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兒也不了解為什麼自己竟然那麼聽話，毫無反抗之意。也許是他嚴厲嚇人的語調吧。 還是晶兒本身突然有一種想逃跑的衝動……逃避他，也逃避自己從他那裡得到的各種感受。 還好，她發現臥房並非遙不可及。被這一大堆感情問題，弄得混亂、頭疼之際，還有個 地方可做避風港。 拖著庥木的雙腳，好不容易走到了床邊，脫下盛裝，換上睡袍。她熄了燈、上床，希望 靜靜地躺著可以減輕頭暈，或許也可讓她理出一點頭緒來。 慾望，對了，這是一種很容易辨認的情緒。她可以從自己的各種生理和心理上的表現去 印證它的存在。但是這其中還混有其他的微妙情愫在內。 在過去的兩個星期中，查德已與她化敵為友。即使如此，這友誼仍是不穩固的，只因為 他們有著共同的利益和漸漸增長的互敬。 整個晚上她被傑純鎮上條件最佳的單身男士們所包圍，而她卻一個也沒有看上眼。這跟 她當初在紐約的情形相似。那時姑婆居中做紅娘，介紹了數打年輕男士給她，結果她都沒 有興趣。一點兒成績都沒有。 唯一能夠深深打動她的人就是查德。只有他能激起她內心的各種情緒，像是忿怒、悲傷 、情慾，歡笑…… 她仰臥著看天花板上的月影。她被這一切弄得有點糊塗了，躺著、躺著，意識愈來愈模 糊。她閉上眼，還是暫時別去想，一切等明早再說吧。 ◆ ◆ ◆ ◆ ◆ 還沒睜開眼，晶兒就已呻吟出聲，酒精徹底地在她體內發揮了影響力，只要她一睜開眼 ，一定會受不了眼球後的刺痛。 那最後一杯威士忌……那杯為了反抗查德而一口飲盡的酒……就是那該死的最後一口。 什麼時候她才會了解，這些幼稚的舉動所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有人輕輕敲了一下房門，她往後縮了一下。「進來。」她應道，希望不是查德。她還沒 準備好見他。有關他們之間的問題，她尚未理出頭緒來。她睜開眼，看到麗莎走進來時立 刻鬆了一口氣，她還端來一杯冒熱氣的咖啡。 「啊，妳來得正好。」晶兒坐直身子，雙手抱著疼痛難當的頭，好像怕它掉下來似的。 「查德說妳早上喝杯咖啡可提提神。」麗莎遞給她咖啡和兩顆藥片，「他還說要妳把這 兩顆藥給吃下去。」 「什麼藥啊？」晶兒問道。 「強效阿斯匹靈。」 晶兒和著咖啡吞下那兩片藥，然後向後靠著枕頭，仔細端詳麗莎，她正用一隻手揉著後 腰。「妳沒怎樣吧？」 麗莎點點頭：「還好。這小傢伙這兩天的位置愈來愈低，我的背真有點受不了。」 晶兒覺得麗莎真是世界上最幸褔的人；她散發著丈夫愛的光輝，還懷著新生命的喜悅。 「麗莎……妳以前怎麼確定妳是愛瑞奇的？」 她坐在晶兒的床緣，面帶喜悅的說：「我初次碰到瑞奇的時候，覺得他是我所見過最討 人厭的傢伙。我真不懂有誰能跟他一起生活。後來，我對他有更深的了解，反而覺得生活 中不能沒有他。那就是愛了。晶兒，當妳愛上某個人時，妳會希望每天一早醒來，第一個 看到的人就是他，妳也會期望每晚睡前的時光都是跟他共度的。」 沒錯……晶兒早已意識到自己愛上了查德，只是她不願意去面對事實罷了。她也懷疑這 種愛情是不是早已存在，會不會是愛情的緣故害得她離家出走？那時她在感情上可能還太 幼稚，以致無法正視自己的情緒，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不會再否定自己內心的感情。 「妳愛查德。」麗莎很肯定地笑著說：「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們兩個人，晶兒。我看著你 們成長、茁壯。」 「他很會惹我生氣。」晶兒開玩笑地說。 「當然囉，查德能惹妳發火，也能讓妳傷得比誰都重。那是因為妳的愛情賦與他那種能 征服妳的力量。」麗莎伸手摟住晶兒：「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他也能為妳帶來最大的快 樂，讓妳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麗莎再度緊抱著晶兒，「我愛妳，也愛查德。 你們倆是我的最愛。我真高興你們之間一切都進行得這麼順利。」 「噢，慢點，慢點。」晶兒皺著眉頭：「我知這自己的感情，但是我卻不清楚查德到底 對我怎麼樣？」 麗莎面帶笑容說：「現在不正是去把答案找出來的時機嗎？」 ◆ ◆ ◆ ◆ ◆ 查德走進小墓園。發覺偉大的春天已經把整片墓園妝點得色彩繽紛，各種各樣的野花到 處都是。鐵欄的一邊長滿了垂柳，下垂的柳條像是哀悼長眠在地下的家人。 查德把墓園看成是一種生命延續的見證。晶兒的父母埋在這兒，還有她的且父母、曾祖 父母。她繼承的一切都在這塊土地裡，希望有一天，她的曾孫輩來此憑悼時，也會從先人 的在天之靈尋到慰藉。 可是今天查德的心情卻不平靜。前一晚發生的事，一幕接一幕在也腦海中顯現。他一夜 沒睡，那是一個充滿罪惡感和自責的夜晚。 昨晚他差點兒鑄成了大錯。他幾乎被情慾征服了。如果他真的跟晶兒上床，他這輩子都 不會原諒自己。 他承諾湯姆要替晶兒物色一個好郎君，但是自己的情慾卻常從中阻撓。昨晚看到她在那 些男人懷中起舞的樣子，使得他因妒忌而大感不自在。這是一種他從來沒有的奇特感受。 查德坐在湯姆的墓碑旁，冷靜地凝視著這塊墓碑。「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他問道， 同時彎下腰去拔除墓碑邊的雜草。現在要為晶兒找到未來的夫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在 他自己也想要她的情況下，如何去找人呢？ 他真盼望此時此地，湯姆能夠再現，為他指點迷津。他多麼希望能再見到湯姆炯炯有神 的目光，感覺他粗糙的手拍在他背上的溫暖，還能聽到湯姆輕聲地說：「好小子，要得。」 就算湯姆此時此地再現，查德知道他不會再稱讚他。查德覺得對不起湯姆，都怪自己沒 遵守諾言。湯姆給了他一個家，毫無條件接受他，而他唯一要求查德替他做的事，他卻無 法完成使命。這種痛苦和罪惡感的擔子實在非常沈重。 「查德。」 好一陣子，他愣住了。以為她的喊聲是出自想像。一轉身，竟看到晶兒站在墓園的入口 處。她看來像是秋之女神，又是金色，又是紅色，罩滿了一身。豔陽照在她的頭髮上，使 那頭紅髮顯得特別火紅，同樣也使得她皮膚的光澤特別暖和。 她穿著一條黃紅色的短褲和一件無袖上衣，出落得美麗大方。 查德一看到她，那種背叛了湯姆的情緒突然泉湧而上，眼見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他轉過 身去，背對著她，希望晶兒會自行離去，讓他自己去掙扎，去處理。但相反的，他聽到她 行走時碰到小草的颯颯響聲，而且愈來愈近。她就站在自己背後，距離很近。她特有的香 味籠罩四周。這是他認為最具挑逗性的味––蜂蜜似的甘美味加上新鮮的苜蓿味。 「我是來找點清靜的。」他如這自己的語氣不太友善，但他所要的只是想請她離去，好 讓他整理思路，讓他有尊嚴地承受這一切痛苦。 「我們應該共同承受悲傷的。」晶兒輕聲說道，想起風雨交加那天晚上，查德在他懷中 安慰她的情景。他自己又能在誰的懷中得到慰藉呢？ ◆ ◆ ◆ ◆ ◆ 查德很想抗議，想告訴晶兒他不是在哀傷，他只是……他那從湯姆過世後就控制得良好 的情緒，現在完全瓦解了。他對湯姆如父如師的思念，已化成了陰鬱的苦悶和悲痛。 他並不孤單。晶兒也在場。當她看到查德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感覺到他寬闊的肩膀開 始在發抖，她就上前摟住他，將他擁入愛的避難所中。 剛開始他顯得有點僵硬，不自在，拒絕接受她的擁抱。慢慢地，不自覺地，他放鬆了， 暴露了一時的弱點，接受她的安慰。 晶兒這種溫柔、細心、施與的一面是查德從來沒有看過的。他享受在她懷中的溫存，享 受這親近感，舒放一下壓抑太久的悲傷，進而能夠重新再凝聚力量。 他感受到體內有一股新生命力。他更敏感地察覺自己的臉，正好對著她的頸子和肩都相 連的彎曲部位。只要再稍微移動一點點，就可以吻到她下巴線以下的柔軟皮膚。 他往後退卻，想在做出任何愚蠢舉動之前把距離拉遠點。好在她對自己這種退避的舉動 並沒有表示抗議。 當她仔細端詳他現在平靜、堅定的表情時，竟忘了她來找查德的目的。 晶兒以她的懷抱提供了他短暫的安慰，但她自己也領悟到一個道理。查德非常敬愛她的 祖父，而湯姆也很疼愛他。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愛與她並不衝突，她根本不必因此而覺得 自己被冷落。 「我要向你道歉。」她打破了沈默。 「為什麼？」他提高警覺，不想再跟她為任何事發生爭端。他還需要時間細想兩人之間 的問題。 晶兒坐下來，雙手環抱著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自從幾年前你來到寧靜農場起，我 就處處指責你，否定了你對農場和祖父的重要性。」 查德聳了聳肩膀說：「沒關係。」 「有關係。我覺得你對爺爺來說非常重要。」她爭辯道：「我初搬來寧靜農場的時候， 少不更事，沒有想到自己雖然失去雙親，但對爺爺、奶奶來說卻是失去了兒子和媳婦。你 在這方面給了爺爺不少安慰。」 晶兒停頓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我總是以為，如果我承認爺爺對你的關心，那麼相對 的，就會減低他對我的關愛。」 「晶兒。」查德笑了笑。這個微笑使晶兒的心突然往下沈，「湯姆對妳的感情是沒有人 奪得去的。他比誰都深愛妳。」 「而我卻離他出走，傷了他的心。」痛苦的語調發洩了她僅餘的感情重擔。 「不對，那天晚上我講的並不是實話。」查德重重地歎了口氣。「剛開始的時候他很傷 心，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造成妳的出走。後來聽說妳到姑婆那兒去了，他也就放心 了。他希望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要我讀妳的信給他聽，尤其喜歡聽妳去大餐館、看舞 台劇等等瑣事。他要妳見識廣博，萬一妳決定要留在這兒的話，也是出於妳自己的意願， 而不是因為不了解外面的世界。」 「我那時非常想家，」晶兒哀傷地歎息，「但是礙於面子問題，我沒有立刻回來。我要 爺爺和你去求我回來。上帝啊！」她苦笑道：「我實在是太任性了。」 「晶兒，妳祖父也是個愛面子的人。不管他如何期盼你快回家，他不會先開口的。他認 為這必須由妳自己來決定。」 晶兒的聲音哽咽。「無聊的面子問題，害得我無法在他臨終時陪他，跟他作最後的道別 。」她轉向查德，眼中依稀可見剩餘的些許忿怒。「你為什麼拖了三天才打電話給我？你 為什麼不讓我參加爺爺的告別式？」 查德拉著她的手臂說：「晶兒，我試著連絡妳。妳姑婆說妳到紐約北部找朋友去了，住 在他們那兒。我打了不少電話，卻找不到人。」 「你為什麼不一直打電話，直到找到我為止呢？」 「我也無法解襗當時為什麼沒有繼續打電話。我試了幾次，後來大家都來找我，有很多 瑣碎的事情要處理。在妳祖父過世後的三天裡，我簡直忙得暈頭轉向。我像是身在大霧中 ，根本無法相信他已經離我們而去。」 他的語調摻合著沈靜的憂傷和深深的絕望之情。失去湯姆，對他們兩人的打擊幾乎是一 樣的，她現在略能體會查德是怎麼度過那三天的。 「晶兒，我無法還給妳那三天的時光，我也無法為妳再辦一次葬禮。我唯一能做的事， 就是向妳道歉。」 這次是他主動去摟抱她，擁抱有著不少療傷止痛的作用。他倆之間僅存的一點悲痛、隔 閡和忿怒也都一掃而空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晶兒內心對查德的愛情。突 然她把他推開了。「查德……關於昨天晚上……」 他很快站了起來，姿勢有點異樣的緊張。他向下看著她，注意到她眼中的溫柔。他知道 自己必須當機立斷，做一個抉擇。不是向她表明自己對她的感情，就是說些讓她一去永不 回頭的話。「對了，關於昨天晚上。」他用手摸著下巴，故意避開她的目光。「顯然的， 我們之間不能說沒有感情。但我卻不能確定是什麼樣的感情，更不知這該如何處置這段感 情。」 愛情，這是愛情啊！晶兒真想大叫出來。但她沒有這樣子做。她不能教他怎麼去愛，怎 麼去反應。她自己也不確定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她只能用關愛的眼神看著他，等著他再 說些什麼。 「我看我倆之間最好是慢慢來，順其自然發展。」他最後終於開口了。 晶兒對他的太過小心有一點失望，但也很高興他願意繼續發展他們的關係。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他伸出手要拉她一把。 晶兒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讓她覺得溫暖。這結果比她心中想要的差一大截，但至少也 是一個起步吧。 晶兒覺得她和查德間正展開一種全新而美妙的關係，就像眼前各種春天的景物和氣息一 樣。她覺得自己像是春天的小草，試著要從解凍後的土壤中鑽出來。也像是盛開的花朵， 享受著陽光愛的滋潤。她渴望跟查德一起去開創未知的前途，而且她也深信，不管結果如 何。 他的心裡永遠會有她，而她也永遠會懷念他的。 快走到他們住的房子時，查德說道：「我看該回去繼續把房子漆完。」 「要我幫忙嗎？」 查德給她一個迷人的微笑，他那性感、半彎的嘴唇，常使晶兒血液沸騰。心跳加速。「 我覺得我們還是合作做別的事比較好。」 晶兒一陣臉紅。想到上次一起工作，結果弄得兩人慾火中燒，差點一發不可收拾。 「你講的有理。」她也承認道：「那我進去看看麗莎有什麼要幫忙的。」 他點點頭，鬆開了握著她的手。她飄飄欲仙地走進屋內，很有自信，查德遲早會屈服在 她的熱情之下的。「麗莎。」她叫道。 「在這裡。」麗莎微弱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 她發現麗莎無力地坐在餐桌旁。「坐著別動，我先去倒杯咖啡再來陪妳。」晶兒說著就 到碗櫃內找了一個杯子。「妳今天感覺還好嗎？」 「沒問題，我要生小孩了。」 晶兒大笑。「妳當然要生小孩了，不然的話我們可要幫妳減肥了。」 「妳會錯意了，我是說目前，就是現在，我覺得要生了。」 晶兒立刻轉過身來，結果咖啡也溢出杯外，灑得桌面上都是。這時她才看清楚麗莎痛苦 的表情，她原來還以為是笑容呢。她雙手緊緊抓住餐桌的邊緣。晶兒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手 上緊張、突出的關節。 「老天保佑啊！麗莎。妳現在隔多久陣痛一次？」晶兒放下咖啡，趕到麗莎身邊。 「我也不清楚……四……也許五分鐘吧。」麗莎吹了一下從前額垂下來的一綹汗濕的頭 髮，扭曲著臉擠出一抹苦笑，顯然這時候陣痛剛過去。「我想這次準沒錯，就是它了。」 「我去找查德。我們得送妳去醫院。」晶兒跑到後門那兒。「查德！」他正想往穀倉走 ，聽到叫聲立刻停下來。「去找瑞奇！麗莎要生了！」晶兒用雙手圈成喇叭，放在嘴邊喊。 查德點了點頭，停頓片刻，待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後，他立即朝雞舍的方向奔去。晶兒又 趕回麗莎身邊，她正掙扎著想站起來。 「麗莎，妳要站起來嗎？」 「我不先上車怎麼去醫院啊？」 「好吧，我扶妳上車。我送妳去醫院，瑞奇可以在後座陪妳。」 她花了一兩分鐘把麗莎安置在後座。剛坐定，她另一次陣痛又來了。晶兒握著麗莎的雙 手，讓她用力抓著自己的手，直到這一波陣痛結束。 查德和瑞奇也跌跌撞撞地趕到了。瑞奇進了後座，而查德也跳進前座乘客的位子。 晶兒啟動了車子，飛快地從農場的碎石子路轉上公路，直駛鎮上的醫院。 晶兒專心開著車，她要儘快、而且安全地把準媽媽和準爸爸送達目的地。儘管全心全意 在開車，她仍然可以察覺，坐在旁邊的查德一直很驚慌不安。她很有自信地對他笑了笑。 「別擔心，我們會及時把她送到的。」 「那很好。我曾經幫忙接生過不少牛羊，但小嬰兒，我……」想到這兒，他臉都白了。 「放心啦，查德。我不會讓我兒子在後座出生的。」瑞奇說道：「麗莎和我為了這一刻 等了好久，這小子應當能撐到醫院吧。」 「噢，瑞奇。我真不敢想像這是真的，」麗莎輕聲說道：「我們終於要有一個自己的孩 子了。」 他們的親密和關懷充滿了整個車子，晶兒非常感動。戀愛會比創造一個新生命到世上還 美嗎？她偷看查德一眼，他卻凝視著窗外，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到醫院後有很多事要處理。填表格，回答問題，然後他們用擔架很快地推走麗莎，瑞奇 、查德和晶兒則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去等待…… 瑞奇和查德在房內踱來踱去，偶爾還會不小心撞上對方，抱歉地互相笑笑。直到晚上晶 兒才勸動查德跟她到自助餐廳去吃點東西。 「妳看一切都沒問題嗎？」在電梯內，查德擔心地問：「怎麼等這麼久？」 「我聽說生第一胎總是會很久的。」晶兒好奇地看看他，「你沒事吧？我敢說你跟瑞奇 一樣緊張。」 「我只知道這個孩子對麗莎非常重要。」他們走出電梯，「麗莎和我處得很好。尤其是 妳祖父過世後的那幾天，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不少忙。」 晶兒點點頭。「麗莎是我碰到過的最有愛心的女人。他們的小孩一定會很幸褔。這對寧 靜農場也是很好的。」 「沒錯。」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她也覺得他好像要宣佈什麼重要事情似的。「你要 鮪魚還是火腿沙拉？」他的問題可真「重要」啊！ 他們買了咖啡和三明治就匆匆趕回候客室，生怕耽擱太久。 查德和晶兒吃三明治時，瑞奇還是不停地踱來踱去，偶爾吃一點手中的三明治。他終於 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用手指在旁邊的小桌子上敲擊著。 繼瑞奇之後，查德同樣開始踱著步子，偶爾也看一看手錶。他走來走去時，不免惴度著 ：假使現在要生產的是他所愛的女人，而生的是他的兒子，他會有何感受呢？這種想法雖 美，但好像不太實際。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孤獨的人，不需要依賴任何人。當他失去母親 時，他曾發誓不再愛人，那種失去親人的感覺實在太痛苦了。後來湯姆無意中攻破了他的 心防，而他的去世，又讓查德再次對愛失去了信心。可是，查德卻沒有預期到晶兒對自己 的感情有了巨大轉變。瑞奇和麗莎在車上那席話，深深的影響了他，使他重新評估自己對 人生的看法。 他看了看坐在一邊翻閱舊雜誌的晶兒，老天，她是這麼美，這麼有活力。查德像大風浪 的夜晚在海中漂流的船隻，被燈塔的燈光吸引住了。她是這麼熱情奔放、執著。在愛情上 ，她會全心全意，無怨無悔的。她強烈的感情查德不但不覺得可畏，反而感到相當親切。 「瑞奇？」魏大夫滿臉笑容的走進候客室：「你現在是一個八磅重的健康男嬰的爸爸了 。他們母子都很平安。」 這個平常沈默的大漢大叫起來，恐怕在半徑五英里之內都可以聽得見。大家高興得擁抱 成一團，然後護士領他去看他的太太和新生兒。 醫生走後，查德和晶兒互相報以欣慰的笑容。「今天真不簡單。」晶兒很感性地說道。 「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查德同意她的看法。 「嗨，查德，晶兒，」瑞奇把頭伸出來道：「進來看看這小傢伙。」 「我們可以進去嗎？」晶兒不確定地問道，她對醫院的規定並不熟悉。 「管他的，我付的錢，我想我有權利邀請任何人進來。」瑞奇大喊，示意大家跟著他走 過旋轉門。 他引大家進入的房間顯然是恢復室。麗莎躺在床上，手臂上接著一個血壓測量器，而躺 在她臂彎裡，用藍色毯子包住的，就是那個大家期待已久的小伙子。 「你們看看這小子。」麗莎容光煥發地說。她把毯子整理了一下，露出了嬰兒的一撮頭 髮和可愛的臉頰。「我跟各位介紹，這位是湯姆。」 晶兒獲知麗莎和瑞奇為寶寶取名湯姆。是為了紀念她祖父時，心中異常激動。這對爺爺 來說，是一種無上的恭維。 查德的眼光從新生兒轉向晶兒，他眼中充滿驚奇，那是對生命創造之奇的敬畏。「晶兒 ，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抓住她的手臂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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