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傑洛維奇默默地站在窗前,用他那只沒有給打腫的眼睛,從自己的屋裡往遠
處看去。他一下午都在納悶,服下去的止痛片為什麼不起作用。所以他覺得時間過得特
別地慢。遠處的火車車場裡,一個穿蘭色制服的員工正從三個大約是等車的人的手中接
過票來。他們站在凜冽的寒風中,把衣領豎起來,帽子拉得低低的,盡量躲避寒冷。2
點45分的火車就要來了。傑克的眼睛迷迷糊糊地,他順著鐵道線看過去,鐵軌消失在拐
彎處的那幢房子後頭。那就是傑克上班的地方。
傑克看一看天。它好像隨時都會下雪似的。可老天的這幅陰沉沉的樣子已有好幾天
了。他們在電力公司加班加點的忙活已經好幾天了,怕的就是大風雪到來以後,因為用
電量突然加大而電路負荷不了。他的眼瞼腫得老高。他又是一陣眩暈。
2點45分的火車準時進站了。它那很明亮的蘭灰色車身令車站站台都有些模糊了。
傑克所在的角度正好能夠看得見列車的窗戶上反映出來的大樓。這正是傑克每天上班的
那幢大樓。特裡——傑克的同事——現在一定在喝他每天下午定時定點的那杯咖啡。他
總是在2點45的那班火車來時喝咖啡的。傑克甚至能夠看到他也站在窗前,手裡端著杯
子,在火車經過時,心不在焉地輕輕搖晃那杯子。
儘管自己斷了三條肋骨,傑克還是坐起來,伸手去夠電話機。脖子上的繃帶響了一
聲,他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那陣疼像閃電似的放射到臂上,他甚至呻吟了一聲,嘴都
咧開了。但他仍然堅持去拿話筒。拿到話筒,他說「啟動,」電話於是依他的命令接到
他的辦公室,秘書接了電話,例行的問候之後,將電話轉到了特裡的桌上。
「嗨,你在干什麼呀?」特裡的情緒很好,電話裡還聽得見他的小勺子在咖啡杯裡
攪動的聲音。
「挺好的,」他嘟噥著回答,他的下巴骨幾乎斷了,疼得要命。說話很費勁。「喂,
我需要你幫忙。」
「說吧,」特裡說。
「找到松樹嶺,」他說得很慢,聲音還很模糊,像是醉漢的聲音。「已經有兩個月
沒有交電費了。我想請你把電閘給拉了。」
「喂,傑克,你這不是為了報復克萊爾昨天狠揍了你吧?」
「誰揍了我?我可沒有說是克萊爾干的!」傑克嘴上抗議著,又是一陣劇痛竄過他
的下巴,疼得臉都變了形。
特裡咯咯地笑。「喬尼昨天晚上也在酒巴,他在另一頭。他可是看見你們爭吵以後
一塊兒離開的。」
「那你告訴喬尼,他看見個屁。」傑克心裡想,等我能見到喬尼跟他說話時,得跟
他打個招呼。「喂,你願意替我把閘給拉了嗎?」
電話的那一端可以聽得見特裡在敲電腦鍵盤,聲音僻僻啪啪,「我得先把他們弄到
屏幕上來,」特裡說,然後他哼什麼歌曲,「哈,他們來了,」然後又是哼歌曲,「不
對呀!」
「什麼不對?」
「他們是在老的網絡系統上。這裡控制不了。我得爬上山去才能拉掉閘。」
傑克往後微微一仰,非常疲倦地說,「是嗎?」
「你想,在這種時候我得爬這麼一段山路到那上頭去,只是為了把那個什麼戴爾或
是克萊爾之類的人家的電閘給拉掉嗎?」
「我知道你可以做得到的,他們不敢把你怎樣的。」
「就像克萊爾也沒有把你怎麼樣?不,沒門,傑克。這是你自己的事,你得自己處
理。」
「等一等,別掛電話。」傑克昏頭昏腦當中忽然出現一點閃光,「你可以把網柵調
起來,讓它覆蓋這整個地區呀。」
「網柵?對了。」
特裡又在電話的那一端辟辟啪啪地敲了一陣,甚至可以聽到電腦工作的嗡嗡聲。
「成了。你想知道點什麼呢?」
「他們與哪一家合用那電力線?那個網格裡還有別的人家嗎?」
「這可是很大的一個區域呢?我來看一看,有享特家,還有洛來爾家的農場……」
「那農場可是去年就給火燒了,」傑克說。
「是的,我看得出來。」
「還有別的什麼嗎?」
「有一幢建築物——嗯,編碼4K。這是哪兒呢?」
傑克也在努力回想究竟這是哪兒,「4K……,這意味著它已經廢棄了。可能是一座
學校或者!日教堂吧。」
「這是一座舊教堂,我想起來了。以前我上那兒,往山裡去釣魚時,總經過那座教
堂。」特裡眼看著網柵上,心裡有點納悶,「一座教堂?怪了……怎麼會有人用電呢?」
「有什麼流浪漢在裡面?是嗎?」
「嗯——嗯,為什麼到那裡去呢?」
「你從網柵上關閉這個區域的電力供應不就完了嗎?還省了你一趟爬山呢。」
「主意不錯,」特裡又在電腦上鼓搗了一分鐘,「第12區現在已經斷電,」隨著他
說出最後一個字,狠狠地敲了執行命令的回車鍵。
「謝謝,」傑克說,手一松,手裡的話筒從指間滑了下去。
「你真的是要讓克萊爾發瘋?他可是一只野獸啊。昨天晚上他的聲音咆哮起來可讓
人發怵呢,」特裡說道。
傑克手裡抓著那瓶止痛片,看瓶子上的用法,心裡想是不是又該服藥了。「別替我
耽心,他克萊爾現在,已經差不多就是呆在難民營裡了,他能把我怎麼樣呢?」
他掛上電話,本來想笑一笑,可痛得輕輕喊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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