走來,顯得十分輕鬆。阿曼達見他穿戴得很整齊,便鬆了 一口氣。他換了套黑色的衣服。她心想,那種顏色更容易融入黑夜。隨後她注意到他穿 的是絲綢襯衫,這才明白他穿這件衣服是為了散發出誘惑力,而不是隱藏自己。絲綢襯 衫泛著柔和朦朧的光芒,引誘她去觸摸,去感受,誘她在今夜迷失自己。 他在擺著香檳的桌子旁停了下來。「我冒昧地要了一瓶堂·佩裡南香檳祝賀你的升 職。」他微笑著,那笑容有些古怪,同時也很有魅力。「同我一起喝杯酒好嗎?」 他已經令她陶醉了……這神秘的男人……具有如此的誘惑力。她不能喪失警惕,放 鬆對他的戒備。「我工作時不喝酒。」她一口回絕。 「我也不喝酒,」他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我們正處在一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布 坎南小姐。」 他端起兩個酒杯,送到她面前。他靠得這樣近,讓她感覺自己如此脆弱。這個男人 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原始的氣息。這種氣息被文明的服裝和文明的舉止掩蓋著。然而她本 能地感到,他骨子裡是個野蠻人,一個獵人,一個征服者,一個佔有者。 阿曼達意識到巨大的危險。他是這樣生機勃勃,充滿活力。他渴望挑戰。這是他生 活中的必需品,給他的生命注入了活力。 「讓我們打破各自的戒律吧!」他的聲音溫柔之至,誘惑著她。他看著她的眼睛, 那眼神像在施催眠術,令她心醉,讓她迷亂。 她必須讓談話不停地進行下去。只有談話才能抗衡他的魅力,保持他們之間的距離 。「那樣不是會帶來混亂嗎?我以為你是一個喜歡秩序,而且要求遵守秩序的人,『升 級』先生。」 「如果有堅強的意志,無序可以變為有序。」 「你想喝就喝吧,我可不想拿我的秩序感冒險。我想保住現在的職位,不想為了一 杯香檳丟掉工作。」 一道黑眉揚了起來。「想必你是從無名小卒一躍而成為重要人物的。」 「我被選中作總經理,這確實出人意料。這就是所謂的一步登天吧。」 「可以稱它為一時衝動。」 「傑貝勒·哈費已經簽好名的信也是一時衝動?」 「扎·西拉克隨時準備好應付所有突發事件。」 「這是你的……一時衝動……還是扎·西拉克的一時衝動?」 他臉上綻出神秘的微笑。「我們作好了一切準備。你不必知道得太多。」 「扎·西拉克都瞭解我些什麼?」她唐突地問。 「什麼都瞭解,什麼又都不瞭解。」 「你能不能不用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搪塞我,坦率地跟我談談?」 他輕輕笑了,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行,也不行。」 阿曼達明白了他在耍弄她,有意激怒她,讓她做出輕率的舉動。她下決心不讓他得 逞——不讓他耍弄,不被他激怒,決不草率行事。 「妙極了,」她冷冰冰地還擊,「你回答了我所有的問題。」 他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他又看看她,目光上下打量著她的身體,然後把杯子放回 到桌子上,打消了勸她飲酒的念頭。顯然他也不想一個人獨飲。「我相信我看到的和我 感覺到的。我相信我自己,布坎南小姐。」他平靜地說。 燈光投射在他的下頦和顴骨上,阿曼達從側面望去,覺得他的側面如同鑄在古代錢 幣上的那種高貴、不朽的臉。隨後他抬起頭,眼中閃耀著生命的活力,阿曼達眼前的幻 象消失了。他的慾望從眼中迸射出來,環繞著她,籠罩著她,勾起了她體內的某種本能 反應。她驚恐地感覺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就像你相信你看到和感覺到的一樣。」他的聲音如天鵝絨般光滑柔和。 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能看透她的心? 「你很快就能判斷出他人的個性,『升級』先生。」她知道必須把談話繼續下去, 與他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他的雙手現在空著,可以撫摩……如果他撫摩……她的肌膚渴望著他的撫摩,她的 手心渴望接觸他的身體。她的身體從未對男人有過這樣強烈的反應,而她甚至還不知道 他究竟是誰。她也不想知道。假如他說出來姓名和身份,她懷疑那會給她留下更深刻的 印象。難以磨滅。 「朝一個人望一眼就會發現許多東西。我聽說你是一個引人注目的金髮美女,這使 人聯想到一些形象,不過沒有一樣是準確的。」 「你對我的評價如何?」 「你的意志力強過虛榮心。你無意增加自己的性吸引力,然而你很性感。你留著長 長的、不妥協的直髮,非常漂亮,它增添了你的超凡魅力。你不願頻繁光顧理髮店,你 的劉海乾淨整齊,因此我推斷劉海的作用是防止長髮落下來披在臉上。沒有巧飾,沒有 偽裝。你的目的明確,務實,高效。你首先把自己看作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個女人。 你把精神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它比吸引男人更重要。這確實是一種令人欽佩的品質。」 阿曼達聽得目瞪口呆,他這麼輕易就看透了她。她早已過了誘惑男人的階段。多年 前在經歷了許多幻想破滅的打擊後,她已得出了結論:即使真的有適合她的男人出現, 一切也要順其自然,無須刻意去追求。 她並不極度渴望得到男人,她還有許多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管眼前這個男人多 麼迷人,她也不能陷入情網,耽誤自己的計劃。他並不適合自己,儘管……不,不可能 。 「你是職業理髮師嗎,『升級』先生?」她嘲弄道,力圖保持彼此間的勢均力敵。 「我給許多羊剪過毛,」他反唇相譏,「但它們的毛都沒有你的頭髮漂亮。」 「如果你能從我的頭髮上看出這麼多東西,那你從我的眼睛裡又看到了什麼呢?」 「我會告訴你的。將來有一天,當你的眼睛望著我時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我就告 訴你。現在,讓我們沿著垂著的長髮來到柔軟豐滿的胸部……」 他的視線隨著他的話移動著。阿曼達敏銳地感到她的胸罩變得緊繃繃的,像沙粒一 樣磨人。她想像他的雙手握住她隆起的乳房會是什麼感覺:他的暗色皮膚襯在她白皙的 皮膚上,細長的手指將她柔軟的乳房整個罩在手裡,愛撫她,逗弄她,讓她興奮不已… …她被自己生動的想像嚇了一跳,慶幸自己穿的黑制服不太合身,他看不到她身體的反 應。「你根據我的外表作出了很多判斷,『升級』先生。」她沒接他的話茬,她需要換 一個話題。然而,她被弄得心煩意亂,精神怎麼也集中不起來。 他繼續挑逗她,激起她的情慾,「莎樂美用七塊面紗勾引國王,我看你用一塊就夠 了。」 「我不是舞女。」她堅定地說。她也不會去嘗試。 他毫不理會,繼續把自己的想像灌輸給她。「紗衣微微閃光,深淺不一的藍色、綠 色和銀色……半透明,那與你的眼睛很相配。」 「我的眼睛不是銀色。」她生氣地說。 「它們就像水晶石,折射出許多刻面,折射出撩人的眼神中隱藏的東西。」 阿曼達本能地垂下了眼睫毛,害怕自己的眼睛洩露出更多的秘密。她沒有意識到這 個動作具有多麼大的挑逗性。 「啊,是的,意志的力量更強大。」他滿意地說著,又朝她走來。他們之間的距離 在一步一步縮小。「但這意志存在於一個女人的體內,而這個女人的身體將屈從於我的 意志。」 他走到伸手可及的距離時,她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每根神經都在緊張地顫動。是 期待?是興奮?還是恐懼?她不知道。 他停住了。「你不必害怕我,布坎南小姐。」 她對此毫無把握。她感到他的力量正在耗盡她的意志,使她意亂情迷。 「我對合適的人一向慷慨大方。」他勸誘道。 但是他衡量「合適的人」用的是什麼樣的標準呢?扎·西拉克沒有把她父親看作「 合適的人」。既然這個人是扎·西拉克的手下,他很可能就是讓她父親名譽掃地的人。 「把我們兩個做一下比較吧。」他繼續說道,「你體型嬌小,柔美,纖細。女人生 來就要與男人配成一對。女人需要男人支持她,呵護她,照顧她。」 「這是過時的觀念,」阿曼達抗議道,「不合時宜。」 「這是事實。不要輕易否定男人的體力,以及它帶給女人的樂趣,布坎南小姐。不 管你的意志多麼堅強,也無力抵抗它。」 「那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這些已知的事實呢?」阿曼達還在堅持自己的觀點,不過 快要堅持不住了。 「因為你在否認不言自明的真理。你更注重理智,而不是事實。不過我知道你的感 覺,布坎南小姐,不管你是否願意放縱自己。」他的目光直透她的心底。「我清楚你的 感覺,我也同樣感覺到了。我相信我們倆會永遠擁有這種感覺,而且永生難忘。」 「你怎麼會這樣肯定?」她的嗓音沙啞,幾乎是耳語。 「因為我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他低聲說。 她的目光與他的目光較量著,努力切斷他營造出的親暱關係。阿曼達堅信一個事實 :如果向他屈服,她就會失去自我。他會支配一切。她知道他會的,他就是這種人。 他突然大笑起來,轉身走開。「這是個笑話,不是嗎?像我這樣年齡和閱歷的男人 ……竟然被你打動……你,在所有女人當中……然而我的確動了情……一定有一個解決 的辦法,布坎南小姐。我們相遇了……也許我們注定今生相伴。」 阿曼達看著他踱到落地窗前,覺得呼吸一下變得順暢了。她雙膝發軟,真想跌坐在 離她最近的躺椅上。但她不願讓他看出自己的軟弱,這才勉強支撐著站立住。她的頭腦 從混亂中漸漸清醒,覺得對這個男人應該多一些瞭解,畢竟他在她身上產生了出人意料 的影響。 「你多大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凝視著夜空,「有時我覺得我和星星一樣古老……」他緩緩 轉過身來看著她。「不過你使我感到年輕。」 「這麼說你既年輕又蒼老。」 「對。」 「我們屬於不同的種族和文化。」她提醒他。 他剛才的話……你,在所有女人當中……仍在她耳邊迴響。他們兩人都很清楚,他 們之間的愛情會帶來很多問題。然而她很高興自己喚起了他的青春,尤其是這違背了他 的意志。 「這很重要嗎?難道我們不能超越種族和文化的差異嗎?」 「我的生活中曾經有過其他男人。」 他聳聳肩,「這些男人不會留在你的記憶裡。」 「我不是處女。」 「真是與眾不同!」他的唇角翹了起來,「我也不是童男。」 「你在迴避問題的實質。」她指責他。因為不得不這樣直截了當,她窘得臉都紅了 。 「那意味著你只是我生命中一閃即逝的愛?」 「是的。」 他搖了搖頭。「這種愛不值得擁有,這不是你我之間發生的事。那太容易了。」 他又靠近了些,「任何值得擁有的東西都必須有它的價值。我要追求你,讓你服從 於我的意志,但你會盡一切努力讓我屈從於你的意志。這將是一場有趣的較量,不是嗎 ?誰會贏,布坎南小姐?」 他第一次觸摸了她。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摩她的臉頰,雙眼因充滿渴望而閃閃發光。 那是對生命的渴望,對阿曼達的渴望,對想像中的競爭的渴望。 「誰會贏?」他又問了一遍,這輕輕的低語使她血液沸騰。 阿曼達聚集起全身的勇氣從他面前退開。「我冒昧地替你訂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升級』先生。」她的聲音聽上去那麼微弱,可她堅持著,無視他發出的挑戰。「你將品 嚐到酒店裡最精美的菜餚。這是我為你提供的樂趣,我希望那是很大的樂趣。然後安排 一個舞女到這裡來供你娛樂,費薩最好的舞女。我相信她會用面紗做一些事情。請原諒 ,我這就去安排,我要保證你在這裡度過的一夜充滿樂趣。一定是難忘的一夜。」 剎那間,她看到他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光芒。那不是讚賞,而是尊敬。這就足夠了。 阿曼達感到一絲得意。他沒料到她會這樣做。上帝,不要讓他預料到她下一步的行動! 「你想得真周到!」他說,「當然,你可以走,布坎南小姐。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 帶著勝利的激動心情,她轉身離去。他下面說的話很輕,卻令她心中一寒。 「女兒比父親更難忘。」 她不敢停下來再看他一眼。那雙黑眼睛一定閃耀著勝利的喜悅。他知道她的底細, 知道得太多了。 「晚安,『升級』先生。」她匆忙說完,趕緊走開,希望他沒有看到或覺察到她內 心的恐慌。 她父親死時精神已經崩潰了。 但她一定要為他討還公正。 總統套房裡的人還不知曉這一點,可他已為她打開了通向扎比亞的大門,他還打開 了接近扎·西拉克的大門。要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她心裡恨恨地想,那時讓他看看究 竟誰會贏!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扎·西拉克對科茲姆說:「如果想讓馬兒飛奔,就必須放鬆韁繩。」他一邊用手指 有節奏地敲擊著椅子扶手,一邊沉思著。 「正確,非常正確。」科茲姆同意道。 「我已經放鬆了韁繩。」 「高明,實在高明。」科茲姆讚道。他根本不知道扎·西拉克在說什麼,不過既然 常常出現這種情況,讚揚酋長的智慧總沒有害處。 「在這次行動中有兩處細節被忽略了。」酋長繼續說。 這可是個令人驚恐不安的消息。科茲姆不知道這次行動中忽略了什麼細節。不僅如 此,他在給傑貝勒·哈費的報告中斷言這次行動非常成功。出了什麼問題?是他的過錯 嗎? 「我已經處理了這兩個細節。」扎·西拉克說,手指停止了敲打。 「那就沒有……嗯……問題了。」科茲姆這才放下心來。 「科茲姆,如果你想找一顆寶石,一塊無價之寶,你會到哪裡去找?」 扎·西拉克總是問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這成了令科茲姆頭疼的難題。「可能在深 山裡吧……」他躊躇著說。 「別傻了,科茲姆。」他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但語氣並不尖刻。酋長的黑眼睛閃著 逗趣的神情,他試圖啟發科茲姆。「你只有在垃圾箱裡才能找到罕見的寶石,科茲姆。 」 科茲姆努力接受這個新發現。這肯定是真的,因為扎·西拉克無所不知。科茲姆默 默記住,明天讓人把國內所有的垃圾箱徹底翻一遍,尋找那顆珍貴的寶石。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阿曼達在酒店接待處的垃圾箱裡仔細翻撿,終於找到了那張寶貴的、沒有加蓋圖章 的便箋。 這張紙可比阿拉丁神燈還神奇,阿曼達只需展示一下這張印有大隼頂飾的便箋,所 有大門便會為她敞開,不僅如此,人們還會為她鋪上紅地毯。 多麼美妙的詞句! 奉扎·西拉克之命,攜此便箋者在我轄區內的一切需求應予以滿足。 設在拜喬斯的扎比亞大使館以極快的速度辦好了簽證,甚至還免費贈送了一張頭等 艙機票。她從拜喬斯乘第一架航班飛到扎比亞首都阿爾卡巴布,在那裡沒有受到海關的 檢查。海關官員揮手放她通過,更確切地說,是鞠躬請她通過,好像她是王室成員。 她成了莫卡的目標。莫卡是個雄心勃勃的年輕人,專門在機場尋找容易上當的外國 遊客騙錢。他向阿曼達毛遂自薦,聲稱自己能提供一切服務。他的眼睛清澈無邪,橄欖 色的皮膚散發出青春的氣息,所以阿曼達當即作出了決定。 「我需要幫助。」她宣稱。 「我是最佳人選。」他帶著極大的熱情回答,阿曼達已給他看過那張便箋。 莫卡看信時兩眼放光,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他帶著敬畏的神情看著阿曼達。她估 計自己是莫卡捕獲的最肥美的獵物了。 阿曼達認為需要一輛卡車,莫卡便選來三輛四輪驅動卡車、十九輛重型卡車和一輛 沙漠越野車。 阿曼達認為需要一些採礦設備,現在七輛卡車上已裝滿梯恩梯、塑膠炸藥和甘油炸 藥,足以把任何一座山炸開一個大洞。 「這些東西要多少錢呀?」阿曼達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沒問題。」莫卡讓她放心。 莫卡的家族大得驚人。不論阿曼達想要什麼,他總有個叔叔或兄弟或什麼親戚滿足 她的需要。 莫卡提出給她找個保鏢。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你需要兩個,不,三個保鏢,也 許是四個。」 保鏢的人數最後變成了十五個,全是莫卡的親戚。阿曼達向他談到此事時,莫卡充 滿自信地回答,要是換了扎·西拉克,他會給她配更多保鏢。莫卡顯示出一種神奇的能 力,他居然能看出扎·西拉克的心思。 阿曼達只得阻止他。她原想秘密進入阿特拉斯山脈,而現在卻像是在上演一部塞西 爾·德米爾導演的好萊塢華麗電影。 「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錢?」她問莫卡。 「很簡單,」他解釋道,「我把發票開到王宮就行了。」 開到王宮的發票一定又多又快。滾滾而來的發票早晚會引起扎·西拉克的注意。 阿曼達的血液凝固了。她希望那不要發生得太早,在其他人未意識到之前,她必須 找到父親發現的水晶礦。其他人並不僅僅指王宮裡的人,她很清楚,留在總統套間的「 升級」先生輕而易舉就能查出她的行蹤。 那天晚上他說過要追求她。當夜她乘最後一班飛機到達拜喬斯,第二天一早就飛往 阿爾卡巴布。從費薩起飛的下一個航班是在第二天白天,所以她至少趕在他前面十二小 時。如果她安排的娛樂節目令他滿意,也許她逃離二十四小時後他才發覺。 從那時起已經過去了兩天。這時,他在拜喬斯肯定已發現她在非法使用他的權力。 她不知道他是先向扎·西拉克報告還是先找她,不過她猜想他會先來找她。他親口講過 ,他慣於自己制訂規則。阿曼達毫不懷疑這一點。她仍時常想起他的強烈個性。 她也忘不了他提出的挑戰。 這個挑戰遠不止是意志的較量。 阿曼達不得不仔細考慮它對於女人意味著什麼?男人在她的生活中應該扮演什麼角 色?她是否在用「精神高於物質」這一理論來欺騙自己?她是否把本能的需要埋藏在潛 意識中,有意躲避它?也許她從身邊推開了某種美妙的東西,那是她做夢都沒遇到過的 。 當他撫摩她時……在此之前……他的風采令她迷醉。她既興奮又恐懼……否認對他 產生了感情,這是不是懦夫的行為? 她煩躁不安,徹夜難眠,一方面是由於阿爾卡巴布的氣候炎熱,另一方面是她的常 識起了作用。陷入一場危險卻令人興奮的愛情非常容易,但激情的消退總是不可避免的 ,也許多年以後才能撫平心靈的創傷。或許她過於害怕,過於小心了?機會再來時,也 許她會抓住它。 至於他可能在追蹤她,她確信那不會是件容易的事。在她的要求下,莫卡給她找了 套公寓。如果「升級」先生走遍全市的旅館,查詢她的名字或描述她的長相,那麼他肯 定一無所獲。 但同時,她以王宮的名義買了那麼多東西,王宮的會計師很快就能發現真相,扎· 西拉克肯定要過問誰在利用他的金錢和權力購買這些東西。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她—— 帕特裡克·布坎南的女兒,就會被抓住,帶到扎·西拉克的面前。那時她就有機會要求 他糾正錯誤,糾正損害她父親名譽的錯誤,但這些都是後話。她必須在這之前找到證據 。 阿曼達決定盡快離開阿爾卡巴布。她在首都耽擱的時間越久,他發現她的危險就越 大。他知道她是誰的女兒。她購買的東西都是用於地質考察的,他很容易就能把兩件事 情聯繫起來,並找到她租賃的公寓。 第二天下午出現了危險跡象。 「有人在打聽你。」莫卡一臉嚴肅地告訴她。 阿曼達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 「誰?」 「他的名字叫查爾斯·阿諾德。」 阿曼達感到很驚訝。「什麼?……怎麼會呢?」 「這使你煩惱嗎?」 「是有點麻煩。」 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查爾斯·阿諾德沒有理由追蹤她,他們之間的恩怨還不至 於讓他追到這兒來。會不會是「升級」先生冒他之名來迷惑她呢? 「保鏢們會幹掉他的,」莫卡滿意地說,「我們把他扔到井裡,沒人能從那兒出來 。」 「不,不,不。」阿曼達連忙說,「那太過分了。不過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阿爾卡巴 布。」 「還沒完全準備好。」 「那就趕快準備。我們明晨三點出發。」 「可那時每個人都在睡覺。」 「這正是我們凌晨出發的原因。誰要是想睡覺他可以不來。」 莫卡不贊成如此倉促的行動,但還是照阿曼達的話辦了。 他們比原定的出發時間只晚了一個半小時。沒有人因想睡覺而不來。莫卡跟她同行 ,還有一大群他的叔叔、兄弟、表兄弟或關係更複雜的親戚。根據需要,他們搖身一變 ,成了熟練的卡車司機、採礦工程師、爆破專家、野營專家,或其他在這次遠征中用得 上的人。至於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是做什麼的,阿曼達可不知道。 妻子們也跟來了。她們負責做飯,莫卡向阿曼達解釋說,她們的工資當然也是由王 宮支付。莫卡買了這麼多東西,簡直像航行在財富的海洋上。這可與他往日的習性不同 ,顯然他認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每天夜裡他都要向安拉祈禱,請求安拉賜給他更多 的財富。在他看來,王宮好比一台造錢的機器,實際上是一台紙幣印刷機。他那張年輕 的臉上終日洋溢著燦爛的微笑。 當他們朝著她父親標在地圖上的位置跋涉時,阿曼達好奇地問他:「莫卡,你多大 了?」 「十七歲,不過快滿十八歲了。」 「比你歲數大的親戚們為什麼樂意聽從你的指揮呢?」 他的笑容更燦爛了。莫卡長著一頭濃密鬈曲的黑髮,皮膚光滑,跳動的眼神裡透著 一股機靈勁兒。他看上去像一個早熟的淘氣孩子,然而卻已經飽經世故。 「大家一向認為我是家族中最聰明能幹的人。」他自豪地說。「他們對我寄予了很 大期望,現在我已經向他們證明了這一點。我不再是個孩子了,我是男子漢。我能拉來 生意。在我還是小孩子時就比其他人掙錢多,所以他們尊敬我,服從我。」 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阿曼達心想,但她寧願得到那個黑眼睛男人的尊敬。 要得到他的尊敬不是靠外貌,而是靠頭腦、意志和忠誠。她希望自己不再想他。他已經 攪亂了她的情緒,攪亂了她內心的寧靜……甚至她的責任感。正是出於責任感,她才放 棄了一流酒店總經理的職位。 她收回思緒,望著展現在眼前的大地。她父親多年前曾走過這條路,他沿著這條路 走向高原。是他們毀了他。 阿特拉斯山脈橫穿幾個北非國家:摩洛哥、阿爾及利亞、突尼斯……但在扎比亞境 內,阿特拉斯山脈的礦產資源特別豐富。阿曼達想像得出,她父親有機會去發掘自己找 到的礦藏時該是多麼激動。憑他的才智、專業知識和忍耐力,此行本會成為他事業中最 輝煌的篇章。 他發現了一直在尋找的古水晶巖,但扎·西拉克翻了臉,把他的成就一筆抹殺,從 此他找到的寶藏的位置從所有地圖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論用什麼方法,阿曼達都要為父親討回公道。她正在考慮用哪一種方法更有效時 ,突然發現一隊身穿黑色連帽斗篷的騎兵擋住了去路。 「有麻煩了?」她問莫卡。 他聳聳肩,「他們是柏柏爾人,住在這一地區,是傑貝勒·哈費的私人部隊。但我 們有酋長的手令,不會有麻煩。」 阿曼達希望如此,那張沒有簽名的便條仍像夢一般神奇。可她一聽到傑貝勒·哈費 這個名字,就覺得脊背上泛起一陣寒意。他是扎·西拉克的得力助手,要是他的部隊接 到命令攔截她的車隊,並把她押回阿爾卡巴布怎麼辦? 卡車嘎的一聲剎住。騎手們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通道。一個騎著阿拉伯白色駿馬 的人走上前來。連帽黑色斗篷使他看上去很威嚴,具有威脅性。他是柏柏爾人的頭領還 是傑貝勒·哈費本人?阿曼達急於要知道他的身份。另一個騎手跟在他後面。 莫卡似乎並不在意。他從車上下來,等著招呼那兩個人,像往常一樣神情愉快。騎 在白馬上的人沒有下馬,也沒有理會莫卡的問候。他的隨從下了馬,用阿拉伯語同莫卡 飛快地交談了幾句。他仍端坐在馬鞍上,保持著一種高貴的尊嚴。 莫卡突然停止交談,繞過車頭,來到阿曼達坐的這一側。阿曼達手裡拿著酋長的便 箋想遞給他,但他並沒有向她要。 「我們有幸得到一個嚮導帶我們進山,他跟我們一起走。」 「可我們不需要嚮導,」阿曼達不同意。「我的地圖上精確地標出了我們要去的地 方。」 「沒有選擇的餘地。」莫卡富有表情地聳了一下肩。「這是個榮譽問題。如果我們 拒絕,他們就會感到受了侮辱。侮辱一個柏柏爾人是不明智的,所以他得跟我們一起走 。」 阿曼達歎了口氣,只得入鄉隨俗。「那好吧,既然我們必須如此。」 她聽到一陣衣服的窸窣聲和旁邊座位上吱吱嘎嘎的聲音。阿曼達猛地扭過頭來,發 現嚮導已經佔據了莫卡與她之間的座位。她本能地向後一縮,盡量離這個入侵者遠一些 ,倒不是因為他令人討厭,而是她突然感到他身上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這種感覺最 近剛剛有過一次。 她的神經末梢一下子緊張起來,儘管她安慰自己那全是想像出來的。嚮導只是嚮導 。她只不過是不習慣和一個戴著兜帽的陌生人挨得這樣近。這個高大的陌生人用兜帽和 面罩將自己的臉遮了起來。這兩樣東西在駕駛室裡都是多餘的,因為這裡並沒有馬蹄揚 起的塵土。 嚮導沒有除去它們。他的雙臂交叉放在斗篷下面,盯著前方的路面,一動不動。 阿曼達猜想,自己肯定冒犯了他:一個外國女人,沒戴頭巾和面紗,只穿著牛仔褲 和襯衫……他肯定認為這種打扮很不得體。他們現在已遠離都市文明,這裡是柏柏爾人 的天下。 莫卡坐到駕駛員的座位上,關上車門。三個人就這樣擠在這令人尷尬的狹窄空間裡 。阿曼達迫使自己習慣於此,眼睛緊緊盯著前方。她看見那個與莫卡打交道的柏柏爾人 牽著白馬離去,馬背上沒有騎手!她驚呆了。 她的後脖頸一陣發涼。 坐在她身邊的這個人是誰?為什麼傑貝勒·哈費的私人部隊首領要親自來當嚮導? 這是個卑賤的差事,隨便哪個手下都可以做。假如嚮導不知道她要去哪兒,那他如何帶 路呢? 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的任務不止是帶路。阿曼達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去的具體 地點,她只讓莫卡知道了一個大致方向。 莫卡打著發動機,卡車又隆隆向前行駛了,其他車輛緊隨其後。如果一切能按計劃 順利進行,再過一個小時左右他們就要在第一個營地宿營了。 阿曼達盡量顯得自然地收起扎·西拉克的手令,打開她自己的地圖。她確信,如果 偏離了她父親標出的路線,他們就會有麻煩了。一個大麻煩。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他們到達了奧濟米谷地的蒂爾哈姆,一路無事。這時,那個自封的嚮導才打破了靜 止狀態。他揮舞著手臂,指著一條小路。 「他要幹什麼?」阿曼達只吐出了這幾個字。經過十二個小時的顛簸,她已筋疲力 盡。蒂爾哈姆是他們今天行程的終點,她再也不想多走一步了。 「我們必須按嚮導指的路走。」莫卡無可奈何地說,把車開上一條離開村子的窄路 。 阿曼達本想爭論一番,但看了一眼身旁這位神秘的陌生人後,決定不這麼做。 「村民們會失望的。」她委婉地表達了不同看法。 「是的。」莫卡嘴裡這麼說,可他並沒有掉轉車頭。 阿曼達從不輕信他人。雖然莫卡認為他有理由相信嚮導,但她清楚自己必須分秒必 爭。 她身邊的人是個謎,這使她非常煩惱。難道他又聾又啞?他對莫卡和阿曼達之間斷 斷續續的對話毫無反應。他的存在破壞了最後一小時行程的氣氛。 她盡量不去注意他,但怎麼也無法消除自己的緊張情緒。她期待著他做一個動作, 說一句話,以證實他就是她猜到的那個人,那個她最怕出現的人。她希望莫卡是對的, 希望走的這條彎路只是結束今天的旅程。 他們穿過一大片雪松林。在人類文明的初始階段,這種雪松曾經茂盛地生長在這片 肥沃的新月形地帶上。他們來到一塊林中空地上,旁邊有一條奔流的小溪。空地的一角 立著一頂華麗的大帳篷,一群柏柏爾人靜靜地站在外面。 嚮導拍了拍莫卡的肩膀,指給他停車的地方。停車地點位於空地邊緣,距帳篷大約 五十米。幾個柏柏爾人走過來幫他們停車。 阿曼達心裡一沉,前幾天她見識過這種極其精確的計劃。她很想知道帳篷裡的人到 底是誰? 莫卡跳下車,準備行使自己的職責。 莫測高深的柏柏爾嚮導頭一次把臉轉向阿曼達。他的臉仍被遮掩著,但阿曼達只對 那雙深陷的黑眼睛有印象,它們那樣有神,炯炯放光。他揮了揮手,那手勢她不會弄錯 ,他想讓她下車。 「我就呆在這兒。」阿曼達希望他能聽懂英語。 嚮導聳聳肩,從駕駛室的另一邊下了車。莫卡恭敬地替他扶住打開的車門。他一聲 未吭,也沒做什麼動作,就朝帳篷走去。他邁開大步走著,斗篷在他高大、傲慢的身後 隨風鼓脹起來。 他在帳篷門口停了下來,面朝著在門口站崗的兩個柏柏爾人。他對那兩人點點頭, 似乎他們正向他說著什麼。顯然他不是聾子,阿曼達推斷。這時她的恐懼和懷疑越來越 強烈了。 她不能開車逃跑,那等於承認失敗,會毀了她正在進行的調查。此外,如果扎·西 拉克真的追到這兒來抓她,那她也無路可逃。既然如此,還不如耐心等待,觀察下面會 發生什麼事情。明天她一定要按既定的計劃行事,看看有什麼結果。 嚮導走進帳篷,不見了蹤影。門前站崗的兩個人走過來同莫卡說話,然後來到卡車 前,這時阿曼達還在車上等著。 「他們在建立營地,請您先進食休息。帳篷裡有各種生活用品,會使您感到更舒適 。」莫卡報告說,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您必須照他們說的做,沒有其他選擇。」 這是精心策劃好的,阿曼達心想。她現在對付的肯定是傑貝勒·哈費本人,扎·西 拉克的心腹。她在扎比亞做的事情要在帳篷裡私下談。他們一定早就商量好如何對付她 。她可能永遠見不到扎·西拉克,永遠也見不到水晶洞了。 「把我的保鏢叫來。」阿曼達吩咐莫卡。 「沒必要,我們是受到保護的。」 「原來他們是這麼了不起的保鏢。」阿曼達嘲笑道,「這是我第一次需要他們,而 他們卻像正午陽光下的水,蒸發得無影無蹤。你得賠償王室的損失,莫卡。」 他做了一個富有表情的姿勢,勸她忍耐。「如果有必要,保鏢們會聽憑你使用。但 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慇勤好客。」 阿曼達清楚傑貝勒·哈費的慇勤好客意味著什麼。那就聽天由命吧。她拿起包下了 車,至少她的舉止保持了尊嚴。她的心在劇烈地跳動,但她不能露出絲毫的猶豫、恐懼 和畏縮。她到這裡來是為了給父親伸張正義,他必須聽她申訴。 柏柏爾衛兵陪她走到帳篷門口,示意她進去。她走進帳篷,活板門在她身後放下, 徹底將她與莫卡和他的家族隔開了。此時,她感到掉進了陷阱。 地面上已鋪好華麗的地毯,空氣中瀰漫著剛煮好的咖啡香氣。不過帳篷裡還有一種 更強烈的香味,她以前從未聞過如此清新美妙的芳香。這撩人的氣味使她不能集中精力 考慮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看到帳篷裡只有一個人在等她,她感到很不自在。他就是剛才穿著黑斗篷在卡車上 坐在她身邊的人。他早就知道這一刻必將來臨。不管莫卡怎樣解釋,他要做的就是帶他 們到這裡來。他是何時策劃好這一切的?在她今天凌晨離開阿爾卡巴布的時候? 桌子上面鋪了一塊繡花亞麻桌布,擺著咖啡、幾盤甜餅乾和水果。他站在桌子旁, 招手示意她坐在已為她備好的椅子上。這把椅子正好擺在他對面。這不是那種野營用的 輕便折椅,而是非常考究的座椅,椅背上刻著華麗的花紋,椅面上鋪著勃艮第織錦鍛包 面的墊子。這座帳篷以及裡面的陳設說明,它的主人具有相當高的社會地位。 阿曼達決定自己不主動說話,等對方先開口。在形勢明朗之前,她說什麼都無益處 。她走到指定的椅子前坐下,而他則走到帳篷的另一端。那兒擺著一張大沙發床,同樣 用織錦鍛包面,上面放著幾個鼓鼓的裝飾墊。主人顯然不喜歡睡覺時隨便湊合。 音樂在帳篷外響起,阿曼達不知道這是否算娛樂節目。她分辨出的樂器有小提琴、 長笛、鼓,可能還有一把吉他。 她聞到的究竟是什麼氣味?這氣味似乎使她渾身的感官更敏銳……也可能她把這氣 味與嗅到危險的感覺混淆起來了?特別是這個男人正把連帽斗篷脫下,隨手扔在床上。 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她。阿曼達的胃猛地一縮,好像挨了一拳。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腦子裡飛快地轉著,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終於明白自己永遠也實現不了 目標了。並不是她的計劃不周,而是扎·西拉克事事都搶先她一步。 而這個人……如果她不拒絕,本會成為她的情人……他從費薩一路追到這兒……他 是傑貝勒·哈費私人部隊的首領……她還有機會再接近他……爭取他,使他不再忠於酋 長嗎?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那雙無所不知、無所不見的黑眼睛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在 卡車上她就應該知道他是誰了。她的本能告訴了她。不論斗篷還是面罩都不能掩蓋他身 上與生俱來的霸氣。在費薩相遇之前,阿曼達從未見過這種類型的男人。她真傻,居然 看不出這一點。 即便認出他來也無濟於事了,她安慰自己。不管她作出什麼努力,這個結果也是改 變不了的。這裡是他的地盤,除非帶一支軍隊來打敗他,否則她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的 手掌心。蒂爾哈姆是進山尋寶的必經之路。 「你知道我要來這兒。」她直截了當地說。 「是的。」 「你提升我做總經理是想試探我,看我是否僅僅滿足於管理酒店。」 他的眼睛流露出尊重的神色,「是的。」 「扎·西拉克的便箋……又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你想弄清楚我的目標,看看我 的腦筋轉得有多快。」 「是的。」 「為什麼讓我走得這麼遠?」 「你們國家不是有句俗語嗎?『放任一個人,讓他自取滅亡。』所以我先讓你盡情 地自由活動,布坎南小姐。」 他停下來,讓她感覺一下絞索套在了脖子上,並且越勒越緊的滋味。冷酷無情,阿 曼達心想,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他也是用同樣手段對付查爾斯·阿諾德的,下好套給 他鑽,讓他自取滅亡。 他們倆都清楚,其實在拜喬斯的使館裡就可以逮捕她,因為她那時非法使用酋長的 權力。但在拜喬斯可能會由官方來處理此事,欺詐罪可能會當成輕罪而不予受理。而在 這裡就不同了。 「你要在扎比亞抓住我。」阿曼達推斷。 「很有趣,是這樣。」 「暴露我的意圖。」 「毫無疑問。」他肯定地說。 「把我置於你的權勢之下。」他會用這權力定她的罪還是解救她呢?他還想要她嗎 ?上次她拒絕了他,也許他不再存有這個念頭了? 「我是那樣計劃的。」他承認。 「在扎·西拉克的權勢之下。」她諷刺道,提醒他並非權力無邊,他仍從屬於酋長 。她希望此話能刺傷他的自尊心,好加以利用,再佔上風。 他臉上的表情嚴肅而頑強,銳利的目光直射她的心底,對她作出無情的評判。「毫 無疑問,你已經觸犯了法律:你非法進入了一個國家。除此之外,你還非法獲得許可證 、非法獲得商品,這在任何國家都被視為犯罪。你犯了多項欺詐罪和非法侵佔財產罪, 即使你求助於國際社會,也沒有哪個國際組織能幫你打官司。」 「公理在我一邊。」她狠狠地說,拒絕承認失敗。 他的嘴嘲弄地彎了彎,「『讓公理見鬼去吧,縱使天塌下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會自食其果。」她反唇相譏。 他把手一揮,根本不聽她的話,「你在世人面前已經名譽掃地。」 「你在我父親身上使用了同樣的手段。」她站起身來,對他列舉的罪狀不屑一駁。 她以同樣輕蔑的目光逼視著他,「你對自己的小陰謀感到很得意吧?」 「它很有效,」他冷冷地說,「而且我達到了目的。現在你身在扎比亞,布坎南小 姐。你無路可逃。」 他有沒有弱點?難道他的靈魂和肉體都屬於扎·西拉克嗎? 「那並不意味著你贏了。」阿曼達向他發起反擊,想激起他以前流露出的好勝心。 他果然被激怒了。那雙黑眼睛噴出怒火,熔化了原來冷冰冰的目光,也灼熱了她的 肌膚。「我有時間,要多少有多少。你很難說我輸了,布坎南小姐。」 阿曼達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樣自負傲慢,她不禁對他產生了 強烈的憎恨;與此同時,那目光引起了她體內的一陣陣反應,她為此感到羞愧。 她為自己找著理由,異性相吸是無法控制的。哪個女人不為他神魂顛倒呢?他穿著 緊身長褲和馬靴,顯露出他健壯雙腿的輪廓和陽剛之氣。她對他感……興趣是很自然的 。 坦白地講,她的反應不止這些,遠不止這些。她覺得自己的皮膚被一種強烈的慾望 輕輕舔舐著,一陣陣熱流從腹部傳到大腿。她發現自己正盯著他的嘴唇,渴望他強有力 的、銷魂的親吻。她將目光移到他襯衫領口的敞開處,那兒裸露著一片光滑的皮膚。她 產生了一種衝動,很想撫摩他的皮膚。她多想體驗這個男人的力量——在她的內心裡, 在他的懷抱中,在他的撫愛下。 阿曼達掙扎著不讓自己被這種感覺左右。奇怪,平時她不會如此受情慾的影響,一 定有什麼外來的作用力。那種芬芳的氣味……現在更濃烈了,不過那與她現在面臨的問 題無關。 「這頂帳篷是專門為你準備的,讓你享受到舒適和樂趣。」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柔和,彷彿輕輕撫摩她的全身。她的心猛地一縮。 「這是什麼香氣?」她脫口而出。這是個愚蠢的問題,但她一定要弄清楚。 「它叫素馨,桑給巴爾蘇丹曾禁用它。」他慢慢逼近她,神態活像一隻豹子在獵食 ,黑眼睛裡閃爍著滿足的光芒。「阿拉伯人抱怨說,女人做愛時,素馨的香氣對她們產 生了不恰當的刺激作用。就我個人而言,我倒不介意這種作用。」 剛才莫名其妙的興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憤恨。「你把我關起來就有權力 為所欲為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 「我要用一切手段讓你面對現實,喚醒你的女性意識,以及對我——一個男人的反 應。」 「包括你想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要我?」 他大笑起來,「我要的遠不止這個。」 他來到阿曼達面前,使她感受到他眼中慾望的壓力。「你這樣做得到扎·西拉克的 許可了嗎?」她反擊道,不顧一切地尋找和攻擊他身上的弱點。 「如果他不同意,那我冒險也是為了你。」他用雙臂摟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 他的眼睛裡充滿渴望,「你會為我冒什麼風險,阿曼達?」 這是他第一次親暱地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稱呼她的姓。這充滿誘惑的叫法說明了一 個問題:儘管他有堅強的自制力,但對阿曼達也不是無動於衷,她仍然強烈地吸引著他 ……折磨著他……沒有其他女人能做到這一點,這是他在費薩對她說的話。關鍵問題是 他在完全征服她之前要做什麼。 她把雙手頂在他胸前,以便保持一點距離。她勉強抑制住自己的衝動,她必須思考 ,行動,成功! 「你想讓我冒什麼風險?」她問。 「你自己,向我展示你自己——你的思想、你的靈魂——以你從未用過的方式。」 「那你呢?」她輕聲說著,把手指張開,放在他胸前突起的肌肉上,感覺到他的肌 肉在她的觸摸下突然繃緊。她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原始衝動,想要撕開他的胸膛,讓他的 心臟在自己的手中跳動。 「你能為我敞開胸懷嗎?」 「是的。」他粗聲說。 可他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嗎? 「甚至對扎·西拉克不忠?」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阿曼達感覺她手心下的心臟停跳了一下。它先是完全停止了跳動,然後又恢復,但 節奏變緩了。他先是感到震驚,然後又控制住了自己,阿曼達對他這麼快就能穩住情緒 感到很驚奇。他眼睛裡的那扇窗戶也同時關閉了。 阿曼達猜想他正在重新整理思緒。她懷疑這個男人從不會因激情迸發而失去控制, 不論當時他的情慾有多麼強烈。 「我是不是在心口放了條毒蛇?」他若有所思地說,摟著她的手也放開了。 「你說過你會對我敞開心懷。」她極力要說服他。她的手滑向他的肩頭,絕望地將 身體靠近他,眼睛無聲地乞求著,希望他留下來聽她把話說完,作出判斷。 「你從不對扎·西拉克的決定提出疑問嗎?你想過沒有,他的決定有時也可能是錯 誤的?他有可能冤枉了我父親?」 她看到他的目光更冷了。 「你說你希望瞭解我的心靈,」她爭辯說,「我也有一顆忠誠的心,比起你來毫不 遜色。如果你拒絕我,我又如何向你敞開心靈呢?」 「你弄錯了。」他冷冷地說。 「你怎麼知道?酋長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嗎?或許你只是盲目地執行他的命令 ,認為他的判斷一貫正確?」 他的態度更加強硬,他的自尊心被刺傷了;他的眼睛裡噴著怒火,發出某種警告的 信號。「我應該讓樂師們奏樂,蓋過一切聲音。你竟然談起不忠和背叛……」 「我只需要幾天的自由,就是這些。既然你已經讓我到了這兒,求求你……」她的 手本能地移到他的脖頸處,觸摸他的脈搏。「……這對我十分重要。」 他的頭猛地向後一仰。他把她的手拿掉,從她身邊走開,輕蔑地瞪著她,「你想用 肉體收買我,我不會接受的。你開的價錢太高了。」 他轉身大步向沙發床走去。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帶著高貴的尊嚴。阿曼達不由得對 他產生了深深的敬意,扎·西拉克一定非常尊重他。 要是能把他爭取過來該有多好……他的頭腦,他的忠誠,他的心靈,她的心收緊了 。她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帶著對她如此惡劣的印象走了。他這樣看待她是不對的。她 必須讓他明白她不是這種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比證明她父親的清白還重要。 「你拒絕瞭解我……除了我的肉體你又看到了什麼呢?」她平靜地說。 他正彎腰拿斗篷,聽到這話他停了下來,慢慢站直了身體,但他的後背依然僵硬, 不肯轉過身來。他正在考慮她的話。 「我愛父親。」她繼續說,希望他能明白這一事實,那是永久的、不可動搖的感情 ,不可能從她心裡割裂開來。 「他已經去世了,你最好不要打攪他。」他的口氣是平靜的。他並不是沒有同情心 。 阿曼達寬慰地舒了口氣,她又一次打動了他。她受到鼓勵,大著膽子又問:「若是 你的父親,你會這樣做嗎?聽之任之?」 她看見他的肩膀隨著深深的呼吸一起一落,他的緊張感也隨之減輕。他終於轉過身 來面對著她,眼睛裡的怒火還沒有完全平息。 「如果有充足的理由,是的。」他堅決地說。 「我猜想扎·西拉克給了你充足的理由,說明我父親是個不可信任的人,」她的話 裡透著辛酸的痛苦。「把他說成是一個騙子,但他只是酋長陰謀的犧牲品。」 他不以為然。「扎·西拉克並不指望你的看法和他的一樣。」 「多年來我生活中的支柱就是洗清我父親的罪名,你能指望我聽了你的話就把一切 都忘掉嗎?」 他沒有回答。 「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她要求。 他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 「你不知道你在要求什麼。」 「所以你就替我作出了決定。」她嘲笑道,「那麼我們又如何分享彼此的思想和心 靈呢?」 「有些事情會產生嚴重的後果,比你個人的事情重要得多。」他怒氣沖沖地說。 她毫不理會,繼續據理力爭,決心再一次爭取他。「假如你不相信我,那你花費多 長時間也換不到我對你的信任。也許你的計劃只是要控制我、支配我,但與我保持心靈 上的距離?」 她第一次從他眼中發現了他內心的衝突,那是一陣黑暗狂野的風暴,最後變成焦灼 的渴望。「我厭倦了沒有真正伴侶的生活。」 「我也是。」她喃喃地說。他暴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這使她的心狂跳不已。 他走上前來,緊緊摟住她。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她感到他渾身都在顫抖,同 時她自己也在輕微地抖動,好像某種重要的東西得到了承認。 「你,」他低聲說。他緊盯著她的眼睛,探究著她的思想,她的內心,她的靈魂; 他這樣用力地看著,想看穿任何欺騙的跡象。「你的價值抵得上一個酋長國。」 他抬起一隻手撫摩她的臉,好像要從中得到絕對的真實性。「把你的承諾證明給我 看。」他要求道。 他把手指插進她的頭髮,抓住她的頭扳向自己,開始吻她。 如果那可以稱之為吻的話。 當然,他的嘴找到了她的唇,以狂野的激情用力吻著她。阿曼達在情感的碰撞中完 全迷失了自己,被激情所淹沒;她體內奔騰著生命的活力,推動著她與他的身體緊緊相 連。 然而這不意味著一方被征服。當她感到自己已屬於對方時,他也有同樣的感覺。她 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雙手捧住他的頭,緊緊貼著他。她既感到堅強有力,又覺得柔弱 無骨,全身都像被融化了。 剛才發生的不愉快已煙消雲散。他們彼此強烈地吸引著,迷戀著,觸到了對方的靈 魂深處;他們為擺脫孤獨,不再壓抑情感而欣喜若狂;他們從孤寂的樊籠中解脫出來, 展翅高飛在自由的天空;他們興奮地找到了自己所屬的另一方……被對方喜歡……被對 方愛著。 她幾乎不知道他的嘴唇什麼時候離開了她,不知道她的頭怎麼靠在了他溫暖強壯的 肩頭。她沉醉在對未來的夢想裡,她的身體在他的懷抱中感到非常安全。她感覺到他們 彼此氣息相聞。隨後,他歎了口氣,她預感到風向要變。 他的身體裡流動著一種新的活力,阿曼達覺得他重新控制住了自己,腦子裡又在作 什麼打算。她不相信他現在會離開她,雖然身體可以離開,但感情和精神卻戀戀不捨。 如果他真的離開了她,那就扼殺了某種美好的東西。 「阿曼達……」他的聲音裡隱含著敬畏和痛苦。 多麼奇怪,她心想。他還沒告訴她真實姓名,她試著默念傑貝勒這個名字,但它聽 上去不符合他身上堅強有力的氣質。這個充滿原始力量的男人喚醒了她體內奔放的激情 。 「你會完全自願地……愛我嗎?」他問道。 阿曼達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他的感情願意相信她,但他的理智又懷疑她。她要求幾天 自由;她想給父親恢復名譽。這個賭注太高了。 「是的。」她回答,不知道他們的愛何時會結束,她也不在乎。 不管這是如何發生的,不管它是命運的安排還是純屬偶然,阿曼達心裡很清楚,今 生她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了。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她也不知道。命運無常。他們 面前的路注定是充滿矛盾衝突的。一旦踏上這條路,就不能再回頭。 她感到他的脈搏加快了。他鬆開她,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她不介意 讓他從自己眼中看出對他的渴望,但令她難過的是他的眼裡卻分明寫著懷疑和痛苦。 「今天到此為止。你跑了這麼遠的路也累了,可能還過於激動。我不應該把你逼得 這麼緊。儘管你很堅強……你仍是一個女人。」 他的話混雜著關心、溫情和自責,聽上去很怪,充滿了痛苦,似乎他對捕獲的獵物 產生了感情,捨不得將它殺死。 「再吻一次難道很過分嗎?」她懊喪地諷刺他。 「不是這樣的,你既貶低我又抬舉我。」非常輕柔地,他的手慢慢從她的喉嚨滑下 她的肩膀。「現在我得離開你了。我待會兒派一個女僕過來,她會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我不會讓你睡在牧人們中間的,你沒有理由不接受我為你提供的舒適條件。這些都是專 門為你準備的。」 他後退幾步,拿起斗篷,斗篷飛旋了一圈便披在了他肩上。他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她在身後叫道。 他停下來,扭過頭回答:「去反思人類的愚蠢,也包括我自己的。」 「你在哪兒睡?」 「在星星下面。」他自嘲道,「它們陪伴了我很長時間。」 「明天怎麼辦?」 「明天會來臨的。」 「你明天會在這裡嗎?」 「是的,不管發生什麼……不管作出什麼決定……你目前是在我的保護之下。我們 是連在一起的……你和我。雖然我們之間會存在許多障礙,但我們的關係是不可改變的 ,對不對?」 「是的。」 「我們會因此而毀滅呢,還是得到幸福?」他沉思著說。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渴望親近他。但她明白,他必須獨自解決猶豫不定的矛 盾心理。「你是傑貝勒·哈費嗎?」她想叫出他的名字。 在回答她之前,他考慮這個問題的時間似乎過長了。「傑貝勒·哈費擁有無比珍貴 的忠誠。」他的話聽起來莫名其妙,「他的忠誠具有傳奇色彩,歷史上任何一個人物都 無法比擬。」 他想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他是我的一部分,這一部分是理性的,目光遠大;這 一部分為扎比亞的人民謀取幸福。但我的另一部分不是傑貝勒·哈費。」 我觸動的這一部分,阿曼達心想,私人感情。 「這一部分多年來獨自跋涉,不論我做了什麼還是取得了什麼成就,這一部分始終 是一片空虛。」他看著她,眼裡閃著嘲弄的光芒,「值得嗎?」 「當然。」 「即便你找到關於你父親的所有答案,那又有什麼意義?到頭來你捧著一隻高腳酒 杯,裡面卻空空如也。你願意得到這樣的結果嗎?」 一股涼氣躥上她的脊背,難道她是在追逐虛無飄渺的彩虹? 「我有過這種經歷。」他平靜而傷感地說,「一個人總是為理想而奮鬥,但目的達 到後,那種滿足感並不能持續很長時間。它是如此短暫,一閃即逝。然後,他回首往事 ……計算代價。當初,為達到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當然很容易……但是,真到事後就不 一樣了。」 「你是說我的調查是無益的,現在就應該放棄?」 他搖搖頭,「我知道那是無益的,但除非你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否則你是不會放棄 的。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必須調整計劃。」 他把斗篷上的兜帽罩在頭上,轉身離去。 「等一等!」她叫道,「我不願讓你為我付出代價。我收回對你的請求,那不公平 。我沒有權力這樣做。」 他的頭猛地轉過來,眼睛在兜帽下像兩團燃燒的火焰。「你難道不懂嗎,阿曼達? 」他溫柔地說,「得到任何東西都要付出代價,有一種代價是你我都要付出的。它寫在 星星上,是逃避不了的。」 他走了,留下她一個人自責。 她又聞到素馨的香味,讓她想起女人的本能需要。她不知道為什麼眼睛裡充滿了淚 水,為什麼淚水不停地湧出,淌下臉頰。人類的愚蠢。 她贏得了某種東西,不是嗎? 然而她卻沒有勝利的喜悅感,連滿足感都沒有。 她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對父親的回憶也不能激起她心中的熱情。另一個男人卻做 到了。然而,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男人被扎·西拉克利用,羞辱、傷害了她父親。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第二天阿曼達鑽出帳篷時,見他已在外面等候了。只有他一人,顯然其他人都不得 在附近停留。 由於戴著兜帽,他的臉不易辨認,但現在阿曼達可以在任何地方認出他來,不論他 穿著什麼衣服。 他迅速打量了她一遍,露出讚賞的神色。不可思議的是,她昨夜睡得很好,也許素 馨的香味還有催眠的作用呢。早晨的空氣清爽宜人,使人充滿了朝氣,他的出現又給她 增添了一些活力。阿曼達等著他開口,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中。 「你作好出發的準備了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這是他慣於下命令的那一部分在說話。它沒有慾望,沒有親暱的態度,只有理性和 決斷。看來,他在星空下睡了一夜後,把頭天晚上表現出的面孔徹底抹去了。也許對扎 ·西拉克的不忠已成為他心靈的重負;也許一切取決於她今天早晨的態度。 他是否在等待,觀察她採取什麼態度?他是否像貓一樣在窺伺,看著老鼠如何逃避 危險和圈套? 阿曼達昨晚斷定他不是傑貝勒·哈費。他回答她的方式轉彎抹角,含含糊糊,這使 她相信,他是一個比忠誠的傑貝勒·哈費更複雜的人物。他可能是個地位更高,躲在幕 後操縱的人。這與他隱匿身份的行為相吻合,還與他在費薩酒店裡的所作所為相吻合。 「我準備迎接新的挑戰。」她冷靜地回答,在心裡又加了一句,「免費升級」先生 。 「你讓莫卡帶車隊去你父親標在地圖上的那個位置。」 阿曼達掩飾不住驚訝的表情,「你都知道?」多年來她一直把那張地圖當作秘密武 器。 「你父親說話不謹慎。你並不是第一個來尋找帕特裡克·布坎南偉大發現的人。」 他冷冰冰地說,「再加上一次失敗也無妨,特別是由他的女兒來作嘗試。」 他如此自信,認為她一定會失敗。父親會不會弄錯了?阿曼達簡直不能相信。他因 患肺炎而去世前,在譫妄中還念念不忘他的水晶洞。它一定存在。 「你允許我繼續尋找?」她問道,惟恐誤解了他的意思。 「你的隨從會聽從你的調遣。他們到地圖上標出的地點尋找,但不會發現你要找的 東西。」 「那我呢?」 「跟著我。」 這樣乾脆的回答不給她一點選擇的餘地,也沒有提示她他們一起去哪裡,做什麼。 他沖營地那邊點點頭。莫卡和他的大家族正忙著打點行裝,準備出發。今天他們好 像特別有秩序、有效率。「去向他們發佈命令,然後回到我這裡。」 這樣做的目的顯然是向大家表明她是自由的,儘管實際上她不是。阿曼達沮喪地想 ,如果違背他的命令,她肯定會遭受恥辱,最後被遺忘。她順從了他的意志,朝莫卡走 去,決心在態度和用詞上不露破綻。 她不清楚「升級」先生那句話的確切含義,他說自己的一部分是傑貝勒·哈費,這 是含有深意的呢,還是象徵性的?不管他是誰,做什麼,他仍聽命於扎·西拉克。這些 計劃不大可能是他自己制定的,儘管執行命令時他有一定的自由。 她希望他們獨處時——假如他們真能獨處的話,他的態度會有所改變。她是如何陷 入這種境地的,將來又如何擺脫它,阿曼達還沒有明確的概念。 她有可能被帶回阿爾卡巴布,接受扎·西拉克授意的審判,可能被指控犯有叛國罪 。 另一個可能是:她與莫卡會合,一起尋找寶藏,但無功而返,那麼酋長就會把帕特 裡克·布坎南的發現當作無稽之談而永遠埋葬。不管出現哪一種情況,為什麼不讓她到 現場,親自證明自己的失敗呢? 如果他想讓人們都知道她的失敗,那她應該在場才對。這幾種情況都不合理,所以 它說明了一個問題:在表面現象的背後還隱藏著更深的意圖。 她的心跳因激動而加速。如果「升級」先生只是想玩弄她,那他昨晚就可以得手了 。他沒有這樣做。也許他昨晚說的話並不是要表達如此強烈的慾望,也不是要顯露出他 脆弱的一面,而是找個借口退出。 阿曼達忿忿地想,自己不過是個卒子。如果真是這樣,阿曼達對像棋的知識足以提 醒她:卒子也可能成為王后。她希望「升級」先生注意到她是如何做到的。 「早上好,布坎南小姐。」莫卡向她問好,滿臉笑容。「您都看見了吧?沒有出現 ……問題。帶保鏢來是對您的庇護人的侮辱。」 「誰是我的庇護人,莫卡?他叫什麼?」 莫卡聳聳肩,「有許多傳言,但誰也說不準。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 「好吧,我的庇護人讓我跟他呆在一起。你們繼續替我做事,莫卡。我猜想逃走是 不明智的。」 莫卡嚇得直發抖,「千萬不要動這種念頭,公然拒絕他的好意會給我們大家招來殺 身之禍的。」他的眼睛骨碌碌轉著,給他的話增添了份量。「你很受尊敬,布坎南小姐 。」 阿曼達覺得這種尊敬很可疑。 莫卡想了想,又說:「我買的宿營設備不夠好。」他指指那頂帳篷。「我算是開了 眼了,我沒料到扎·西拉克的要求會這麼高。」他的微笑很有感染力,「相信我,布坎 南小姐,我是家裡的智囊。下一次我會幹得更好,我的一個遠房親戚是野營設備進口商 。」 「我肯定他是,」阿曼達冷淡地說,「現在聽我說……」 莫卡仔細聽她面授機宜,然後逐字逐句地重複了一遍。他不斷向她保證,一切都會 準備就緒。 他們會對水晶洞進行預探,但阿曼達不在場時他們不能進去。 也許他還要給她弄來更多的設備,還要為她買一個特別的帳篷。為一個持有扎·西 拉克手令的小姐做什麼都不過分。 阿曼達想起「升級」先生給她列舉的罪狀。她態度堅決地告訴莫卡不要再買東西了 ,他只能按吩咐做他的事。 她把那張地圖交給陪著莫卡的柏柏爾人,他昨天扮演的是代言人的角色。阿曼達猜 想他一定會嚴格控制莫卡的過度揮霍行為。 她的包裡還有另一張地圖,比她交出去的那張重要得多。沒人向她要,她也不打算 把它交出來。其他人可能已經搜索過水晶洞的大概位置,但阿曼達不相信他們複製了這 張標出具體位置的地圖。也許她還有機會反敗為勝,她需要的只是機會,然後抓住它。 在她父親臨終前,她曾答應過要盡一切努力還他清白。她從未想過也許不這樣做反 而是合乎道理的。這會使自己放棄在父親臨終前所做的承諾嗎? 阿曼達多年來一直對自己很有把握,現在卻不那麼肯定了,她的意志被腐蝕了。她 走向「升級」先生時思緒很亂。他昨天曾說過,他們之間會存在許多障礙,現在大概已 經出現了,而且是他設置的。 馬已經牽到空地上了,他正站在那匹純白色良種馬旁。一匹漂亮的黑牝馬挨著白馬 站著。昨天女僕搬進帳篷的行李已捆在馱馬的馬背上。柏柏爾騎兵列隊等候在通往村子 的小路兩旁。 她的女僕也站在那兒,胳膊上搭著一件黑斗篷,手裡拎著一雙馬靴。阿曼達知道她 要騎馬遠行了。她沒發一句怨言就換下了腳上穿的短角羚牌運動鞋。 「你怎麼知道我會騎馬?」她問這個掌握她命運的男人。 「你在費薩參加過這種娛樂運動。」他邊說邊幫她上馬。 「我們去哪兒?」 「去完成我的意願。」 這正是她想聽到的話。不是扎·西拉克的意願,而是他的意願!她並不確切地知道 他們要去哪兒,但她肯定那是他的意願。 「我不喜歡別人不和我商量。」她試探著發出一個小小的挑戰。 「你自己會發現,還是不商量的好。」他平靜地回答,這使她灰心喪氣。 她從馬背上瞪了他一眼,「當你擺出一副無所不知的樣子時,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 他不理會她這句會引起爭議的話。 阿曼達很想知道他的秘密,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他的生活完全是一個謎。他的家 庭情況怎麼樣?他從哪裡來?他是何時與扎·西拉克聯盟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這 次旅行肯定能給她一些答案。 她在馬鞍上坐穩後,他開始為她調整馬蹬,好讓她騎馬時舒適一些。她認為他這樣 做不妥,一個首領不該做這樣的事,況且他的部下都在不遠處看著。 「你怎麼能幹這種活?」她問,敏銳地感到周圍的人都懷著極大的興趣看著他們。 他停下來抬頭看著她,黑眼睛在兜帽下閃閃發光。「珍貴的東西必須細心呵護。我 不允許其他男人碰你。」 阿曼達頓覺一股熱潮襲遍了全身。在這個國家裡它意味著宣佈佔有一個女人。他的 女人。所以他要坐在莫卡和她之間,所以晚上讓她獨享一頂帳篷,阿曼達恍然大悟。儘 管他今早的態度很生硬,她肯定還是在他個人的保護之下。 他從女僕手中拿過連帽斗篷,遞給阿曼達。「穿上它,」他命令道,「這樣閒人就 不會注意我們的行蹤了。」 他沒解釋閒人會有什麼問題。阿曼達猜想他不願意讓其他男人看到她,轉念又一想 ,假如他打算違背扎·西拉克的意志,連帽斗篷是非常有用的。 阿曼達看他身體輕輕一旋就坐在了馬鞍上,他的身體是那樣靈巧、柔軟、強壯和優 雅。她的腹部又傳過一陣輕微的顫抖。他是個值得擁有的男人。 儘管這種風俗原始得難以置信,她還是渴望被他宣佈擁有。 他雙腿輕輕一夾馬,向前馳去。阿曼達騎的黑牝馬根本不用催促,白公馬剛一邁步 ,它就緊緊跟上,兩匹馬剛好並駕齊驅。 這很自然,阿曼達心想,一向如此。 柏柏爾騎兵排成隊伍,有些走在他們前面,大多數跟在後面,但他們都保持一段距 離,好讓他倆有足夠的空間獨自交談。 他們走的不是通向村莊的路。他們沿著雪松林中的小道穿行,繞過了村子。她聽見 汽車引擎的嗡嗡聲漸漸遠去。騎在身旁的男人打了個手勢,柏柏爾騎兵與他們分開了。 他猛地勒住馬,黑牝馬也立刻停下。 「出什麼事了?」阿曼達問。 「我們自己進山,我們得趕快走,一路上會很累。可我不會憐香惜玉的。」 他停下來想了一會兒,又說:「你要我信任你。那好,我信任你。」他緊緊盯著她 ,「我希望你值得我信任。對背叛的懲罰是死罪。」 阿曼達感到一陣恐懼。他是指他自己對酋長的背叛,還是指如果她背叛了他的信任 ,他就會如此報復她? 阿曼達趕緊向他保證,「我不會背叛你。」 「公雞打鳴叫三遍。」他挖苦道。 阿曼達覺得這是種痛苦的感覺,好像自己正在做的和以前的背道而馳。她不知道到 最後是否會背叛對父親的諾言。「你那樣想我很遺憾。」她平靜地說。 這溫和的回答似乎刺激了他繼續說下去,「我們已踏上一條未知的路——或者上天 堂,或者下地獄,沒有折衷,不能回頭。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只要你說聲再見,我們 就在此分手,永不相見。你可以在蒂爾哈姆等你的車隊。現在你選擇吧。」 他內心的緊張感傳染給她,她的心揪緊了。憑直覺,她知道他在下一生中最大的賭 注,賭的是什麼她只能猜測。無疑他希望她跟隨他,讓她證明自己的勇氣;然而他的內 心在猶豫,也許因為她是女人?他認為所有女人都比他柔弱。 她想起來昨晚在帳篷裡的對話,他說過「你仍是一個女人」。今天早上他的態度冷 淡,說出的話都是命令。他是否有意避免情感上的影響,好讓她無拘無束地作出選擇? 阿曼達覺得受了侮辱。 「你的話真是可愛極了,哪個女人能拒絕你的請求呢?」她嘲弄地說道,「我的選 擇當然是跟著你走。」 他的眼中又出現了尊敬的神色。阿曼達渴望看見這種眼神,哪怕死也值得。往日被 當作嘲笑對象的痛苦經歷已變得無足輕重,贏得這個男人的尊重就平息了阿諾德之流的 惡言毒語。 她望著這張永不顯老的臉,看到背後隱藏的孤獨。她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她渴望有 一個真正的伴侶,為此冒任何風險都是值得的。 「我跟你往前走。」她又說了一遍。 「就這樣定了。」他回答。 在他轉過頭去之前,她看到他眼中赤裸裸的慾望。阿曼達的心一陣狂跳。她剛才的 選擇是冒險,她覺得自己應該感到害怕,而她卻沒有這種感覺。她只覺得興奮。 她納悶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他提供的選擇居然是天堂或地獄!不管這條路通向 何方,她都義無反顧。她騎在馬上,一隻手鬆松地握著韁繩。 如果要讓她的牝馬飛奔,就得放鬆韁繩。這是她頭腦裡最主要的想法。 爾後,她對自己的舉動感到驚奇:她如此輕易地作出了選擇……與他同行……無論 他想帶她去哪兒。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阿曼達下決心決不退縮。接近傍晚時,她全靠意志力的支撐,才勉強騎在馬上。 他們一路疾行,他一點也沒有憐惜她的意思。山間小路崎嶇難行,而且越來越窄。 騎馬走著都很難,更不用說慢跑了。而讓馬在這種山路上快跑那簡直太危險了。 她身上的每根骨頭都像散了架,每塊肌肉都尖叫著表示抗議。幸虧她的黑牝馬不用 鞭策就緊緊跟著白雄馬。阿曼達不得不咬牙堅持著。還要走多遠?她很想問問,但自尊 心不允許她承認自己的軟弱。 幾小時前他們停下來吃午飯,那時她還感覺很好。上午他們騎馬的速度要快得多, 但遠不及下午這般勞累。他們鑽出森林走上山坡,這裡是一片片果園,裡面種著杏樹、 蘋果樹、無花果和橄欖樹。他們繼續向上走,上面是高山牧場,綠色的草地上點綴著雪 白的羊群。一切都那麼賞心悅目,好似一幅美麗的畫卷。 現在那些美景都落在了身後。在裸露的岩層中間,這一片那一片地生長著櫟木林, 但在彎彎曲曲的沖溝裡和突出的石灰岩上只長著稀疏的植物。阿曼達根本無心欣賞風景 ,她猜想她正通過那條路的地獄部分,希望天堂部分能給她作一些補償。 他們終於到達了宿營地,它就像沙漠中的綠洲。有好幾分鐘,阿曼達以為自己產生 了幻覺。她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這才相信確實有一個天然的岩石區潮水潭;松林中有一 塊空地,長滿了綠油油的牧草。 「我們在這裡過夜。」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惟一的問題是,阿曼達已經無力下馬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升 級」先生輕鬆利索地跳下馬背。他的雙腿依然靈活自如,他的臂膀依然強壯有力。 用意志戰勝身體,她嚴厲地對自己說。 但那沒有用。大腦發出的信息根本傳不到腳上,她的腳不聽指揮,還是牢牢地套在 馬鐙裡。她好不容易才鬆開握住韁繩的手指,又急急抓住馬鞍的前鞍橋。 「恐怕我動不了了。」她沮喪地宣佈。「我從來沒有騎馬走過這麼遠的路。並不是 我太軟弱,我只是筋疲力盡了。」她辯解道。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已經含混不清,她還以為吐字清楚,條理分明呢。 阿曼達不清楚他是怎麼把她弄下馬背的,她只知道他抱住她的腰幫她下來。阿曼達 很高興他沒把她放在地上讓她自己站著,因為那樣她準得跪下。躺在他的懷裡她感到安 全而愜意。他抱著她走了一段路,然後把她輕輕放在草地上。 「我馬上就回來。」 「嗯。」她哼了一聲,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閉上眼睛,覺得渾身上下都痛。她感到馬靴被脫掉了,心想這是個好主意,可以 放鬆腳趾。牛仔褲是另一個問題。當他解開扣子褪下她的褲子時,她猛然從迷迷糊糊的 狀態中驚醒。脫衣服脫到這個程度顯然不合適。在目前的身體狀況下,她什麼也感覺不 到,也不會對任何刺激有反應。 「現在不要。」她嘟囔了一聲。 「我要用搽劑按摩你的腿。」 「明白了。」她同意了,原來他不是對她有什麼要求。她鬆了口氣。 奇妙的手,奇妙的搽劑。他把火辣辣的感覺揉進了她的肌肉,或者說似乎是這樣。 阿曼達想多多享受他的按摩。她的雙腿現在又像是自己的了。 他開始按摩她的腳趾,那種舒服的感覺從腳傳遞到身體,又從身體傳遞到大腦。她 曾經讀過一篇文章,裡面提到撫弄女人的腳趾可以使她們達到性高潮。她暗想檢驗這種 說法一定很有趣。 「現在我來按摩你的後背。」 聽到這種不容置疑的口氣,阿曼達只得讓他再脫上衣。他先脫掉斗篷,解開襯衫扣 子,把她抬高一點好脫下袖子,然後輕輕翻過她的身子,讓她趴在一塊小毯子上。這一 定是他剛才從馱馬身上取來的。 他把她的腿蓋好,以保持體溫,然後脫下她的胸罩,將她的頭髮撥到一邊。她仍穿 著緊身短襯褲。她以前常常這樣躺在海灘上,所以沒什麼可害羞的。她與一個男人單獨 呆在阿特拉斯山脈的半山腰上也改變不了什麼。他是適合自己的男人。 另外,他按摩的手法非常專業,像一個護士。毫無疑問,這都是為了她。他深沉緩 慢的呼吸說明不了什麼,然而,她忍不住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體對 他有多大的吸引力,觸摸她是否會令他愉快,感到刺激……他要按摩到哪裡為止? 他跨跪在她身體上方,用膝蓋壓住她股骨兩側的小毯子。阿曼達閉著眼睛,但他俯 在她身體上面的形象卻很鮮明。他按摩她的肩膀和背部,一開始她對他的觸摸極度敏感 ,好一會兒後她才徹底放鬆下來,享受這種令她鎮靜的按摩。 她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夢見自己漂浮在起伏和緩的海面上,海浪在她身下輕輕湧 動著。她覺得如此舒服輕快,充滿了女性的溫柔。後來,夢境消失,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她聽見幾種微弱的聲音:馬打的響鼻聲,篝火燃燒時發出的辟啪聲,還有輕 輕的腳步聲。 現在她完全清醒了,注意到其他一些事情:她躺在一個溫暖柔軟的睡袋裡,還枕著 一個臨時湊合的枕頭。天還沒亮,群星閃爍。她聞到咖啡和丁香的香味。她動了動身體 ,覺得關節還有些僵硬,但不再酸痛了。她慢慢轉動身體,朝發出響聲和香味的方向看 去。 他蹲伏在篝火旁,斗篷還穿在身上,不過兜帽已經掀到後面了。搖曳不定的火光把 他的側面輪廓映襯得十分突出。阿曼達又一次聯想到古幣上那些堅定高貴的臉。他那張 永不衰老的臉上顯露出堅韌不拔的精神,它能忍受一切苦難,戰勝一切苦難,不屈不撓 ,百折不回。 她對他的血統感到疑惑,他長得不像阿拉伯人。柏柏爾人屬於高加索人種,但他也 不像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或許因為他這個人不同尋常,所以長相也與眾不同,這肯定 加深了他的孤獨感。 儘管他已流露出渴望得到她,而且她也樂意投入他的懷抱,隨他走向天涯海角,但 他仍與她保持著距離。他是否經過重新考慮得出了其他結論?昨天騎馬走了一天,她累 壞了,他是否因此而看不起她呢? 她多麼希望自己能知道他的想法……他的感情,她多麼希望自己醒來時躺在他的懷 抱裡。她肯定身體的接觸能使一切問題變得更簡單、更直接。想起他的雙手在她的身體 上移動,她就興奮不已。他對她身體的瞭解要比她對他的瞭解多得多。如果她現在引起 他的注意……「我睡了很長時間嗎?」她問道。 他聽到這聲音並不驚訝,轉過頭來望著她,他的臉因背對火光而看不出表情。「天 快亮了,我們必須盡早出發。」 他的聲音平靜果斷,她還一心想著做愛!這個男人不會因受誘惑而偏離既定的路線 ,他的意志堅定,冷酷無情。什麼也不能軟化他,什麼也消磨不了他的意志。 阿曼達感到灰心喪氣,她足足睡了八小時!她又吃驚又懊悔,一夜就這樣白白過去 了。除了知道他是個按摩高手外,她對「升級」先生沒能取得更深入的瞭解。 她突然覺得肚子很餓。「我得吃點東西。」她直率地說,惟恐還要以前一天的速度 趕路。她得儲備足夠的能量。 「你洗漱完畢,穿好衣服就吃飯。乾淨衣服就放在你旁邊。」 一想到還要騎一天馬,阿曼達畏縮不前了。「那幾匹馬難道不累嗎?」這是她能想 起的惟一借口,她很想再休息一會兒。 「它們確實累了,但這些馬生長在山區,它們不會因疲勞而影響我們的行程。」 阿曼達歎了口氣,發脾氣使性子根本不必考慮,那樣會失去他對她的尊重。既然她 已經作出了選擇,接受了他的條件,就必須鼓足勇氣,繼續努力,否則就沒有履行自己 的諾言。特別是他細心照顧她,為她準備食物,阿曼達不能不按他說的去做。 他做事有條理,效率高。阿曼達吃完早飯時,篝火已經澆滅,灰燼散盡;行李已經 收拾停當,馬鞍也已備好,而且所有宿營的痕跡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無跡可尋。阿曼達 不知道他是否還在擔心被閒人看見;或許他估計到扎·西拉克一旦發現他們的行動會追 蹤至此? 他扶她上馬時天色已漸漸發亮。她小心翼翼地坐到馬鞍上。阿曼達認為,為了她全 身肌肉所受的痛苦,向他提出一個小小挑戰是適宜的。 「我認為你應該告訴我今天要走多遠,這樣我好有個心理準備。畢竟馬拉松運動員 都知道他得跑二十六英里零三百八十五碼。我今天得跑多少碼?」她又冷冷地加了一句 。 「很多碼。」他回答。 「謝謝,非常精確。」 他指著遠處山脈的最高峰說:「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如果你咬緊牙關堅持住,我 們可以很快到那兒。」 很快到那兒幹什麼?她覺得奇怪。「它有名字嗎?」 「阿拉伯語叫雙子峰。」 「雙子峰?難道它是一對山峰嗎?」 「另一個在北邊,你帶來的人去那兒。從這裡看不到那座山峰。」他簡單地敷衍了 幾句。 阿曼達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根據「升級」先生的片言隻語,她把父親留下的拼板 一塊塊完整地拼湊起來。她父親描述過的山峰有一對! 難怪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父親,難怪後來再沒有人找到那個水晶洞。他們都被引向了 另外一座山峰! 每張地圖,包括她珍藏在身邊的那張,都把水晶洞的位置標在蒂爾哈姆以北的那座 山峰上,而南邊的這座山峰從沒有出現在地圖上。這種疏漏一定是有人故意做的,而她 父親不知為什麼誤導了方向,正因為如此,扎·西拉克的騙局才一直沒被戳穿。 「升級」先生知道這個秘密,現在他把它透露給她,這是對酋長的背叛。難怪他壓 抑自己的慾望,儘管它是如此強烈和迫切。他要先滿足她的願望,這願望是必須實現的 。只有幫助她了卻了心願以後,只有當他獻出他能獻出的一切時,他才會以情人的身份 來愛她。 阿曼達被深深打動了,到那時她定會用自己全部的愛、感情和溫柔回報他。他為她 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崇高的犧牲精神。她對他的本能反應是對的。 他已經上了馬,但還沒起步。她策馬來到白馬旁邊,「不論發生什麼事,」她以一 種新的堅定口吻說,「今天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也不會畏縮。我要 和你一起堅持到底。」 他那雙幽幽的黑眼睛裡閃現出讚許的光,「這就對了。」他簡單地說完,撥轉馬頭 ,馳入灑滿群山的燦爛霞光之中。 阿曼達發現,要想估計出他們路程的長短是不可能的,但知道了終點在哪裡使她安 下心來。腎上腺素刺激她不斷向前。曾經遙不可及的目標現在近在眼前。 她死去的父親如果在天有知,一定會揚眉吐氣,一想到這裡,她身體上的痛苦就減 輕了許多。雖然她還不知道最後的結局如何,但這折磨人的旅程畢竟有了結束的希望。 他們不斷向上攀升。阿曼達又反覆考慮了這件事情。也許雙子峰是扎比亞與鄰國的 邊界,而且,這條路大概能使她逃脫扎·西拉克的控制。 想到她的數項罪名,她意識到「升級」先生的行為可能會使她免受牢獄之災,同時 也能救他自己一命。因此他催著她拚命趕路,而且盡量避免讓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阿曼達並不想逃跑。如果她發現了水晶洞就不必逃跑。這種想法困擾著她:如果流 亡國外,他會快樂嗎?畢竟他曾為他的祖國付出了一切。如果她為挽回父親名譽的努力 失敗了,她會快樂嗎?誰又能一下擺脫自己的過去呢? 阿曼達覺得自己和父親一樣無助和無奈。她堅信有些東西是值得為之奮鬥的,比如 公正,比如公平。直覺告訴她,他們兩人最好還是勇敢地面對扎·西拉克。 問題是「升級」先生是否同意。如果她巧妙地利用機會,她能不能幫他逃脫懲罰, 避免流亡國外呢??強手會遇到強手的挑戰。首先她得與莫卡聯繫上,然後去找大使館 。阿曼達對莫卡的足智多謀很有信心。 一旦得到自己政府的支持,她就敢與扎·西拉克對抗;一旦有了討價還價的本錢, 她就能找到和解的辦法。 阿曼達一邊在腦子裡盤算著,一邊留心沿途的標誌物。如果「升級」先生拒絕她的 計劃,她可能會獨自返回。他會跟著她。她對此深信不疑。然而,要完成她的計劃必須 有個良好的開端。 這一天過去了。他們沒有停留。她的馬鞍上拴著一壺水、一袋乾果和餅乾。她既沒 餓死也沒渴死,但騎馬長途跋涉耗盡了她的體力。她累得在馬上東搖西晃,這時他們在 一條山間小溪旁停了下來。 「就到這裡吧!我們把馬留在這裡。」 黑牝馬站在白馬旁邊。 「為什麼?」阿曼達問。這座山峰已經近在咫尺,近得如此誘人。「再用一兩個小 時……」 「我們要去的地方馬匹上不去。這裡適於它們休息。」 「你的意思是我們自己爬上去?」 「正是。」 「我們保全了馬兒,犧牲了自己。」她試圖用諷刺式的幽默反對他的意見。 「你堅持不住了?」他擔心地看著她。 「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她高傲地說。 「很好。」他相信她的話。 不過,他還是幫她下了馬,讓她在冰涼的溪水中洗臉洗手。同時他照顧那幾匹馬, 卸下馬鞍,把馬拴在樹上。他把背包甩到肩上,準備開始艱苦的跋涉,阿曼達盡最大努 力恢復了正常呼吸。 他什麼也沒說,她也是。他拉起她的手,沒有回頭看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他們向上攀登。 他攙扶她,支撐她,推動她。阿曼達像個機器人一樣不知疲倦地重複著機械動作, 邁完一隻腳又邁另一隻腳。最後他們來到一處巖壁,它被一塊巨石擋著。 「沒用,」阿曼達說,「我們爬不過去,也無法繞過去。」 「升級」先生沒有理會她。他把背包放在地上,解開扣子,取出兩個液壓千斤頂。 「我把岩石抬起來一些,我們可以從這裡鑽進去。」 他說著動手幹了起來,阿曼達好奇地在一邊看著。巨石底部的兩側都被鑿開,但有 一邊要高一些,以便放入千斤頂。 「升級」先生手腳麻利地把千斤頂放在合適的位置,然後開始操作。他利用槓桿原 理將一端保持水平作為支點,以便抬起另一端。 阿曼達著迷似的看著巨石一毫米一毫米地被撬起,石壁上顯現出一道裂縫。 「你爬過去。」 阿曼達吃驚地看著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他擺手讓她開始行動。他沒開玩笑。 她照他說的辦了,儘管怕得要死。要是巨石落下來怎麼辦?一想到可能被活埋在裡 面她就渾身冰冷。她讓自己鎮靜下來,心想她至少不是孤身一人。他跟著也爬進來,推 她進入了一片漆黑的世界。 她覺得自己的喉嚨悶住了。她想起了阿伊達。這對情人被埋入墳墓時還一起唱著歌 ,真是難以置信。不過那是歌劇,這是現實。 過了一會兒,她的前方沒有岩石了。她把手臂伸出,在周圍摸索。她的手沒碰到任 何東西。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踏入一個永恆的、令人恐懼的空間。 她聽見他在身後站起來,然後是卡嗒一聲,一束手電筒的光亮照在她父親發現的寶 物上面。 這時她才真正理解了父親為什麼對它魂牽夢繞,至死不能忘懷。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手電筒所照之處折射出洞壁上無數水晶的耀眼光芒,一簇簇水晶如同花朵一樣從洞 頂倒掛下來,他們好似進入了一個仙境。這裡充滿古老神秘的氣息,顯現出財富的豐足。 這景象給人以強烈印象,令人精神恍惚;手電筒照到拱型的洞頂,把上面奇形怪狀 的稜狀水晶放大誇張,使人彷彿沐浴在奪目的彩虹中。她父親曾給她描述過這一奇觀。 比這還多。水晶洞留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成了他擺脫不掉的痛苦折磨,至死也忘 不掉。 阿曼達百感交集,熱淚盈眶。這樣偉大的發現卻被埋沒,沒有人相信他……「這是 真的,」她輕聲說,因為自己曾懷疑過它的存在而愧疚,「它確實存在。」 她轉身尋找帶她來這兒的男人。她循著手電筒的光摸到他,「我難以表達它對我意 味著什麼……」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無法表達她內心的感受。她腳下絆了一下,幾乎跌倒在他身 上。他一把抱住她,把她緊緊貼在自己強壯溫暖的身體上。她忍不住抽泣起來,多年來 一直孤身奮鬥……為父親討回公道,用自己的信念鼓勵他的事業,用自己的方式證明事 實真相。 「謝謝你,」她哽咽著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你盡到了一個女兒的責任,」他溫和地說,「你父親有理由為你感到驕傲。」 「但沒有你我永遠也找不到。」 「你有堅定的信念,它能移動高山。你一定能找到它,即使以生命為代價。我只是 想挽救你的生命。」 「你來過這兒。你一定到過這裡。」 「一次。」 「入口被封死以前?」 「是的。」 「你為什麼讓我知道這個秘密呢?」 放在她頭髮上的手移到她的臉上,他用指尖輕輕撫摩她的面頰,「你渴望解開這個 謎團,卻被蒙在鼓裡。我讓你忍受了這樣大的痛苦。我會成為你真正的伴侶嗎?」 他用嘴唇把她的劉海撥到一邊,在她的前額上印了一個吻。「我想讓你的精神得到 安寧。」 他的雙手落在她的胸前,「我要讓你的心靈得到滿足。」 他的身體與她貼得更緊了,「我要讓你的內心平靜下來,為了你,也為了我。」 阿曼達一動不動,聽著他簡短深情的傾訴,享受著他充滿暗示的身體接觸。在她體 內的有一股慾望的熱流在輕輕起伏,它洗去極度的疲憊,激起她的情慾——那是想與他 結合的慾望。 她感到他的身體有了反應。他的脈搏加快,肌肉變得堅硬;他的身體應和著她,急 切地想要她。她的腦子裡歡唱著:……噢,是的,我要你……我要你……她的心劇烈地 跳動,唱出同樣的歌聲。 他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脫離了誘人的身體接觸。他攬著她的肩膀又向前走去,「 我帶你去看所有可看的東西。」他低聲說,聲音裡透著急迫的心情。 他是對的。阿曼達從心底裡感謝他。這裡屬於她父親,他們正走在她父親呆過的地 方,他們的腳底嘎吱嘎吱地踩在散落在地面上的水晶石上,這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晶礦之 一……也是她父親證明自己信念的地方。 「像是在變魔術。」她小聲說,看到電筒照射下的水晶形態奇異,散發著螢光。 「洞有多深?」 「這裡有很多洞穴。」 「都像這一個?」 「有些小點兒,有些比這個還大。」 山洞裡並沒有發霉的味道,她覺得奇怪。也許她過於陶醉在水晶耀眼的光芒中了; 也許水晶能淨化空氣。 也許由於她的身體一直挨著他,她感到頭暈目眩;她的身體,她的大腿,她的臀部 和肩膀依偎著他,使她覺得自己如此弱小,充滿女性的溫情,感受到他強有力的保護。 她腳步不穩時他就更緊地抱著她。 這些洞穴內部相通,在山峰內部形成了蜂窩狀的群穴。她意識到洞中是數不清的財 富,也能想像到她父親找到這巨大寶藏時狂喜的心情。作為一個地質學家,他一定像到 了極樂之地,然而他最後的結局卻如同下到了地獄。 她停下腳步,「我今天看夠了。」 「隨你,」又是那種平靜的聲音,「永遠都會有明天。」 阿曼達覺得支撐她的精力一下被抽乾了。這些水晶讓她父親痛苦了半生。這樣對待 她父親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他們轉身往回走時,她越想越覺得不公平。 「為什麼我父親的發現受到懷疑?」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吶喊,「為什麼不把水晶礦 的發現公佈於眾?」 「它被用於火箭燃料的助燃劑,也能作其他一些化學反應的原料,你知道嗎?」 「是的。」 「你父親拒絕相信它可能引起的後果。」他的回答是平靜冷漠的。 「我不明白,」她反駁道,「這對你們國家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呀!」 「我看到的卻是死亡和毀滅。」 「它可以用來做有益的……」 「別太天真了,阿曼達。」他的聲音強硬起來。 「誰控制了這個資源,誰就掌握了未來。」她試圖說服他。 「你以為列強們在爭奪這個寶藏時會顧惜扎比亞和她的人民?」 「開採水晶礦可以造福於人民。」她堅持自己的觀點。他認為災禍是不可避免的, 而她不肯接受這種陰暗的想法。 「扎比亞不會成為另一個科威特。」他不為所動。「這些水晶比石油還貴重,它會 引發戰爭,而且它也是腐敗的根源。」 聽到他的口氣這樣不容置疑,她無心再爭論下去。「但是這個秘密不會永遠埋藏下 去。」 「任何地質學家都永遠不許再踏入這一地區,而且水晶洞的一切痕跡已從記錄上抹 去,將來也一樣。」 這句話激起她的滿腔憤恨。「你根本不懂這個打擊對我父親來說有多大。」 「你父親被迷住了心竅,他不肯睜眼看看危險的後果。」 「他是一個孤兒,一個無依無靠的愛爾蘭孤兒。你不會瞭解一個人被貶低、被輕視 的感受。」她情緒激動地說。一想起查爾斯·阿諾德對她的態度,她就更覺痛苦。 「我們都必須擺脫這些事情的影響。」 「父親希望得到承認,如此而已。他不過是想實現自己的價值。」她為父親辯護道 ,「扎·西拉克毀掉了他的希望。」 「扎·西拉克是對的,阿曼達。」他的回答仍是那樣無情,「你父親錯了。」 「我不這樣想。」她的語氣很激烈。「以我的準則來看,這樣做不對。扎·西拉克 不能為所欲為,他難道還想上天摘星星?」 她說著朝前走去。他停住腳步,放在她肩上的手也落了下來。阿曼達猶豫了一下, 回頭看了一眼。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兒,突然間怒氣衝天。洞中的空氣好像凝固了。她感 覺到他胸中洶湧激盪的感情漩渦,這全是因她而起。 她剛想說點什麼或做點什麼來平息他的怒氣,他已經向前走來,又把手電筒照向滿 洞的水晶。 「你看到的是什麼,阿曼達?」他嚴厲地問,「名譽和財富?這就是你渴望得到的 東西嗎?」 「不對!」她大聲抗議。 「你父親的貪婪也流淌在你的血液中嗎?」 「那不是貪婪!」 「權力充滿誘惑……」 「這不是事實!」她情緒激烈地否認。 「看看它們,無數塊水晶在散發著誘人的光芒。美麗的水晶,也是致命的水晶。千 百萬年來它們默默地在這裡發著光,不為人知;它們積聚著能量,等待重見天日的那一 天。它們是不是在悄悄地對你說:『放我們出去吧!』?」 奇怪,最初她看到滿洞的水晶時,還認為這裡是人間仙境;現在看它們卻完全變了 樣:它們閃爍著冰冷邪惡的光。她打了個冷顫。 他將阿曼達摟過來,她的肩胛骨碰到他的寬闊胸膛,臀部擠在他堅硬如石的大腿上 。 「扎比亞是個富裕的國家,」他說,「在阿爾卡巴布的大街上見不到乞丐。我們有 醫院和學校,人民並不缺吃少穿。更多的財富會帶來什麼好處,阿曼達?」 她對扎比亞的情況並不熟悉,無法反駁他的話,無知的見解只會招來他的蔑視。但 他對阿爾卡巴布的描述是事實。與她到過的其他中東國家相比,扎比亞的首都確實非常 乾淨整潔;莫卡和他的大家族也沒抱怨過他們的生活。 「至於那些星星,」他帶著揶揄的口氣繼續說,「難道我們這個星球上空充斥的火 箭飛行器的碎片還不夠多嗎?人類為什麼要去打擾那些星星?它們是我永恆的朋友。我 說,別打擾它們。」 阿曼達的心向下一沉,她讓他失望了。他希望她站在更高的層次上,從他的立場考 慮問題,希望她放棄調查。他向她敞開了心靈,可她卻沒有接受他的觀點,一心一意維 護她父親。 阿曼達閉上眼睛,不去看她父親失去的寶藏。她感覺到身後那顆受到傷害的心在沉 重地跳動。「對不起,」她輕輕說,「這個秘密在我心裡埋藏了這麼多年……我無法公 正地評價它……」 「決定由你來做,阿曼達,披露這個秘密或保持沉默。我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你。」 她的父親已故去,不會再受到傷害了。她的心被撕成兩半。承認父親追逐的目標是 錯誤的?這難以想像,然而……「成功和失敗,」她小聲說,「竟在同一時刻到來。」 「我經常有這種體驗。」 她相信他這不甚明確的表白是真實的。水晶洞屬於扎比亞人民,但他們卻不能利用 它,這就是生活中的矛盾。 她不能承擔這個責任,她無權改變他們的生活。為她父親洗冤又會對別人造成不公 ,「讓公理見鬼去吧,縱然天塌下來」,他曾這樣說過。 她不會讓天塌下來。 「阿曼達……」這聲音裡包含著對她的要求,也包含著對她的渴求。當他轉過她的 身體,捧起她的臉時,她已作出了選擇。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嘴就被他的嘴堵住了。 他有力的吻消除了阿曼達的挫敗感,擊碎了她對父親作出的痛苦承諾;她現在對另 一個男人作出了承諾,它印在了她的腦海裡,又刻在她的心靈裡。她什麼也不想,只有 與他合為一體的衝動。 選擇我吧,他的吻這樣說。如果你選擇另一條路,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名利權勢能補 償你失去的東西。 他如火的激情把他們重新連接在一起。他把她柔軟的身軀緊貼在自己堅實的肌肉上 ,雙手在她的身上滑動著,並用力壓向自己。他像一頭狂野的雄性動物,用力量迫使對 方順從自己,而對方順從了他的意志,因他的強有力而歡欣不已,這刺激他作出更強烈 的反應。 她體會著他肌肉的力量,他體內的陣陣顫動,他心臟的劇烈跳動和對她的無盡渴求 。他一直等待著,壓抑著自己。而此時慾望的閘門一旦被打開,他的激情就爆發出來, 什麼也阻擋不住。 「這會使你下定決心嗎?」他的聲音嘶啞,喘著粗氣,因為他們只有在接吻的間隙 才能喘口氣。「告訴我是的,把你的身心交給我。」 「不能在這兒。」她懇求他,她的聲音中赤裸裸地表達了對他的渴望,然而他們被 水晶包圍著——她父親的水晶——她討厭在這一時刻還看見它們,因為她必須徹底消除 過去的一切記憶。 「這裡對我們不合適。」他同意了。 他摟著她向前走去,她的腳幾乎沾不到地面。實際上,他是抱著她走過萬花筒般的 洞穴的。他們從原路返回,憑他的方向感準確地走向出口,迫切的願望驅使著他加快腳 步。 阿曼達被強烈的願望撕扯著,不論到哪兒,她都要跟隨著他。她意識到自己正把父 親的夢想留在了身後,永遠留在了這裡。必須這樣做,她告訴自己。她要過自己的生活 。她已經作出了選擇。就讓它們靜靜地躺在這裡吧,因為亙古以來它們一直如此。因為 父親,她的心靈一直不能平靜。這是她最後一次向他訣別。她希望他能理解。 他們來到出口。只要爬過石縫,他們就能呼吸到山間純淨的空氣,看見他深愛的土 地,走向她尚不確定的未來。但她知道未來正在前方等著她。 「往前走,」他催促著。她跪下來爬向裂縫。他在後面又說:「我馬上就跟上來。 我要先替你做點事情。」 她想像不出那是什麼事情,不過她沒有反對也沒有停留。她痛恨幽閉恐怖症的感覺 ,所以逃也似地趕緊爬了出去,在岩石突出部停了下來,大大鬆了口氣。 她並沒有碰腳邊的液壓千斤頂。她事後回想過,確信自己沒有碰它。壓在千斤頂上 的巨石太沉重了,它支撐不住。只聽得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巨石向她壓了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她不知所措,求生的本能佔了上風,她忙把腳挪開。巨石落 在了它原來呆的地方,把石縫完全封死了。阿曼達開始尖聲大叫,她的心神被恐怖徹底 地攫住。 即使他沒有被巨石壓碎,也會被埋在洞裡了……永遠……她驚慌失措,發瘋似地撲 向巨石,試圖取出壓毀了的千斤頂,又試圖推開巨石。她哭著,抽泣著,一遍遍呼喚他 。 沒有回應。群山發出的聲音中沒有他的回應。 死了,她麻木地想。 她終於想起必須尋求幫助。她不得不離開他,找人來救他,如果他能堅持到那時的 話。如果他的一隻胳膊被壓在下面……阿曼達被自己的想像嚇得一哆嗦。她必須得到幫 助,否則一切就太晚了。 水晶洞的秘密不能再隱瞞了,她不能讓他死在裡面。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也要把 他救出來!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阿曼達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衝下那條窄窄的小路,她要找到那幾匹馬。她全然不 顧渾身上下的劃傷、擦傷、刮傷和青腫,一心只想救他。絕望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驅 使她不停地向前。 天黑前,阿曼達筋疲力盡地趕到拴馬的地方。她不敢小睡片刻,因為她一旦閉上眼 睛就可能睡過去一天。她只能做一件事情——繼續往山下趕。 好在下山比上山容易,速度快得多。她希望這個理論適用於騎馬趕路。 她認為公馬比牝馬跑得快,就要給白馬上馬鞍,可是它根本不讓她靠近。她只好轉 而指望黑牝馬,發狂似地想趕緊走。 她拖著遍體鱗傷的身子爬上馬鞍,用腿夾,用手拍,抖韁繩,使盡了渾身解數,可 牝馬只是在原地轉圈子,只要公馬不走它就堅決不走。 阿曼達咒罵著,用的都是以前從未說過的髒話,完全像個阿拉伯商隊的監工。她設 法解開白馬的韁繩,在它臀部猛擊一掌。白馬用後腿直立起來,不過幸運的是,它終於 沿來時的路線出發了。 黑牝馬緊跟著白馬跑著,阿曼達知道她無法控制馬兒們,無法控制它們去哪兒,怎 麼去,速度有多快。她只能祈禱白馬能帶她到最近的居民點,她可以請求當地人組成一 支救援小組,當然前提是他們聽得懂她的話。 她們慌慌張張地跑著。阿曼達不禁憐惜起她的馬來,它著魔似地寸步不離空鞍的白 馬,好像並不在乎阿曼達的體重。 阿曼達瞭解馬的天性,牝馬離不開雄馬。這不正是她拼盡全力趕路的原因嗎? 一想起他還被埋在洞裡,她就受不了。從石縫中會不會吹進足夠的空氣?能否支撐 到……救援人員的到來呢? 手電筒裡的電池能堅持多長時間?如果他被猛然拋進無邊的黑暗中……阿曼達打了 個冷戰。 堅持……堅持……堅持……她做到了。 我要回到你身邊,她的心在說,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她腦子裡只有這些念頭,忘記了極度的疲勞。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完全靠機械 慣性騎在馬背上。她不清楚自己在哪裡,已走了多遠。 光線漸暗。她不知道夜幕降臨後該怎麼辦。馬兒們會繼續向前嗎?冒險趕路明智嗎 ?但她必須這樣做! 必須這樣做……必須……必須……她已失去了一切感覺。突然聽到直升機的聲音, 她費力地抬頭向天空望去。直升機飛得又高又遠,上面的人不可能看見她。她懷疑自己 是否還有氣力揮動手臂。那只是枉費氣力。直升機飛出了她的視線,沒有調整航向。 她的心又被絕望填滿。她試圖辨認來時經過的標識,覺得認出了幾個,但她依然搞 不清她到底走了多遠。天色已晚,她只得依靠馬兒的識途能力,把她帶到正確的目的地 。 她記得成吉思汗的信使把自己捆在馬鞍上,她要是也採取了這些預防措施就好了。 如果她從馬上掉下來,黑牝馬肯定會跟白馬走掉,扔下她不管。 不能出現這種結果。 她打起精神,不讓自己搖晃,強迫自己坐直。黑暗籠罩著她。她把韁繩繞在手腕上 ,如果她要掉下馬,這至少可以弄醒她。直升機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沒用。這次她根本 沒抬頭看。她沒有力氣抬頭,直升機也不會在這裡降落。 天完全黑了,至少她還有星星做伴。她必須讓他再見到那些星星。他們之間的連接 不能中斷。他們的親密關係寫在了星星上,他這樣說過。阿曼達相信他的話。 她的身體挺不住了,在馬背上搖搖晃晃。要是能休息一分鐘多好。閉一會兒眼睛。 睜不開了。就一分鐘。不能掉下去……一聲喊叫猛然把她驚醒,她已經趴到馬脖子上了 。牝馬因為疲乏已放慢了腳步,白馬則不見了蹤影。這時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衝她這個 方向而來。有人來了,是人聲!她會得到幫助的,謝天謝地! 這個想法支撐著她已經累垮的身體,也讓她意識到渾身都在疼痛。這些她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趕緊找人救他。 又有更多的馬圍了上來。柏柏爾人對她說著阿拉伯語,從她手中接過韁繩。她無力 拒絕,只好抓住馬鞍的前鞍橋穩住自己。 「快停下!聽我說!」她喊道,「有人會講英語嗎?」 「你得跟我們走。」有個人回答她。 「不,」她虛弱地搖搖頭,覺得腦袋暈暈沉沉的。「我需要幫助。我們必須回去, 回到雙子峰。有個人被埋在洞裡了。」 「我們只服從扎·西拉克的命令。你必須跟我們走。」回答斬釘截鐵。 「可那人會死的。」 「毫無疑問。但你必須跟我們走。」 「不,我不跟你們走!」阿曼達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沒人聽她的懇求。「沒有選擇的餘地,」這是她聽到的回答。「你必須到直升機那 兒去。」 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中,她卻聽清了這句話。用直升機運送救援人員是個好主意,「 這是誰的命令?」她問道。 「是傑貝勒·哈費的命令,他代表扎·西拉克的意志。」 「我必須見到這兩個人,」阿曼達說,試圖使自己的聲音富有說服力。「我要用他 們的權力做我的事。帶我到直升機那兒去。」她希望這些話聽上去與她的想法一樣勇敢 。 她的馬又被催著向前走。她的前後左右都是柏柏爾騎兵,她被牢牢地夾在當中。即 使她還有力氣下馬,也沒有下馬的空間。她落入了護衛隊的羅網。 「這需要多長時間?」她絕望地問。 「我們得到的命令是不能受你的影響。」回答是斷然和無情的,「我們不聽你說的 任何話。」 「噢,太好了。」阿曼達嘟囔著說,不再作無謂的掙扎。 她閉上眼睛,暗暗詛咒扎·西拉克。他一定發現了她沒和車隊在一起,也意識到了 「升級」先生背叛了他。扎·西拉克交給他的任務是永遠不能讓她證實她父親的發現。 現在她必須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說服扎·西拉克營救背叛自己的人。 剛才直升機從上空飛過時,可能就是在搜尋他們。直升機被派到這個地區肯定不是 出於偶然。扎·西拉克一直想檢驗他所想到的最壞結果,現在他證實了這個想法。 「直升機要送我去哪兒?」她希望從回答中得到些啟發。 「阿爾卡巴布,酋長的宮殿。」 阿曼達的腦海裡出現了莫卡開的發票。 「我能見到扎·西拉克本人嗎?」她故作輕鬆地問道,試圖掩飾她的絕望。 與她對話的柏柏爾人聳聳肩,「那要依照他的意願。」 這個回答並不確定。不管怎麼說,扎·西拉克應該有興趣親自審問她的。她不知道 是否會對她進行公審。這不大可能,她最後確定。他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向世人公佈水晶 洞的秘密。他費盡了心機要保住這秘密,阿曼達清楚這一點。她會被帶走,永遠不見天 日。 不過,她一定有機會與他面對面地交談。她會講出一切,懇求他的寬恕,求助於他 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她一定要說服他去救那個多年來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或許扎·西拉克想讓他因飢渴而死,死在那又黑又深的水晶洞中? 「扶我下馬。」她提出要求。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直升機前,虛張聲勢似乎是她此 時最好的武器。 「不行。」柏柏爾人拒絕了。 「那我怎麼下來?」 「跌下來。」他絲毫不同情她。 「你們為什麼不幫我?」 「任何男人都不得碰你。」他回答。 阿曼達再一次用粗鄙的髒話咒罵。以她目前的狀態,沒人幫忙她根本無法體面地下 馬。這是有意讓她丟臉……「讓我把這一切弄個清楚,」她怒氣沖沖地說,「你們不能 聽我講的任何話,還要盡量跟我少說話,而且還不能碰我!」 「是的,」還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因為這是傑貝勒·哈費根據扎·西拉 克的旨意下的命令。」 阿曼達氣得直咬牙。空話不如行動。她面對的是一堵用命令築成的牆。如果她想見 到扎·西拉克,就必須自己設法上直升機。 她只得抱著馬脖子慢慢滑下來,這副狼狽相使她怒不可遏。柏柏爾騎兵面無表情地 看著她。最後她終於搖搖擺擺地站在了地面上。 在她的一生中,阿曼達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她被當作一個被遺棄的人對待,一個 賤民。最殘酷的深閨制度!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帶我去見扎·西拉克,」她要求道,「我要當面直言不諱地斥責他!」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只要扎·西拉克沉默的時間超過五分鐘,科茲姆就感到十分緊張。他甚至記下了扎 ·西拉克沉默的次數,因為他得確定自己是否會緊張。 扎·西拉克在沉默的同時又敲手指就更使他緊張,這意味著酋長的腦袋裡又在轉什 麼神秘的念頭。這種神秘的念頭總是讓科茲姆如墜霧中,然後他就答錯問題,失去酋長 的尊重。 對科茲姆來說,扎·西拉克對他的尊重意義重大。他迫切需要他的尊重,這是他生 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他決定提起一個安全的話題,好讓酋長開口說話。說話肯定能沖淡越來越緊張的氣 氛。 「我讓人把國內所有的垃圾箱仔細檢查了一遍。」科茲姆說。 那雙黑眼睛定定地看著他,讓他神經緊張。「為什麼那樣做?」從他的聲音裡聽不 出是讚許還是批評。 科茲姆覺得有些不安,「我想知道能否找到一塊稀世珍寶。」 手指又開始敲擊。「那你發現珍寶了嗎,科茲姆?」 「沒有,閣下。」 「不必再找了。」 「當然,」科茲姆痛苦地說,「真不走運。」 「要留神地質學家的女兒,科茲姆。」 「我早料到事情會弄到這一步,」科茲姆趕緊說,「我吩咐他們拒付這些發票?」 扎·西拉克微微一笑,「不必了,莫卡有一個大家族。我們有責任偶爾給他們一點 恩惠。傳奇就從這類事情中產生。」 科茲姆眨眨眼,扎·西拉克什麼都知道,真讓人驚奇。阿爾卡巴布的無足輕重的小 人物也逃不脫他的注意。 「以毒攻毒。」他嚴肅地宣佈道。 「真英明。」科茲姆表示同意。 「這個女人太過分了。」 「女人一向如此。」 「把人活埋在山洞裡超出了善意玩笑的範圍。」 「絕對正確。」 「這種行為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科茲姆在這方面有些專門知識,「許多世紀以來,斬首是英國君主體制最喜歡用的 懲罰手段。亨利八世有一種天賦……」 「我需要比這更嚴厲的手段,」扎·西拉克咆哮著,手指敲得更猛了。 「壞得難以形容的那種,還是不宜說出口的那種?」科茲姆問,「您選擇哪一種? 」 「兩種都要!」扎·西拉克作出了決定。「她應該受到這兩種懲罰!」 「英明,」科茲姆說,「您不僅因仁慈和公正而受到尊敬和愛戴,而且您是如此英 明。」 科茲姆飛快地瞥了扎·西拉克一眼。那雙無所不知的黑眼睛裡閃出的光芒讓他不寒 而慄。他又一次慶幸自己不是地質學家的女兒。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直升機剛一降落在王宮內,一群婦女就擁了上來,攙扶阿曼達下飛機。她們將她抬 上一頂裝飾華麗的轎子,這種轎子大概只有羅馬帝國的皇后才坐過。儘管她連日勞累, 很想享受這柔軟舒適的絲緞靠墊,但這卻讓她痛苦地想起洞中的人,此刻他只能躺在冰 冷堅硬的石頭上。 誰也不聽她說的話。這些婦女跟柏柏爾人一樣,根本不聽她的懇求和她的邏輯推理 ,不肯瞭解事態的嚴重性。她們堅定地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把她送進了酋長的後宮。 她沒有氣力拒絕隨之而來的慇勤服侍。 她們的動作輕柔,但很堅決。她們脫掉阿曼達的衣服,把她按進礦泉水浴池,用皂 沫徹底清洗了她的身體,用香波洗乾淨她的頭髮,再用發刷刷干。洗過澡又用按摩油給 她做了全身按摩。 受到這種待遇使她產生了一種負罪感,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地去見酋長,那肯定是違反禮儀的。反抗只能拖延時間。一想到他還在山洞裡受罪,阿 曼達就痛苦不堪。 女侍們給她穿上一件樣式簡單的白色絲質長袍,然後端來一盤濃濃的奶油湯讓她吃 掉。看來照辦是明智的,因為她不能因飢餓而過於虛弱。奶油濃湯非常可口,填飽了她 的肚子。她吃得出來,那是一種海鮮湯。她一邊吃著,一邊打起了瞌睡。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豪華的臥室裡,床上鋪的、身上蓋的都是綢緞。現在外 面已是艷陽高照。一個女侍正和善地衝她微笑。阿曼達想尖叫,想怒吼,想狂罵。她睡 了這麼久,山洞裡的男人要多受多少罪! 「我怎樣才能從這裡出去,找到扎·西拉克?」她估計這個女侍聽不懂她的話。 她確實不懂,或者裝作不懂。她突然從臥室退了出去。阿曼達剛要下床,腳還沒沾 到厚厚的地毯,一大群嘰嘰喳喳的女侍就湧了進來,又像昨天晚上那樣伺候她。 阿曼達一再重複著扎·西拉克的名字,但一點也不起作用。她們堅持讓阿曼達穿上 一件有腰帶的長袖袍子。這件黑色長袍又讓她想起山洞中的人,如果他還活著,那件黑 斗篷可以為他御寒。 她開始反抗。她不能夠享用,也不想吃她的早餐——那些擺在大淺盤中的奇珍異果 。她也不肯喝咖啡。她到處亂撞,想找到離開後宮的路,可一時竟找不到。 她氣急敗壞地大叫起來,「我必須見到扎·西拉克。求求你們……誰能幫忙?」 一位年紀最大的婦人說:「酋長的信使吩咐過讓您好好休息,王妃。」 「要等多長時間酋長才肯接見我呢?」阿曼達問,沒有理會對她的稱呼。 那個婦人聳聳肩說:「可能一天,可能一周,也可能一兩個月……誰知道扎·西拉 克什麼時候想見你呢?」 「我不能等那麼久,」阿曼達抗議道,「我必須在一小時之內與他面談!」 一陣鈴聲在什麼地方迴盪,聽上去距離很近。這群女侍馬上興奮起來,嘰嘰喳喳說 個不停。房間的另一端有一扇鎖著的門,那位年長的女侍上前打開門上的窺視孔,與門 外的人用阿拉伯語飛快地交談了幾句,然後她轉向阿曼達。 「接見的時刻到了。一個護衛隊正等在外面,他們帶你去見酋長。」 阿曼達幾乎是跑向那扇門。她還沒到那兒,門就為她打開了,但晚幾秒鐘不會有什 麼區別。她知道必須控制自己的急躁情緒,最重要的是在扎·西拉克面前不能失態,否 則他會蔑視她所說的一切。 四名護衛身著軍禮服,在她的兩側齊步行進。看上去這是個儀仗隊,但阿曼達並沒 有被迷惑。她懷疑這是故意作出的假象,目的是讓她產生錯覺,對他失去警惕,而實際 上她的脖子上正懸著一把利斧。扎·西拉克當然沒理由歡迎她到這個國家來,更不用說 到他的宮殿了。 她還沒想好如何說服扎·西拉克,她必須設法打動他、軟化他。她心事重重,全然 沒有注意到沿途迴廊上的藝術珍品——光彩奪目的鑲嵌壁畫,精緻的瓷甕,古代的雕刻 作品等等。珍貴的文化遺產被驕傲地展示在這裡,它們都得到了精心保護。阿曼達則一 心只想著她必須達到的目的,以及如何達到目的。 她緊張地思索著如何對酋長解釋「升級」先生對他的背叛。她懷疑扎·西拉克是否 能理解這一點:男女之間的愛情能夠衝破理性的束縛。 走在她兩側的頭兩名衛兵在一個雙扇門前停下,他們同時打開兩扇門,然後後退一 步,請阿曼達一人進去。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這裡不是擠滿人群的庭院,而是像一個私 人圖書館。房間裡陳設簡單,只有書桌、皮面扶手椅和檯燈,四壁擺滿了書籍。 阿曼達一踏進門就迅速掃視了一遍整個房間。她拚命克制著自己的緊張和恐懼。她 明白極度的緊張不安只能毀了她的計劃。她下定決心,決不能讓內心的緊張和恐懼表露 出來。如果臉上有表情的話,她也寧願那是挑戰性的。 房間裡坐著兩個人。需要面對和說服的人只有兩個,阿曼達對自己說,給自己打著 氣。這兩個人都穿著阿拉伯長袍,戴著頭巾,看上去有點嚇人,但阿曼達說服自己相信 ,他們的心智與普通人一樣,她可以施加影響。 一個又矮又壯的人從書桌後面站了起來;另一個人顯然正在仔細閱讀手裡的書,他 雖然背對著阿曼達,但從他頭巾上金色和黑色纏繞的標誌來看,他就是酋長。 他個頭很高,看上去令人生畏。門在身後關上了,阿曼達的心因恐懼而猛地一縮。 他依然一動不動,好像不知道她進來,但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威嚴氣勢。 阿曼達有過這種感覺。 有過兩次。 她的內心充滿渴望,渴望得到她心愛的男人。他必須活下來。要是他在這裡該多好 ,他肯定與扎·西拉克旗鼓相當,勢均力敵,並能博得對方的尊敬。她的行為舉止必須 與他相配。 酋長仍然看他的書,無視阿曼達的存在。或者他是裝的,等著她先開口;也許他在 用無聲來表達對她的輕蔑。 他的沉默使阿曼達緊張不安,她的心狂跳不止。她想起另一個人,他此時大概也是 靜止不動的,不過那是因為一個更致命的原因。 她望了一眼另一個男人,驚奇地發現她認識這個人。是科茲姆先生,他曾把提升她 的委任書交給她。 阿曼達的心裡燃起了希望之火。儘管他首先要效忠扎·西拉克,但科茲姆肯定會同 情她的請求,畢竟他與「升級」先生那麼密切地共過事。 科茲姆先生顯然有些緊張,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 「閣下,嗯……地質學家的女兒到了。」 阿曼達毫不懷疑扎比亞酋長知道她來了。他只是要讓她感到不安,讓她喪失勇氣。 她猜到了他的用意:他想用沉默折磨她,讓她焦慮不安,最後忍不住爆發出來。那時他 就利用這一點來對付她。 阿曼達決定抓住科茲姆這根稻草,盡力扭轉局勢。 「科茲姆先生,你明白事理,又有同情心,」她懇求他。他有沒有那麼好?她可不 知道,不過恭維人總不會出什麼大錯。「我請求你代表在費薩酒店執行傑貝勒·哈費命 令的那位先生;我請求你代表他作為他與扎·西拉克之間的調停人。」 科茲姆的臉唰地變白了,他的雙手在桌子上不安地動來動去。他又咳了一聲,「你 不知道你在要求些什麼。」他的聲音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 他幫不上忙,阿曼達明白了。她從他身上移開目光,免得讓他看到自己絕望的眼神 。 她不再出聲了,決心在這場沉默的意志較量中戰勝酋長。她本能地感到,如果卑躬 屈膝,她就什麼也得不到。她必須讓他相信水晶洞對於她來說毫無意義。只有這樣扎· 西拉克才能聽信她的話,救助那個背叛他的人。 阿曼達有種不妙的感覺,誰要是違背了扎·西拉克的意志,誰就不會有好下場。她 必須盡快決定自己的行動計劃。 任何失控的言行都會讓他懷疑她的誠意和可信度。這種男人只崇拜實力。她必須顯 示她的力量。什麼也嚇不倒她。 她挺直了肩膀,比任何時候都直。她把臉正對著他,向前跨了一步以吸引他的注意 力,然後停在了那裡。除非他作出反應,否則她不會再有什麼舉動了。 他手中的書慢慢合上了,被放回到身後的書架上。他要轉身時,阿曼達覺得自己的 心臟收縮成一團。她絕望地開始祈禱。 他的側影進入了她的眼簾。她像挨了一記重錘,驚呆了。她的意志剎那間崩潰了。 「是你!」 她嘴裡發出一聲驚呼,裡面包含了多少複雜的情感!被壓抑的緊張情緒和沮喪的感 覺像雪崩一樣突然爆發出來,混雜著她無時無刻不感受到的痛苦和辛酸。 但那雙閃著怒火的黑眼睛輕蔑地盯著她,「我曾經那麼信任你……而你卻背叛了我 !」 他的譴責像鞭子一樣抽進了她的靈魂。她的心一陣刺痛,然而震驚馬上壓過了痛楚 。她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我以為你埋在水晶洞裡了,」這件事一直不停地折磨著她。問題像連珠炮似的從 她嘴裡吐出來。「你怎麼出來的?你怎樣逃脫的?你怎麼到這兒的?」 「把我扔在洞中等死能帶給你多少滿足感?」 「為了救你我已盡了全力。」她激動地為自己辯解,由於意識到他如此誤會自己而 驚訝萬分。 「你真聰明,阿曼達。」他諷刺道。「你在歪曲事實,你逃下山是為了向外界證實 你父親的發現。」 他的挑釁行為激怒了阿曼達,她指出了幾個事實。「我們初次見面時你就有意欺騙 我;這次你又騙我說沒人知道我們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從未真正遇到過麻煩,對不對? 」 他的沉默再次激怒了她,她接著說:「而我為了救你差點送了命,因為擔憂你的生 死而自尋煩惱,但是你始終……始終……」 她突然停下不說了。她明白過來,面前這個人就是扎·西拉克!水晶洞一定另有出 口,他也有辦法與手下取得聯繫。難怪直升機朝雙子峰飛去……去接他!他舒舒服服地 坐著飛機回家,說不定在路上還看見她策馬狂奔的樣子。 「你還認為我會被你的謊言所迷惑嗎?」他問,「你知道我會制止你的行為,所以 你為了水晶洞而犧牲我。」 阿曼達一心要駁斥他的惡毒攻擊。他居然認為她是個卑鄙的背叛者。「不是這樣的 !千斤頂斷了。我騎馬下山是為了找人救你,而你卻命令手下人別聽我說的話!」她怒 氣沖沖地大聲說。他指控她干了如此可怕的事情——謀殺!這極大地傷害了她。他採取 這種極端的和不公正的態度對待她,讓她為莫須有的罪名而遭受痛苦。 「現在我不想聽你說的話。」他傲慢無禮地說。 「檢查一下千斤頂。」她用同樣的語氣向他挑戰,以蔑視的目光瞪著他。 「我不屑去證實已然得到證實的事情。 「如果你不願檢查證據,那你又怎能自詡公正呢?」阿曼達反擊說,她感到很傷心 ,因為他始終控制著局面,又不必冒什麼風險,卻一直在最大限度地考驗她。 「很高興我決定不這樣做,」他冷酷地看著她,「我寧願仁慈而不是公正。如果有 確鑿的證據證明你的背叛行為,那我就決不能饒恕你。」 阿曼達感到一陣恐懼。她抑制住這種恐懼,又向前走了一步。「你是否太傲慢了, 不願去正視事實?」她激動地說,「把我想像成最狠毒的女人,這難道就是你的意願? 我原以為你是個真正的男人,不至於此的!」 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抿成了一條線,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你的話傷害不了 我。」他死死地盯住她,毫不退讓。「我欣賞你的聰敏機智,你能看透可能出現的結果 。但你卻用它來對付我。」 他確實受到傷害了,深深的傷害。阿曼達猛然醒悟過來,同時她明白了他為什麼這 樣頑固。他曾在她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所以他痛恨她可能欺騙了自己,同時也痛恨 自己會被愚弄。 「我的所思所想和全力去做的事情就是找人救你出來,」她平靜地說,希望再次觸 動他。「我推不動那塊巨石。我沒有其他選擇,只好把你留在那裡,直到……」 「你有選擇,阿曼達。我在洞裡給了你選擇的權力……是否如你父親所願,把水晶 洞的秘密公佈於眾……或者把這秘密永遠埋葬,讓扎比亞照現在的樣子發展下去,」他 滿臉怒氣地提醒阿曼達,「而你沒有回答我。」 「我需要時間考慮。」 在他看來……後來……他認為她當時是在找借口搪塞,但阿曼達知道那不是真的。 當他吻她,要求得到她時,他們的愛比回答這個問題更迫切。那時她已作出了決定,這 個選擇已不再是他們之間的障礙。 「那時我已經作出了決定。我要保守這個秘密,讓我父親的夢想隨他一起埋葬,」 她解釋說,「我們一出洞我就會告訴你的。」 就在她話剛出口時,她已意識到現在說這些太遲了。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永 遠不會再有合適的機會了。多年來她一直不遺餘力地為父親洗刷冤屈,一心一意地朝這 個方向努力,這一點已經深深印在了扎·西拉克的腦海裡。她後來的所作所為,以及他 們互訴心曲時對他說過的話更加深了這種印象。 「我給你看了水晶洞,」他簡要地總結,「你卻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讓我在黑暗 中死去。」 阿曼達崩潰了,她絕望地摀住臉。「這不是事實!」她絕望地喊著,「決不是事實 !」 「你已經嘗過了跟隨我的滋味,現在你要嘗嘗背叛我的滋味——那是你曾經讓我嘗 過的滋味。」 「你全弄錯了!」這是渴望得到理解的吶喊。她把手從臉上拿下來,向前伸去,請 求他理解,「我們共度的時光對我們兩人來說同樣重要。你怎能想像出我會犧牲感情換 取……?」 她被他可怕的眼神嚇住了。那眼神充滿痛苦……呆滯……隨後是一片空虛。 「你將被投入穀倉地下室下面的地窖裡,」他拖長了聲音說,似乎在用審判掩飾他 的痛苦。「沒有窗戶,沒有光線……你會呆在黑暗中……就像當你離開我時,我呆在黑 暗中……」 阿曼達打了個冷顫,她想起在巖洞中感受到的幽閉恐怖症。「我不喜歡一個人呆在 那裡。」 「你不會一個人的,」他嘲弄道。 「誰……」她抑制住強烈的恐懼,想掩飾聲音中的顫音。「誰和我在一起?」 「這個地窖還有一個名字,或者是一個綽號。當然這個綽號更有名……鼠洞。那裡 的老鼠個頭很大,也很貪吃。祝你和新朋友相處愉快。」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扎·西拉克的話讓阿曼達毛骨悚然。她呆呆地瞪著他。她的皮膚因厭惡而刺痛;她 的腸胃翻轉,噁心得要吐;她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手心裡全是冷汗,渾身上下 都在顫抖。 「你不能這樣對我,」她低聲說,這是她能想起的惟一一句抗議的話。在老鼠洞裡 她會發瘋的。 那雙黑眼睛因復仇的快感而閃閃發光,「召喚衛隊,科茲姆。」他毫不留情地下了 命令。 「不,不!」阿曼達叫喊起來,發瘋似的轉向科茲姆求助,「我是無辜的,我發誓 !」 科茲姆的目光躲著阿曼達。他拿起桌上的鈴鐺,響亮地搖起來,顯然他不想再聽阿 曼達說什麼了。 阿曼達又轉向扎·西拉克,她的心因恐懼而劇烈跳動。「你本應該無所不知,你的 人民就是這樣說的。你為什麼不明白我不會做那種事?」她爭辯道,對他的仁慈還抱有 一絲希望。 他顯然是想躲避她,所以走到房間另一頭的皮面扶手椅前,無精打采地坐下去,看 都不看她一眼,把眼睛盯在了天花板的某一點上。 阿曼達聽到身後的門開了,聽見衛兵的腳步聲向她逼近,他們要帶她去老鼠洞。她 無法忍受這一切。 扎·西拉克做了一個讓她退出的手勢。 他應該瞭解事實,阿曼達心想。她的腦子飛快地轉著,想找出逃脫的辦法。如果沒 有情感因素摻雜在裡面,他決不會如此對待她。但確實有情感因素……肯定有! 「等等!」阿曼達急切地喊道,將手臂舉過肩。 沒用。衛兵的腳步聲繼續響著;扎·西拉克不理她;科茲姆也在天花板上找了一個 視點,牢牢地盯上了。 阿曼達瘋狂地轉動著各種念頭,扎·西拉克可能把兩人的感情紐帶埋藏起來了,但 那是一條強有力的紐帶。她必須找到它。 「我有更好的主意。」她宣佈。 願我的膽量助我一臂之力,她狂熱地祈禱著。假如那個年長的女侍對她的稱呼意味 著什麼,她就必須抓住這個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衛兵們在她的四周停住,等待著扎·西拉克的命令,準備向後轉,帶她出去。阿曼 達搶先發話,以防他發出最後的口令。 「你難道不允許我說最後一句話嗎?」她問扎·西拉克他的黑眼睛嚴厲地看著她, 手指頭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在上面壓出一道道凹痕。衛兵仍立正等待著,阿曼達抓住他 默許的機會,向科茲姆發問。 「把一個王妃送進老鼠洞符合憲法嗎?」她問道,將他的目光從天花板上拉下來。 科茲姆先生看上去不僅侷促不安,而且非常不樂意被選中來解釋酋長的意願。 「許多世紀以來,」他沉重地說,「按人口比例計算,王妃們進入老鼠洞的比例高 於其他階層的人民。這是……嗯……懲罰不服管束、不肯順從的……標準程序。」 這倒符合我的罪名,阿曼達心想。但我的結局會和她們一樣嗎?「那麼我是王妃嗎 ?」她追問道。 「酋長已經簽署了一份公告,宣佈立你為王妃。」科茲姆先生咕噥著,一邊說一邊 提心吊膽地看了扎·西拉克一眼。 啊哈!阿曼達滿意了,她找到了盔甲上的缺口。扎·西拉克對她是矛盾的心理,更 準確地說是他的心靈正在與他的頭腦作鬥爭。即使他宣稱她不配作他的真正伴侶,他也 希望他的人民尊敬她。 他腦子裡的想法是讓她為所犯下的罪行得到相應的懲罰,但他的內心深處卻不願這 樣做。他想讓她實踐他們在洞中許下的諾言。她也是這樣想的。 阿曼達心中確信這一點。她穿過房間,來到扎·西拉克懶洋洋倚坐的椅子前,清澈 的藍眼睛裡露出堅定的意志。 「肯定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她說。 「說出一個。」他面無表情,眼睛裡充滿了戒備的神色。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她在椅子扶手旁跪下來,說出的話輕得只有他能聽見。「告訴我你內心的慾望與激 情。」她溫柔小心地對他說,眼睛裡坦率地透出對他的渴望。 「我對你沒有慾望,」他粗魯傲慢地回答,「你激不起我的情慾。」 阿曼達不肯就此罷休,「讓我試試改變你的想法。」她堅持著,想穿透他受傷的自 尊心,重新點燃他的激情。 他的手握在扶手的頂端,長長的、不安的手指現在靜靜地放在那裡。她抬起手來, 用手指輕輕撫摩他的手。他脖子上的肌肉突然收緊,喉嚨旁的脈搏劇烈地跳動著。他跳 起身,把手猛地抽回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裡閃動著洶湧的狂潮。 「你確實有本事惹惱我,」他咬著牙說,「不必再談了。你既不瞭解男人,也不瞭 解他們的願望。」 「你怎能作出這樣的判斷?」阿曼達立即回答。她呼地一下站起身來,與他面對著 面。 「在費薩酒店的那天晚上,你從集市上找來個胖女人,說她的舞蹈能讓我得到樂趣 ,結果卻讓我受夠了罪。」他尖刻地嘲諷她,「她可是我這一生中見過的最乏味的女人 。」 「我比這個胖女人跳得好多了。」阿曼達趕緊向他保證,心想任何保證都比老鼠洞 強。 他嗤之以鼻,「你是在暗示你不會因為文化背景不同而不稱職嗎?」 「我從集市上找了個胖女人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不是為了娛樂你。」 「你倒有點蠻勇,還敢提醒我記起你的口是心非。」 「我很容易就記起你的口是心非,表裡不一。」她反擊道,「我還記得那條連接你 我、超越任何障礙的紐帶。我懷疑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能抹掉這段記憶。」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檢測它們的真實程度,懷疑她的誠實。「你想另尋方法來解 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他輕輕地說,眼睛裡閃耀著危險的光芒。「某種不同於公正地判 你進鼠洞的辦法。」 「你的公正是盲目的。」 「那你就打開我的眼睛,阿曼達……為我跳舞。」 他在誘使她攤牌。如果她跳得不如費薩的舞女,那就只好進老鼠洞了。阿曼達估計 她有一個有利條件:不管她跳得多麼差勁,只要她能挑起他極力壓制的情慾,他就不會 感到乏味。 「我穿的紗衣能用幾層面紗?」 他舉起一根手指。 對於阿曼達來講,這對挑逗男人並沒有什麼用處。這不是說她對此很在行,實際上 ,她對於如何誘惑男人這一古老的技藝一竅不通。但她要試試。 她安慰自己說,要取勝主要靠頭腦,而不是身體。如果她想在跳舞時延長與他呆在 一起的時間,她就需要世界上最長的面紗。她還需要時間學習。 「同意。」說著她已經在計劃下一步的行動,以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顯然根本不信任她。「別以為我欣賞你的聰明就看不清你 的企圖,阿曼達。你,作為女人,必須向我證明許多東西。」 老鼠洞什麼也證明不了,阿曼達生氣地想,不過她還算明智,沒把話說出口。她已 贏得了延期審判的機會,趁現在情況還不錯,還是早點離開他為妙。 「我需要準備的時間。」她強調。 「沒錯。」他冷冷地同意了,退後幾步,揮手讓她回到護衛隊那兒去。 「準備好了就讓信使通知我。記住,我等著你的計劃……的結果……我有些懷疑。 」 「謝謝你給我的緩刑。」阿曼達盡量表現出自信,朝科茲姆先生友好地點點頭,重 新站到衛兵當中。 護衛們接到的命令是送她回後宮。 一出房間阿曼達的腿就開始顫抖,然而她還是控制住自己,繼續移動雙腿,一步又 一步,直到走入安全範圍以內。 畢竟,當形勢不利時,一個王妃是不能垮掉的。王妃是堅強不屈的。王妃會高昂著 頭,安然度過風暴,駛向安全的港灣。 如果她要成為真正的王妃,就必須找到那條帶她安全回港的船。 阿曼達的思路變得清晰起來。 她需要的不是合適的船。 她需要的是合適的面紗!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六章】 知道她已被正式立為王妃,阿曼達放心地訂購了幾樣東西。 首先,她不會再讓一大群婦女把她推過來,轉過去。這些女人認為她們更瞭解她的 身體,比她本人瞭解得還透徹。她要模仿扎·西拉克。她們必須服從她的意志,而不是 他的。 她一回到後宮就要了一份營養豐富的早午餐:香腸、嫩煎番茄,還有一片塗了黃油 的麵包。剛剛經歷了一場鬥智鬥勇的激烈較量,她一點也不餓,但她強迫自己又吃了些 水果,給自己顫抖的雙腿增加力量。若是想完成決定她命運的舞蹈表演,能量是必不可 少的。 面紗的問題更複雜。阿曼達訂購了幾匹薄薄的面料,顏色是深淺不一的藍色、綠色 和銀白色。這幾種顏色是他在費薩時建議她穿的。 阿曼達要取悅他,她對此投入了很大的興趣。他說過她不懂得男人的樂趣,如果她 做到了這一點,她就要讓他收回這句話。 從某種意義上講,扎·西拉克的話是有道理的。阿曼達的母親在她不到青春期時就 去世了,因此她無法從母親那裡得到這方面的知識。 上中學時,學校開設的課程中也沒有如何取悅男人這一門,顯然它超出了現代女性 應掌握的知識範圍。大家對男女情愛的普遍看法是,如果它確實發生了,那就會自然發 展。 阿曼達在以後的歲月裡也沒有得到多少經驗;男人也沒有特別來取悅她,只是徵得 她的同意就行了。所以扎·西拉克吻她時的感受完全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阿曼達已覺察到,扎·西拉克在性愛方面的要求比其他男人更苛刻,無論是給予還 是索取。如果不停地回憶他吻她時所釋放的熱情,她就不會擔憂她的跳舞是否能喚起他 的激情了。 當她小小的食慾得到滿足後,她的面前已擺了一大排各色布料。老鼠洞的恐怖景象 總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現在她可憐的胃已經填滿,阿曼達該考慮跳舞的事情了。她得 仔細考慮怎樣跳好這段舞,她必須跳出困境,跳進扎·西拉克的心靈,那裡本來就是她 的歸屬。 想起她本不該陷入這個困境時,她不禁有點忿忿然。扎·西拉克對她遭受的痛苦無 動於衷,這種態度更使她憤恨。相比而言,她的非法進入他國領土和非法盜用他人財產 的罪名似乎被忘記了;她希望在雙子峰的不愉快經歷也能很快被忘掉。 她忘不掉的是他讓她在痛苦中煎熬,不知他是死是活。不過,他在洞中等她也會受 到煎熬。而且,被困在那樣的洞中——她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顯然攪亂了他的思想, 攪亂了他對她的看法。 他需要時間考慮她今早為自己作的辯解,搞清楚整個事情。他必須派人檢查液壓千 斤頂。他需要更多時間來想清楚是他錯了,明白她是真心愛他的。 這有助於使他更願意接受她,消除兩人之間可怕的誤解。她想成為他的愛人,而不 是兇手。 她看了看那些面料,然後叫來了信使。 「請轉告扎·西拉克,國內沒有我需要的那種閃光的、藍綠相間的面料。為了取悅 於他,請允許我下令染出一些這種顏色的布料,只需要幾天時間。」 當然,到那時面紗必須準備好。阿曼達靈活的頭腦又想出幾種拖延的借口:織機壞 了;經緯線織錯了,等等。她可以編造出無數個理由。 她很想再加上一句,他應該利用這段時間檢查一下液壓千斤頂。不過,她決定暫時 不揭開這塊傷疤,也許等到明天或是後天。 阿曼達正愉快地哼著歌,信使帶著扎·西拉克的答覆回來了。 「請求被批准。準備在一小時之內隨衛隊出發。染布期間呆在鼠洞裡。」 阿曼達滿心歡喜的希望和計劃像氣泡一樣破滅了。 但阿曼達是個鬥士。她不會停止抵抗,放棄希望。如果她第三次遭滅頂之災,她也 要拉上一個陪葬的。這個人就是扎·西拉克。 「請轉告扎·西拉克,已經去採辦合適的布料了。做針線的女侍要我準備試衣,以 保證她們的設計能滿足他非凡的鑒賞力。既然鼠洞裡沒有光線,我請求留在這裡,一直 等紗衣縫好,達到他滿意的最佳效果。」 讓他辯論去吧,阿曼達滿意地想。她可以讓銀色的花邊織上好幾天,也許要一個星 期。顯然他現在火氣正盛,一心想報復她。她拖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有可能重新考慮整 個事情。 他的答覆沒有顯示出態度開始軟化的跡象。 「不管縫好還是沒縫好,今天午夜時分為我跳舞。」 午夜! 阿曼達對了一下表,現在已經三點了。扎·西拉克給了她九小時的準備時間。如果 到最後期限她仍不能實踐許下的諾言,她肯定要步那些王妃的後塵,被投進老鼠洞中。 扎·西拉克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 阿曼達仔細考慮該如何答覆他。在午夜之前,她必須用能造成強烈效果的話提醒他 ,使他回憶起兩人共度的美好時光。對於他心中的恨意,阿曼達只能瞭解和體諒到這個 程度。如果他不再對她敞開心靈,他們兩人都將孤獨寂寞地度過餘生。 精神上的黑暗比老鼠洞的黑暗更可怕。 阿曼達讓信使傳達最後一次信息。 「請轉告扎·西拉克,女侍們的手指現在變得靈巧了。我會服從他的意志。 「然後你走到他身邊,小聲說出下面這句話,只能讓他一人聽到。 「請求被批准後,你要用充滿愛的語氣輕輕對他說——願今夜的星星為我們倆而閃 耀。」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信使第三次進來的時候,科茲姆不安地在椅子上動來動去。 扎·西拉克今天的情緒特別難以預測,他的沉默許多次都超過了五分鐘,所以科茲 姆非常緊張。 顯然,地質學家的女兒對酋長有著非常奇怪的影響力。在科茲姆看來,把她投進老 鼠洞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如果每件事情都在不停地變,那讓他如何理解這一切呢?阿曼達向他求援已使他驚 恐不安,儘管他認為自己的言行是很恰當的;但更讓他驚恐的是,扎·西拉克對她三次 口信的不同反應。 第一次口信引來一陣嘲弄的大笑。科茲姆並不覺得那有什麼可笑的,他認為這個口 信聽上去傲慢無禮。不過酋長的答覆深得他心,地質學家的女兒應該到她該去的地方。 在他看來,第二個口信也應得到同樣的答覆。扎·西拉克聽完後沉思了一會兒,嘴 角泛起了會意的微笑,眼睛閃閃發光。他沒有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給科茲姆。令科茲姆驚 奇的是,他的答覆居然還退讓了一大步。 科茲姆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雖然他知道酋長經常以神秘的思維方式思考問題,他 還是感到煩惱,因為酋長對待阿曼達的態度缺乏連貫性。 信使剛鞠完躬,還沒來得及按慣例行禮問候,扎·西拉克就迫不及待地讓她快說。 扎·西拉克明顯地表現出不耐煩,他急於聽到阿曼達的口信。這麼多年來,科茲姆 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急切的神情。 信使吟詠出那幾句話。 「接著說,接著說,」扎·西拉克催促道,他揮舞著手臂鼓勵信使繼續說。「肯定 還有別的話,她不會到此為止的。」 信使走上前去,「這句話只說給您一個人聽。」她輕輕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出於某種科茲姆猜不出的原因,扎·西拉克聽了這句話被深深地觸動了,一時間竟 一動不動地愣在那裡。他進入了一種絕對靜止的狀態,科茲姆知道這表明他正在全神貫 注於某個重要問題。他在考慮每一個細節,分辨每一個細微差別。 「王妃還說了什麼?」 這句話打破了長時間的寂靜,緊張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了。 「沒有了,閣下。」信使輕快地說。 「那你可以走了。」 信使離去了,科茲姆越來越不安。又過了幾分鐘,扎·西拉克才垂顧到他。 「今夜是滿月嗎?」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作出了某種決定。 「不是,閣下。午夜前就能確定今夜的月相。」 科茲姆查過日曆。據說滿月能使一個被女人迷住的男人暫時發瘋。科茲姆暗想,如 果這種危險的月相出現在地平線上,那還是值得一查。 「你去訂購一批最新鮮、最嬌艷的扎比亞素馨,科茲姆。我要讓每個房間都擺滿鮮 花。」 「我會辦好的。」科茲姆回答,心想難道偏月也能讓男人發狂嗎? 扎·西拉克的黑眼睛閃過一道光芒,這進一步證實了科茲姆的懷疑。不管怎樣,如 果午夜後發生的事情辜負了酋長的期望……科茲姆感謝他的幸運星,幸虧他不是地質學 家的女兒!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八章】 阿曼達試了一次又一次,沮喪變成了絕望。她學著波利尼西亞人的樣子把面紗纏 在腰上——印花布短圍裙與面紗的惟一區別僅在於面紗是透明的。她絞盡腦汁想出的各種 系法都達不到滿意的效果。 適合在熱帶海灘上穿的裝束在這裡並不適用。她想穿得既有誘惑力又不失優雅,她 必須吸引住他,迷住他。要達到這個目的不能穿得讓他……一目瞭然。 後宮的女侍們帶著極大的興趣跟在她後面轉來轉去,喋喋不休地議論著。阿曼達覺 得自己像是站在了馬戲場的中央。她本來就焦急絕望,這些人使她的情緒更加惡劣。「 你們誰有更好的主意?」看來毫無希望了,她只好放棄最後的努力。 那位會講英語的年長女侍從長靠椅上站起身來,自信地用權威性的語氣說出一個名 字:「蓋婭。」 其他女人都興奮地拍起手來。 阿曼達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我需要幫助。」她說。 年長女侍點點頭,派出一個信使。 阿曼達在赤裸的身體上披了件罩袍,坐下來等待,不知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她感 到垂頭喪氣。身穿一塊面紗的主意真是一個災難。她心裡很清楚,要比費薩的舞女跳得 還好簡直是異想天開。她閉上眼睛,想像扎·西拉克如何羞辱、嘲諷她。她祈求上帝發 發慈悲。 後宮女侍中間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位個子小小、鼻子尖尖的婦 人被引進了會客室,那位年長的女侍把她帶到阿曼達面前作了介紹。 「這就是蓋婭,她是阿爾卡巴布最好的紗衣設計師。她在國內、國際都很有名氣。 」 蓋婭目光銳利,她在鞠躬的同時已對阿曼達作出了評價,然後她退後一步,拍了拍 手。隨著這聲信號,一隊模特魚貫而入,她們穿的各色各樣的服裝令人眼花繚亂,全是 用一塊面紗製作的。這種搖曳飄逸的設計使女性的曲線畢露,但一切細節又若隱若現。 阿曼達沮喪地意識到,與這些專業的頂尖設計相比,她自己的設想真是幼稚可笑。 她應該早點尋求幫助。 二十名模特走過一遍後,蓋婭問阿曼達,「您喜歡哪種式樣?」 阿曼達茫然地搖了搖頭。她看花了眼,自己也不知道挑哪一樣。這些式樣都棒極了 ,遠遠超過了她的想像。 「您的眼光很好,」蓋婭說,阿曼達被她的話弄糊塗了,不知蓋婭為何這樣理解她 的沉默。「如果您想永遠贏得酋長的心,王妃,只有最好的才能達到目的。」 蓋婭像一個樂團指揮,她打了個響指,會客室的門再次被打開。一個模特走進來。 所有在場的女人都因敬畏和欽佩而倒吸了一口冷氣。 「示巴女王拜見所羅門王時穿的就是這樣的紗衣,這件是複製品。」蓋婭介紹說。 這是一塊耀眼的猩紅色面紗,在模特一側肩上優雅地打了個結,用一個精緻的金飾 針別住;一縷金線從飾針上瀉下,巧妙地斜繞在模特的身體上,把女性的每一條曲線都 凸現出來。 「我們可以為王妃做一件式樣相同的紗衣,閃光面料的主色調是深淺不一的藍色和 綠色,次色調是銀色。」蓋婭向她保證。「我冒昧地建議,這種式樣只屬於您一人,並 且作為您所有服裝的基本要素。」 阿曼達心想,後宮裡肯定已有不少流言蜚語,很可能每個人都比她清楚正在發生的 事情。但這件紗衣真是太漂亮了。阿曼達感到一陣興奮和激動,讓她看到了希望。 「我們用了一些小技巧,」蓋婭解釋道,「用隱針法在這裡縫一針,那裡再來一針 。男人只會為面前的女人激動不已,根本不會注意這些細節。」 「我相信。」阿曼達同意道。假如一個男人停下來仔細琢磨衣服的縫製技術,那他 就不是男人了。 「我們時間很緊,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蓋婭提醒她。「我們要為您量體裁衣。我 帶來了最好的隱針法技師,這種技藝會盡可能不破壞衣料的線條而達到最佳效果。 「傳說所羅門王被示巴女王深深迷住了,他滿足了她的所有願望。」蓋婭繼續說道 ,「您踏入酋長房間的那一刻必須取得同樣的效果,再現這個傳奇。」 「我希望如此。」阿曼達帶著極大的熱情說。 「跟我來,」蓋婭帶阿曼達來到隔壁的房間,她的助手已按阿曼達的要求備好了衣 料在那裡等候。「我的技藝必須保密。」蓋婭對她解釋說,關上了門。 阿曼達脫掉長袍,披上扎·西拉克要求的那種料子,讓蓋婭的助手量長度。幾雙手 同時在她身上忙著,打褶、調整、撫平。 蓋婭指著一匹藍黑色的塔夫綢說:「您需要一件斗篷,這種面料最合適。我們在上 面再加一個兜帽,這樣您在酋長面前出現時就帶著一種神秘氣息。」 阿曼達十分贊同這個主意。「誰付賬?」她有些緊張地問。 「沒……問題,發票會開到王宮。」 這下罪名更多了,阿曼達暗想,但她現在別無選擇,只得將自己的命運交給蓋婭。 她需要一切能夠得到的幫助。 蓋婭為她忙碌時,阿曼達發覺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試衣的空當兒,她抽空洗了澡 ,把頭髮洗淨吹乾,用發刷刷得像絲一般柔亮。那些女侍勸她在身上塗一層乳液,使她 看上去容光煥發。她修了指甲,上了一層乳粉色的指甲油。她面部的化妝很淡雅,只是 巧妙地突出了她的眼睛,口紅的顏色與指甲油的顏色一樣。 「跳舞的事怎麼辦?」蓋婭問道,「您是否需要指導?」 顯然,除了完美的舞裙設計外,蓋婭也不願意阿曼達在其他方面讓她失望,她希望 阿曼達完美無缺。 「我已有了計劃。」阿曼達回答,裝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其實她一點也不自信 。她很清楚,不論她接受的訓練多麼高明,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她根本無法成為熟練的舞 女。她與扎·西拉克之間的較量取決於精神和心靈的舞蹈。 午夜來臨了。 蓋婭把這件用一塊面紗製成的紗衣穿在阿曼達身上,又在細節上處理了一下,突出 和強調了阿曼達身體的美妙曲線。現在她看上去性感迷人。阿曼達從未把自己看作一個 引誘男人墮落的妖姬,但她現在已明白了所羅門王為什麼如此迷戀示巴女王。如何使自 己顯得性感,如何充滿誘惑力,這確實是一門藝術。 藍黑色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肩上,生怕弄亂了紗衣。她的頭髮束在腦後, 放在兜帽中。兜帽使她的臉藏在一片朦朧的陰影裡。阿曼達事先已練習過怎樣解開頸前 的扣子,好讓斗篷順利滑下。 我準備好了,她對自己說,我會永遠準備著。 她做了幾下深呼吸。 她的心情非常緊張,連她全身都出現了反應。她的胃翻騰不已;她的乳頭變成了硬 挺的蓓蕾;她的大腿不停地顫抖。她甚至確定自己體內的血液已經變成了水。 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 臨近午夜時,她的護衛隊來接她。女侍們的祝福聲在她耳邊空洞地迴盪著。蓋婭陪 著她走到後宮的大門口。「我的王妃……我的王后……」她輕聲說。絕望中,阿曼達希 望這最後的祝福成為可實現的預言。 她的心在劇烈地跳動,渴望一切都順利。阿曼達邁出後宮,走向命運未卜的交鋒。 熾天使書城
【第十九章】 門在身後輕輕關上了,阿曼達站在兩隻壁燈射出的光圈裡,房間的其他部分隱在黑 暗之中。她又一次被聚光照射著,就像上次在費薩酒店一樣。她覺得自己像一隻被汽車 前燈罩住的兔子,無處可逃。 他在哪兒? 房間裡縈繞著輕柔浪漫的樂曲。 她站在一個華麗的房間內,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品藍色地毯;富麗堂皇的傢具顏色也 是同一色系,兼有白色和金色……堆滿墊子的沙發用天鵝絨和絲錦緞包面,大理石桌子 的桌面顯現出美麗的花紋,富有異國情調的燈,種著珍貴花木的金甕,精緻的花瓶裡插 著白色的小花。 扎比亞素馨。 這種香味阿曼達是不會弄錯的。它刺激著她的感官,喚醒了她的慾望,減輕了她的 恐懼。她的脈搏加快了。這無疑表明他想激起她的性慾。抑或他只是想戲弄她? 在房間的另一端有一排高高的、造型優美的拱門,拱門後面完全被黑暗籠罩著。 「你把它稱作紗衣嗎?」 這句嘲諷的問話像鋒利的刀刃一樣切入阿曼達對自己外表的自信。剝掉這神秘的外 衣吧! 她用顫抖的雙手解開頸前的扣子,斗篷一下就分開了。她把兜帽掀掉,搖了一下肩 膀,輕輕抖落了斗篷。她的一頭金髮像絹絲瀑布一樣瀉下,拂弄著她鎖骨周圍裸露的皮 膚。她伸出雙手,像是在懇求。 「你願意別的男人看見我這個樣子嗎?」她柔聲問道。 她聽見沉重的吸氣聲。 她循聲望去。在房間右面的一道拱門下,她看見了他高大的身影。他穿著純白色的 長袍,戴著頭巾。帶有酋長標誌的頭巾盤繞在他頭上,好像一個王冠。他看上去絕對是 一個令人生畏的扎比亞統治者。 阿曼達向前走了幾步,離開了光圈,把自己也隱入暗處。她突然覺得以平等的關係 與他相處至關重要,面對面地交談,不論他們穿什麼衣服,不論身份地位的高低。 阿曼達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她感覺到他正死死地盯著她。 「如果你的靈魂如同你的身體一樣美麗,我將愛你一生一世。」他的語氣中帶著一 絲輕蔑。他是在壓抑阿曼達在他身上喚起的感情。 阿曼達知道他被打動了,深深地打動了,但他還是不信任她,她絕望地想。他不相 信她的話,她的愛,她對他的渴望。 他發出一聲嘲弄的笑聲,「也許你是應該包裹在黑暗之中……一個黑夜幽靈。黑暗 能隱藏你不願示人的部分。」 他想否認他的感受,想讓它消逝得無影無蹤。阿曼達知道自己現在必須抓住他的心 ,否則他會踏上一條一去不回的路,她將會永遠失去他。 「我和你一樣,是有人性、有情感的。」她平靜地說。「你知道的,你感覺到了。 我來這裡並不是因為你命令我這樣做,而是因為我心甘情願。我願意和這樣一個男人共 度一生,因為他在我心中點燃了激情的火焰,讓我終生難忘。我願意……」 「夠了!」他厲聲打斷了她。這痛苦的聲音說明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他沒再說什麼,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阿曼達勇敢地正視他的眼睛,希望他還記得她的選擇:當時她並不知道他們要去水 晶洞,但她跟隨著他,不管去哪裡。 他們之間的氣氛時松時緊,那是感情的風暴在兩人的心裡翻滾流動。阿曼達覺得他 的內心起了變化。他作出了一個決定,或是去除了一個障礙。 他的目光從她的眼睛離開,向下移動,慢慢撫過她的全身,他的眼神變了。他的眼 睛觸到她身體的每一部分,令她熱血沸騰。她的肌膚在他的目光撫摩下變得異常敏感; 她的乳房脹痛,乳峰挺立;她的腹部湧起一股慾望的暖流,它一瀉而下,直抵女性生命 的中心,在那裡形成了一汪溫暖滋潤的蜜汁。 他開始移動了。阿曼達覺得他正走在一條連接兩人的高壓線上,他每走一步她的心 臟都像被拽了一下;她的身體像電流通過一樣不住地顫抖;她的頭腦發狂地興奮起來。 他的眼睛盡情地欣賞著她的身體,引誘著她的靈魂,要她成為他渴望的一切。 「為我舞蹈。」他終於下了命令。 阿曼達的雙乳在薄薄的紗衣下高高挺起,渴望接受他雙手的撫摩。她和著東方音樂 的節奏搖擺著臀部,感覺到紗衣隨著她緩慢起伏的動作滑動、閃光,她感覺到了慾望。 她充滿了性感。 「和我一起跳。」她伸出手邀請他,渴望再次投入他的懷抱。她的聲音由於強烈的 情感而顫抖著。 「決不!」他回答,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你怎樣扭擺旋轉都可以,向 我證明你能履行諾言,像你答應過的那樣跳給我看。」 這句話進一步證明了他還是不信任她,阿曼達盡力控制住自己,不讓它刺傷自己的 心。他不願與她共舞,他肯定不願意。「我以為那會給你帶來更大的樂趣。」她懇求道 ,隨著音樂搖擺著,誘惑他,召喚他。 他帶著高傲的神情看著她,「你難道對我們的文化一無所知?千百年來,女人們跳 舞只為取悅男人。」 阿曼達對這種舞蹈既無知識也無技巧,怎能比得上扎比亞的專業舞女?如果這樣做 只能招來他的輕蔑,她只能接近他,觸摸他。 她邊舞邊向他靠近,訴說她的理由,大膽挑逗他。「在扎比亞可能是這樣的,但在 我的國家裡,男人和女人一起跳舞,從來都是這樣。這並不是因為男女平等,而是因為 雙方都能從中得到更大的樂趣。」 「可你是在我的國家裡。」他提醒她。 阿曼達張開雙手,像是在給予什麼。「難道我們不能超越種族和文化的差異嗎?」 她輕輕地重複他在費薩酒店對她說過的話,這句話曾那麼有力地駁斥了她拒絕他的理由 。 他一下子變得僵直,繃緊的下巴稍稍抬起,好像挨了她一拳似的。她感覺到他內心 的衝突,與她共舞的強烈衝動在同他刻板的舊觀念作激烈的鬥爭。 「你答應過為我跳舞,」他依然堅持著不想讓步。 「為你而舞……與你共舞……你可以感覺到這是為你一人而跳的舞。」 「那樣我看不見你。」他不理會她的話,不屑地轉身拒絕了她。 她飛快地伸出手抓到他的肩膀,不讓他走開。他沒有脫身離去,但也沒有轉過身來 。 「你會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她用沙啞的嗓音向他保證。「你會看到我的眼睛。 」 阿曼達的手慢慢移動,滑向他的手臂。她感到他正在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情慾。他 慢慢轉過身來,阿曼達的手隨著他的動作落了下來。那沒有關係,因為他的眼睛告訴她 ,他的心已被深深地打動,這遠遠超過了身體的感覺。那雙黑眼睛裡的狂濤告訴她他的 感情正掀起風暴。 「你的眼睛像海洋那樣深邃,像天空一樣神秘;它們允諾著未知的歡樂,吸引著男 人……無法抗拒。」 阿曼達靠近他,「接受我能奉獻給你的一切,接受只獻給你一人的愛;感受我的身 體,我的心在和你的心一起跳動。」 他的手指越過他們之間的障礙,輕輕拂過她的腰際。阿曼達身上的紗衣加強了他輕 觸的感覺,她覺得身上一陣酥麻,似乎紗衣把他的情慾傳導到了她的身體上,使她的身 體更強烈地作出反應,比赤身裸體的感覺還強烈。 阿曼達知道,她必須讓這個男人清楚地看到她愛他;她必須打消他的一切疑慮,讓 他確信這一點。只有當他絕對信任她,相信她永遠不會背叛她時,他才會真正認識到她 的愛。 她讓音樂滲透到身體裡,深深吸納著素馨發出的醉人芳香,像波浪一樣貼著他的身 體,挑逗他,刺激他。她的大腿滑過他的大腿,她的乳峰擦過他的胸膛,她的眼睛一刻 也不肯離開他的眼睛。她要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瞭解她,相信她。 他男性的慾望一觸即發。 停在她腰部的手指順著臀部的曲線輕輕滑下,另一隻手順著脊椎的曲線輕撫著她的 後背。阿曼達在他的愛撫下禁不住渾身顫抖,同時也看見他眼睛裡狂喜的光彩。她這才 明白,她的身體反應比任何衣服式樣都更能引起他的亢奮。 阿曼達把雙手放在他肩上,撫摩他露出的後脖頸。他情不自禁地迸出一聲壓抑住的 喊叫。他把她抱得更緊,將她緊緊壓在他堅硬的胸前。 阿曼達感到身體內聚起一股熱流,並漸漸集中到她的兩股之間。這種感覺越來越強 烈,越來越尖銳,讓她極度興奮。她的眼裡充滿柔情蜜意,依戀地盯著他的眼睛;她的 雙唇半張,喘息著,散發著生命的氣息,這是她奉獻給他的禮物;她已把自己的感情毫 無保留地袒露在他面前。 如果他能看見她的心,他一定知道那是為他而跳動; 如果他能看見她的思想,他一定知道那裡完全被他佔據; 如果他能看見她的靈魂,他一定知道那是屬於他的。 「阿曼達……」 他輕輕呼喚她的名字。他看見了,理解了,相信了。他把這聲呼喚帶進她張開的嘴 唇裡,用自己的雙唇封住了她溫暖性感的嘴唇,將自己的生命融入她的呼吸裡。他小心 溫柔地吻著她,以無限溫情呵護著她獻出的愛。他仔細品嚐著她的愛,好像那是世界上 最甘醇的美酒,那麼美妙,那麼獨特,那麼不可思議,那麼令人陶醉。 他的手指摸到她肩上的金飾針,只一下就打開了別針。他分開垂下的飾條,露出她 的肩膀,把嘴唇從她的嘴上移開,將溫柔火熱的吻印在她的喉嚨上。阿曼達本能地把頭 向後仰去,讓他盡情地吻著。她的雙手焦急地摸索,想更多地觸摸到他的肌膚。她把扎 ·西拉克的頭巾甩掉,把雙手插進他厚厚的絲般光滑的頭髮裡。 他用舌頭鬆開她胸前的紗衣,吸吮舔弄她的雙乳,阿曼達幾乎失去了意識。她身上 的衣服從臀部滑落時,他的目光也隨之而去,敬慕地看著展現在面前的美麗胴體,以及 緞子般光滑的肌膚,他一路看下去,直至紗衣落在她的腳邊。 靈活的手指到處漫遊,不肯停息,它們在她的身上引起一陣陣快感;他的嘴唇向她 的身體發起了無情的攻擊。阿曼達覺得渾身軟綿綿的,被他撩撥得激情難捺。她不敢叫 出聲來,害怕他停止這令她極度愉悅的撫愛。 她的胸部劇烈地起伏著,雙腿不住地顫抖。他毫不費力地把她橫抱在懷裡,阿曼達 不在乎他抱她去哪兒。她依偎在他胸前,渴望被這個男人佔有,只被他一人佔有。 他抱著她走過拱門,來到一個露台,這裡的素馨花香味更濃了,空氣更溫暖,更刺 激情慾。阿曼達看到了夜空,今夜星光燦爛。 他把她放在一個堆滿墊子的高台上,上面鋪著厚厚一層野玫瑰的花瓣,柔軟芬芳; 新鮮的素馨葉子在她的上半身周圍圈成半圓型。阿曼達意識到這都是為她準備的,心裡 湧起了無限愛意,對他們之間的愛情更是堅信不移。他曾希望……夢想……與她結合。 他輕輕撫摩她的乳房,像是夏日裡吹來的一陣微風。 「來吧,」她忍不住呻吟著,「愛我!」 他的衣服被拋到一邊。她用眼睛享受著他的軀體美,他的身材勻稱,堅硬的肌肉繃 緊,線條柔滑。在月光下,他光滑的皮膚閃著光澤,像是拋光後的青銅。阿曼達被他迷 住了,他的情慾勃發,清晰可見。 她的慾火在熊熊燃燒。她不想隱藏自己的慾望,也不想隱藏渴望被他擁有。她未著 寸縷地躺在那裡,胳膊伸在墊子上,期待著他的到來。 他來到她身前,一心一意地與她交合。隨著一聲嘶啞的叫聲,他進入了她的體內。 阿曼達感覺到強烈的成功感和滿足感,因為他們終於結成了一體。她的溫暖包圍了他, 一陣狂喜流過了他的全身。 他發出一聲驚詫的歎息,阿曼達覺得很得意。她知道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她正 在給他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獨自擁有他。與他以前或將來的女人都不同。讓他成為自 己的一部分,就像她是他的一部分……從這一刻起,直到永遠。 阿曼達伸出雙臂抱住他,把他拉近自己。她必須貼近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接近。 她必須證明她對他的愛、渴求和需要。他必須知道他是她所愛的惟一男人。 他沒有抗拒,他們的軀體緊挨在一起。他把她摟在懷裡,輕吻她的前額、鬢角、臉 頰和嘴唇。 「跟我安靜地躺一會兒。」他輕聲說。 他的雙手在她的後背和肩膀上塗了一些芳香的乳液,他的動作綿長柔和,催人入眠 ,體現了另一種親暱。阿曼達享受著他催眠似的觸摸,身心放鬆下來。他的手在她身上 移動著,溫柔地撫摩她的胳膊,甚至她的手指,只要他能夠得到的地方他都撫摩一遍, 讓她得到安寧。 阿曼達在他的撫愛下快要睡著了,這時她感到他在她的體內又活動了。她沒動。她 很想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麼,怎樣對待她,所以她假裝睡著了,只是等待著。他的情慾 並沒有消退,但是他不想弄醒她。慢慢地,她動了一下,好像剛剛醒來。她抬起頭湊近 他的耳朵。 「我剛才做了一個極其美妙的夢,」她低聲說,「在夢裡,你讓我享受到巨大的樂 趣,比我能想像到的多得多。現在輪到我來讓你快樂了。」 她在他身上搖動起來,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他要再一次奪取控制權時,她沒有拒 絕。她沉浸在性愛的幸福之中,盡情享受這極度的興奮,因為她知道他的給予是發自內 心的。 後來,當星星從天空隱去時,他們相擁著睡著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章】 科茲姆難以掩飾他的疑惑。他勸說自己,生活變得快。但眼前這些變化如此徹底 ,速度如此之快,要適應它們可真不容易。 婚禮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科茲姆擅長組織大型的紀念活動。當然,這是一次最盛 大的活動。不過,他沒有得到任何具體的指示,所以也容易處理。 所有未來的王后都不再被關進鼠洞——這個公告的頒布完全是另一回事,它不僅僅 是變化,它是同傳統的徹底決裂。不僅如此,它還要寫進國家的憲法,這個公告將變為 不可更改的法律。這種篡改歷史的行為是史無前例的,科茲姆為此感到心煩意亂。 他沉思著,地質學家的女兒有辦法辦成這件事,而他卻沒有這個本事。科茲姆阻止 自己繼續這樣想。她是王妃,不是地質學家的女兒。在這種時候,如果不小心說出對未 來王后不敬的話,就會給他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他必須小心,扎·西拉克顯然深深迷戀 著他的未婚妻。 當然,她擁有最妖嬈的身材,很容易挑起男人的情慾……閃閃發光的金髮多麼迷人 ……科茲姆嚴厲地制止住這些想法。這些想法會使他的腦袋永遠離開他的身體。他曾經 贊成過這種刑法,不過經過周密的思考之後,他現在覺得砍頭與老鼠洞一樣都是過於極 端的措施。也許王妃的溫和沉穩在扎·西拉克身上起了作用,也影響了他的思想。 今天是個繁忙的日子。酋長要主持公開法庭;議會要延長到下午;還有一個代表團 的事情要處理。然而,酋長看上去非常輕鬆,一點都不著急。他的手指不再像個節拍器 一樣機械地敲打椅子扶手,現在它們好像在隨著輕鬆悅耳的音樂在扶手上跳舞。 科茲姆搖搖頭,許多事情他都無法理解。早在檢查液壓千斤頂以前,扎·西拉克就 改變了對地質學家的——不對,是王妃——的看法,而且顯然相信了她。這一切是如何 發生的,對於科茲姆來說完全是一個謎。不過扎·西拉克的判斷是正確的,千斤頂在巨 石的壓力下折斷了,根本不關阿曼達的事。 儘管如此,扎·西拉克很可能因此而送命。如果他沒能躍過深淵,爬上山頂的鷹巢 ,在那裡用圖章戒指內的發射器召來直升機,那麼扎比亞今天就沒有統治者了。科茲姆 可能會失業。他一想到可能出現這樣可怕的後果就不寒而慄。 而他冒這樣的風險只是為未婚妻採集奇怪的水晶石!科茲姆認為這樣做毫無意義。 水晶石看上去賞心悅目,不知緣何它們周圍的空氣都帶著清新芬芳的味道,但從本質上 來講它們毫無價值。扎·西拉克為什麼要把它們鑲嵌在金戒指上,這看起來……科茲姆 強迫自己停止這種批評性的想法。金子確實給它們增添了價值,不過他仍認為把這種戒 指當作未來王后的結婚禮物顯得太寒酸了,但酋長無疑有他的道理。 科茲姆驚恐地注意到扎·西拉克已經有五分鐘沒開口了。科茲姆緊張地咳了一聲, 「我確實派了個信使去找王妃了,閣下。」他生怕犯錯誤。 扎·西拉克仁慈地笑了,「沒關係,科茲姆。王妃準備好自然就會來的。」 這是另一件讓科茲姆煩惱的事。自從示巴女王的紗衣之夜過後,嚴格執行計劃、嚴 格遵守時間的習慣就不再受到重視了。科茲姆怎麼也想不通,扎·西拉克為什麼聽任王 妃按自己的意志行事。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後果呢?科茲姆不願再想下去了。他安慰自己 說,扎·西拉克無所不知,他那樣做一定是英明的。 通往市政大廳的門打開了。王妃走進來時,科茲姆和扎·西拉克立即站起身來。她 真是一個罕見的美女。她穿著一件色彩朦朧的淡紫色長袍,隨著她的走動,薄薄的衣衫 在她婀娜的身後飄拂起來,勾勒出美妙誘人的曲線。 科茲姆努力把思想拉回到合適的位置。這件袍子當然極為莊重,它長及腳面,兩隻 優雅的長袖輕拂著她柔軟勻稱的手臂。王妃定會給酋長增光添彩。科茲姆一開始認為這 樁婚姻是個錯誤,因為它既不能與他國結成聯盟,也不會擴大本國的貿易範圍……不過 ,只要是見過王妃的男人,很快就不再堅持這個觀點了。 阿曼達走向扎·西拉克時,朝科茲姆微微一笑。凡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個矮小 粗壯的男人是多麼可愛。他有時不太自信,但她會幫助他學會獨立行事。他總是急於取 悅他人,急於把每件事情辦好,而且他還認為扎·西拉克是個智慧的源泉,所以他是個 不可多得的私人助手。 阿曼達向她深愛的男人展開燦爛的笑容。他的眼睛看著她,眼神像天鵝絨般柔和, 一抹微笑出現在他的唇邊,彎成了一道性感的曲線。他牽起她的手,領她來到他座位旁 的椅子前。阿曼達又一次對他的觸摸帶來的快感感到驚異。他的皮膚帶給她暖意,他細 長柔軟的手指帶給她力量和溫柔。 「為什麼要我到這兒來?」阿曼達不解地問。他居然讓她到這兒來,這裡本是他傾 聽人民心聲的地方。 他的眼睛閃動著惡作劇的光彩,「我要你無處不在。」 她大笑起來,「我不能出現在科茲姆先生面前,他會感到震驚的。」 「對,我不敢肯定科茲姆還能經得起幾次震驚,當然我們會考慮到他的感受。不過 這件事情同你有關。」 他扶她坐下,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下,朝科茲姆抬了抬手。 科茲姆先生搖響了鈴鐺。 門開了。 阿曼達想像不出什麼事情同她有關。只見莫卡猛地衝進門來,孩子氣的臉上滿是興 高采烈的神情。他先鞠了一躬,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讚美和吹捧扎·西拉克的英明和慷 慨。 「你可以向王妃報告了。」扎·西拉克冷冷地打斷了他。 莫卡立即領會了這個提示,「我帶來了好消息和壞消息。」 「壞消息是什麼?」阿曼達問,心想他不會又打著王宮的名義訂購了一大堆東西吧 ? 「我們找不到那些山洞。」莫卡悲哀地宣佈。 「那就證實了那些山洞並不存在,」阿曼達表了態,「你幹得不錯,莫卡。我想我 當時是在追逐虛幻的彩虹,不過我想確定一下。謝謝你。我很高興這件事終於了結了。 」 扎·西拉克緊緊握住她的手。她也緊握住他的手。這個秘密就永遠存在於他們兩人 之間了。 莫卡高興得滿臉放光。「如果是那樣,」他快樂地說,「就只剩下好消息了。」 「好消息是什麼?」阿曼達問道。 「您的保鏢為您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對阿曼達來講,這當然算是一條消息,但她無法相信它是好消息。 「您的保鏢已經抓住那個男人了。他說了許多荒謬無禮的話,都是針對您這樣的金 髮女性的。」莫卡繼續說道。 在這裡?又聽到這種話?阿曼達惱怒地想。 「他說您愚蠢,說您是笨蛋,說您是條母狗。」 阿曼達被激怒了。 扎·西拉克探過身來小聲說:「查爾斯·阿諾德被開除後不服氣,他提出了上訴。 我拒絕了他。顯然他認為他因此就可以想罵誰就罵誰。」 怪不得查爾斯·阿諾德到阿爾卡巴布來,他是想借侮辱扎·西拉克的未婚妻來發洩 怒氣。阿曼達對她的保鏢感到十分滿意。 「我的保鏢是怎麼處理他的?」 「正如您所知道的,像您這樣的金髮女性在扎比亞非常受尊重。」莫卡熱情地說。 「我早知道扎比亞是一個迷人的國家。」阿曼達以同樣的熱情回答。 「所以我們把他罵人的話寫在牌子上,掛在他的脖子上遊街示眾。老百姓對他很不 滿意,他們呸他,向他扔駱駝糞……和臭烘烘的垃圾。」 「噢,天哪!」阿曼達可不能確定阿諾德是否應該受到這種侮辱。「他是個狡猾討 厭的小人,但我最好去看看這個可憐的傢伙,別讓他受到傷害。」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那樣做。」扎·西拉克淡淡地說。 莫卡極其贊同他的話,衝他咧嘴一笑。「我們還做了一些難以形容的事,那正是他 需要的東西。」 阿曼達的腦子裡立即出現了老鼠洞的可怕景象,她噌的一下站起來。「馬上帶我去 找他!」她命令莫卡。 「王妃!」科茲姆驚恐地猛然站起來。 扎·西拉克向科茲姆遞了個眼色,站起身來準備陪她一起去。「一旦她不服管束, 你是制止不了她的,科茲姆。你能做的惟一事情就是盡量滿足她。」 「英明,非常英明。」科茲姆咕噥了一聲,但掩飾不住對事態如此變化而感到的苦 惱。 莫卡引著他們來到王宮的迴廊上,沿著迴廊他們走進一個小院子,這裡通向一個花 園。阿曼達突然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她忍住沒說話,但心裡已決定要改造這裡的 污水排放系統。莫卡推開一間屋子的門,後退一步,讓阿曼達看見裡面的人。一股惡臭 撲面而來。 「我們在他身上塗了阿魏膠,」莫卡驕傲地宣佈。「他自己都受不了這股臭味,更 不用說別人了。這種惡臭是植物自然散發出來的。這難道不是一種很好的懲罰嗎?」 查爾斯·阿諾德一副可憐相,他跪在地上哀求道:「曼迪,看在上帝的分上!做點 什麼吧!幫幫我!」 她屏住呼吸。「莫卡……」她喘了口氣,無法分享他孩子般的喜悅,儘管這種懲罰 對阿諾德這種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懾力量。阿諾德應當知道用卑鄙的手段陷害別人會 得到什麼報應。不過這就足夠了!「把他帶走……讓他洗掉身上的膠。」她憋著氣說。 「噢,謝謝你,曼迪。謝謝,謝謝,謝謝。」阿諾德語無倫次地說著,顯然他已經 到了忍耐的極限。 阿曼達想起過去他對她的侮辱。「查爾斯,以後請記住,我的名字是阿曼達,不是 曼迪。」 「阿曼達王妃,」莫卡更正道。「很快就會成為陛下。」他加了一句以增加份量, 然後他拍了拍手,保鏢們從院子裡湧進來。「好了,孩子們,」他歡快地說,「把他帶 走,扔進那個無人生還的井裡。」 「不!」阿曼達忙喊道,「我的意思是帶他去洗個澡,用硬毛刷子、洗衣皂、除臭 劑……」她又喘了口氣,這惡臭令人窒息。「抱歉,查爾斯,你是我見過的最唐突無禮 的人,從中吸取教訓吧。以後要公正地對待他人。現在我必須走了。」 扎·西拉克挽起她的手臂,嚴厲地補充了一句,「他的臭味除掉之後,莫卡,他必 須離開扎比亞,永遠不得返回。」 「也許他離境前就不用洗澡了,閣下。」莫卡急切地建議道。 扎·西拉克約束住他的熱情,「按王妃的吩咐做,莫卡。」 「是,是!她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您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噢,最仁慈的、最慷 慨的……」 沒等他讚美完,扎·西拉克趕緊拉著她離開那兒。「你付他多少錢?」阿曼達小聲 問。 他輕聲笑了,「這樣一個能幹的年輕人應該得到報償,他將你的一件麻煩事變成了 這樣好的結局,我親愛的。阿爾卡巴布的人民從心裡接受了你,把駱駝糞扔到這個小人 身上真是大快人心的事。也許莫卡又編出了一個新的傳奇:有個滿嘴髒話的外國人企圖 詆毀美麗的王后……」 那天晚上,阿曼達與扎·西拉克呆在他的私人套房裡。她舒舒服服地蜷縮在藍色天 鵝絨沙發上,問起參加婚禮的客人。 「你沒注意到傑貝勒·哈費不在名單上嗎?」阿曼達迷惑不解地問。 扎·西拉克朝她微微一笑,「傑貝勒·哈費實際上並不存在。那天在蒂爾哈姆村外 的帳篷裡,我曾經暗示過你。」 阿曼達驚訝地搖搖頭,「扎比亞的第二號人物是虛構的?」她覺得難以相信。 「那還是很久以前,當時的局勢動盪不安,我需要一個絕對忠實於我的人,一個我 能托付一切的人。我找不到這樣的人,所以我創造出傑貝勒·哈費。」 「你說過他是你的一部分。」阿曼達自言自語,現在她才意識到他對自己是多麼坦 誠。 「我必須過一種隱居的生活,」他解釋道,「這樣我就可以根據需要扮演雙重角色 。這變成了一個傳奇,並且流傳下來。它使扎比亞的人民更有安全感。」 誰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阿曼達沉思著,人們只見過他身穿黑斗篷,用兜帽遮住臉 。「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嗎?」 「連科茲姆都不知道。」 「那你如何向人們解釋他不能參加婚禮呢?」 「在我們的婚禮和蜜月期間,傑貝勒·哈費將負責照管好這個國家;我們回來時, 他不得不死去。他已經扮演了他的角色,完成了他的使命。」 「我不願意傑貝勒·哈費死去,」阿曼達說,「他是個好人,他是你的一部分。讓 他退休住在鄉間的寓所裡不好嗎?」 扎·西拉刻苦笑了一聲。「別說了,你總是有你自己的想法。我們回來後一起決定 傑貝勒·哈費的命運吧。」 扎·西拉克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他的手臂環繞著她,緊緊 擁著她。他的黑眼睛裡閃爍著一種阿曼達從未見過的光輝。 「現在你就是我的傑貝勒·哈費,」他溫柔地說,「比他還強,阿曼達,遠勝於他 。我終於找到了生命中的真正伴侶。我絕對信任你,我知道你也絕對忠實於我,就如我 忠實於你一樣,因為我們像一個人,好比我曾和他是一個人。我們已合為一體——不論 精神,內心,還是靈魂。」 他徹底向她敞開了心扉,沒有鎖閉裝置,沒有神秘的面紗。他的眼睛就是天上的星 星,她還需要慢慢探索,但那是屬於她的。她要和他一起走在人生的道路上,彼此理解 ,彼此分享歡樂和痛苦,共享愛的甜美芳香。 阿曼達摟住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扳向自己,他們愛著,吻著……品味著屬於他們的 未來……未來盛滿了甘醇的美酒。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鳳鳴軒言 掃瞄人員:忘憂丹棘 校對人員:忘憂丹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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