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計圓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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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分居的夫妻,像搭上離婚的列車!除非,有人踩煞車! 白愛倫為權宜之計,和醫師陸瑞克成婚。 五個月後,他們就分居了。 在簽字離婚的前夕,他們各自在前次婚姻的兒女,競宣佈訂婚…… 在聯手反對兒女訂婚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本身婚姻問題的根源。 不過,卻沒發現,一項巧計,正在進行……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訂婚啟事 陸白府文定之喜 倫敦武士橋區 陸瑞克之子陸格雷 倫敦 W十四區 白海倫之女白愛咪 謹向諸親友宣佈文定喜事 這則泰晤士報上的訂婚啟事躍入白海倫眼裡時,她滿嘴的橘子汁竟然噴了出來。愛咪和 格雷?怎麼可能?一定是有人開玩笑!不可能…… 「怎麼了,海倫?」坐在餐桌對面的白老爹探詢地朝她皺眉。 她趕緊合上報紙,把那則啟翦夾在內頁,刻意保持不慌不忙的動作,把剛才噴出的橘子 汁用膝上那條雪白的餐巾擦掉,若無其事地對著父親微笑。 「喝果汁嗆到了。」她隨口輕快地說。父親的心臟不好,她可不想讓他為這種事操心, 畢竟這只是愛咪的某個朋友開的玩笑,為今天正是愛咪的生日。只不過,海倫的父親不會像 她一樣覺得好笑。 「你真夠笨手笨腳的,海倫。」他站起來拿濕抹布。 這句話罵得她有點惱。「只是果汁而已,而且桌布洗得掉。」她悻悻地說,可是隨即又 有點後悔,因為父親正用受傷的眼神看著她,責怪她沒來由的激動。 要怪的話該怪報上的那則啟事讓她失了態,她不得不承認事實如此,雖然她知道那只是 一場胡鬧。 「對不起。」她歎口氣,站了起來,「我該走了,今天我有三場婚禮。」話雖如此,在 走之前她還是自動地開始清理餐桌上的東西,動作一如往常地乾淨利落。 「放著,海倫。」她父親責備地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可以做這些。」 她朝他露出一個深情的微笑,為他體貼的提議,心裡忍不住仍為剛才的唐突而愧疚。很 快地她把收拾餐桌的工作做完了。「別忘了今晚我們要和愛咪一起吃飯。」她提醒道,一面 穿上那套剪裁極為合身的黑色套裝上衣,而底下那件高領的淺藍襯衫和她灰色的眼睛看來極 其協調。 這句暗示他已經記不住事情的話似乎又冒犯了他,他連自己都不肯承認已經高齡七十八 了呢。「你以為我會忘記外孫女的生日啊!」 誰可能忘記呢?海倫笑著想,愛咪已經連提了好幾個星期,都快把他們逼瘋了呢。 今晚就他們三個自家人一起吃晚餐,明天愛咪才和她所有的朋友在城裡一家飯店舉辦一 個宴會。這是為了方便外公幫她慶生的安排,讓他不必忍受嘈雜大型宴會的折磨。 在走向前門的途中,海倫在門廳鏡子前停下來看看自己的身影,倒不是出於任何虛榮, 而是她每天在前往開在城裡的花店前,總是會先檢查一下自己的儀容。 短短的黑髮沒有任何泛白的跡象,大大的灰眼睛四周是長長的黑睫毛,小巧的鼻子略微 朝上,使她看起來更顯年輕,她的嘴巴寬大而帶著笑意,臉色光燦潔白。多年來她吃夠了苦 頭,然而在她風情萬種的美麗臉龐上未曾留下·點痕跡。 她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外表實在不像是個十八歲女孩的母親,也沒想過當年生下那可愛 但有點調皮的女兒時,還比今天的愛咪年輕呢。以三十五歲的人來說,她看來差不多只是愛 咪的大姊而已。 「晚上見了。」檢查完儀容,她大聲對父親說,繼續走向前門,心裡已經開始想著今天 的婚禮她該準備哪些盆景和花束了。還好婚禮都在下午舉行,否則她就必須在早上六點前趕 到花店,而不是像現在的八點半,然後到晚上愛咪的生日晚餐時她大概會累垮了。 當打開那輛銀色「麥徹」牌小轎車的車門時,她才發現自己把那份折起的報紙帶了出來 。這是出於下意識的動作,不過謝天謝地的是,她沒把它留在屋裡讓父親翻來看! 坐上了駕駛座,她刻意地又看了一遍那則訂婚啟事。沒有錯,她心情沉重地仔細讀著, 是愛咪和格雷。而格雷又牽扯到陸瑞克……不知道瑞克是否看到這則啟事,他訂的晨報向來 就是泰晤士報。 不管是不是惡作劇,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登一則澄清啟事了! 等她到了店裡,得盡快打個電話給愛咪,警告她發生了什麼事。毫無疑問,她的女兒會 為這整件事笑翻了。如果男方換成是陸格雷以外的任何人,海倫自己也可能覺得很好玩呢。 海倫把車停在花店的對街時,時間正好是八點半,她下了車,還帶著那份報紙。花店裡 全職的助理珊妮,和兩個通常在週六來幫忙的年輕女孩,都已經等在店門外了。幸好三個女 孩都不看察晤士報,只不過她猜想今天恐怕少不了要對一些朋友大費唇舌做解釋了,他們肯 定要問那則啟事有沒有搞錯,為什麼沒有人早點告訴他們。 每天第一件事幾乎都一樣,就是當她打開門鎖讓大家進去時,店裡的電話鈴總是正響個 不停,兩個年輕女孩會開始把盛花的桶子搬到外面,擺好在人行道邊。到了九點鐘時,店就 準備妥當要開始營業了。珊妮直接往店舖後頭走去,成箱的鮮花已經送來,她開始將那些鮮 花紮成花束。 海倫打開放在電話邊的訂貨本,剛拿起一旁的筆,電話又響了,心裡一面想著,打電話 來的可能又是哪個可憐的男人,忘了妻子的生日或結婚週年紀念日,想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今 天把花送到。這類一早就打來的電話八成是憂心忡忡的男士,海倫總是為他們感到難過。 「白氏花店,有什麼我能效勞的嗎?」她微笑著回答電話,珊妮下午可以把花送到,男 士的太太絕不會懷疑訂這些花的電話是她丈夫一早慌慌張張打來的。 「海倫。」 只有短短一聲,不過這一聲就夠明白了。 她握著話筒的手緊揪起來,用力得手指關節都白了,她直截地回應說:「瑞克。」 「你看過報了?」他還是用精簡得只有自己聽得懂的方式說話,可是這回已經足夠了。 這遊戲總要兩個人一起玩才好玩!「是的,」海倫同樣簡潔地說。 「我想我們該談談,你說呢?」他的語氣像下指令而非請求。 這是他一貫的風格,不是嗎?他下命令,然後人人爭先恐後地服從。 海倫嫌惡地挺直身體,「我覺得沒有必要——」 「我們的孩子認為他們可以宣佈訂婚——除非是你一手安排的?」聽起來好像他突然有 了這個想法。 「當然不是。」她忿忿地說道。 「我想也不是。」他粗聲粗氣地應道,「既然如此,我想這則啟事足夠我們好好談一談 了!」 聽到他話中有話的指責,她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太可笑了,這整件事不過是個惡作劇 ,她又何必為拒絕跟這個男人討論它而感到羞愧?他故意要激她產生這種感覺的。 「這只是個玩笑,瑞克。」她不耐煩地告訴他。我們都被消遺了,她疲倦地想著。不管 是哪些個搗蛋鬼幹的好事,他們絕料不到這個玩笑開得有多大。 「你憑什麼認為這是玩笑?」他生氣地反問。 她愣了一下。「我想我和愛咪的關係還夠親密到她會告訴我這類的事。」她嘲弄地說。 「是嗎?」瑞克輕聲反問。 她嗤之以鼻地輕哼了一聲。「好了,我不想再」 「我下午四點鐘會到花店去。」他倨傲地打斷她的話。 這就是瑞克的毛病,他的速度永遠比她快,比任何人都快!「今天下午我沒有——」 「到時候我們再談。」不等她反對,他又霸道地說。 「——時間跟你談。」她堅決地把話說完。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好一陣子,這使得海倫 不禁覺得自己可能語氣太凶了一點。管他的,他甚至連讓她把話說完的禮貌都沒有呢!她吸 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今天是星期六,瑞克。」她以平緩的語氣提醒他,「我今天 有三場婚禮,而且——」 「而且我們的孩子剛剛才宣佈了第四場!」他惡狠狠地接著她的話,「這比你或者我今 天的任何事都重要!」他是在提醒她,他是個外科醫生,他的事可不比她少呢!。『我會在 四點鐘準時到你花店去。」他又堅定地重複一遍,然後喀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海倫的手顫抖得太厲害了一不知道是因為氣憤被這麼粗魯地對待,還是害怕必須跟他面 對面談話,她自己也不清楚——以至於笨手笨腳地試了三次才把電話掛好。 有一點是她能確定的:瑞克一定會出現在這裡,就在他說的今天下午四點鐘整!瑞克向 來言出必行,不管是多討厭的事——她當然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為了愛咪和格雷的事,他 肯定和她一樣不會那麼急著想和對方談話。這是一件令人想來就生厭的事! 這時候珊妮踱進這間她們所謂辦公室的小房間,臉上的表情告訴海倫她正在找今天的客 戶訂貨單。當抬頭看見海倫一臉蒼白的樣子時,珊妮的表情隨即轉為關切:「還好吧?」 還好?還好?不好,一點也不好,陸瑞克的幾句話已經讓她方寸大亂。 「還好。」她略帶顫抖地回答,心想她騙得了誰啊?「我只是——我得打一通電話,待 會兒過去找你。」 一頭金髮的珊妮才二十出頭,長得甜美可人,她可一點也沒被海倫的苦瓜臉給唬住。不 過,在共事的兩年間,她們早已學會尊重彼此的隱私,所以珊妮只是關心地再看了海倫一眼 ,就拿著今天的訂貨單出去了。 海倫趕忙拿起電活,撥了愛咪的號碼,眼看時間過得飛快,心裡還一面掛記著下午的三 場婚禮。 電話那頭的鈴聲響了又響,終於一個睡意濃重的聲音傳了過來,她馬上聽出不是愛咪的 聲音。接電話的是愛咪三個女室友中的一個,海倫不得不耐心地等她去找愛咪接電話。幾分 鐘後,她又回來了,愛咪不在,對方猜測愛咪是一早就到圖書館去看書了。 海倫心想,八成愛咪是參加哪個通宵舞會到現在還沒回來吧,圖書館還得過十分鐘才開 呢!愛咪還在專校主修英國文學,不過由於她能夠輕鬆地應付所有的課程,所以社交生活一 向過得挺忙碌的。天曉得明天晚上的宴會會是什麼樣子! 海倫謝過那位室友,把電話掛了,看樣子她只好待會兒再試試能不能聯絡上愛咪了。以 自己對女兒的瞭解,她猜想愛咪會怪她幹嘛為一個可笑的惡作劇大驚小怪。而且,她會同情 海倫沒有必要對瑞克牽扯到這件事而激動,愛咪一向都覺得瑞克很迷人,但是她沒有海倫那 麼瞭解他! 整個早上就在匆忙中度過,海倫和珊妮一起準備下午要用的花,珊妮開著那輛有篷子的 小貨車把婚禮的花送到各個教堂去,回來又繼續忙著其他的訂單。海倫則帶著花束和胸花, 親自送到新娘家去。畢竟,那些新娘大都早在幾星期前就開始和她反覆討論研究,好不容易 才決定花的顏色和款式,所以她覺得在最緊張的婚禮這一天派個陌生人去送貨似乎不妥。 在這個六月的下午裡海倫所看到的三個新娘中,一個顯然已經決心豁出去了:「反正要 是行不通的話。總還可以離婚。」第二個則一副完全若無其事的平靜神情——主要是因為她 和母親早上已經喝掉了大半瓶烹調用的雪利酒!而第三個新娘則哭個不停,因為她確定自己 犯了一個大錯,而且已經來不及取消婚禮了。 到了下午三點五十五分,海倫開車回到店裡時,她的感覺就和第三個新娘一樣! 一整天東奔西跑已經夠累了,而瑞克五分鐘後就要到訪,她實在一點也提不起精神來。 看樣子他是不可能在她外出的時候打過電話來取消約會的。 「有沒有電話?」她抱著一線希望問珊妮,一面把壺子裡的茶倒進杯子,她現在最需要 的就是一點滋潤,通常新娘家裡都是上下亂成一團,沒有人會想到要給一個辛苦的花匠準備 茶水。 「業務電話,」珊妮聳聳肩,「還有幾個朋友打來的,說這個週末會再打到你家找你。 」她輕鬆自若地說著,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海倫一臉驚慌,像看到鬼一樣。 海倫很清楚為什麼那些朋友打電話來,她也知道這個週末要忙著向朋友解釋了。 「那幾個新娘沒有決定要取消婚禮吧?」珊妮訕笑著問。 這種事發生過,而且不只一次,結果總是經過幾個星期後新娘終於克服了緊張,想通了 她要嫁的人畢竟不是什麼妖怪,然後一些該籌備打點的事得從頭來過一次。 「沒有,、她們都很堅強。」她心不在焉地說,一面看著手錶,還差三分鐘就四點了, 剛好能讓她再打一次電話給愛咪。她原來希望早上那個沒睡醒的室友會告訴愛咪她來過電話 ,也許愛咪回來後知道了這回事,只是累得不想回電話罷了。也許愛咪以為海倫只想說一聲 生日快樂,就算沒回電話也可以等到晚上再說。愛咪一向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孩子! 宿舍裡這會兒沒有人接電話了,如果愛咪睡著的話,海倫知道想叫醒她也是白搭,要是 夠累的話,就算炸彈在她身邊開花也休想吵醒她。 她喝了一口珊妮泡的茶,感到舒服了些,然後匆匆走進辦公室,想在瑞克到達前先整肅 一下儀容,她知道瑞克一定跟平常一樣一身光鮮,打扮得沒有任何瑕疵。 四點整,店門中的銅鈴響了,門打了開來——海倫的神經也跟著繃緊起來! 她急躁地站起來,往前頭的店面走去,一面聽到瑞克渾厚的男中音。她為馬上就要再看 到他而渾身緊張,雖然知道這是無法逃避的事,但她就是不情願現在看到他! 她站在辦公室門口望著他,在這漫長的幾秒鐘裡他並沒有發現她正在注意他。 他的樣子跟海倫最後一次看到他時完全一樣,歲月似乎對他特別仁慈,黑色的頭髮在鬢 邊處帶著些許灰白,使他顯得格外動人,巧克力色的眼睛被長長的睫毛包圍著,鼻樑筆直挺 拔,豐潤的嘴唇總是緊抿著,顯得薄了些,也少了些性感,方正的下巴,帶著一股堅毅。 今天他的穿著對他來說算是輕裝了,顯然他沒到醫院去,不過,海倫知道他身上那件短 袖藍襯衫一定是絲質的,而黑色的長褲則剪裁得正好合他腰身,褲管中央筆直的褶痕沿著他 修長的腿順勢滑下,一雙黑皮鞋也擦得雪亮。 高大而精瘦,他的身體散發著一種蓄勢而發的力量,一動起來,手臂和背部的肌肉便跟 著鼓動著。 一個漂亮的男人,令人看了心動。 兩位星期六來幫忙的小女孩一定也完全同意這一點,她們正慇勤地忙著招呼他,完全無 視於瑞克已三十九歲,足夠當她們兩人的爸爸了! 海倫也注意到,即使是對男人沒有太多好感的珊妮也用那種女性的好奇心打量著他。 「我姓陸,」他對珊妮說,聲音渾厚而沙啞,一點也沒有稍早他跟海倫說話時的那種冰 冷。「我是來找——」 「陸先生,」海倫圓滑地招呼道,以優雅的步子走向前,當他轉過來揚著眉看她時,她 迎視著瑞克嘲弄的眼神,臉上帶著一股挑戰。 「陸先生?」珊妮喃喃自語地重複一遍,然後恍然大悟地看著他,「你就是——」 「房東。」海倫突兀地打斷她的話,「瑞克,我們到辦公室談,可以嗎?」 她握著店門的門把,等著他進來。 他略微點頭,當他意識到他已經讓她渾身不自在時,他眼裡的嘲弄就更明顯了。 海倫走在前面往小辦公室走去,他沒有給她別的選擇,他故意站在後面等著她先走。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緊盯著她看,雖然早上出門時身上的衣服沒有一點瑕疵,可是現 在她竟然還擔心自己的襪子有沒有跳絲。從店門到小辦公室的距離突然變得有一里長! 「是的,房東,」瑞克在她身後輕聲重複,一面把房門關上,發出一個清脆的喀聲,「 而且也是你的丈夫,陸太太!」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十八一朵花 海倫臉頰頓時漲紅起來,「那只是形式,你心裡很清楚。」她板著臉說。 「不管是不是形式——」瑞克不感興趣地聳聳肩,「事實就是事實,我們是夫妻。」 「只要再過兩個月,」海倫忿忿地說,「我就能以分居兩年為由申請離婚了。」 瑞克的嘴唇嘲弄地扭曲起來,「沒想到你還數日子呢!」 何止數日子,可能的話她願意數分數秒呢!天啊,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幹嘛還得為想離婚 而辯解,這樁婚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是個權宜之計,根本不是經過選擇的產物。 這就是為什麼她不願見到陸格雷的名字和愛咪的生日玩笑扯上關係了。話說回來,開這 個訂婚啟事玩笑的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捅的是什麼樣的大蜂巢,因為他們不過住在一起幾個 月,大多數格雷和愛咪的朋友不會知道他們是繼兄。妹。 她知道愛咪和格雷一直都還常有往來一她當然知道,因為他們倆念同一間寄宿學校,顯 然是他們的朋友拿他們的友誼來開玩笑。 如果不是格雷,而換成其他任何男孩子和愛咪扯在一起,那麼可能連海倫都覺得這個玩 笑很有意思呢! 她走過去坐到那張小辦公桌後面——這是她能搬得進來最大的一張辦公桌了一裝出一副 辦公事的架勢,好讓自己感到鎮定些。「我相信你今天不是來和我談離婚的——」 「你確定嗎?」他以輕柔如絲的聲音說著,一面輕鬆自若地走到面對她的那張椅子。坐 下來時,他高大的身子窩在一張小木椅裡的模樣看來蠻可笑的。 她歎口氣,「瑞克——」 「愛咪和格雷。」他訕訕地插進來說,「我們該怎麼處理他們的事?」 「處理他們什麼事?」她大惑不解地重複道,「我們不用處理他們任何事。」她嘲弄地 搖搖頭,「他們的朋友願意自己尋點開心有什麼不好,今天是愛咪的生日——」 「我知道今天是我繼女兒十八歲的生日——」他嚴厲地說。 「愛咪不是你的繼女兒!」憤怒使她兩頰染上紅暈。 他緊抿著嘴,「噢,是,她是,海倫,而且永遠是,不管你喜不喜歡。」他以挑釁的語 氣說,「不管你要不要離婚——」 「我當然要離婚!」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為什麼?」瑞克質問道,他瞇著眼看她,眼睛的顏色現在不再是濃巧克力色,而是深 得幾乎是全黑的咖啡色了。 她睜大眼睛,茫然地問:「為什麼?」隨即她又放棄地搖搖頭,「我們偏離今天你來這 裡的主題了。」 「是嗎?」他把腿跨到另一隻腿上,一副悠然的模樣,他的沉默令她感到侷促不安。 「瑞克,我累了一天了。」而且她開始頭痛起來!這男人就有讓她頭痛的本事。「當然 。」他冷冷應道,「如果我拿孩子訂婚這個小事來打擾你,老天會懲罰我!」 他又重施故技,想讓她有罪惡感了!「我告訴過你,那全是胡鬧。」她悻悻地說,「只 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你好像很確定這一點,不過我看不出來為什麼你那麼有把握。」他搖搖頭,「也許你 跟愛咪談過了?」他的眼睛又瞇起來。 「這個,沒有,不過——」她蹙著眉,「我打過兩次電話給她,」她辯解道,「可是她 不在家。」 瑞克緩緩地點著頭,「格雷也不見蹤影……」 「等我晚上見到她時,我們大家可以一起笑個夠。」海倫未加理會地說著,雖然她猜想 父親一定笑不出來,因為他一向不喜歡瑞克,而格雷又是瑞克的兒子…… 「是啊,我們可以笑個夠,」瑞克拉長著語調奚落地說:「用這種方式來製造今晚的餘 興節目真好。」 海倫突然愣住,瞪著他,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腦海,「愛咪邀請你和格雷參加我們今晚 的餐會……?」她已經知道了答案是什麼,從瑞克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 「是的,她……她竟然沒告訴你這件事,這個小妮子。」說了一半他才注意到海倫臉上 錯亂的表情。 愛咪是故意的,海倫知道,愛咪早就知道雖然她和格雷還處得來,但是她絕不希望瑞克 出現。她心裡有數是女兒故意安排這件事,她先邀請瑞克和格雷參加生日晚餐,然岳打電話 給那家她最喜歡的中國餐廳。把三人的桌子改成五人的,唯獨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海倫。 問題是愛咪從一開始就崇拜瑞克,因為她從沒真的見過親生父親,她還在襁褓時父親就 死了,所以當愛咪十五歲,海倫和瑞克結婚時,她很自然地就把瑞克當成父親來看待了。 海倫後悔自己沒有先見之明,沒有先料到愛咪會希望瑞克參加她的生日餐會——而且是 家人的生日聚餐。 瑞克瞇眼看著她蒼白的臉上起伏的情緒,「海倫,我至少每兩個星期會和愛咪一起吃午 餐,」他輕聲告訴她,「她也常到家裡來,到她臥房裡躺在床上聽音樂——」 「她的臥房是在我家!」海倫沉著臉脫口而出,他的話令她震驚,每一個字都像刀割在 皮膚上似的。「你很清楚我不希望你來參加這次晚餐,你應該有自知——」 「你不希望?」他輕聲反問,口吻帶著潛藏的凶氣,接著給她一個憐憫的眼神,「我不 認為愛咪的十八歲生日會跟你的希望有什麼關係!我們結婚不只是你嫁我娶而已,孩子們也 都牽涉到裡面了。」他冷冷地提醒她,「我和愛咪的父女關係在分居期間還是存在的,而且 我期望它繼續保持下去。」他以不容爭辯的語氣告訴她。 海倫察覺出他話裡帶著責備,他怪她疏遠了和格雷的關係。她一直很喜歡她的繼子,而 且為了不能保持他們的母子關係而深感遺憾。但是她想過,不管對或不對,一刀兩斷是最好 的辦法。 她一直不知道愛咪和瑞克繼續保持這麼親近的關係,並以為自己和愛咪間親密到無話不 談的地步。我的天,她想,難怪瑞克今天一早的語氣充滿輕蔑,原來他早知道這件事了。 她內心一陣刺痛,竟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而更讓她痛心的是,她不得不承認這種情況 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因為任何人只要在她面前提起瑞克的名字就會觸怒她。瑞克說的不錯, 他們的孩子也牽涉到這樁婚姻裡,誰也無法憑著命令干涉孩子的情感。 「噢,天啊。」海倫呻吟一聲,雙手掩著臉,「這簡直一團糟!」 想當年她嫁給瑞克時,她相信自己做對了這件事,可是現在看看它競把自己最愛的女兒 弄成這樣。倒不是因為愛咪欺騙她,沒告訴她和瑞克吃午飯和到瑞克家的事,而是她不該故 意不提起那些事。也許她這麼做只是為了不讓海倫難過。 「海倫,我——看在老天份上!」當他的手碰到她肩膀時,她猛地往後彈,瑞克忍不住 咒罵道,「你用不著把厭惡表現得這麼明顯,真該死,我只是想安慰你!」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靠過來的,一直到他手上的溫暖透過襯衫傳到肩上時她才發現, 然後她的反應就像觸了電一樣。 現在瑞克正以那種混和了嫌惡和挫折的表情看著她,這也正是他們婚姻中最熟悉的一種 感覺了。他把手安然插進褲子口袋裡,將他大腿部分的褲管繃得鼓鼓的。 「對不起。」海倫突兀地說著,一面把臉別開,「我……今天累了一天了。」 他繼續盯著她看,足足有幾分鐘之久,辦公室裡充滿著緊繃的氣氛,然後他稍微放鬆了 些,嘴角嘲弄地翹起:「不是因為我來這裡的緣故?」 他走開之後她的呼吸才恢復正常,「不是。」她冷冷地回答,「既然我們今天晚上會見 到你,那麼……」 「還有格雷。」他輕聲打岔。她狠狠瞪他一眼,他卻揚起眉毛,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還有格雷。」她極力控制自己的語調重複一次,心裡想著,但願愛咪沒再邀請別的她 不認識的客人來。她決定要好好跟女兒談談,尤其要談的是今天報紙上那則荒謬至極的訂婚 啟事,和它所帶來的影響——天曉得有多嚴重!「既然你們晚上都會來參加晚餐,那麼我想 晚上再來討論訂婚的事是最恰當不過了。」她草草地說完,只想盡快結束這段談話。只要有 瑞克在場的地方,平時鎮定自若的她就完全走了樣。 「還有討論你能多快登一則澄清啟事。」瑞克訕訕地說出她還沒來得及說的話。 她灰色的眼睛冷冷地迎視著他。「當然。」 「當然。」說著,他一面朝門口走去,「那麼,晚上見了。」他嘲弄地說道,手壓著門 把,「噢,還有,海倫——你應該很慶幸啟事上沒有登是陸太太決定把女兒嫁給陸先生的兒 子,要不然你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了!」丟下這麼一句臨別的嘲笑,他推門出去,幾秒鐘後 店門的銅鈴響了起來,顯示他並沒有繼續逗留在店中。 陸太太。事實上她結束陸太太的身份時,他們結婚證書上的墨水都還沒干呢!他們一分 居,海倫立刻改回她原來的姓,白海倫。 辦公室的門輕敲了兩下,隨即珊妮的頭探了進來,「一切都好吧?」她蹙眉問道。 這個和海倫共事近兩年的女人,正好是她和瑞克短命婚姻的證據,珊妮一點也不知道他 們結婚這回事!她僱用珊妮當助手時,她和瑞克已經分居,而從那時起她也一直沒提起她和 房東還是夫妻身份——所以純就名分上來說,她還是有夫之婦呢! 不過,就因為他是房東,她也才有解釋瑞克來這裡的好借口,「他只是來看看他的房子 。」海倫聳聳肩隨口說。 不過她的表情似乎只有增加珊妮的懷疑,沒有達到讓她放心的目的,也許是因為瑞克在 過去兩年來根本沒來看過他的房子! 「有問題嗎?」珊妮走進房間,隨手把門帶上。似乎暗示如果海倫願意談的話她會代為 保密,「我們租約上沒什麼問題吧?」 諷刺的是,當初她會和瑞克扯上關係就是這棟屋子的緣故。「沒有。」她暗自叫苦地回 答,「我想我們今天提早下班吧,你說呢?」她故作輕快地提議。 由於這是海倫有史以來第一次提議提早下班,珊妮似乎更擔心了。 「要是有人問起為什麼——」海倫的嘴唇苦笑地扭曲著,「——告訴他今天是我女兒十 八歲生日!」 珊妮立刻眉開眼笑起來,「噢,老天,沒錯,我忘了,你需要時間準備晚上出去吃飯。 」說著,她匆匆出了辦公室,開始打點這個週末前夕的打烊工作。 等珊妮出了辦公室,海倫的笑消失了,臉上的表情立刻垮了下來。她期待今天晚上已經 好久了,原本打算安靜地慶祝女兒的成年禮,可是現在她只覺得一股沉鬱的氣氛,壓得她整 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 另一件令人喪氣的事,就是她想到要穿那件忠心耿耿追隨她多年的黑禮服出去吃飯。算 起來那套禮服已五歲了,雖然她喜歡它古典的氣質,而且料子也不錯,但是以前她曾經在和 瑞克出去時穿過幾次,所以不想今天晚上又穿它,讓自己一開始就覺得不痛快。那個該死的 男人! 現在才四點半一天啊,瑞克在這裡不過短短二十五分鐘,可是感覺真漫長!——也就是 說,還有一個小時,附近的女裝店就要打烊了。 她覺得自己像被人逼到角落裡,但是瑞克堅持要參加餐會,她的固執和自尊心卻使她不 能不堅強起來,要在今晚表現出最好的一面。 問題是,她的固執和自尊心能堅持多久?只要牽扯到瑞克,她的固執總是無疾而終,她 的自尊心總是飽受威脅。 「我會趕回來鎖門。」她告訴珊妮,然後匆匆出店門,走向她的轎車。 她的身高比一般人略高些,身材苗條,是標準的十號尺碼,所以應該不難找到一件適合 家庭聚餐的衣服。 可是前兩家店裡試穿過的衣服卻沒有一件令她滿意,和往常一樣,她相信自己只要看一 眼就能知道哪件衣服最適合她,可惜她很少看到,這也是為什麼那套黑禮服會穿這麼久!雖 然時間不允許她猶豫不決,可是今天情況還是一樣,她並沒有馬上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她理 想中莊嚴而自信的美女。 真是可笑,她一面不耐煩地罵自己,一面把一件深藍色薄羊毛洋裝套到頭上,將輕柔的 布料往下拉。到底她是為誰這麼費心打扮?當然不是為瑞克,這幾年來他早就清楚地表達出 他對她的看法了。況且她又累又熱,受夠了這整件蠢事——她一眼就看出來,沒錯,就是這 一件! 她漫不經心看著更衣室牆上鏡子裡的身影,這件剛好長到膝上的洋裝突然讓她眼睛一亮 。噢,就是它,她看起並不莊嚴,她不特別自信或美麗,而是——性感! 剛才這件喀什米爾羊毛禮服掛在衣架上一點也不顯眼,海倫只是被它深藍的顏色所吸引 。那位店員看出她似乎有點興趣,所以鼓勵她試穿看看。 等她穿上之後,她發現它及膝的長度剛好露出她修長勻稱的小腿,而柔軟的毛料還不至 於緊包著身體,只是輕裹著她的曲線。袖子長到腕部,領子輕巧地環繞頸部,當她移動身體 時。整件衣服隱隱地透露出性感的味道,讓她的頭髮看來烏黑柔麗,她的眼睛也不再是灰色 ,而是帶著衣服所映射的深藍。 「我買了。」她趁自己還沒機會打消念頭前趕緊決定。 店員似乎鬆了一口氣,但是海倫並不怪她,畢竟,現在已經是星期六晚上五點半了。 她買了衣服,甚至在店員慫恿下買了一雙透明的絲襪好搭配著穿,然後開車回花店鎖門 ,這時候她的腦子才慢慢開始恢復清醒。她從來沒有買過任何看起來性感的東西,最多只是 讓她看起來端莊、聰明,或許迷人,但從來就沒有性感。 想到也許她還是穿那件可靠的黑色禮服比較好時,她的肩膀不禁垮了下來。要是穿著這 件曲線畢露的藍色禮服,她父親和愛咪一定會奇怪她中了什麼邪,而且天曉得瑞克又會怎麼 想! 她用疲憊的手揉揉眼睛。謝天謝地,幸好她的那陣神智錯亂過去了! 「我的天,海倫,我差點不認得你了,你看起來漂亮極了!」 她不自在地轉了個圈,在進餐廳之前因為生氣而染了紅暈的臉色,現在卻為了另一個原 因變得更紅了——她看到瑞克注視她的眼神。 而她身上穿的正是那件深藍喀什米爾羊毛禮服。 她本來不打算穿這件的。當她回到家,淋過浴,洗過頭髮後,她從衣櫥裡取出那件可靠 的黑禮服,拿到樓下廚房準備熨它,這時候她父親走進來,身上穿著他最好的一套深藍西裝 ,他暗灰的頭髮一絲不苟地往腦後梳,一副打扮妥當,隨時可以出門的樣子。 海倫在良心驅策下向他提起瑞克和格雷今晚會來的事,因為她不想見到父親在餐廳看到 他們倆時當場昏死過去。要是沒有人先警告他,他很可能真的會。 可是他對這個消息的反應卻是寧可不去「要是那人去的話!」 當然,這是她早就料到的反應。只不過她原本盤算的是,看在愛咪的面上,做外公的或 許會勉為其難,強顏歡笑一個晚上。 然而不管海倫如何百般勸誘,就是沒辦法改變父親的心意,道理講盡了,氣話也說夠了 ,他堅持不為為所動:如果瑞克今晚去,那他就不去。 海倫不知道到底是准最讓她生氣,是瑞克接受邀請先製造出這個難題——要是瑞克肯的 話,他可以做到今晚不來而又不傷到愛咪的感情。他叫明知道他一來一定會搞得大家不愉快 !——或者是父親的固執讓這件事變得更棘手。 到最後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當發現為了說服父親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時,她憤怒地 把那套黑色禮服甩到一邊,賭氣地穿上那件藍色羊毛禮服。要為父親的缺席找個能讓愛咪滿 意的理由已經夠難了,她真不知道又該如何解釋自已的遲到。 這股怨氣讓她今晚變得一反常態地豪勇,她把頭髮隨意地往後梳成蓬鬆的髮式,妝也抹 得比平常濃,睫毛在厚重的眼影襯托下顯得格外濃密,口紅的顏色也比白天上班時更加艷紅 ,使她的嘴唇變得更豐滿圓潤。 在餐廳的接待區和瑞克面對面站著時,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看起來十分優雅高挑,黑色高 跟鞋讓她增高了不少。乳白的膚色和深藍的禮服恰成鮮明的對比。從瑞克慢慢卜下打量她的 眼神中,不難看出他已經明顯地注意到她外表的改變了。 他看起來仍然和平常一樣風雅迷人,一身深黑的西裝和雪白的襯衫,使他顯得格外黝黑 英俊。他看著她,渾身帶著一份能輕易迷惑女人的從容,他那寬厚的肩膀和強健的大腿帶著 深藏的勁力,使他散發出一股挺拔的陽剛氣。 海倫不明白,為什麼她竟然會跟這個男人用那種方式結婚,她一定瘋了! 「我不是說你平常不漂亮。」他意識到自己的問候有點失態,他苦笑著解釋。 「別解釋了,瑞克。」她嘲笑道,「我們都清楚我以前是什麼樣子,不是嗎?」但是她 從來沒像今晚這樣! 他走近她身旁,天花板上的燈正好照在他的黑髮上,映出漆亮的光暈,他的頭髮大概才 剛洗過,還帶著微濕的潤澤。海倫知道瑞克會在出發前先沖個澡,然後再刮他一天裡第二次 的鬍子。她越是熟悉他生活裡的這些細節,就越覺得內心騷動不安。 「為什麼你老是把自己打扮得那麼死板?」他的語氣現在換成那種熟悉的粗魯了。他站 得很近,她可以聞到刮鬍水的味道,而那正是他迷人的陽剛氣中不可少的一部分。每次聞到 別的男人身上有這種刮鬍水味,她就忍不住想起瑞克,然後使她變得心慌意亂。「我從沒否 認過你是個美麗的女人。」他粗魯地說。 海倫從不覺得自己長得出色,事實上她既要上班。又要撫養一個小孩,所以也沒時間打 扮自己。老實說,她的長相如何對她的兩次婚姻來說都沒什麼差別,反正它們都是災難一場 。第一次結婚來得太早,她還年輕得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而第二次結婚——情況實在複雜 得令她根本不願去想它! 「而你很瞭解美麗的女人,是不是,瑞克?」她諷刺地說道。 他眼睛冷冷地瞇著,「什麼意思?」他低聲道,語氣裡帶著警告。 她猜就是比她更勇敢的人也無法對抗這種令人生畏的凝視,事實上,她必須鼓足了意志 力才能不露出懼色。她不允許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顯得畏怯,「你很瞭解。」 「我們只不過遲到兩分鐘,他們已經吵開了。」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 她和瑞克顧著說話,兩個人都沒發現格雷和愛咪已經一道進了餐廳,而且正以一種好像 對待叛逆孩子說話的神情看著他們! 瑞克用挑戰的目光瞪著兒子,而海倫正準備開口回答時,她看到的情景卻讓她驚訝得說 不出話來。她看到愛咪笑著轉向格雷,一面挽起格雷的手臂,她的左手中指戴著一個閃閃發 亮的鑲鑽翡翠戒指! 一個訂婚戒指……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牛飲香檳 「媽咪,你看起來好漂亮!」愛咪走向前來擁抱海倫,一頭瀑布似的黑髮幾乎長及腰部 ,海倫聞到它淡淡的香水味。愛咪往後退一步,一雙綠色的眼睛讚賞地看著海倫,手仍握著 海倫不放。「新衣服?」 海倫一直想不透自己怎麼生出這麼曼妙美麗的女孩來,愛咪的身體嬌小,清純秀麗得就 像一朵英國玫瑰:乾淨細緻的臉龐不需要任何化妝,綠色的眼睛閃著健康和活力的光芒,唯 一人工添加的顏色就只有她深紅的唇膏了。不管愛咪穿什麼衣服總是那麼出色——包括今晚 穿的這件黑色蕾絲滾邊、長度快到腳踝的禮服,還有那雙黑色芭蕾式的涼鞋。換成別人,這 身打扮可能顯得十分單調,但在愛咪身上卻如此活潑可愛。 海倫以擁有這個出塵美麗的女兒為榮,她一向覺得對這唯一的孩子相當寬縱,但是,戴 在愛咪手上閃閃發亮的戒指可就不是她能忍受的了。「是的,是新衣服,愛咪,我相信你看 得出來。」她諷刺女兒蠻不在乎的戰術,「不過,我不認為——」 「你看起來美極了,海倫。」格雷親切地吻她臉頰,「你說是不是,爸」他逗弄地看著 父親。 瑞克的嘴唇勉強地抿起,「你們沒來之前我們已經討論過海倫的外表了。」他不感興趣 地說,「現在我提議大家坐到位子上,我們擋到別人的路了。」他指指一群正從門口進來, 想擠過他們身邊的人。 「瑞克,」愛咪親切地吻他臉頰。他的表情頓時一亮,「你還是那麼英俊瀟灑,」她開 玩笑地說。 「走,小女孩,」他輕拍一下她屁股,這時候侍者正準備帶他們到訂好的餐桌,「甜言 蜜語在今天晚上是不管用的。」他說道,一面也給兒子一個警告的眼色,示意這對年輕人走 在前面往餐桌移動,然後他一隻手緊抓住海倫的手臂,半架著她一起走。 也許他們可以暫時組成聯合戰線?但是她還不能完全肯定他對事態最新發展的態度,因 為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沒看見愛咪手上那只發亮的戒指的。 她看著走在前頭的愛咪和格雷,他們倆看來確實是很引人注目的一對,愛咪漂亮優雅, 而格雷就像守護在她身邊的金髮天神。格雷遺傳了他母親的髮色,一頭及肩的金髮閃閃發亮 ,動作優美就像個天生的運動員,身上那套寬鬆的西裝一點也掩不住他野性的魅力。 愛咪和格雷看來是多相配的一對,奇怪的是,為什麼海倫以前從沒注意到……瑞克握著 她臂膀的手突然抓緊了,他的手指透過薄薄的衣服,弄痛了她。「天啊,你別這麼露骨行嗎 !」她嫌惡地說道。 她抬頭茫然看著他,一時還無法從分散的思緒中回復過來。 「如果格雷不是我兒子,我懷疑你是否還會這麼反對他!」他嘲弄地說完後,突然放開 手,使她差點失去平衡。 這個指控跟她的思緒差了十萬八千里。她花了幾秒鐘才把注意力拉回他說的話。 他說的不盡然,她會反對愛咪現在和任何人訂婚,女兒現在還太年輕,不適合跟任何人 發生這麼深的關係,只是因為這個人正好是格雷,所以情況變得更加棘手。況且,到目前為 止,他們都還沒為愛瞇左手戴的戒指做任何解釋。 愛咪坐下時,海倫試著不去看那只戒指,可是就像故意嘲笑她似的,放在餐桌中央的那 根蠟燭卻照得它格外晶瑩閃亮。 海倫眨眨眼,避開刺眼的亮光,把臉轉向瑞克,一面坐了下來。「可是他的確是你兒子 。」她低聲說道。只讓他一個人聽到。 他冷冷回視她的目光。「而你想到這一點就痛恨不已。」他喃喃地道出對她這種偏見的 厭惡,然後坐到她旁邊的椅子。 當然她一想到就痛恨。因為假設愛咪和格雷結婚,以後她和瑞克就沒完沒了了,他總不 至於相信她會為這種事感到興奮不已吧。天啊!她越想越可怕,如果愛咪和恪雷真的結婚了 ,然後生了孩子,那麼她和瑞克豈不成了孩子的外婆跟爺爺! 她曾想像而且期盼一旦她和瑞克的離婚確定後,她可以從此把這樁婚姻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這個突發的狀況卻可能使她的希望破滅! 她愈快搞清楚愛咪和格雷之間的事愈好! 「海倫認為,」瑞克在她沒開口前先說話了,他先嘲弄地瞄了她一眼,然後把注意力轉 向那對年輕人,「今天早上泰晤士報上的訂婚啟事是有人開了個玩笑。」 格雷的手移過去,保護地握著愛咪放任白色桌巾上的手。「那你呢?」他以近乎傲慢的 口氣挑釁說。 「我認為——」瑞克斜靠在座椅上,看起來蠻不在乎的樣子,可是海倫很清楚,這種從 容不迫底下可能隱藏著各種危險的情緒,「——你們該給我們一點解釋。你們說呢?」他揚 起一邊眉毛問。 「現在不行,瑞克。」愛咪抗議道。 「就是現在。」他堅持。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她撒嬌的洋子挺逗人憐愛的,「而且我—一媽咪,外公呢?」 她突然蹙著眉,「剛到的時候,沒看到他,我猜他一定在洗手間,可是——他沒有來,對不 對?」她洩氣地說。 海倫知道瑞克正看著她,她感覺得出他目光中帶著質問,但是她堅定地不回頭看他。他 知道她父親不喜歡他,也知道老人家有多固執。但是海倫實在挑不出瑞克對父親有什麼不得 體的地方,瑞克一向以敬重的態度來對待她父親,不管他如何刺激他。 愛咪蹙著眉看她,「別告訴我,」她歎口氣,「他身體又不舒服了!」 「愛咪!」她叱責女兒語氣裡的諷刺,「你知道外公的身體向來不是很好。」 「尤其是今天特別不好。」瑞克輕聲插嘴道。 「你不必——」海倫突然冒起火來,這時候侍者正好過來請他們點菜,她趁這段耽擱的 時間讓自己恢復平靜。愛咪的失望是不難瞭解的。但是瑞克的挑撥實在不可原諒。 「外公沒有來。」一等侍者離開後,愛咪無精打采地說道,然唇轉過去低聲對格雷說話 ,海倫瞥見她眼裡閃著淚光。 海倫知道父親不該那麼固執,破壞了愛咪生日的氣氛,但是她也覺得瑞克的態度極端令 人氣惱,她氣得在拿起餐巾準備攤在膝蓋時把它掉到地上了。 瑞克彎身替她撿起,他的眼神似乎在嘲笑她的笨手笨腳,「你父親聽到浪子回頭,所以 決定不來了,對不對?」他低聲問。 「你還稱不上浪子回頭呢!」她鄙夷地說。 他一面以挑戰的目光直盯著她眼睛看,一面將餐巾放到她腿上,手指故意摸了下她的大 腿。當海倫急忙將他的手撥開,臉頰漲紅起來時,他發出低沉的笑聲。 海倫感到呼吸急迫,心裡暗罵自己不爭氣,只因為這個男人碰她一下就這麼沉不住氣。 她突然希望瑞克點的香檳能快點送來,她需要喝點什麼來壓壓她的情緒! 瑞克轉向這對年輕人,「我們似乎偏離你們有沒有訂婚的主題了。」他提醒他們。 愛咪忽然面露喜色,「噢,看看這個就知道了。」她伸出左手來,讓大家看到那只閃亮 的戒指,「今天格雷和我一起出去買了這個。」她移動手指,讓那顆翡翠和周圍的鑲鑽閃得 更瑩亮些。 難怪一整天打電話去他們兩個都不在家!是這樣嗎?海倫早上第一次打去時還太早,商 店都還沒開門呢。她的直覺是兩個孩子一直都在耍她和瑞克,愛咪和格雷一整天都在拖延面 對他們的時間,一直到現在不能再拖了。 「是你們自己在報上登訂婚啟事的。」海倫不耐煩地猜測,「愛咪,你怎麼做得出來? 」 「媽咪。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愛咪用哀求的眼光看著她說。「如果我們先來找你,然 後告訴你……」 「用請求的話可能恰當些,」瑞克嚴峻地插嘴,「按照習慣。至少要先請求女方父母同 意才能談到其他計劃。」他冷冷地責罵兒子。 「你們兩個當時也沒有請求外公同意。」愛咪指控地說,「否則你們兩個絕不可能結婚 !」 「愛咪!」海倫無力地叫道,她和瑞克之間的關係競然被扯了進求,這讓她既羞又惱。 「這是事實。」她女兒不服地堅持著,「如果來找你們,然後把我們對彼此的感情告訴 你們,你們一定會找出各種理由來阻止我們。」 「那是因為你們還太年輕,不瞭解自己的感情!」海倫的氣極敗壞地說。「你們兩個都 一樣!」格雷也許遺傳了他爸爸那種不可一世的自信,但是再怎麼說他也只有十九歲。 「你們在這個年齡時都已經結婚了。」格雷據理力爭。 還好當時她不是和瑞克結婚,謝天謝地,海倫心想。 「不過那都不是很理想的婚姻,」瑞克不耐煩地告訴他們,「我知道海倫認為自已太早 結婚,而你母親和我當年都還是學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格雷,因為我父母那時反對我們 結婚,等你出生以後,日子更是艱苦。」他搖搖頭,彷彿回想起當年既要攻讀醫科學位,又 要做爸爸的那種艱辛與痛苦。 「都怪我不好。」格雷冷冷地說,監色的眼睛裡冒著火。父子倆怒目相視。 「你知道我不是在怪你。」瑞克厲聲說道。 「我知道你有意用這些話來威脅我們。」格雷瞪著他,「『你們兩個別在一起,否則我 會讓你們一樣吃苦』,這就是你的意思!」 海倫驚慌地看著這對父子,他們兩個的個性太像了,她過去就常扮演和事佬。現在她又 忍不住介入他們的爭執,以免雙方越吵越僵。「你父親完全沒這個意思,格雷。」她安撫道 ,「他——」 「我沒有嗎?」棕色的眼珠閃著冷光,「他們實在太年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 「難道你永遠有把握不會做錯事?」格雷不服氣地挑釁道,「所以你們兩個的婚姻只能 維持五個月?」 「格雷!」愛咪警告地叫道,一臉憂慮地看著臉色蒼白的海倫,她不敢朝瑞克這邊看, 但是瑞克的怒火顯然已輻射到每個人身上了。「媽咪,我很抱歉格雷說的話,他不是有意的 。」海倫怒目看著桌子對面的格雷,想看他是否同意愛咪的說法。他的嘴唇叛逆地繃緊著, 控制著自己不做反駁。「你們年輕時的婚姻不美滿並不表示我們一定也會這樣。」愛咪以她 能言善道的魅力接著說,「格雷和我彼此相愛。」 「愛情在這種年紀是不夠成熟的。」瑞克忿忿地說,可是他的怒氣有一部分已經消了, 因為他看到格雷正怒沖沖地準備反駁時,愛咪另一個警告的眼色使他把話忍了下來。「雖然 有時候愛的力量很偉大。」他訕訕地補上一句,調侃兒子對未婚妻的順服。 海倫蹙著眉,感覺出格雷那股怒氣正要再度爆發,她轉向愛咪說:「你們打算多快結婚 ……?」從女兒的口氣來看,似乎這對年輕情侶不打算等太久。格雷到今年十一月就不再是 十幾歲的「青少年」了! 「我們預定九月結婚,」愛咪給橫眉豎目的格雷一個燦爛的笑。 「可是那就是三個月以後了!」海倫不敢置信地叫道,「愛咪,你……你沒有懷孕吧? 」噢,老天啊,別讓她女兒也這樣! 「當然沒有。」愛咪對這種猜測似乎很氣憤,「況且,就是懷孕也不一定非結婚不可, 那根本不可能是格雷和我要在九月結婚的原因。」 如果這是事實,海倫樂意接受女兒的譴責,不過她應該告訴愛咪,十八年前的情況不能 和今天相提並論,如果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孩和男孩偷嘗禁果,不小心犯錯而懷孕,當時家人 的壓力可能讓這個女孩只有走上結婚這條路,尤其是這種「家人的壓力」來自像她父親這樣 的人時…… 「愛咪,你今年九月要上大學。」她提醒女兒,一面極力想將過去十八年來的回憶拋到 腦後。要是義安沒有在愛咪六個月大時就過世的話,要是她有機會來解釋他們結婚的日期和 愛咪出生的時差——可是沒有,所以愛咪一直不知道她父母結婚六個月就生下了她。當她年 紀漸長,海倫也覺得沒特別的理由需要告訴她這些,一直到現在。 可是當她抬眼看到瑞克正用那雙能把一切看透的棕色眼睛看她時,她知道他可能已經猜 出她的心事了! 「我還是照樣上大學啊。」愛咪爽朗地回答。把海倫的注意力從瑞克那邊拉了回去「結 婚不會影響我的學業,這個年頭很多人都是學業和婚姻兼顧的,媽咪。」她給格雷一個夢幻 的微笑。 要兼顧當然有可能,只不過總得犧牲其他一些也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從愛咪心蕩神馳的 表情,她看得出來愛咪在這個時候不可能聽得進任何勸說。 而九月正是海倫準備提出和瑞克離婚申請的時候。這也未免太荒唐了,他們的孩子會在 他們離婚的同一個月結婚!她忍不住想著瑞克對這一點會作何感想?有一點她能確定的是, 他和她一樣都想離婚。 「愛咪——」她暫時把話打住,因為這時香檳送來了,接著他們的食物也端上桌,大家 斟了香檳,一起為愛咪的生日舉杯。海倫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她確實有這個需要! 酒杯很快又被斟滿,她舉起來小啜一口,這時她的目光正和瑞克迎個正著,他臉上帶著 嘲弄的微笑,然後隨即轉開向侍者點了另一瓶香檳。他指望怎麼樣?海倫心想,任何人碰上 這種事都非喝點酒不可! 瑞克等侍者把食物排放在餐桌上,一切弄妥並離開後才繼續談論他們的家務事。「九月 不行。」他冷冷地告訴格雷。 他記得離婚的事!海倫知道他不呵能會忘記,尤其是格雷在氣憤中掀出了她和瑞克之間 未了的帳。 格雷懷疑地瞄著他,「為什麼?」 他父親聳聳肩。「我整個九月都不在家,到美國去做巡迴演講。」 照這麼說,他不會在英國,也收不到離婚的文件。海倫有點擔憂地想,她原以為他會覺 得在孩子結婚的時候離婚有點怪異呢,不過她早該知道他是哪一種人! 即使九月他不在英國,這並不表示他能因此說服愛咪和格雷把結婚的計劃延後一兩個月 ……瑞克又用嘲弄的眼光看著她,她知道瑞克早就猜出她打算在九月提出離婚申請,而且也 完全瞭解她此刻的想法。如果九月他不在英國,他們離婚的事也會受到波及,這令她感到氣 惱,但是瑞克不會為此有絲毫自責,甚至他還會為她的失望覺得好笑。 「算你運氣好。」她刻意用輕快的口氣,「準備到哪些好玩的地方?」 「佛羅里達。」他冷笑地說,並沒有被她的故作輕鬆唬住。 「陽光普照的好地方!」毫無疑問,他會有充足的時間來把皮膚曬得更黑。令人難受的 是,她還記得兩年前他全身的皮膚是那麼黝黑健美……「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海倫?」他 低聲邀請,「我們可以二度蜜月。」 他們連一度蜜月都沒有過,何來的二度蜜月! 「噢,多可愛的主意!」海倫還沒來得及回答,倒是愛咪興奮地搶先說話了,「去吧, 媽咪。」她鼓勵道,「你們可以享受美好時光。」 跟瑞克?海倫可不這麼想。她知道這個提議不能當真,那只是瑞克不安好心的幽默感罷 了!「別鬧了,愛咪,」她輕快地拒絕,「瑞克是說著玩的。」 他揚起濃黑的眉毛,海倫突然緊張起來,以為他準備否認她的話。 他凝視著她,在這漫長的幾秒鐘裡,他的眼眸變得幽暗深邃,可是隨即一切又恢復了正 常,他傾身向前,親自為她把酒杯斟滿。 海倫感到喉嚨乾澀,拿起酒杯,以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將香檳灌進自己的喉嚨裡,心裡 模糊地想著這麼做似乎不太聰明,她從早上吃過那片吐司後,幾乎沒再吃任何東西,現在她 開始覺得有點頭重腳輕了。 平常她難得喝酒,可是她知道,如果想挨過今天晚上,她只有藉著酒的力量才可能辦到 。非常時期必須採用非常的手段,即使最遲鈍的人都必須承認,今晚這個生日餐會是非比尋 常:她分居的丈夫,還有剛訂婚的一對新人,她女兒和他兒子全都湊齊了,碰上這種盛況連 聖人都非喝酒不可! 隨著晚餐的進行,她的杯子幾乎每啜一口都會迅速得到補充,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愈來愈 覺得頭重腳輕了,到後來甚至感到飄飄然,餐桌上的談話變得有點纏攪不清,她的精神既然 無法集中在另外三個人身上,當然更不可能注意他們說些什麼了。 而瑞克似乎開始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性感,只要看他一眼就能讓她渾身舒暢。他確實是個 非常迷人的男人,他的性感似乎暗示著快樂就在他的臂彎中,還有在——噢,天啊,她醉了 ! 她已經把警覺全都拋到腦後,所以才會承認自己被瑞克吸引,她一定是醉了。她終於得 出這個重大的結論,而且想到是用這種方法得到結論時。開始吃吃地笑起來。愛咪、格雷和 瑞克全轉過來好奇地看著她,她趕緊以手掩住嘴巴。剛才他們討論的話題大概跟笑話無關, 她絕對可以肯定這一點! 「對不起,」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做出嚴肅而專注的表情,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談什 麼,因為她發現專注似乎有點困難!「我只是——我沒有——」她又咯咯連笑起來。 「我想我該開車送你回去了。」瑞克堅定地說,揮手示意侍者把帳單送過來。 海倫睜大眼睛,努力想保持清醒——實際上她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可是我是自已開 車來的,」她抗議。 「我知道,」他懶懶地說,「所以我才要送你回家!」 她看著他為帳單開了一張支票,突然意識到付帳的人應該是她,於是急忙伸手到椅子旁 邊去拿手提袋裡的支票本。 「不要拿。」瑞克低聲警告,聲音低到她幾乎聽不見,可是他的語氣不容爭辯。「要不 要順便送你們兩個?」他望著愛咪和格雷。 格雷搖搖頭。「我們還要和幾個朋友碰面,繼續慶祝。」他輕鬆自若地拒絕,「你應付 得過來嗎?」他邊說邊心疼地看著海倫,這時她正集中注意力——很困難地一想從手提袋裡 拿出一條紙巾。 她終於拿出那條找麻煩的紙巾後,卻發現扣上手提袋的勾環也不容易,她愈是想扣上它 ,就發現它愈跟她過不去。「這東西到底怎麼了?」 「讓我來。」瑞克接過她手上的袋子,一試就成了。「我應付得了。」他訕訕地對格雷 說。 有什麼事難得倒他嗎?海倫嫌惡地想著。他是她見過的最能幹的人了,永遠不需要靠任 何人,當然更不需要靠太太,不再需要了! 愛咪和格雷站了起來,她蹙眉抬頭看著他們。「噢,你們要走了嗎?」她失望地說,心 想為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小孩子一樣。她甩甩頭,當然不像! 「我們也要走了。」瑞克嘲弄地告訴她,站起來幫她拉椅子,然後好像怕她會跌倒似地 伸手扶她手臂。「還有,別以為我跟你們談話已經結束了。」他警告那對年輕人,一面將海 倫緊緊挽在手裡。 格雷立刻擺出防衛的姿態,愛咪心虛地微笑著。 「只是今晚不便繼續談了,」瑞克冷冷地補上一句,海倫則有點茫然地看著他們三人。 她辛苦地嘗試想集中精神,但現在她甚至記不得瑞克今晚曾說過什麼話,她只知道往門 口的這段距離似乎好遙遠! 不過,有瑞克攬著她的腰引導她,這段路實際上並沒那麼遠。 奇怪的是,瑞克的手臂感覺起來竟是如此溫暖,給人一種被寵愛、被照顧的感覺,使她 情不自禁地將身體靠到他身上,以她的柔軟貼著他的堅實,這種感覺好得不可思議! 到了屋外,她轉身想謝他,可是沒機會。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將一股涼意灌進她肺裡, 她的腿突然變得軟綿綿的,旋轉的人行道向她撲來,她只有拚命地抓住瑞克。 她沒有跌在水泥地上,因為那只攬在她腰上的手一把就把她拉了起來,將她緊緊貼在胸 膛上。突然她又感到一陣暈眩,急促的呼吸哽在喉嚨裡,抬頭只見瑞克岩石雕刻出來似的臉 孔,她的眼睛正好和他強壯的下顎齊平,她看到他那豐滿而性感的嘴唇微張著,這麼近,就 這麼近…… 「晚安,你們兩個。」他對著她身後的格雷說,這使她注意到格雷和愛咪也跟著出了餐 廳,「明天早上我會打電話給你,格雷,」他堅定地說。「這一次別不在家,」他警告地補 上一句,怕格雷像今天這樣故意迴避他。 海倫吃力地看著那對年輕人,幾秒鐘前她幾乎忍不住將自己的嘴貼上瑞克那雙誘人的唇 ,甚至現在還有點心神蕩漾。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愛咪現在一定正以讚許的眼光看著她和瑞 克緊貼在一起! 「祝你有個美好的晚上,媽咪。」愛咪湊近來吻她臉頰,「明天見了。」說完她和身旁 的格雷一起轉身離去。 明天?什麼明天見? 瑞克低頭以憐惜的眼光看著她一臉茫然的表情。「別擔心,海倫。」他輕聲說。他的手 臂仍攬著她的腰,支撐著她的重量。「待會兒我會解釋給你聽。」 他的車停在餐廳停車場裡,就在她車旁,一輛流線形的積架轎車,比她記憶中他開的那 輛還新的款式,但是內部的裝潢卻一樣豪華。海倫沉到它柔軟的座倚裡,聞著它新皮的氣味 ,嘴裡發出地聲滿足的歎息。 「回家,瑞克。」她一面下指示,一面舒服地靠著皮椅背,引擎輕柔的運轉聲——就像 她滿足的歎息! 瑞克在黑暗中低聲笑道,「也許幾年前我就該用香檳灌醉你了!」 「嗯?」她眼皮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不提也罷。」他喃喃道,這時輕柔的管絃樂充滿了車內,聽來多麼優美而撫慰,多麼 陶醉。 海倫突然從迷濛中醒來,意識到她一定是一上車就睡著了,因為引擎一熄火,她便本能 地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她只覺得這中間好像只經過幾秒鐘。 「到家了,夫人。」瑞克以低沉的聲音告訴她,一面轉過來面向她,手扶在她位子的靠 背上。 「這是個毫無痛苦的晚上,不是嗎?」她說,語調似乎鬆了一口氣,一面伸手去摸門把 ——可惜運氣仍然不佳。門把呢?她蹙起眉來。 「對某些人來說也許是。」他輕聲嘲弄道,然後下了車,繞到她這邊為她把車門打開。 「小心。」當她步履蹣跚地踏出來時,他警告道。 她迷糊地微笑著,抬頭看著夜空的星星。「今晚的天空好清澈,好美,不是嗎?」 「好美。」他懶懶地回答,「香檳對你都有這種效果嗎?」他陪著她走向屋子。 她皺著眉吃力地回想上次喝香檳的時候,他們的婚禮既然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所以 她知道當時他們並沒有喝香檳! 「我真的不確定。」她慢慢說道,張著發亮的眼睛看他,「總之,我覺得這是個美好的 夜晚!謝謝你送我回家,瑞克。」他們來到門口,她轉身面對著他:「你真的太周到了。」 「不客氣。」他對答如流,有點嘲弄她故作客套的意味。 海倫抬頭看著月色下的瑞克,心想不知道他還等什麼,是不是他想來個晚安吻,可是她 立刻暗自責備不該有這種念頭,他們馬上就要離婚,而要離婚的人是不會接吻的! 她又給他一個過度愉快的微笑:「別讓我耽誤了你的時間。」 他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你沒有耽誤我的時間。」 「時間不早了。」她潤潤自己的嘴唇,「我相信你一定急著要回家了。」 他把手從褲子口袋拿出來,伸向海倫,一時之間海倫摸不清他想做什麼。可是那隻手伸 到她身後,然後海倫聽到他拿著鑰匙插進門鎖,轉動,接著後面的門輕輕被推開了。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他。「你怎麼——?」她轉身驚訝地看著打開的門,這時候腦筋才突 然清醒過來。 「我到家了,海倫,」他靠得這麼近,她可以感覺到他吐出的氣暖暖地拂在她臉頰上。 她看得出來他是到家了,因為他到的,是他的家,而不是她和父親一起住的地方。問題 是,為什麼? 「呃,海倫,」他輕聲說,他帶著暖意的棕色眼睛正盯著她微張的嘴唇,「你今天晚上 看起來的確很美。」 「是嗎?」她以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看著他,「我是說——真的嗎?」她試著不讓自己 顯出氣喘心急,因為她發現自己正在和自己的丈夫調情,和瑞克調情。她是從來不懂凋情的 ,可是她也從來不會這樣喝香檳,她心慌地想,她承認自己已經失去控制——失去對自己以 及對任何事的控制!她搖搖頭,「我想你最好開車送我回家,瑞克。」她以沙嗄的聲音告訴 他。 他稍微往前移,使海倫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往後靠到門上,他身體散發的熱穿透了她禮服 的羊毛料。「你已經到家了,海倫。」他輕聲安撫道,他的眼睛如此幽暗,看起來幾乎是全 黑的。 海倫吃力地吞嚥口水,他的迫近使她動彈不得,她的呼吸轉成短促的喘息,「可是—— 」她的抗議聲才到喉嚨便淹沒了,瑞克的唇已經逐漸逼近,當他們的嘴接觸時,一陣近乎電 擊的感覺傳遍她全身,她記不得上次被這樣擁吻是什麼時候了,這麼緩慢的、刻意的挑情, 讓她感覺到自己被熱烈渴望…… 她的手臂繞到他脖子上,將他拉向她,她本能地弓起背,讓身體更貼近他,而她這麼做 時,身體卻往一旁移動,失去了平衡,將瑞克拉著一起跌在地上……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昨夜他……她的腦袋裡像有十幾個小矮人,手裡各拿著大鎯頭,不斷敲打著腦殼,海倫 不知道他們幹嘛這麼做反正他們就是這麼做,而且似乎無意停下來。 當她試著張開眼皮時,感覺眼皮好像吊了千斤的石頭,怎麼用力也張不開來。 好不容易終於設法張開一道能看到東西的縫,可是她立刻又閉了起來! 她在哪裡? 她先張開一邊眼睛。然後另一邊,開始懷疑地張望四周,很快地發現自己在什麼地方了 ——瑞克的臥房。 不是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時她的臥房,而是瑞克自已的臥房。兩年前她住這裡時並不 常到這個房間來,但她認得這個房間棕色和乳白的裝潢,那些大的橡木傢俱,還有這張她正 躺著的大號床鋪。 她鼓起勇氣往被單下看,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沒穿衣服,赤條條的一絲不掛。 她怎麼來到這裡的?誰幫她脫的衣服?誰把她放到這張床上? 她躺在這裡多久了?床邊的鍾指出現在是十點鐘,而且她肯定現在是早上,因為昨晚他 們一直到很晚才結束晚餐。 她只模糊地記得昨晚的事:愛咪和格雷訂婚、她對這件事的無奈、還有香擯——噢,天 啊,香檳!從喝了香檳以後,昨晚的事就開始朦朦朧朧的。不過她還隱約記得瑞克開車送她 回家,接著他們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還有瑞克吻她……然後呢?瑞克吻她之後發生什麼事 ?她不記得了! 她非記得不可,以前她對那些酒後宣稱不記得發生什麼事的人向來嗤之以鼻,認為他們 只是想推卸自己行為的責任。可是現在呢,她真的不記得昨晚瑞克吻她以後的事了! 多可怕:喝了這麼多香檳,以致根本不知道她和瑞克有沒有做愛……她從床上坐起來, 把臉埋進雙手裡。這真是太可怕了,太糟了,她非想起來不可! 可是就是想不起來。 她怎麼來到這裡,躺在瑞克床上。而且衣衫盡褪的呢?她看看身旁床上的空位,想找尋 瑞克睡過的痕跡。可是她醒來時身體幾乎是橫跨著整張床,所以根本分辨不出是她弄亂了枕 頭,還是那就是瑞克睡在她旁邊的證據。他們結婚那段期間,她從未和他共睡過一張床…… 從他們兩個的社交方式來看,她本來是不可能認識瑞克的。事實上海倫根本沒有什麼社 交生活可言,就算是多參加一些社交生活,她也不太可能在那種情況下認識瑞克。瑞克是倫 敦一家大醫院的資深外科醫師,而海倫當時不過是個花店的助理,幫一位脾氣喜怒無常的拉 丁裔花匠做事,這位女老闆最喜歡做的就是把她的壞脾氣發洩在店裡的花飾上——通常是將 它們亂丟亂甩,一面抱怨她受夠了倫敦寒冷的天氣,準備放棄一切,回到陽光普照的故鄉去 。從海倫和瑞克的行業來看,他們不像是會交叉的兩條線。 直到有一天,瑞克的母親打電話到花店來,要求送花到她和兒子及孫子一起住的房子來 ,也就是瑞克和格雷,他們才扯上關係。 當海倫第一次把花店的小貨車停在那棟漂亮的宅邸前面時,她根本無從預知姓陸的這家 人對她的生活可能帶來的衝擊。三層樓的房子很明顯地看出整修得很好,當她繞到屋子後面 送貨專用的門,由管家開門讓她進了溫暖舒適的廚房時,她看到房子裡面整理得更不只是舒 適而已。 本來她認為這只是個簡單的工作,就是把帶來的花飾擺好就好,以後只要定期來換補那 些在中央暖氣系統下容易枯死的花朵。她也幫倫敦城裡幾戶人家做同樣的事,那些人家的女 主人有的是不喜歡自己買花插花,有的則是忙得沒時間弄。 可是海倫剛到,陸老太太芭蘭就說要見她。海倫一見這位老太太就發現她和其他的太太 不同,這位曾經是個美女的老太太當時已經身患重病,一頭剪短的黑髮雖然已見處處飛白, 卻修整得清爽有致,她的妝飾技巧地掩飾了疾病帶給她的痛楚,身上那套桃紅的外套和搭配 的襯衫一看就知是名牌。 她的態度親切而優稚,她向海倫解釋,雖然她喜歡看到屋子裡隨時都有新鮮的花,但是 她現在連出門去買花都覺得太累了,所以無法像以前那樣花工夫來打理花藝。 海倫一開始就喜歡這位老太太,兩個女人很快建立起牢固的友誼,一個是慢慢地被病魔 侵襲而日漸衰弱,另一個則必須努力工作來供養自己、父親和女兒,加上得和一個喜怒無常 的僱主周旋。 海倫通常每週到陸宅兩次,她鼓勵芭蘭在精神好的時候和她一起理花。當芭蘭覺得痛楚 難當時,她會輕聲和她聊天。 每當海倫做完工作,芭蘭會堅持留她下來一起喝杯咖啡。雖然海倫知道如果老闆發現她 浪費工作時間。定會勃然大怒,她還是常留下來,因為她知道芭蘭很希望和她聊天。老太太 雖然也常打電話給自己的朋友,但是卻越來越沒有力氣出門,加上兒孫整天不在家,日子對 她來說顯得格外漫長寂寞。 她們的話題免不了漸漸接觸到個人生活的層面,芭蘭常談到她絕頂聰明的獨子。也說起 格雷還是個五歲的小男孩時,母親便在一場車禍裡喪生,所以她才會搬來和兒孫同住,芭蘭 幫瑞克理家,照顧格雷,好讓瑞克能專心在工作上。 海倫也向芭蘭吐露她唯一的一次婚姻,在她十八歲而且女兒還是嬰兒時就做了寡婦:她 也談到她母親在愛咪出生前不久就過世了,從那時候起她便和父親住在一起。她並沒有告訴 芭蘭太多——為什麼她那麼年輕便結婚,還有丈夫過世後她所過的日子,但是她總覺得芭蘭 能夠瞭解這一切。芭蘭成了她的知己莫逆,取代了早逝的母親,她不需要告訴芭蘭她如何奮 鬥來供養一家人,或是在愛咪逐漸成長時她如何應付日益加重的經濟負擔,如何為了生活而 必須忍受一個難相處的僱主,因為芭蘭似乎完全能體會這一切。 然後,海倫和瑞克終於第一次相遇了聽過那麼多有關瑞克的事,海倫原本預期的是一個 聖徒和加百列大天使(譯註:Archangel Gabriel,加百列,七大天使之一,曾預告處女瑪利 亞將懷孕生下耶穌基督) 合為一身的人,可是她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每次海倫在白天到他家來時,他總是不在,不過那天顯然是他休假,芭蘭介紹他們認識 ,而且信心十足地認為他們一定會喜歡彼此。 可是瑞克對待海倫的態度充滿了敵意,顯然對她和他母親的友誼頗有戒心! 不過基於對母親的關心,瑞克在母親面前並沒有露出這種敵意,只是保持略帶冷淡的禮 節,直到後來送她到門口時,他才道出對她們友誼的不信任。 他說的話讓海倫感到既憤怒又屈辱。在這次遭遇後,她便要求老闆瑪雅代她出勤,芭蘭 為此很失望,而海倫也深感內疚,可是她實在無法原諒瑞克對她的指控,說她沒事就闖到他 家去打擾芭蘭! 瑪雅代替她到陸宅去過一次,回來後就絮叨不休地抱怨「那個怪脾氣的老太婆」,並且 告訴海倫下次絕不再去了。等下一次海倫必須再去瑞克家時,她生平第一次托病請假,因為 她實在不想再去陸家受人羞辱。 第二天,當瑞克親自打電話到店裡來時,她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母親擔心可能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了。」他冷淡地告訴海倫——其實他們心裡 有數是誰幹的好事!「很擔心,」他補上一句,「事實上,她的病情因此加重了!」 對他來說,不管她怎麼做都不對,甚至照他的意思別再去煩母親也錯了! 就這樣她繼續到陸家去照顧那些花,不過她盡量減少那些即興式的拜訪。為了不讓瑞克 有所誤會,所以海倫每一次到陸家時,心裡總是祈禱瑞克別在家,要到她確定他不在,繃緊 的神經才會放鬆下來。 海倫就在這種半懸著一顆心的情況下,和芭蘭的友誼持續進展。而另一方面,她充當瑪 雅助理的這個工作卻越來越岌岌不保,直到有一天瑪雅突然宣佈要賣掉她的店回意大利去住 ,這一切才突然告一段落。海倫這下子可慌了——她得供養十五歲的女兒和七十五歲的父親 ,而在完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她卻失業了。那一天,她在茫然的心情下出勤,當芭蘭對她慘 白的臉色表示關心時,她終於忍不住向老太太吐露出她的慘況。 芭蘭對這件事的解決方式竟然是不告訴海倫一聲就把瑪雅的店整個買了下來,而且她還 請海倫擔任花店的經理。 當海倫抗議芭蘭這種過度慷慨的行徑時,芭蘭卻不當一回事,她宣稱自己是這家花店最 好的顧客,所以把它買下來也不為過! 可是海倫知道不只這樣,如果芭蘭不是關心海倫的話,她絕不可能買個花店來做投資。 雖然海倫很喜歡這位老太太,但現在她卻為了把芭蘭捲入她的問題而深感內疚,她無意要求 芭蘭給予任何財務援助,她只是需要可以傾吐的朋友。天曉得要是陸瑞克知道這件事會怎麼 想!他一定會認為這是海倫一手設計的。她以不正當的方法影響他母親! 所以她拒絕了芭蘭的提議,表示她不能接受如此大手筆的恩惠,不管芭蘭多麼有意幫助 她。 然而她卻低估了芭蘭的固執,她發現老太太的決心和她兒子的狂妄傲慢簡直如出一轍! 芭蘭告訴海倫。要是她不肯替她管理花店,她還是得另外請個人來照管它,這樣海倫豈不是 一樣要失業?既然如此,如果海倫還是堅持拒絕。就未免太粗魯了些。不過海倫堅持一切照 做生意的規矩來,她們之間得打一個僱用合約。 其旨的兩個月,這種安排讓她們都很滿意,可是芭蘭的病情卻慢慢惡化,癌症逐漸侵入 她身體的各部分,使她無法離開臥房,一天只能下床幾個小時。隨著病況的加劇,她兒子和 孫子那種異乎尋常的關心也變得更明顯。 當陸瑞克來找海倫並要求她嫁給他時,海倫這才意識到這種關心有多不尋常! 他冷淡地向她提出請求,她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們之間連喜歡彼此都談不上呢! 他解釋說,他並不是真的想娶她——多麼過分的求婚詞——他只想讓他母親以為他們會 結婚,讓她相信,鍾愛的兒子和視如己出的年輕女子會結為連理,從此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這樣或許芭蘭可以含笑以終。 海倫當然加以拒絕了。就算是為了芭蘭,她也無法想像自己會嫁給這個狂妄的男人。 但是瑞克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讓母親快樂滿足地度過生命最後的幾個星期,而且不惜使 用任何手段來達到這個目的。他先是想利用海倫對芭蘭的感情,然後提到既然她對愛咪的前 途這麼關心,他願意提供她女兒直到念完大學的教育費,最後他終於用他母親擁有花店來威 脅她。芭蘭已經病危,所以她的律師曾找過瑞克討論她的產業,他發現海倫經營的這家花店 是芭蘭的產業之一。他毫不掩飾地讓海倫知道他對這件事的感覺,還有他認為海倫是如何辦 到的,他的想法和她當初的擔心不謀而合! 他告訴海倫,只要過了這幾個星期,她就可以隨她的意思決定去留。從他的口氣可以聽 出,即使她想下地獄都行。 海倫在他威脅利誘下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她根本還沒來得及仔細考慮,瑞克就向他母 親宣佈他們訂婚了。芭蘭聽到這個消息時非常欣喜,使海倫覺得自己做對了這件事,但是她 對瑞克採取的手段仍深感不齒。 然而,不管是她或是瑞克,兩個人都沒考慮到他們訂婚會帶給雙方家庭什麼樣的影響。 愛咪贊成這件事,因為她終於有了個父親,甚至瑞克的兒子格雷也歡迎有海倫這個繼母,對 愛咪這個繼妹更是熱情有加,兩個孩子一見面就很投緣。相反地,海倫父親的態度完全不同 ,他厭惡瑞克,對於她嫁給瑞克這個事實一直無法接受,而且毫不掩飾他的敵意。 瑞克板著臉告訴海倫,婚期就訂在復活節,也就是三個星期以後! 這整件事——訂婚和結婚——就像一個小雪球滾下山坡,等到了山下已經成了一團巨大 的雪球了。一旦你做了什麼欺瞞的事,不管用意有多良善,海倫心想,到最後一定是災難收 場。嫁給陸瑞克也不例外! 三個星期以後他們結婚了,到場的只有芭蘭、愛咪和格雷,海倫的父親拒絕參加婚禮。 海倫從小到大,甚至在第一次結婚後繼續和父親住的房子都是租的,五年前,她才大膽 地向銀行貸款買房子,因為當時房東準備出售那棟房子,而且銀行的分期付款只比他們該付 的房租多一點。她和瑞克結婚後因為父親拒絕搬進陸宅,所以她只好繼續繳納貸款,好讓父 親繼續住在那兒。不過她接受了瑞克的提議,由瑞克為父親請管家,以免老先生單獨過日子 。可是這麼做不但沒有減少老人對女婿的嚴詞批評,反而變本加厲。 事實上,瑞克距離丈夫這個稱呼還差得遠呢。他們兩人分住兩個相連的房間,中間只隔 著一道門。芭蘭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那時候起她就沒再出過自己的房間了。瑞克在母 親面前對海倫表現得百般慇勤,完全不洩露出他們平常盡可能不生瓜葛的情形,瑞克似乎願 意不惜任何代價來取悅母親。事實上,海倫提心吊膽的,生怕芭蘭說出她想抱孫子之類的話 ——她的犧牲可是有底線的! 芭蘭在他們結婚後還撐了快五個月,臨終時,她仍帶著生前的那份優雅。這是他們大家 同感傷痛的時候,尤其是瑞克,儘管他受過醫學訓練,見過不少生老病死,而且芭蘭也活得 比預期的還久,但是他受到的打擊還是最大。 他把悲痛隱藏在一手包攬葬禮的效率下,等最後一個致悼的親友離開後,海倫走進芭蘭 私人的起居室,競發現他跪倒在地毯上,顯然是無法承載滿腔的悲痛,淚水正沿著他剛毅的 臉頰簌簌流下。 海倫只猶豫了一下便走上前去,她不確定瑞克會不會因為被人撞見這副模樣而恨她,但 是她當時實在不忍棄他不顧。 她跪到他身旁,將他摟進懷裡,讓他的頭靠在她胸脯上。起初他還試著抗拒,在自尊和 渴望安慰之間掙扎著,結果後者戰勝了,悲痛使他激動地啜泣。海倫和他一起哭泣,從她以 媳婦的身份住進陸家的幾個月來,她對芭蘭的感情也加深許多。 瑞克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她,他臉上充滿悲痛。「我們做對了這件事,是不是?」他的想 法顯然和海倫一致,「我們讓她快樂地走了,是不是?」他激動地說。 「是的。」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心想的確如此。「是的,我們讓她快樂地走了。」她很 高興這麼做了。 瑞克伸手用力地抓住她肩膀,「我一點都不後悔這麼做。」 海倫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她知道他永遠不會為強迫她結婚而道歉。她曾痛恨瑞克為達 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只要想起芭蘭死時臉上流露的快樂和滿足,她知道這一切都值得了。現 在芭蘭已經走了,剩下的爛攤子也應該用同樣的效率加以解決。 「海倫,」瑞克輕搖著她,她抬頭以體諒和憐憫的目光看他,她看見他眼中帶著一抹迷 濛。「海倫……!」他呻吟道,嘴唇突然湊近,攫住她的雙唇。他需要的並不是她的憐憫。 海倫的情緒也一樣高漲,兩個人的感官相互刺激,慾望如脫韁的野馬般竄升,瑞克火熱 的唇吸吮著,他悸動的身體顯示出他佔有的渴望。 海倫推開他,「瑞克,我們不能。」她喘息道,「不能在這裡!」她呻吟著抗拒不可能 發生的事。 他的反應是將她放在乳白的地毯上,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注視著她。一面慢慢解開她身 上那件在葬禮時穿的黑襯衫,露出了她乳白的蕾絲襯衣。 他柔情似水地撫摸她,緊接著她的衣服像變魔術似地被褪了下來,丟到一旁,接著是他 的衣服,然後他躺在她旁邊,像一件美麗壯觀的雕塑,海倫的目光停佇在那裡,然後羞赧地 別開臉孔。 瑞克激動地吸口氣,他的眼眸是漆黑的,他飢渴的唇往下移到她的喉嚨,再往下……他 的手自然地愛撫著她細緻的肌膚,撩撥著她慾望的泉源,感受著她的熾熱,她已經為他做好 了準備。 這一幕幕記憶,清晰地映在她腦海中,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瑞克做愛。 如果昨天晚上沒發生什麼事…… 臥室的門突然打了開來,她錯愕地抬頭看,幾乎來不及用被單蓋住她赤裸的身體。瑞克 闖了進來,他微帶笑意的眼睛嘲弄地看著她通紅的臉,似乎已猜到了剛才她正重溫那段美妙 的回憶。可是他不可能猜到,當然不可能! 「早安。」他懶懶地向她打招呼,手上端著一隻托盤來到床邊,盤上放著橘子汁、咖啡 和吐司。他知道這是她早餐最喜歡吃的東西,至少他還記得這些事,沒把他第二任妻子的一 切全忘掉! 「早安!」她嫌惡地答道,一面防衛地緊抓著被單。瑞克把托盤放在床邊的小几上,食 物的氣味讓她感到一陣噁心。昨晚她喝醉了,不過她……她拉不下臉來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但是她知道今天晚上和愛咪與格雷見面時,必須有個理由來向他們解釋。雖然她一點也不想 去參加今晚的派對,可是現在看來是非去忍受一晚吵鬧的音樂不可了! 「嗯。」瑞克自信滿懷地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剎時陽光灑進房間,當他轉身看到海 倫正用質問的目光盯著他時,他奇怪地揚起眉毛。 昨晚她到底有沒有和這個人……她是不是一絲不掛地躺在他懷裡,愛撫他結實的身體? 噢,天啊,光是想到這些就令她臉頰發熱、腳底發冷! 瑞克的嘴唇嘲笑地扭曲起來,好像能看穿她混亂的思緒似的。他走過來,坐到她旁邊的 床上。「睡得好嗎?」 海倫的喉嚨乾澀,睡得好嗎?她根本不知道,從他們在門口接吻以後,她的記憶就只是 一片空白! 他伸手用修長的手指撫摸她發熱的臉頰。「早上我起床時。你睡得就像個小天使。」他 以沙啞的嗓音告訴她。 噢,天啊,昨天晚上他真的睡在這張床上!而且他眼裡那種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告訴她 ,他們並不是整個晚上都在睡覺! 可是她不明白,她對以前和瑞克做愛的記憶是那麼鮮明,可是現在卻一點也記不起來和 他同睡這張床,當然更別說和他發生什麼事了!她大惑不解地噘著嘴。 「什麼事這麼好笑?」瑞克側著臉問,開始用他的拇指輕撫她的嘴唇。 好笑?這件事實在好笑得讓她想哭了! 她沒哭,只是再度採取防衛姿態,轉開臉,躲避他那愛撫的手。他的撫摸讓她產生奇怪 的感覺,幸虧藏在被單下才逃過瑞克那雙熾熱的眼睛。 「你忘了,瑞克。」她嘲諷地說,一面祈禱自己的聲音能更鎮定些!「昨天晚上的事我 一點都不記得。」 她以為瑞克會不高興,但他只顯出更嘲弄的表情,而且似乎無意離開床邊。他那只緊裹 著牛仔褲的腿緊靠著她,使她動彈不得。「也許你需要有人來喚醒你的記憶……」他的頭慢 慢朝她低下來,海倫迷茫地看著他,顯然他想吻她。就在最後一秒鐘,他的嘴唇只離她一寸 ,而她的脈搏已經開始賁張起來時,她卻把臉轉向床的另一邊——昨天晚上他睡的那一邊? 一面絕望地找尋可以遮掩她裸體的東西,好逃到隔壁的浴室。鴨絨床墊也許是眼前最方 便的選擇,可是她無法想像抱著那個笨重的東西跑進浴室會是什麼樣子。 瑞克慢慢站起來,似乎不介意她逃避了他的吻。他懶懶地伸個腰,將身上那件乳白的襯 衫緊緊繃住他寬闊的肩膀,然後踱到臥房一邊那個高及天花板的衣櫥。 他輕鬆自若地看著櫥裡的衣服。「海倫!」他突然一轉身,朝她丟過來一團東西。 海倫本能地伸手接住那團絲質的東西,原本遮在身上的被單滑了下來,那對粉紅尖挺的 乳房也頓時坦露在他欣賞的目光下。 她高傲地昂頭將身體轉開。她已經是三十五歲的女人,而且也和這個男人做過愛——如 果昨天晚上沒有的話,至少兩年前有過——她不可能像個少女那樣羞於露出自己的裸體,就 算瑞克現在給她的感覺是這樣,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想到昨天晚上,她的肩膀不自主洩氣地垮了下來——她應該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有沒有和 瑞克做愛! 他丟過來的是一件他的白襯衫,穿在她身上輕柔如絲。 瑞克站在房間那頭,看著她把一顆顆扣子扣上,在他愛撫般的注視下,她的手微微地顫 抖著。她一站起來,那件襯衫剛好蓋住她的臀部,露出那雙修長雪白的大腿。雖然她刻意不 朝瑞克的方向看,但她知道他還看著她,而且可以感覺到他目光透出的灼熱。 「我打過電話給你父親,告訴他你很安全,一切都很好。」他輕聲說。 海倫的頭像又挨了一記悶棍似的,她轉過來看他。她父親!噢,天啊,今天早上到現在 之前她根本沒想到過父親,昨天晚上當然更不用說了。她的頭開始隱隱作痛,她舉起一隻手 ,揉著她的太陽穴。 「頭痛嗎?」瑞克懶懶地問道,「我浴室裡有止痛藥。」 他就是她頭痛的罪魁禍首,海倫惱怒地想著,一面聽他在浴室櫥子裡翻東西的聲音。知 道她在瑞克家守夜的人不只他們兩個而已,現在連她父親都曉得這回事了。要不是瑞克多管 閒事,她可以告訴父親她住在愛咪那裡,所以只要為沒打電話通知他而向他說聲抱歉就沒事 了。當然,這麼做也很可笑,她竟然必須為自己的行蹤做解釋,可是她和父親住一起這麼久 了,這麼做早就變得很自然,而且她從來就沒在外面過夜! 瑞克帶著藥和一杯水出來,站在一旁看著她把藥片吞下。 她知道自己一定很狼狽,昨晚的妝還殘留在臉上,頭髮說不定亂成一團,還有——「你 看起來好美。」瑞克輕聲對她說。 他怎麼會知道…海倫驚訝地瞪他一眼,一個模糊的記憶浮現腦際,他好像說過這句話… …? 她記起來了,昨天晚上,在……之前。不,她不能想它,她必須把注意力集中在此刻! 她把空杯遞給瑞克。「你什麼時刻打電話給我父親的?」她疲倦地問。 他揚起眉,聳聳肩,「昨天晚上。我知道你不希望他擔心。」他不耐煩地補充,似乎強 調他可不在乎她父親會不會擔心。 這表示她父親有整個晚上的時間來考慮該如何痛罵她,而且以他在英國皇家空軍服役的 經驗,他一定會用那種不必提高聲調就能把人剝一層皮的方式來教訓她。太好了!一個近乎 完美的夜晚加上一個完美的結尾! 瑞克看著她臉上忐忑不安的神情。「你已經是個大女孩了,海倫。」他輕聲提醒她。 這件事無關成不成熟,她只希望自己的生活盡可能保持平靜,她必須顧慮父親心臟不好 ,每天都必須服藥,她擔心的是如果沒有她的提醒,他會不會忘了吃藥。 海倫的臉色突然變得焦躁不安,「我得走了,瑞克。」她煩心地說道:「能不能告訴我 ,我的衣服放在哪裡……」她正走過他身旁,突然打住了說到一半的話,因為她看見她的衣 服在哪裡了,——就在臥室地板上,散得各處都是! 。她想都不敢想為什麼會丟得滿地,只是匆匆地撿起那件藍色的晚宴服,和她小巧的蕾 絲胸罩和內褲,後者甚至還和黑色的褲襪纏攪在一起呢。 她直起腰時,瑞克正緊挨著她站著,他暖暖的呼吸拂著她額際的頭髮,她的臉漲紅了。 海倫發出一聲尖叫,轉身逃向浴室。瑞克嘲弄的聲音跟在後面:「經過昨天晚上之後, 我們已經不可能離婚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暫緩離婚 海倫突然轉身面對著瑞克,她差點被垂在前面的那件晚宴服絆倒。她及時用手扶住梳妝 台。「你說什麼?」她不可能聽錯。但是他也不可能真的說出不答應離婚的話。 他把手插進牛仔褲口袋,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們不會在九月離婚。」他訕訕地說。 他真的說了!可是他不可能是認真的,這只是他另一個不安好心的玩笑。 一如她認為愛咪和格雷宣佈訂婚是個玩笑……但是這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她暗自責罵 自己,那兩個孩子還沒結婚,而且如果她堅持到底的話。他們也絕對結不了婚。但是她和瑞 克已經結婚。只是現在她再也不想繼續下去了。天啊。她已經服滿了刑,當兩年瑞克的妻子 對任何人來說都夠久了。 「就因為我們一起過了一夜?」她不敢置信地抗議,「我不相信—一」 「海倫,雖然我們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很值得回憶,」他嘲弄地打斷她,「可是我談的是 我們孩子訂婚的事!」 如果她小學會控制臉紅,那麼只要她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她的臉色就注定永遠是紅的了 !她覺得自己像個大蠢蛋,當聽到他說「昨天晚上」時,競以為他指的是他們在這張床上共 度一夜的事,結果招來瑞克一頓奚落! 那麼,她究竟以為他指的是什麼?他們以前做過一次愛,但這並不能挽回她在芭蘭死後 離開他,而瑞克也沒因為他們做過愛而阻止她離開。同樣的,昨天晚上的事也不會影響他們 離婚的決定。而且,她當然也不認為愛咪和格雷的訂婚會影響這個決定。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她冷冷回答瑞克。她知道他眼裡一定帶著譏笑,所以刻意避 開他的視線。「我只是想到我們愈快離婚,我們兩家之間的瓜葛就愈快解決,這樣愛咪和格 雷才可能瞭解他們所犯的錯誤。」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瑞克粗暴地說,「他們——」 「我也不指望你會同意。」她嫌惡地搖搖頭,「你從來沒同意過,現在又何必同意?」 她不耐煩地說道。 「聽著,海倫,我不——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他突然暴躁地嚷道,「你這樣穿衣服 ——或者該說根本沒穿——叫我們怎麼理智地談話?」他的眼睛挑剔地瞇著。 「我相信你一定跟穿的比這個更少的女人談過話!」她輕蔑地說道,心想他當然有過這 種經驗,他們雖然結了婚,但是這並未阻止瑞克繼續過婚前那種多采多姿的私生活。關於這 一點,生活嚴謹的芭蘭當然不知道,但是海倫卻早有所聞。 「跟我太太可沒有過!」他凶巴巴地說道。 海倫忍住已到了嘴邊的反擊,她本來想問「別人的太太呢?」,可是看到他咬緊下顎、 一臉怒容,心想還是少說為妙。令她訝異的是,瑞克竟然因為她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而亂 了方寸,像他這麼伶牙俐齒的超人想不到也有弱點。畢竟,他也只是凡人! 不過,她也想到,這樣說對他未免有失公平,他是因為對母親的愛所以才強迫她結婚的 ,瑞克為這個婚姻所做的犧牲和她一樣大——不,他沒有犧牲,該死的,她很快糾正自己的 念頭。瑞克仍然過著和結婚之前一樣的生活,而海倫的生活則裡裡外外、完完全全被攪亂了 ,一直到現在還是! 「只有跟別人的太太!」她頑強地撂下她原先忍住的氣話,然後轉身走進浴室,在他還 沒來得及反駁前便用力把門關上。 她背靠著門,喘著氣,仍然可以感覺到他就站在門的另一邊,她全身的神經都清楚地感 受著他的存在。經過漫長的、痛苦的一段沉默後,她才聽到他穿過臥房,把門輕輕帶上,然 後走下樓去,她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得盡快穿好衣服,離開這個地方! 淋浴似乎無益於她疲憊的精神,她全身酸痛無力,尤其是她的胃更是難過,顯然是喝太 多酒的結果。 等穿好衣服,她才漸漸地意識到昨晚發生的事有多嚴重,而她指的不是和瑞克在這裡發 生的事。看到鏡中自己的身影,穿著這件貼身的晚宴服,她的曲線一如昨晚那樣畢露無遺, 她立刻醒悟自己故意想讓瑞克瞧瞧她是多麼有魅力的女人。天啊,她的確辦到了! 難道她希望瑞克和她做愛?不,她知道自己不希望,她只是想讓他知道她是個真正的女 人。為什麼?她就不知道了。天啊,她一向痛恨沒有主見的女人,現在自己居然也六神無主 了! 她下樓時,瑞克正在客廳裡,茶几上放著一個壺子,他正悠然地享受著咖啡。 海倫站在門口,在他未察覺前注視了他好一會兒,她心裡猶豫著,不知道他會不會要求 她解釋在樓上說的那句話。她實在不想再為過去的事爭吵,徒增傷感與不快。 瑞克轉身看到她,似乎感應到她就站在那兒,他嘲弄的目光落在她帶下來的托盤,盤裡 的吐司和橘子汁未曾動過。「放在桌上就好了。」他冷冷地說,「葛太太待會兒會一起收拾 的。那裡還有新鮮的咖啡。」他嘲笑地暗指她把剛才他用托盤帶上樓的那杯咖啡喝了。 「不必了,謝謝。」海倫將托盤放下,兩手笨拙地握在身前。如果你跟一個男人共度了 一夜,第二天早上要離開時的感覺就像這樣——不自在和尷尬——那她最好別讓這種事變成 習慣! 談到這回事,事實上,這三十五年來她也只有過兩個男人。在和義安結婚前她只和義安 做過一次愛,而且是一次笨手笨腳、草草了事的經驗,因為那天晚上他們剛看過一場電影, 她必須趕在十點半以前回到家。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少男少女,一次毫無滿足可言的性愛,結 果就是愛咪的誕生。 義安當時只有十七歲,但是在海倫的父親和義安的父母商議懷孕的事以後,兩個年輕人 除了結婚之外實在沒有多少選擇。她要不嫁給義安就得去墮胎,這是她父親開出的條件,因 為他絕不允許她生下一個會使全家蒙羞的私生子。 海倫可憐的母親則瀕臨精神崩潰,因為她丈夫威脅,如果海倫不嫁給義安,他會把她趕 出家門,永遠不許她回來。 海倫知道當初她應該更堅強些,應該離開家裡,照自己的想法獨力生下孩子。可是她沒 這麼做,她還是屈服在家庭的壓力下,嫁給了義安。 這樁婚姻從一開始就是災難,年輕夫妻在婚禮後便和海倫的父母住在一起,當時的想法 是等他們能自立時再搬出去,可是在海倫懷孕六個月時,母親卻意外地心臟病突發過世。歷 經這個變故後,父親便堅持他們必須搬走,讓他單獨一個人住。在海倫心中,她並不認為是 她懷孕帶來的壓力造成母親病發。義安一直痛恨他們對居住的安排,並且開始逗留在外面不 回家,甚至愛咪出生後仍然如此,他還開始縱飲酗酒。他們婚姻中有關性的這方面,對海倫 來說,就算拿最好的來談也稱不上興奮刺激,最壞的則只是履行義務罷了。甚至到了愛咪出 生後就未曾發生過,他們兩人住在一起簡直像兄妹而非夫妻。 有一天,義安騎著摩托車和一輛汽車擦撞,當場慘死。他當時血液裡的酒精濃度超過規 定限制的三倍。 對要撫養寶寶的海倫來說,和學校裡的同學們繼續保持交往變得越來越不容易,因為從 她嫁為人婦、當了媽媽、成了寡婦以後,她的生活就和她們大不相同了,而這些都是在短短 一年內發生的。她就這樣一面撫養愛咪長大,一面當父親的管家,一直到愛咪開始上學以後 ,她試著找些兼職的工作來做,等愛咪長大,她才成為全職的職業婦女。在工作的這些年裡 ,她一直還幫父親照管家務。 當時她已經長成一個年輕女人,但是卻毫無社交生活可言,她的時間全都給了愛咪和父 親。除了擁有對花藝的天賦以外,她也沒有學歷可言,只有靠著這份才能,使她至少不會找 不到工作。在人際交往上,她刻意逃避與人扯上男女關係。 遇見瑞克之前,她生命中沒有其他的男人,而且在和瑞克發生關係以前,她一直未曾和 其他男人做過愛……和瑞克的做愛跟義安完全不同,瑞克的溫柔和體貼,還有他的經驗,使 做愛成為一件雙方都得到完全滿足的事。那是一次美好的經驗,她一直將它珍藏在記憶裡, 每當生活的壓力不勝負荷時,它就是一股撫慰她的力量。 兩年前她就發現自己愛上了瑞克,她愛他能夠以他的唇和手給她刻骨銘心的感覺——可 是等到他從喪母之痛恢復過來後,他便明白地表現出後悔和她發生關係,當然,他們的關係 並未變得更加親密。 她挺起肩膀來,望著客廳那頭的瑞克。「我得走了。」 瑞克的眼睛微瞇起來,似乎對她發白的臉色感到不解。「我們的話還沒說完呢,」他緩 緩說道,提醒她。 她搖搖頭:「我現在不想談。」除了頭痛以外,她的胃也開始難過了! 他的嘴扭曲起來,「你想你什麼時候才會想談?」他冷冷問道。 從這個板著臉的男人身上,一點也看不出幾分鐘前在樓上房間他曾情不自禁地挑逗她。 現在他的熱情已經冷卻,倒是她內心的騷動不安還徘徊不去。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了。」她的態度也變得冷漠起來,「我會告訴愛咪他們想在九 月結婚是不可能的,相信你也會對格雷說同樣的話——」 「喔,我是會和格雷談,不過我會照自己的意思去談。」瑞克輕蔑地說。 她蹙著眉,對他的態度感到不滿:「格雷是你兒子一—」 「沒錯,」他承認道,「當年我父母反對我太早結婚,我並沒有聽他們的話,現在我懷 疑格雷會聽我的勸告!」他不等海倫反駁便繼續:「就算我在經濟上斷絕對格雷的支持,他 每個月還是可以領到我母親留給他的一小筆錢,這筆錢足夠他和愛咪維持溫飽。何況——」 瑞克溫和地做結論。「我並不真的反對他們兩個結婚。」 海倫驚訝地張著嘴,「可是——可是———」 「他們很相配,你沒發現嗎?」想到兩個孩子配在一起,他露出憐惜的微笑。 她當然也注意到愛咪和格雷兩個人配起來像金童玉女,可是這只讓她對這整件事更感憂 慮。而且她很清楚,兩個孩子之所以在一起完全是由她而起的! 「他們還太年輕,瑞克——」 「他們當然太年輕,」他粗魯地承認,不耐煩的神情取代了方纔的憐惜,「我說我不反 對他們兩個結婚,指的是他們將來可以結婚,不是現在。不過我知道從法律上來說,如果他 們決定不經過我們同意就結婚,我們也無可奈何。而且他們兩個人都固執得很,很可能就這 麼做了!」他嚴肅地補充道:「這也是我不同意我們離婚的原因。」 海倫皺著眉,困惑地搖搖頭:「瑞克,我一點也聽不懂你的話,我們暫緩離婚跟他們何 時結婚有什麼關係?」 他聳聳肩,「你知道『團結就是力量,分散必會失敗』吧?」 「你從沒失敗過,瑞克。」她故意嘲諷。 他以深不可測的眼神注視著她,「沒有嗎?」然後輕聲道,「離婚就是失敗。」 「這太好笑了,」她的臉激動地漲紅著,「我們根本不算真的結婚!」 瑞克搖搖頭:「我跟你結婚的時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也是,」她嘲弄地說。瑞克只是為了讓母親快樂地過完最後幾個月——私底下他照 舊過他結婚前的私生活!「無論如何,到九月時我會提出離婚申請,瑞克。」 「為什麼?」他皺著眉,對她的決心感到不解,「你有別的男人嗎?」 「沒有。」她很快說道。可是他卻有別的女人! 他瞇著眼睛,眼眸漆黑如炭。「你儘管去申請,海倫,可是我不會同意。」 她忿恨地瞪著他。「你是無理取鬧!我們的不離婚根本不影響愛咪和格雷的計劃。」事 實上還可能有反效果,這會讓兩個孩子以為他們想挽回婚姻,並以為婚姻是值得追求的目標 。 「你想他們為什麼這麼年紀輕輕的就想結婚?」瑞克憤怒地向她挑戰,他全身因激動而 緊繃,「來自破碎家庭的孩子才會——」 「他們不是來自破碎家庭的孩子,」她抗議,「你我的前任配偶都是早年過世的。」 「但是我們兩個後來卻結婚了,不管當初是什麼情況,我們給了他們一個家——」 「那只維持了短短五個月,瑞克!」她否認道,不敢相信他竟把事情牽扯到眼前的問題 來。 他的表情森冷,「很顯然,那已經足夠讓他們下定決心要繼續生活在一起了。」他堅定 地指出。 她睜大眼睛,「我希望你不是提議我們全都搬回你家住,然後愛咪和格雷就會因此改變 結婚的念頭?」海倫驚駭地抗議,「如果你是的話——」 「我不是,」瑞克嚴厲地打斷她的話,「我只是說,如果他們沒有家庭關係馬上要被斬 斷的威脅,也許他們會接受暫緩結婚的勸告,一旦這種急迫的感覺除去後,我們也許能說服 他們延長訂婚的期間。」 為什麼這個人有本事把最不合邏輯的想法說得頭頭是道?當初為了一償芭蘭想讓他們結 婚的心願,他用的也是這套本事,讓她以為他們結婚是天下最合理、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看看那件最合理而正確的選擇帶給他們的下場!芭蘭也許因為他們結婚而含笑歸天 ,但是他們現在卻要以愛咪和格雷的訂婚來付出代價。 海倫堅定地搖頭,「我不同意你的說法,瑞克——」 「你沒有必要同意,」他不屑地說道,「雖然我們分居兩年了,你申請離婚還是要得到 我的同意才行,而我現在已經不打算同意,這樣應該可以把事情拖一段時間。好了,」他緊 接著說,她像在他看來談話已經結束了似的,「我提議讓我送你回餐廳去開你的車子,昨天 晚上你把車留在那裡了,記得嗎?」他嘲弄地笑笑,看著她一臉的茫然。 她本來不記得,可是現在記得了,而且清楚得讓人受不了,當她想到昨晚因為醉得無法 開車,所以汽車還留在餐廳那裡時,她腦袋裡那些小矮人又開始掄起鎯頭猛敲起來!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岳父和女婿 「你跟那個人一起過夜,海倫。」她父親嫌惡地指控,「我真不敢相信!」 剛才是瑞克開車送她回餐廳取車,她原本堅持自己搭計程車去,可是他斷然拒絕她的想 法。她再度提起要付給他昨晚那餐飯的錢時,他的態度立刻從生悶氣轉變為勃然大怒。 他也沒理會她誇張地表示感謝他送她一程,臉上的表情緊繃著,充滿了冰冷的嫌惡。 在開車回自己家途中,她只覺得全身沒有一處地方不痛,而且還得面對父親的譴責。雖 然這是意料中的事,她還是感到難以承受! 「如果我是跟別人在一起,我想你一點都不會介意!」她火冒三丈,心裡著實痛恨被人 當三歲孩子般責罵。雖然她從沒在外面過夜,但這不表示她沒權利這麼做! 她父親站了起來,挺起他偉岸堂皇的身子。以他這個年紀還能保持年輕時的體重和身材 ,確實不容易。「我不許我女兒的行為舉止像——」 「瑞克還是我丈夫,爹。」在他還沒說出那個足以讓她暴跳起來的字眼前,她用極力控 制的聲音提醒他。 她覺得自己隨時會暈倒! 他毫不鬆口:「只要再過幾個月你就——」 「我不想談這件事。」她冷冷地告訴他。 她隨時會尖叫起來! 「就像你當時不願意談你發現那個人——」 「他是有名有姓的人!」她咆哮道,本來蒼白的臉現在染上了兩朵憤怒的紅暈。 「發現那個姓陸的,」她父親尖酸地修正,「在你們還是夫妻的時候,一直還跟有夫之 婦暗通款曲!」他愈說愈激動,滿是皺紋的臉也跟著漲紅了。 海倫的怒氣像破了的氣球一樣垮了下來,她真後悔告訴父親瑞克跟那個女人交往的事。 在和瑞克結婚快兩個月時,她才發現為什麼芭蘭急於見到兒子安頓下來,娶個妻子進門—— 他自己的妻子!因為他愛慕多年的女人是別人的妻子! 當時她們剛用過晚餐不久,海倫正念報紙給芭蘭聽,芭蘭突然向她透露這件事,顯然芭 蘭很得意她終於成功地撮合了瑞克和海倫的婚事。 「想等待莉薇離開她丈夫,只會白白浪費他的生命,」當時芭蘭說話已經漸感吃力,她 蹙著眉,「她是絕對不會離開丈夫的。」她自信地搖搖頭,銀灰的頭髮仍舊梳得整齊,每個 星期她的美發師都會到家裡來為她梳理。每天早上她還是不厭其煩地仔細化妝,雖然她的臉 孔已經因為疾病而憔悴不堪。 海倫聽著這個故事好像在夢境之中,瑞克愛上另一個女人,一個有夫之婦! 「莉薇在她丈夫發生意外後還守著他那麼多年,當然也是值得稱道。」芭蘭繼續說著, 完全不瞭解她在海倫心裡丟下了一顆炸彈,說不定她還以為瑞克已經向他的新婚妻子吐露過 這件事呢!「可是對瑞克來說,這種關係是不會有前途,永遠也不可能有前途的。那種對女 人近乎崇拜的浪漫愛情不會讓他在晚上得到溫暖,」她調侃道,「也不能在他老年時當他的 老伴。」她蹙著眉,顯然想起自己從年輕就守寡,而且一直未曾再嫁的歲月。以她這麼漂亮 的女人,她一定有過許多機會,但是她選擇了守寡。顯然她不希望瑞克走上和她一樣的路。 海倫將報紙仔細地折了四折,放到一旁,她刻意地控制著自已的每個動怍。「我——我 想這對莉薇來說也一定很為難。」至於她是怎麼控制自已的聲音。她不知道。瑞克愛上一個 有夫之婦,所以他一直沒再婚!不可思議。她一直以為她丈夫愛的東西只有他的家庭和工作 ,而且工作可能還甚於家庭!現在她不得不懷疑瑞克每次宣稱到醫院上班是不是都是真的。 芭蘭不悄地哼了一聲。「代想這螳年來她一定從扮演堅貞妻子的角色中得到不少快樂。 」她懷疑地說,「她就是用這種必頂守著殘廢丈夫的借口,一直吊著瑞克。瑞克愛上你以後 。你不知道代心裡鬆了多大一口氣。」她親切地對海倫微笑。「這些年來我幾乎對他已經不 抱希望了。」 對有時候果斷得近乎殘酷的瑞克來說,愛上一個被殘廢的丈夫束縛住的女人,一定讓他 有無比的挫折感! 而海倫既然愛上這個和她結婚的男人,內心何嘗不是充滿無比的挫折……可是不管那天 她多傷心和絕望,她實在不該向父親吐露瑞克的秘密!她知道父親不是有意為難她,但是自 從他知道瑞克卡和莉微的事後,他便絕不放過任何機會來鼓勵她結束和瑞克這段不會有結果 的婚姻。他不知道這件婚事一開始就只是權宜之汁。所以她也沒有權利抗議或抱怨瑞克和任 何人交往。 反正沒有人瞭解她在知道瑞克和莉薇的秘密時的心痛,還有內心深處對他的愛……如果 她不是愛上他,絕不會住他母親葬禮那天和他做愛。她曾因為在他需要時能適時給他支持而 內心狂喜,可是後來從他對待他們婚姻關係的態度來看,她不得不接受他仍愛著莉薇的事實 。 也許得不到莉薇是他至今還不急於離婚的原因之一。 「還有,我們要怎麼處理愛咪和他兒子訂婚的事?」海倫的父親突然質問道,「噢,沒 錯,海倫,我也知道了……」他嚴坊地嘲弄她臉上驚慌的表情。「今天一早就有幾通祝賀的 電話,」他的嘴嫌惡地撇著。 她舉起手,按著作痛的太陽穴。「格雷是愛咪的選擇——」 「要是他也變成跟他父親一樣的無賴呢?」 「瑞克不是無賴!」海倫立刻反駁。 「你們剛結婚他就跟一個有夫之婦有染,這是忠實負責的男人做得出來的嗎?」她父親 譏笑道。 從來未曾痊癒的傷口禁不起如此刻意的撩撥,她暗灰的眼神閃著警告的光芒:「我想你 一生中從沒犯過錯,是不是?」她將原先的曲意克制全拋到一旁,憤怒地指控,「賈德華是 個聖人!」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看到父親臉色變白,她趕緊迎上去,自責地說:「噢,爹 ,對不起。」 「不—一不要靠近我!」他舉起一隻手來阻擋,「跟那個人過了一夜就讓你變成潑婦了 ,」他的背高傲地挺直著,「我想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還是他不肯認識她了,她心痛地想著。他說得沒錯,她確實像個潑婦,但是再這樣爭吵 下去無助於解決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瑞克和我都同意你對愛咪和格雷訂婚的看法——」 「哦,這麼說你們昨天晚上的確撥出時間來討論這件事羅?」她父親嘲笑道。 「爹,拜託你。」她哀求地看著她父親,可是他頑固的表情絲毫不為所動,她歎口氣, 「我們正在努力避免和他們對立,使他們不至於逃避我們的規勸,而願意從長計議,不要馬 上結婚。」 「禁止他們結婚就對了。」她父親斷然說,「這就是我處理的方式。」 是的,他會這麼做,海倫擔憂地想,這是他一貫的作風。要是有人因為擋了他的路而受 傷害,他會怪罪別人不順從他的意思。但是愛咪絕不像少女時代的海倫,她女兒比她有主見 多了! 她搖搖頭,「他們兩人都已經成年,我們只能用說服,不能命令他們。」她知道如果可 以的話,瑞克倒很願意用命令的。 她父親繃緊嘴唇:「我很清楚該用什麼方式來對待這兩個年輕——」 「愛咪要嫁給格雷。」海倫氣惱地爭論道。 「她還太年輕,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他以不屑的聲音駁斥她。 「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結婚,而且有一個孩子了。」海倫歎口氣,提醒他。 「不錯!」她父親得意地強調,「看看你自己的下場有多慘,那會是另一場災難!」 海倫必須咬住舌頭來阻止自己提醒他,當年是他堅持她和義安結婚的。當她和義安知道 已經懷了愛咪時,他們也發現彼此的關係是個錯誤,但是迫於父親的堅持,他們只能選擇一 錯再錯,走上結婚一途,而斷送了彼此的幸福。 她父親從沒這麼想過,這麼多年來也不肯淡忘這件事,就像現在他根本不肯聽她想說的 話……她是不可能跟他心平氣和地討論愛咪和格雷的事,倒不如省省這番口舌,反正她也難 受得不能再談下去了。 「我要進去躺一下,爹。」她臉色愈發蒼白了,「我必須養一下神,晚上還得去參加愛 咪的宴會。」不過今晚她絕不會再沾一滴香檳,這種滋味一次就夠了! 她父親眼睛瞇了起來:「姓陸的今晚也要去嗎?」 她沒認真想過這一點,不過衝著訂婚這件事,她猜想可能性極大。「可能會。」她蹙著 眉,謹慎說道。 「如果是這樣,我想我也要去。」父親堅定地表示。 海倫瞪大眼睛,氣惱地看著他。當初他們刻意安排分成兩個晚上為愛咪慶生,就是希望 父親參加比較安靜的生日晚餐,因為打從他們開始討論如何慶祝愛咪十八歲生日起,他就不 願參加任何吵鬧的生日宴會,而現在卻因為他昨晚固執得不肯參加餐會,也因為他相信瑞克 今晚會去,所以他就決定參加這個他稱為「胡鬧」的宴會了! 她真的要尖叫了! 「隨便你,爹。」她疲倦地告訴他,「可是我要你知道,到時候你要是受不了吵鬧的音 樂,我可沒辦法在宴會進行中開車送你回家。」她警告道,現在她已經難受得快站不住,當 然也不可能再繼續和他爭辯下去了。 「我應付得了,」他倔強地辯解,「要是我改變主意,大不了搭計程車回家。」 要是真讓他一個人搭計程車回來,恐怕他會一輩子拿這件事當話柄了!噢,天啊,三十 個小時以前她的生活還風平浪靜,完全不知道會突然捲起這場風暴,也沒發現她對瑞克的心 居然沒死。她還愛著她丈夫,過去只是因為她不必天天看到他,所以她才能忍受每天的生活 。但是,她對他的愛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美麗的莉薇仍然徘徊在瑞克的生命中,也許永遠 都不會消失。而昨天晚上一噢,天啊,昨天晚上…… 「待會兒見了,爹。」說完,她匆匆奔上樓去,在吐出來前及時衝進浴室裡。她不知道 是因為她不習慣喝香檳,還是昨晚她在餐廳裡吃壞了什麼東西,總之她難受極了。吐完之後 ,她臉色慘白,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她的胃像被人揪住一樣地作痛。 「你看起來真狼狽。」幾分鐘後,她出了浴室,父親給她這句評語。她用冷水洗了臉, 才剛剛覺得精神好了一些,真想謝謝父親誠實得讓人無法消受的批評! 「你應該告訴我,你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想上床休息。」他責備道。 而不是因為他的假設:和瑞克一夜纏綿後,她累得需要回床上去補點睡眠! 不過她懷疑對父親做解釋會有任何差別,反正他的一頓數落是免不了的。「沒關係,爹 ,」她搖搖頭,「睡一覺就會覺得好些了。」她看到他又擺出方纔那種不悅的臉色,顯然還 是懷疑她一夜無眠和瑞克有關。事實上當然不是一夜無眠,她只希望自己能回想起昨晚的事 ,好為自己辯護! 躺到床上後,她的胃還持續翻攪著,只能進入模模糊糊的淺睡狀態,不時還得起來匆匆 跑到浴室去吐。來回好幾趟之後,她的痛楚漸漸轉到腹側了。 她搖搖晃晃走回床上,最後終於沉沉跌入熟睡中。 待她醒來時,她只感覺像過了短短的幾秒種而已。一道幽微的光線照進了她的眼睛,先 是照到一邊眼睛,然後另一邊。 她極力和睡意搏鬥,試著集中精神,但是那道光線使她看不清楚,然後她就看見他了, 是瑞克! 「你在幹什麼?」她推開他舉在她面前的手,那道光線立刻不見了,她掙扎著坐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跑來這裡,姓陸的!」她父親就站在床邊,瞪著坐在海倫身旁的 瑞克。「你未免太欺負人——」 「你說海倫生病了。」瑞克粗暴地表示,「所以我就趕來了。」 「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關心她,姓陸的?」海倫的父親語帶輕蔑,「這兩年來海倫也有 不舒服的時候,我不記得你曾匆匆忙忙趕來她床邊,」他挖苦道。 床頭几上的鍾顯示她已經睡了幾個小時,可是她就是痛恨被人吵醒!瑞克到底跑來幹嘛 ? 他站了起來,兩個男人怒目相視,一個如此高大強壯,一個儘管年事已高卻頑固不屈。 「要是有人通知我她生病了,說不定我也會趕過來!」瑞克咬著牙說。 她父親的嘴不屑地扭曲起來,「我想沒有人相信你會在乎這種小事!」 瑞克的眼裡閃著灼熱的怒火,脖子的顏色開始通紅起來。「你聽著,德華,這些年來我 對你一直很忍耐——」 「你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麼。」她父親憤怒地插進來。 「這全是因為海倫。」瑞克挖苦地繼續他未說完的話,一點也不隱藏他對這個老人的輕 蔑,「可是別以為我會無止境地忍受下去,」他嚴厲地繼續說道,「對我來講,你是個愛找 麻煩、多管閒事、喜歡操縱別人的——」 「老頭子?」德華嘲弄地接著他的話,「你這種人只會用這種方式來損別人。」 瑞克的眼睛已經瞇成一條漆黑的縫。「我根本懶得提你的年紀,因為我不認為年紀跟你 的為人有關係,我認為你一直就是我所說的那種人!」 如果海倫再不出面阻止,恐怕這就要演變成一場失控的罵人比賽了。儘管眼前這兩個男 人好像罵得痛快淋漓——也許兩個人都忍耐太久了——但海倫知道自己快受不了! 「對不起!」 看到瑞克略帶驚訝的表情,好像剛發現她在這個房間裡似的,海倫差點笑出來!差一點 ,要不是父親轉過身來,狠狠地瞪她一眼的話。她只是想當和事佬! 「我在你們面前是多餘的了。」賈德華倔強地說,「我下樓幫你沖杯茶去,海倫。」 她父親提都沒提瑞克的茶就離開房間了,海倫苦笑著看瑞克。雖然他一向不喜歡瑞克, 但也沒必要……「你來幹嘛,瑞克?」她重複原先的問話。 他苦笑道:「你是指除了讓你父親生氣以外?」 「是的。」她冷淡地回答,「除了這個以外。」 他聳聳肩,身上仍穿著先前的那套牛仔褲和乳白襯衫。「我在半個小時前打電話來,想 告訴你我跟格雷和愛咪又談過一次話,他們同意明天晚上跟我們好好討論訂婚的事。今天晚 上當然是不可能談了。」他繼續說,「不過我想你會願意聽聽我在這件事上已經有了一點進 展,我提議今晚在家裡吃晚餐,這樣比較安靜,我們一」 「瑞克,」她耐著性子打斷他,「你還是沒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喔,」他自嘲地苦笑一下,「說的是。這個嘛,我打電話來的時候,你父親說你病了 ,還有——」 「還有,我借用他的話:這兩年來你可從沒因為這種事就匆匆趕來我床邊!」她諷刺道 ,用嘲弄的眼睛看他。 「是沒有,呃……」他顯得有點侷促不安,一副不自在的樣子。 瑞克會顯得不自在?這可不像他平時的風格……「瑞克?」她懷疑地催促。 他注視著她。「你現在覺得如何?」 「瑞克!」海倫不想讓話題岔開,不管瑞克用什麼方法! 他認命地歎口氣,「你只要告訴我身體有多難受?」 「為什麼?」她仍舊懷疑地看他。 「因為我想知道能不能比你更快跑到臥室門口。」他苦著臉說。 「瑞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開始對這種伎倆感到不耐煩,「我幹嘛想比你更快 跑到臥室門口?」她連下床的念頭都沒有呢! 「好阻止我逃出門口。」他和氣地解釋。 海倫更加疑心了。「我幹嘛這麼做?」 「因為——」他深吸了一口氣:「——要是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們回到家後發生的事, 我怕你會對我做出什麼粗暴的動作——」 「我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事了,瑞克。」她不安地打斷他的話,她的臉頰發燙。 他注視著她的臉,最岳搖搖頭。「你今天有沒有摸摸頭後面?」 「摸我頭後面一—?我不想跟你打啞謎,瑞克。」她疲憊地歎氣。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 什麼! 他點點頭。「如果你摸了,你會發現那裡腫起來,你頭的右邊。」他補上一句,一面看 著她小心地摸著自己的頭。當碰到那裡時,她痛得縮回手。「就是那裡。昨天晚上你在門廊 跌倒時撞到的,那裡放了一張桌子,你的頭撞上它。你昏迷了幾秒鐘,我剛才就是在檢查有 沒有腦震盪。」他輕聲解釋。 海倫慢慢地會意過來,很慢地。 如果她撞到了頭,昏迷了一會兒,這表示……她抬起頭來,以譴責的目光看著瑞克。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我需要你!」 瑞克早就知道海倫誤以為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卻讓她一直 有這種誤解,為什麼?因為他那種殘忍的、帶著惡意的幽默感——或者還有別的原因? 雖然他剛才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要是她知道昨晚的真相就會做出粗暴的舉動,現在他 卻一點也不像想逃開這裡的樣子。他聳聳肩,「我打電話來時,你父親說你一回來就吐了, 所以我想我最好過來檢查一下,因為可能是昨晚的後遺症——」 「噢,當然是昨晚的後遺症。」她沉著臉,點點頭,怒氣開始在她胸口醞釀。他怎麼可 以這樣?怎麼可以?「我吃了——或喝了——不該吃喝的東西?」 瑞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想你說的對,你的瞳孔反應——」 「去你的瞳孔反應!」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灰眼睛裡閃著控訴的火焰。 瑞克仔細地端詳她:「這是暗示我該往門口跑的時候了?」 「這是暗示你滾出這棟房子的時候了!」 海倫朝著他吼道,把被單掀開,掙扎著想下床,幸好她身上整齊地穿著那套棉質睡衣, 就算衣衫不整,她懷疑這個時候她會在乎這麼多!「你故意讓我以為——我想像——」 「海倫,」他輕聲打斷她的話,「昨天晚上我確實和你共睡一張床。」他語氣似乎為了 打斷她發洩怒氣而帶著歉意。 而他確實讓她洩了氣,只用了那簡單的一句話。海倫躺回床上,剛才那幾秒鐘她曾燃起 一線希望,現在希望又破滅了,那件事的確發生過,可是她真的不記得昨晚和瑞克做愛。 瑞克正以專注的眼神看著她。「有這麼糟嗎?」他輕聲問,可是她沒有回答——也無法 回答。「這不會影響我們離婚的,你放心。」他以嫌惡的語氣答覆她的反應,「我們還不至 於要重新來過一次,在一張床上共睡一個晚上並不見得會讓我們破鏡重圓。」 她已經不在乎他們的離婚,也不在乎因為瑞克的作梗而多耽誤時間,如果她確實深愛著 這個人的話,為什麼要在乎這些。 可是她必須考慮她的自尊,這是她所僅有的,她只能像溺水的人那樣緊抓著它了。 「既然如此,」她輕快地說,「最好我們兩個都忘記這件事,就當它沒發生過。」 「你能忘得了嗎?」他沙啞的聲音像輕柔的愛撫。 問題是,她根本不記得。可是他們兩年前的做愛卻永遠銘刻在她記憶裡。 「你能嗎,海倫?」瑞克催問道,他的表情嚴肅。 她突然有一股衝動,在那雙深邃的眼眸的催眠下,想告訴他她一直未曾忘懷他們第一次 做愛的情景,告訴他她常午夜夢迴,鬱熱難當,耶一幕幕鮮明的回憶令她感到全身虛弱,久 久無法成眠。可是她不能告訴瑞克這些夜夢,也絕不可能向任何人吐露,甚至對自己都必須 假裝它們不曾發生過。 她倔強地昂起頭來。「你能嗎?」她反問道,「你會告訴……」她突然停下來,閉上眼 睛一會兒,因為她意識到自己隨時可能失去控制,變成父親罵她的那種潑婦。莉薇是個有夫 之婦,就像瑞克也有家室,雖然莉薇的丈夫長年癱瘓在輪椅上,可是這並不表示他們的婚姻 中沒有肉體關係。她是瑞克的妻子,他何必告訴別人他們昨晚共睡在一張床上?儘管如此, 海倫還是懷疑他是不是會告訴莉薇,而他又會怎麼說? 「我會告訴誰?」瑞克輕聲追問。 她搖搖頭:「那不重要。」她絕不能讓生活再度因為瑞克和他的情婦而毀掉。她知道, 如果兩年前沒發現莉薇的事,她很可能還會緊抓著這個婚姻不放。 瑞克仍然蹙著眉:「海倫,你…」他不耐煩地把頭轉向突然打開的臥室門口,因為這時 海倫的父親沒敲門就走了進來,手上端著先前承諾的那杯茶。 他看看海倫漲紅的臉,又看看瑞克帶著慍怒的臉色。「怎麼樣?醫生對病人的情況還滿 意嗎?」他嘲弄地說,一面遞給海倫那杯茶,一面挑釁地看著瑞克。 她的手顫抖得那麼厲害,以致必須雙手緊抓著托茶杯的小盤,免得茶杯在盤裡發出喀喀 的響聲。由於茶水一直濺到盤裡,她不得不把它放到床邊的小几上。 「我一直對海倫的情況很滿意。」瑞克不甘示弱地回答。 這句帶著諷刺意味的話,使她父親臉頰紅潤的顏色變深起來,海倫轉向瑞克,不耐煩地 看他一眼。「好了,現在病人希望她的臥室能夠恢復安靜。」她告訴他們兩人,「這裡快變 成菜市場了,」她抱怨道,「我還在養病呢!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想舒舒服服洗個澡, 準備參加今晚的宴會——」一「你不能參加今晚的宴會。」瑞克傲慢地插嘴道。 她慢慢地轉過來看他,「我當然要參加。」她堅定地看著他,眉毛刻意地抬得老高。 他惱怒地抿著嘴,「你身體不舒服,」他冷冷提醒。 「我很清楚我的身體狀況,瑞克,」她忿忿地答道。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有多難過。今 晚她必須去參加愛咪的宴會——如果父親要去的話,那她更沒有選擇餘地了。天曉得要是她 不在場,這兩個男人吵起架來會發生什麼事?「但是我要參加今天晚上的宴會。」她以做結 論的語氣說道。 瑞克氣惱地看著她,顯然內心正經歷一番衝突,一方面本能地想命令她躺在床上好好休 養,直到他確定她的情況穩定為止,可是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認他沒有權利叫她做任何事。 而且,從海倫頑固的表情來看,她是不可能給他這種權利的! 當然她不會這麼做,她現在想要的只是兩個小時的和平和安靜,讓身體和心理做好準備 ,以便應付今晚嚴酷的考驗。她知道今晚必然是場嚴酷的考驗,不可能是別種情況,因為今 晚所有人都到齊了:那對剛訂婚的年輕人、她父親、瑞克、還有她自己! 「送客了,姓陸的。」她父親誇張地告訴他,一手拉開臥室的門等著。 海倫帶著歉意看瑞克一眼,是她讓父親逮到機會對他施予痛擊的。 不過,她也早該從經驗中知道,瑞克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倒的! 他走過臥室,站到她床邊,將她的手緊握住,然後拉她起來站在他前面。他那雙幽暗的 眼睛充滿作弄的笑意,慢慢地湊近她,然後他深深地吻在她的唇上。她聽到父親的驚叫聲, 可是瑞克的舉動令她驚愕得無法抗拒——事實上她回應了他的吻。她試著安慰自己那只是本 能的反應,雖然內心深處知道,即使不是事出突然她也會做出相同的反應! 幾分鐘後,當他終於放開她時,她的臉頰通紅,眼睛發出熱光,她的唇因為吻而腫脹。 他深邃的眼眸帶著逗弄的神情,看著她懊惱而漲紅的臉。 「今晚在宴會上見了。」他自信地喃喃說道,這是個承諾,也是個威脅! 海倫怯生生地看一眼父親。噢,天啊,看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這兩個男人都該遭天譴 ,為什麼他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這裡平靜地死掉!雖然她賭氣對瑞克說一定會參加宴會,可 是現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死掉算了。她的頭痛得要命——現在她知道是因為昨晚跌了一跤她 的胃也痛,而且痛得令她直冒冷汗! 不過,即使她得爬著去赴愛咪的宴會,她也非去不可! 「固執的女人。」瑞克的口氣帶著欽佩的訊息,好像他能輕易看透她不服輸的心思。 兩個男人終於一起離開後——父親親自送瑞克出門,大概不想讓他再找機會多逗留一秒 鐘——海倫才吁了一口氣,她的房間也重新回復平靜。她可以想見今晚將有一場熱鬧非凡的 宴會! 百來個十幾歲的孩子齊聚一堂時,音樂和聊天的聲音就如預期般那麼吵鬧。她父親一進 場就決定退避到房間的角落,離開人群遠遠的。 海倫也暫時可以擺脫一下瑞克,因為臨出門時他接到緊急電話,必須趕去醫院,不過他 向格雷保證會盡快趕來參加宴會。根據海倫的經驗,這種「急診」可能一去就是整個晚上。 這使她回想起過去多次像這樣的出診,當時他們還住在一起,而芭蘭也已經無意中透露出他 和莉薇的事,她內心那種強烈的懷疑至今還如此鮮明。也許莉薇就是他今晚「急診」的病患 ,正是過去她猜測的那樣。 於是海倫把她的精力全放在款待在場的賓客上,讓所有人玩個痛快。她周旋在這些精力 充沛的年輕人中間,他們似乎真的很盡興,每當旅館侍者端上來食物時,那些永遠填不飽的 嘴巴總是很快將它們一掃而空。 愛咪和格雷不停地穿梭在一群群的朋友間,顯然他們在同輩間極受歡迎,他們的訂婚更 是一件令人興奮的大事—一至少對女賓客來說是如此。還有幾個女孩看到格雷已經使君有婦 ,顯得十分失望! 海倫在招待賓客時遠遠望著那對年輕的主角,愛咪正因為格雷說的某句話而笑得很開心 ,她綠色的眼眸閃閃發亮。瑞克說得對,他們看起來真是天生一對!這也表示要說服他們別 急著結婚將更棘手了,因為從他們注視彼此的眼神來看,他們像等不及要馬上結婚似的! 「跳舞嗎?陸太太?」 聽到這個沙啞而挑逗的聲音,她很快轉過身來,一看見瑞克穿著一身黑禮服和白襯衫顯 得如此帥氣逼人時,她喉嚨一緊,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八成是穿著這套晚宴服快速地動了一 場手術一—如果他真的去了醫院的話!而海倫身上穿的仍然是昨晚那套藍色的羊毛禮服,雖 然她的本能告訴她這麼做不太明智,但她就是喜歡這套禮服。 「不了,謝謝你。」她誇張地拒絕道,「正確的稱呼是白太太!」 「正確的稱呼是陸太太。」他堅定地回答,微揚著頭,帶著挑戰的意味。「至少在未來 的幾年內都還是。」他陰沉地加上一句,然後開始以挑剔的眼神打量著她,「你的臉色蒼白 ,」他淡淡地說。 她知道自己臉色如何,半個小時前她在洗手間就看過了。她的感覺還比臉色更慘呢,而 她已經挨過了今晚的大半場,只要再過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回家癱在床上了! 她難受的胃現在又加上偶爾發作的絞痛,使她幾乎彎下腰來,但是如果強忍住的話—— 可能這是她臉色蒼白的原因——她還有辦法在絞痛發作時不捧腹呻吟。就算那家餐廳是愛咪 的最愛,她是絕對不會再跨進那裡一步的,因為現在她可以肯定自己是食物中毒了,否則單 純的宿醉不會讓她這麼難過,而且情況每況愈下。 「我離開後你有沒有再不舒服?」瑞克蹙著眉問,這時正好有一個愛咪的朋友端著盛滿 食物的盤子經過,他狐疑地看看盤子裡的東西,顯然是因為聽到瑞克的問話。 「瑞克!」海倫低聲責怪道,事實上旅館供應的自助餐非常好,引起誤會對這家旅館有 點不公平。 「怎麼樣?有沒有?」瑞克追問著。 她確實吐了,兩次,都是在她痛得最難受的時候。「沒有。」她鎮定地迎視他的眼睛。 他抿著嘴唇斥責道:「小騙子!」 由於謊言被拆穿,她的臉漲紅起來:「你——」 他搖搖頭,「我巴不得把你弄到我的診療床上——別笑,」看到她嘲笑的表情,他警告 道,「這不是鬧著玩的。」 海倫露出虛弱的微笑:「你寧可看到我哭?」 「如果你想哭的話,是的!」他大聲說,「你太壓抑自己了,海倫。」 「我太壓抑自己了?」她不敢置信地重複道,「連『冷面俠』都看不過去了!」 他搖搖頭,「我對你不會了,海倫。」他以沙啞的聲音說,「對你絕不會再這樣了。」 她探詢他臉上的表情,為他這突然的改變——甚至讓她感到有點高深莫測!——感到困 惑。「我不——」 「瑞克,你終於趕來了!」愛咪熱情洋溢的聲音傳了過來,她是今晚宴會的焦點,興奮 之情不難想見,況且她還在海倫的監視下喝了一點酒。她在屋子的另一邊瞥見瑞克和海倫正 在談話。「很高興你來了。」 他給海倫一個苦笑。「雖然我很愛我們的女兒,可是她挑時間的技術還需要多磨煉!」 他咕噥著說完,然後才轉身張開雙臂擁抱奔過來的愛咪。愛咪的熱情就像好幾個星期沒見過 他似的,事實上幾個小時前他們才談過話呢!「小心。」愛咪撲他個滿懷,差點把他撞倒, 他以溺愛的口吻警告道,「我這把骨頭可禁不起折騰。」 我們的女兒……這幾個字不斷在海倫腦海中縈繞,要是愛咪是他們的女兒就好了,那麼 愛咪就不會愛上格雷,就不會想嫁給他,也不會因為能嫁給他而樂昏了頭。想到這裡,海倫 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我馬上過去,愛咪,」她試著拉瑞克到屋子那邊,想介紹給她朋友認識,瑞克心不在 焉地說,他的眼睛探詢地注視著海倫,「你在想什麼?」等愛咪先回到格雷那邊時,他追問 道。 海倫搖搖頭,「我只是在想你最後還是能達到你的目的,等愛咪嫁給格雷後,她就永遠 是你的女兒了!」諷刺的是,他早就達到這個目的了。 「我指的是繼女,海倫。」他咬著牙說,「不管愛咪是不是嫁給格雷都一樣——怎麼了 ?」他皺著眉頭,關心地問,因為這時突然一陣劇痛襲擊了海倫,使她忍不住哼了一聲,她 用手按著肚子上最痛的地方。「你這樣多久了?」他抓住她手臂,扶她走向門口,「這一次 我要聽實話,海倫。」他以不容逃避的口氣說。 事實上她整個星期都不怎麼舒服,可是她實在沒時間去管它,她一直忙著工作,也忙著 準備這次宴會。 「很久了,是不是?」瑞克機靈地說,若有所思地瞇著眼,「我不能確定,不過如果你 做一次徹底的檢查——」 「那也輪不到你來做!」海倫堅定地打斷他的話,痛楚和反胃的感覺又發作了,「如果 必要的話,我有自己的醫生。謝謝你。」她客氣地加上一句。 她沒把話說完瑞克已經在搖頭了。「他不會有機會幫你檢查,因為我要直接送你到醫院 去。」他看她準備抗議,所以忙接著說。 「醫院?」她沒打算輕易就範,「別說笑了,沒什麼——」 「海倫,我認為昨天晚上的後遺症可能掩蓋了你真正的毛病,」他以權威的口吻打斷她 ,「當然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不過我想你可能得了盲腸炎。」 「最好不會是更嚴重的情況。」他嚴肅地又補上一句。 更嚴重?盲腸炎——如果是真的——已經夠嚴重了,能讓她躺上幾個星期,使她的生意 和整個私生活癱瘓了。 她不能得盲腸炎! 「是盲腸炎。」不久之後,經過一番簡短的檢查,瑞克醫院裡的女同事證實道,「所有 症狀都顯示,是典型的急性盲腸炎。」 她並沒有因為它是「典型」的而覺得安慰些! 在檢查的時候。她盡可能避免看瑞克,而且極力忍著不露出痛苦難當的樣子,雖然她知 道自己臉上一定寫滿了痛苦這兩個字。 他們抵達醫院時,她的痛楚已經急速惡化,她只模糊地意識到急診室的人一認出瑞克後 ,便急忙過來招呼,似乎對這位醫院裡的資深外科專家一點也不敢怠慢。他告訴他們她的名 字是陸海倫,而且自稱是她最親近的家屬,她想提出抗議,不過想想還是省下這點力氣,因 為瑞克早就決定一切都得聽他的。 他拒絕讓她走進醫院,堅持抱她進診療室,然後派人找來他的助理梅大夫為她做檢查。 結果這位梅大夫竟然是一位年約三十幾歲的美女,海倫心想,瑞克四周想必隨時都圍著漂亮 的女人! 不過梅大夫倒是挺和氣,她檢查的動作很溫柔,態度親切而愉快。「誰來開刀,瑞克? 」她轉身探詢地看著他。 瑞克仍低頭看著海倫,她的臉色現在就像粉筆一樣,梅大夫檢查的動作雖然溫柔,仍然 令她覺得痛苦難當。「我希望你來開,」他說,眼睛未曾離開海倫,「當然我會在旁邊觀察 。」他帶著傲慢的語氣加上一句。 「當然。」梅大夫突兀地點點頭,站起身來,「我去安排手術房。」 「對不起。」梅大夫正要離開房間時,海倫這會兒開口了,「你們兩個人談的可是我的 身體?」她氣憤地說,「沒有人間我想不想開刀,更沒有人問我想讓誰來開!」 「問題不在你想不想開刀,海倫,」瑞克粗暴地說,深邃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急性 盲腸炎表示緊急狀況,我們要不開刀,你的盲腸就會爆裂,那時候你的麻煩就大了。」 她知道這一點,該死的,她不笨!她只是痛恨他們兩個人用那麼職業化的口氣談論她的 身體,好像她是某種沒有生命的、等著人來修補的物品。「我要說的是,大夫,你臨床的態 度實在令人厭惡!」她生氣地說。 話一說出口,她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她可以看出瑞克的眼睛閃著戲謔的光,顯然他也 這麼認為,他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海倫不自在地看看還站在門口的梅大夫,她的話是針對瑞 克和梅大夫兩個人說的,可是海倫把頭轉回他臉上時,她馬上知道瑞克會把她的話用在他們 私人的問題上! 「你昨晚呵不是這麼說的。」他以誘惑人的溫柔語氣說。 她暗自叫苦,臉頰開始紅起來,不敢轉頭去看梅大夫。所幸梅大夫似乎沒什麼幽默感, 也許她認為瑞克應該以嚴肅一點的態度來處理這件事,總之,她只是看著他們,眉毛仍抬得 老高。 看到海倫的尷尬,瑞克收斂起調笑的表情,轉向同事,「愈快愈好,」他簡短地說。 海倫只模糊地感覺梅大夫離開了房間,她憂心忡忡地看著瑞克。「我有點怕,瑞克。」 當他詢問地看著她時,她承認道,一面緊抓著他遞過來的手。 他的目光變溫柔了。「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愛咪那麼年輕!』,他苦笑著,「你——」 「噢。天啊,瑞克,我忘了我父親坐在候診室外面呢。」提到愛咪很自然令她想起她父 親,而想到父親她就頭大。父親聽說瑞克要送她到醫院,就堅持要跟著來。本來愛咪也要來 ,但瑞克設法說服她留下,說他們不能全都離開宴會,一有消息他就打電話給她。海倫的父 親可沒那麼容易打發,瑞克開車送她來醫院途中,他就坐在後座,帶著一臉不悅。「你要去 告訴他——」 「我待會兒會去告訴你父親。」瑞克肯定地安撫道,「現在我比較關心的是你。」 「可是——」 「別可是了,海倫。」他堅持道,「現在該是你開始想想自己的需要,而不必老是為別 人著想了。你父親是個大人,愛咪也一樣,讓他們反過來為你操心吧。」他半哄半命令地說 著,「而你,小女人,你會沒事的,只要你能停止替所有人操心!」 她吃力地吞嚥著口水,這輩子她除了生愛咪之外,從沒在醫院待過,現在只覺得全身肌 肉都緊繃著。想想她丈夫是個資深外科大夫,這未免有點可笑,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緊張! 「陪我,瑞克。」她緊抓著他的手,「我需要你。」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說這句話,她 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而現在她對瑞克說了……他的眼神變得迷濛起來,看似他準備對這句話 做出反應,可是他只點點頭,俯身輕輕地吻一下她嘴唇。 海倫伸出手臂抱住他脖子,將他拉近她,深深回應他的吻。將她緊張的情緒發洩其中。 瑞克的嘴唇探索地移動著,他的情緒慢慢有了轉變,這個吻逐漸變得強烈而狂野起來, 他的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游移。然後他似乎突然記起他們身在何處,還有為什麼在這裡,他的 嘴唇不再急切而回復原先的溫柔,像蝴蝶般輕點在她唇上。「我會留下來陪你,」他沙啞地 向她保證。 海倫想再多說點什麼,可是時間不容許,短促的敲門聲傳來岳,梅大夫又回到房間來了 ,她告訴他們手術房已經準備妥當。 護士們很快就準備好為海倫手術的事,瑞克則遵守承諾,一直在房間裡陪她,並不時和 梅大夫交換意見。有他在身邊,海倫心裡有說不出的踏實。 在她催促之下,他跑出去安慰她父親一番,也打了電話給愛咪。但他及時趕回來陪著她 進入手術房。 「還好嗎,海倫?」梅大夫身上穿著手術房的綠袍子,微笑著低頭問她。 麻醉劑開始生效,海倫沉入一片漆黑前,最後看見的是瑞克的臉孔……而且,也是她一 覺醒來第一個看見的! 窗外現在是一片漆黑,只有她床邊一盞小燈照著柔和的光,走廊外的寂靜證實現在仍是 晚上。 原先那種綿綿密密、偶爾剌一下的痛楚不見了,她腹部旁邊現在是一種奇怪的麻木感, 不過她知道等麻醉消退後,痛楚還會再回來!她一邊手腕上纏著一段膠布,她猜想膠布下一 定有根注射針扎進她靜脈,床邊掛在柱子上的塑膠袋不斷有葡萄糖液滴進管子裡。現在針扎 的感覺還比她的肚子更不舒服,更礙手礙腳呢! 瑞克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頭垂在胸前熟睡著,那種惹人憐愛的模樣不禁激起她的母 性。他一定在這裡坐了好幾個小時了! 他已經脫去身上晚禮服的外套,就掛在椅背上,蝴蝶結也不見了,襯衫最上面的鈕扣已 經解開。他兩隻手臂抱在胸前,頭髮有點凌亂,好像剛用手指在頭上抓搔過,這反而使他看 起來更年輕些。他臉上的線條因為熟睡而變柔和,沉重的眼簾蓋住了那雙威嚴的眼眸,濃密 的睫毛壓在臉頰上。 海倫仔細端詳他時,她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熟睡的樣子……對自己的丈夫來說, 這確實是夠奇怪的了。他們不是沒做過愛,他們只是從未睡在一起過! 至少就她的記憶來說。 正當她為自己的遐思感到有點罪惡而閉上眼睛前,她瞥見梅大夫進了房間。門把轉動的 聲音幾乎立刻激起她本能的反應,她覺得被發現躺在這裡凝視著自己的丈夫,極力想喚起昨 晚的回憶實在是件很蠢的事。幸好瑞克沒有醒過來看到她,否則她相信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 會洩露出對他的愛。 她聽到瑞克察覺有人進了房間而在椅子上動的聲音,可是她只能靜靜躺在這裡,想像他 用那雙睡眼迷濛的眼睛看他的助理,投給她溫暖而無邪的微笑。 「她醒了沒有?」梅大夫輕聲問。 「只喃喃說了些夢話。」瑞克無精打采地說,疲倦地打著哈欠,「我想我也睡著了。」 「你何不先回家去?」梅大夫關心地問,「我會叫人在她醒來時打電話給你。」 「不用了,我答應海倫會在這裡陪她。」他斬釘截鐵地說。 海倫覺得自己像個騙子,她知道瑞克需要睡眠,而且實在沒理由不讓他回去睡一會兒! 現在的問題是她該如何很逼真地假裝醒過來?平常人們都是怎麼醒來的? 她還沒想出醒來的方法,瑞克又說話了,「你何不先回去?」他輕聲對梅大夫提議,「 這裡有我就夠了,沒有必要我們兩個人都耗在這裡。」他說。 「你確定嗎?」梅大夫猶豫地說。 「當然,」瑞克不在乎地說,「噢,還有,謝謝你,莉薇。」他親切地說道。幾秒鐘後 ,門發出喀聲,另一位女士離開了房間。 莉薇?海倫不敢置信地默念這個名字。梅大夫,瑞克的同事,就是莉薇,就是他多年愛 戀的那個女人?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專制外公 第二天早上,莉薇到病房來查看時,海倫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她。 前一天晚上莉薇離開後,她驚愕地靜靜躺在床上許久,對婚姻中的這個第三者開始重做 一番評估,瑞克在房間裡不安地走來走去完全引不起她的注意。 她曾想像莉薇是一個嬌小可人的金髮女子——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想,但她確實以為如 此——是個楚楚可憐的現實的犧牲者,受到她癱瘓的丈夫拖累,說不定瑞克就是因為她丈夫 的意外而認識她的。而實際上正好相反,莉薇是個修長、看來十分能幹的黑髮女子,長得風 姿綽約,而且是瑞克的同事。不知道為什麼,海倫寧可莉薇是她原先想像的模樣,而不是她 現在得知的現實! 海倫在昨晚曾「設法」醒了過來,並安慰瑞克她在手術後已經覺得好多了當然她剛受到 的震撼則不是那麼回事!她堅持要他回家去休息。她對他的態度變得冷淡而粗魯了些,比起 在手術前因為害怕而懇求他留下來陪她時,顯然有很大的差別。她為自己的柔弱無助,也為 發現莉薇真正的身份而感到又惱又恨,她不願纏著瑞克不放,所以儘管瑞克表示反對,她還 是堅持他該回去休息。瑞克審視著她蒼白的臉,最後終於同意回去,等明天再來。 當天第一個來探望海倫的人是莉薇,這是她每天例行的巡房工作! 海倫既然已經知道梅大夫就是莉薇,所以忍不住懷疑這個女人的探訪別有目的。可是她 隨即斥責自己這種無聊的想法,瑞克和莉薇既是同事,他們有許多時間聚在一起,莉薇沒有 必要為了多看瑞克一眼而來探望她。 那麼,也許是好奇心吧。莉薇知道海倫是在權宜的情況下和瑞克結婚的,她一定想來看 看海倫恢復正常以後是什麼模樣。海倫知道自己對莉薇充滿了好奇,所以莉薇當然也可能對 她同樣好奇。 可是梅莉薇今天早上的檢查完全是專業人員的態度,「只要沒有併發症——我想也不致 有——等這個週末你就可以出院了。」她邊說,邊把被單拉平。 「我什麼時候可以恢復工作?」海倫擔憂地問。 「等我說可以的時候。」不等梅莉薇回答,一個低沉而充滿權威的聲音插了進來。 海倫的視線越過莉薇,落在門口站著的瑞克,「我只是在——」 「我很清楚你『只是』做什麼。」他陰沉地說,走過來站在床邊,「你沒有完全康復之 前不能回去工作。今天早上我和珊妮談過,她向我保證處理得很好——」 「你沒有權力這麼做!」海倫氣憤地咆哮,掙扎著想坐起來,可是腹部一陣扯裂似的劇 痛令她呻吟著跌回床。 「我當然有權力。」他以慣有的傲慢答覆她,而她的痛楚似乎證實他是對的。「你好像 忘了,我是那家花店的老闆!」 憤怒使她臉頰顏色變深。「我早該料到你會使出這一招!」她大聲說,「你只是還擁有 那棟房子,可是我買下了店裡的經營權。」她提醒他。 「你需要那棟房子才能經營你的生意,」他低聲指出。 聽到這句隱含威脅的話,她瞪大眼睛,「你——你這個可惡的——」 「我想我該走了。」梅莉薇插嘴道,她臉上帶著苦笑看瑞克。「午餐?」 「好。」他點個頭,簡潔地答覆莉薇的提議,但當她離去時,他仍舊嚴肅地盯著海倫。 海倫的憤怒轉為絕望,他們兩個人居然當著她的面安排午餐的相聚。她知道自己和瑞克 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他們即將離婚,莉薇一定也知道這種情況,但是瑞克和她的情婦就當 著她的面做這種事。這使她感到無比的羞辱! 「海倫,你——」瑞克正開口,可是一注意到淚珠正滾落她臉頰時,就停下來,「噢, 我真該死!」他低聲咒罵,然後湊近將她摟進懷裡。「看看我,一個經驗老到的醫生。竟然 在你全身麻醉之後才幾個小時就這樣對你又吼又叫。」他的聲音充滿自責,「我不是故意的 ,海倫,只是我用慣了這種高壓手段,我是想強調,我覺得你該等完全復原再回去工作。」 她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可是一陣陣止不住的抽泣卻跟眼前發生的事無關,瑞克對她又 吼又叫——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瑞克和他心愛的女人安排共進午餐——他有十足的權利這 麼做!那麼,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 「要是你再不停的話,你會很快把我們兩個一起淹死!」瑞克終於打趣地說。 她忍不住破涕為笑,「對不起。」她抽噎著說,一面挪動身體離開他些,「我也不知道 怎麼回事。」她搖搖頭,用手指把臉上的淚水拭去,情緒發洩後讓她感到筋疲力竭。 「全身麻醉之後會讓人容易情緒激動,」瑞克替她圓場,「這是自然反應。」 她嘲笑地看著他,一面躺回枕頭上,「這麼說,你的傲慢跟它沒有任何關係羅?」 他態度放鬆了些,歪著嘴傻笑,「我承認我的方法可以稍微改進一些——好吧,改進很 多。」在她的逼視下,他做了一點讓步,「但是珊妮可以應付得過來,直到——」 「夠了,我已經夠慘了,你還要說我是個不中用的人來侮辱我!」海倫搖搖頭,這麼遲 鈍的人還真少見。 他目光移過她身上穿的那件棉袍,停佇在她曲線玲瓏的胸脯上,眼神變得迷濛起來,「 我可沒有那樣說,」他以撩人的語氣喃喃說著。 她的臉頰在他這種親狎的目光下開始發熱,不過她毫不退縮地看著他眼睛——這可不簡 單!「這就是我家人絡繹不絕趕來看我的原因嗎?」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心裡想著,不管 他現在想跟她玩什麼遊戲,反正中午他要帶出去午餐的人是梅莉薇。 「我就知道我剛進來時有一件事忘了問你!」他故作驚歎地責怪自己的健忘,「你覺得 現在可以會客了嗎?愛咪從早上八點就吵著要來這裡,格雷也急著想看你。他們昨晚都待在 家裡,我今早起床才發現的。」他解釋道。 愛咪和格雷都住在瑞克家…… 「他們兩個都在外面的候診室。」瑞克又鼓勵地說。 海倫忍不住想到她父親,雖然昨晚他堅持跟著到醫院來,可是他對她的關心似乎沒有持 續到今天早上。 瑞克皺著眉看出她臉上閃過的陰影。「從昨天晚上我在候診室告訴你父親發生什麼事以 後,我就再也沒看到他或聽到他的消息了,海倫。」他輕聲告訴她,「據我所知,他是搭計 程車回去的。」他聳聳肩。 瑞克竟然能這麼輕易猜出她的心事,這令她感到十分訝異。「待會兒我看看能不能打電 話給他——」 「海倫,病人是你,應該讓他主動來看你。」他氣惱地說,「我堅決反對你這麼操心。 你只管忘掉他們,他們可以照顧自己。這不是說你不中用,」他趕緊補充道,「只是我認為 現在不應該給你自己太多壓力。」 說的比做的容易,不過,幾分鐘之後愛咪愉快的臉孔讓海倫覺得好多了。瑞克帶他們進 了病房,格雷形影不離地跟在愛咪旁邊,而海倫知道,這是她必須趕快適應的一件事! 「你錯過了好棒的宴會,媽咪!」愛咪在熱情地吻過她臉頰,並獻上一束康乃馨後,咧 著嘴對她笑道。 海倫揚著眉,「『你真掃興,媽咪。』」模仿著女兒的口吻,「『我很高興你終於逃過 一劫,開始恢復健康了。』」她訕訕地加上一句,一面對正坐到她床緣的寶貝女兒報以微笑 。 「大概是我說話技巧不夠。」瑞刻苦笑道,搖搖頭,「我安慰你媽媽說。她的店和你就 算沒有她的照顧也可以過得很好,結果她差點因為我的好意把我罵死了。」他對帶著詢問的 眼光看他的愛咪和格雷解釋道:「你們的表現讓她覺得沒有人想念她,結果得到的反而是熱 烈的擁抱!」他重重歎口氣,好像實在難以瞭解女人複雜的心思! 海倫很清楚,女人的心思才不複雜,對付女人瑞克是箇中高手,梅莉薇碰巧是他未竟全 功的一個。而那也是因為他們的愛苗剛好生長在不夠有利的條件下。想到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海倫臉上不禁掠過一抹陰影。 格雷對著他父親咧嘴笑,「一定是說話技巧不夠,」他嘲笑地點頭附議道。 瑞克又搖頭:「這世界太不公平了!」 愛咪盯著他看:「你是說你也想來個熱烈的擁抱羅?」 突然變得親密的談話讓海倫的臉通紅起來,她暗自責備自己不該這麼容易臉紅,而瑞克 則正好轉過來盯著她瞧。莉薇一定不會像她這麼笨拙! 「我想我們讓你媽媽臉紅了。」瑞克終於取笑道,「還有你,愛咪,要是讓護士看到你 坐在床緣,你可要被好罵一頓了。」他笑著警告道,「這是違反規定的。」 愛咪對這個可笑的規定噘嘴笑,不過還是乖乖站了起來。 海倫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輕鬆的對話,她為話題被轉開而鬆了一口氣。不過,她現在已 經覺得很疲倦,短短幾分鐘的談話竟能耗盡她的體力實在令她不解。她抬頭發現瑞克仍然緊 盯著她看。 「好了,你們兩個,」他對兩個年輕人說,「你們可以放心昨天晚上我把海倫擄走不是 為了滿足我的私慾,你們看到她可好端端的。現在你們可以走了,讓她可以睡點覺。」 「可是——」 「我們一—」 「必要的話,我會下『醫生的命令』。」他和氣的語調軟中帶硬,不容輕忽。 「你不是我的醫生,梅大夫才是。」他說的固然沒錯,她是需要睡個覺,可是海倫語氣 仍帶著挑戰的意味。 「我——怎麼了?」瑞克皺著眉轉向門外走廊喧嘩的聲音,他繃著臉一面走出門口去探 個究竟。沒一會兒他被擠到一旁,海倫的父親跨著堅定的步伐走了進來。不要小看他心臟不 好,海倫苦著臉自忖,一旦他下定決心,再年輕力壯的人也擋不住他的去路。 「很抱歉,陸醫生。」一個氣急敗壞的護士緊跟著他。「我試著告訴這位紳士——」 「我可不是什麼『這位紳士』!」海倫的父親勃然大怒,「我是陸太太的父親!」 年輕的護士沒理會他。只是歉意地看著瑞克。 他安慰地對護士笑了笑。「沒關係,護士,」他和顏悅色地說,「我們全都會馬上離開 ,好讓陸太太得到她迫切需要的睡眠。」 「陸太太?」等護士如獲重釋地離開後,海倫的父親嫌惡地義唸了一聲,「我來這裡要 找海倫,她們告訴我這裡沒有什麼白太太,只有陸先生正在探望他『妻子』。我向她們解釋 那就是海倫,她們竟然堅持我不能進來看我自己的女兒——」 「這是有原因的,德華——」 那雙淡藍的眸子充分顯出他對這個後輩的不滿。「我相信你對任何事都找得到原因!」 瑞克的臉色立刻陰沉,他下頷的肌肉緊繃起來。海倫認出這危險的信號:「爹——」 「原——因——是——,德華,」瑞克以盡力克制的聲音說,「病房裡一次只准許兩個 訪客進來,尤其是海倫才剛剛開完刀,而愛咪和格雷——」 「還有你,」她父親譴責地打斷瑞克,「誰都數得出來一共是三個!」 瑞克的牙咬得緊緊的,「我是醫生。」他忿忿說道。 「而我是海倫的父親!」 「你當然不是什麼紳士。」瑞克嫌惡地說。 「你這個狂妄自大的小——」 「不要說了,外公!」看到外公氣呼呼地向瑞克跨進一步,愛咪緊張地插進來說,「不 要說了!」她的臉也氣得漲紅,「媽咪身體還不舒服,你不能在這裡作威作福,像個被寵壞 的孩子——」 「愛咪——」海倫有氣無力地叫道。 「好大的膽子。」海倫的父親理都沒理她,他把怒氣全轉向愛咪了。 海倫驚愕地瞪著女兒,她也不明白愛咪哪來的膽子——她正挺直身體站著,兩手握拳放 在身旁——除了瑞克外,沒有人曾這樣頂撞她父親,而且她從未見過愛咪發這麼大的脾氣。 「好大的膽子。」海倫的父親又重複地說,語氣中帶著令人不敢置信的憤怒,「我的天 ,」他嫌惡地轉向瑞克,「愛咪只和你兒子在一起幾個星期就變得和他一樣粗魯叛逆——」 「你給我聽著,」格雷生氣地插嘴道。 「格雷才不粗魯叛逆。」愛咪激動地辯護道,氣得幾乎跺腳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 「謝天謝地,」愛咪冷冷地說,她生氣的樣子真好看,「瑞克和格雷都很好。」 「不像我,對不對?」她外公譏笑道。 海倫想阻止他們,可是看他們祖孫兩人此刻都在氣頭上,她想任何人都別想阻止得了。 只是她實在不敢相信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愛咪的眼睛像翡翠般發著冷光,「這是你說的,」她回答她外公,「我可沒說!」 他冷冷看著她,「我不是來這裡被侮辱的——〞 「那麼你來幹什麼?」愛咪攻擊道,她放在身體兩邊的手還握成拳狀,「你甚至還沒跟 媽咪打個招呼,也沒問她現在如何——」 「我看得出她現在如何!」他嫌惡地低頭看海倫,「你是個傻瓜才會嫁給陸瑞克,」他 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你要是讓愛咪嫁給他兒子,那你就是無可救藥的傻瓜了!」 海倫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繼續看著她氣壞了的女兒,她可從沒看過她現在這副模樣。 「媽咪不是傻瓜——你才是。」愛咪嚴肅地對她外公說,她正以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她 的怒氣似乎消了一些。「你不喜歡看到別人快樂,你總是想破壞每一件好事。」 「我拒絕繼續在這裡聽這些廢話。」她外公身體站得挺直,高傲地對她說,然後將他冷 冽的目光轉向臉色慘白的海倫,「回頭我再找你談,海倫,等我知道你腦筋恢復正常,並且 禁止這件婚事的時候。」在投給瑞克一個極端厭惡的眼神後,他一轉身正如剛才進來時那樣 突兀地離開了病房。 海倫吃力地吞嚥著口水,頹然靠回枕頭上。剛才她只是覺得疲倦而已,現在她可是感到 心力交瘁了。 她從沒見過愛咪這麼激動,她的女兒從小就是個安靜的寶寶,一個快樂的小女孩,即使 長成少女也只稍帶一點叛逆。海倫記得唯一一次愛咪很固執地生她的氣,就是她告訴愛咪已 經結束和瑞克的婚姻,她們即將搬回自己的房子住。即使在當時愛咪也只是生悶氣,以沉默 來向她抗議,由於海倫實在想不出對策,她只好希望時間能改變愛咪的態度。至於愛咪的態 度並未改變,她仍繼續和她的「新家人」相聚則是海倫最近才得知的事,事實上,她是昨天 才知道的! 愛咪的潑辣也是她第一次領教到的,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究竟瞭解女兒有多少! 「把這個喝了。」瑞克溫和地鼓勵道,遞給她一杯水。 「噢,媽咪,對不起!」愛咪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忍不住自責地嗟歎,「我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我很抱歉!」她哽咽地跑出了房間。 「我去追她。」格雷對他們說,匆匆追了出去。 海倫閉上眼,心裡想著她不會是在做夢吧,從昨晚她被送進醫院就開始的一場噩夢。不 ,她張開眼睛,瑞克依舊關切地坐在床邊,手上拿著那杯她還沒接過來的水,這不是夢。 「要是讓護士看到你坐在床邊,你可要被好好罵一頓了。」她無精打采地提醒他,瑞克 抬起眉毛看她時,她又自嘲地搖搖頭,「不,也許你不會挨罵。」她歎口氣。 「我當然不會。」他得意地說。 「瑞克,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她有點茫然地蹙著眉,「前一分鐘大家還有說有笑, 緊接著——」她不解地搖搖頭。 「緊接著你父親就來了。」瑞克輕聲說。 她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可是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全都很習慣她父親固執、偏狹的行 為了,為什麼他們…… 瑞克小心地將杯子放到床頭几上,然後站了起來。「你真的想知道?」他終於輕聲問。 她抬頭探索著他的表情。「我真的想知道。」她點點頭,從他的表情她完全看不出任何 端倪。 他聳聳肩,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我不確定是不是該告訴你。」他焦躁地喃喃道。 「我必須要知道,瑞克。」 「你昨晚才開過刀,」他歎口氣說,「這種情況根本不應該讓它發生—一我不應該讓它 發生!」 海倫諷刺地揚起眉毛,「你真的以為你能阻止它發生?」她覺得愛咪和她外公間那段激 動的對話准也阻擋不了。 瑞克不耐煩地聳肩。「至少我該試試。」 「你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到現在海倫都還覺得莫名其妙! 他搖搖頭,「我知道這種事就是今天不發生,也很快就會發生。」他歎息道。 他肯定的語氣令她有點驚訝,「我看不出來為什麼—一」 「海倫,」他堅定地打斷她的話,「你知道為什麼愛咪去年會離開家嗎?」 她皺著眉,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改變話題,難道他…… 「愛咪升專校,」海倫緩緩答道,腦子不停思索著,「她現在住的宿舍比較近,比較方 便——這不是主要原因,對不對?」她的心漸漸往下沉,答案已經漸漸浮現。 瑞克不急於回答,似乎內心正掙扎在告訴她實話與不想讓她更難過之間。 不過他終於還是說出了海倫知道——而且害怕聽到——的答案! 「愛咪離開家是因為她再也受不了跟外公住在一起!」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尋求獨立 「我很抱歉不得不告訴你這些,海倫,」瑞克用他修長、敏銳的手指,輕撫她蒼白的臉 頰,「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不過你也早該知道這個事實了。」 她並不知道,也未想過鍾愛的女兒會因為外公而搬出去住。即使到現在她還是難以理解 ,但是瑞克沒有理由說謊,而且她也親眼看見愛咪表現出的憎恨……海倫看著瑞克,目光帶 著痛苦。「可是為什麼?」 他避開她目光,「也許你該和愛咪談談這件事——」 「你來告訴我,瑞克。」海倫哀求地看著他,「愛咪一定告訴過你。」她的語氣不帶怨 恨,只是承認自己的不是。她一直相信愛咪會對她傾吐內心的事,但是和格雷訂婚的事,還 有為什麼離開家,這些已足以證明她錯得有多離譜了! 瑞克突然站起來,「她不是背叛你——」 「我知道。」海倫歎口氣,她知道自己必須接受這一點,不管她和瑞克的婚姻多麼短暫 ,愛咪和瑞克之間已經建立起深厚而長遠的關係了。 相較之下,她父親和愛咪的關係恰成強烈的對比。她父親一向贊成老式的觀念:「小孩 子有耳無嘴。」也許是因為他年紀很大才身為人父,所以才會經常責備海倫對愛咪過於縱容 。而且他從來無意接替愛咪父親的角色,這也可能是愛咪和瑞克如此投緣的另一原因。為什 麼她從沒想過這些? 瑞克聳聳肩,「德華一直在支配你的生活,海倫,愛咪下定決心不讓他這樣對待她。他 真的這樣對你,海倫。」他堅持道,好像認為她會抗議似的。「你父親唯一沒有幫你做的大 決定就是你嫁給我這件事,那是我幫你決定的。」他嚴肅地提醒她。 天啊,聽起來她真是軟弱得無以復加了。海倫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獨立自主的人,她相信 家裡的事情不管好壞都出自她的決定。但是瑞克說的對,也許那些日常的小事都是由她決定 ,但除此之外,遇到任何重大的事她卻習慣退居一旁,讓別人來做決定。是父親決定了她和 義安的婚事,儘管她覺得那是個錯誤。母親突然去世時,也是父親決定她和義安必須不再和 他住。難道義安不肯回家,開始酗酒的原因也出自父親嗎?天啊,是那樣嗎? 義安意外身亡時,是父親要她不必去工作,等愛咪大到能上學再說,這個決定使她不得 不在經濟上完全仰賴他。現在想起來,父親對她的期望竟只是做他的管家,這是她永遠也無 法忘記的一件事。等愛咪四歲可以上學時,他們已經習慣那樣的生活模式,以致海倫只能勉 強找一份配合愛咪上學時間的工作,父親連每天代她照顧女兒幾個小時都不願意。而另一方 面她還繼續為他們煮飯、洗衣服——完全是現代版的灰姑娘! 可是為什麼以前她從未意識到這整件事? 愧疚感,這是她腦中立即閃現的答案。她讓父親失望了,他明確地讓她感覺如此,只因 為她在十七歲時不幸做了未婚媽媽,然後就必須用她十八年的生命來彌補那個過失! 許多父母會對未成年女兒懷孕大感震驚,但是在短暫的氣憤後,他們通常會盡力支持女 兒所做的決定。但是父親不然,他從沒讓她忘記過她所犯的錯誤。 然而,他的所做所為也不能完全怪罪他,海倫瞭解這一點,她是自願讓他如此對她的, 她對發生的事一樣有責任。他的行為是出於無知,而她則出於愧疚。 而愛咪搬出去住則是因為他們的無知和愧疚! 「海倫一—」 「沒關係,瑞克。」看到他憂慮的神情,她勉強地給他一個笑容,「我很感謝你告訴我 ,我是個多麼軟弱的人——」 「我沒有這個意思,該死的!」他瞇著眼,不耐煩地說。 「可是我確實是。」她皺著眉,接受他的解釋,但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那麼軟弱了。 她這輩子大半時候都是個怯懦的人,而且為此幾乎失去女兒,現在該是採取行動阻止這種事 的時候了。而這麼做勢將引起一場大騷動,不但她的生活要因此發生劇變,同時也將影響到 其他人。想到這裡,她的太陽穴開始抽痛,兩手也因不勝壓力而握起拳來。 瑞克依舊注視著她,「你現在不能承受任何壓力!」 海倫給他一個苦笑,「壓力就是我這輩子一直在逃避的東西。」她搖搖頭說。這幾年的 生活過得看似輕鬆,但是現在回顧這段期間,她知道她確實讓許多人不快樂,包括自己。 「那麼,多等幾天也沒有什麼差別,對不對?」瑞克嚴肅地告訴她,「你父親並沒有表 示還會再來看你。」他帶著不屑的口氣說,「不過我相信愛咪一定會回來,而且會為今早的 事向你道歉。」他說。 海倫搖搖頭,「她沒什麼好道歉的。」 「這些年來你不但喜歡做犧牲者,而且總不忘自憐自艾!」瑞克嘲弄地告訴她。 這句諷刺的話令她臉孔漲紅,眼睛閃著怒火,「你——」 「也許這兩年我應該和你生活在一起,」他繼續以嘲弄的口氣說,「跟我在一起,至少 你會反擊!」 他殘酷的話令她深吸一口氣,「我離開你了,記得嗎?」她冷冷地說。 「嗯。」他深沉地點點頭,似乎很滿意他終於使她擺脫自憐的情緒——他說的沒錯,只 不過自憐自艾和做犧牲者一樣令人聽了刺耳!「也許我們倆該找個時間好好談這件事?」 想到他和那個為她開刀的醫生之間的關係,她就無法忍受!「我唯一想和你談的就是我 們離婚的事!」 他嘴巴的線條變硬了,「我告訴過你一—」 「我不管你告訴過我什麼,瑞克。」她悻悻地說,「我不想和你繼續婚姻關係,然後再 浪費我兩年的時間!」 他突然變得沉靜下來,她可以感覺他眼神中透著一股凶氣,「什麼意思?」他的聲音輕 柔得可怕,「你是否在暗示有別的男人,海倫?你是不是心裡已經有取代我位置的人,所以 你那麼堅決我們在九月前離婚?」 在他眼裡她真的那麼沒有吸引力,所以他認定她有別的男人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她沒有別的男人,過去也沒有過,但是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那是她個人的抉擇。可是 現在再也無法這麼肯定了,難道那不也是別人幫她做的抉擇嗎……?她不知道,而且開始懷 疑自己的一切了。 「你不是有一個午餐約會要趕著赴約嗎?」她故意提醒瑞克。 他抿緊嘴唇,「我們現在談的是你——」 「不——是『你』在談我。」海倫嚴厲地更正道,「現在『我』想休息一會兒,我很累 了。」她很清楚,她疲憊不堪的原因除了剛動過手術外,還因為騷動的情緒使她不勝負荷。 瑞克似乎也察覺這一點,他不耐煩的態度充滿了自責,「我到底怎麼想的?」他嫌惡地 對自己說,「要是有人在病房裡這樣打擾我的病人,我會不准他們再來探病!」 這似乎太奢求了點,尤其對一個醫院裡的資深醫師來說! 但站在海倫的立場,如果她能在住院期間盡可能不看到他,那就太好了。 尤其是如果他每次離去前都想這樣吻她的話! 他踏著大步走近她床邊,突然俯身湊近,並粗暴地用他的嘴攫住她雙唇,海倫一點心理 準備也沒有,但沒有心理準備並不表示她不會報以熱烈的回應! 她手臂自然地纏住他脖子,手指伸進他濃密的頭髮裡,濕潤的嘴唇為他開啟。 可是他突然抽回身體,就像吻她時一樣突兀。「好好休息。」他說,「我會去和愛咪談 談,希望可以一勞永逸,把這些問題都談清楚。」 要是海倫不親自出馬對付父親的話,他們是不可能說清楚的。如果愛咪是為此離開家的 話,現在也該是海倫想想辦法的時候了! 正如她所料,父親在丟下那句氣話後就沒有再到醫院來看她。而由於海倫無意阻止愛咪 嫁給格雷,她也未嘗試聯絡父親,她覺得沒有必要。總之,她需要休息幾天。,好好把事情 理出個頭緒,想一想她該怎麼對父親說。 彌補和愛咪之間的關係是她急著想做的一件事,幸好愛咪並沒有為難她,她們談過話, 真正深入地談,談到有關愛咪外公的事,雖然她們不知道事態會有何發展,但海倫向女兒承 諾等她出院後情況一定會大不相同。她不確定是她還是父親會搬出去住,但她知道獨立門戶 的時候到了。對這一點她覺得有點緊張,畢竟三十五年來她從未自己一個人生活過! 到了週末,正如原先所料,梅莉薇診斷她可以回家,而在踏出醫院時,海倫暗自想著, 這一次是吃了秤鉈鐵了心,一定要把事情徹底解決!她刻意搭計程車回去,為的是想單獨和 她父親談,所以並沒有讓其他人知道自己辦了出院手續。毫無疑問,瑞克很快就會發現這件 事,並通知愛咪和格雷。 她進屋子時,父親正坐在廚房看報紙,她感覺自己像生平第一次仔細看他。他的神情一 直都這麼嚴肅、頑強嗎?他看著她時冷峻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旁那些沉鬱的線條、薄薄的嘴 唇、不苟言笑的樣子,父親一向如此嗎?海倫蹙著眉,想不起他什麼時候曾開懷大笑過,甚 至只是微笑。 「你終於回來了,嗯?」他以挑釁的口吻說,雖然她蒼白的臉說明了從醫院回來已經耗 了她不少力氣,但他似乎不想站起來,或問問她的狀況。 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嚴厲而苛刻?或者他一向如此,就因為他是父親,所以她從未注意 到這些?即使他是父親,也不表示就有權苛待兒女,兒女的忠誠是贏得的,而非與生俱來的 ,就像瑞克贏得愛咪衷心的敬愛……你必須付出愛心才能得到回報。而海倫終於明白她父親 從未這麼做過! 在她想到瑞克時,父親似乎也同時想到他。他看看她身後門廳的地方。「姓陸的呢?」 他嘲弄地問。 海倫感到步履有點搖晃,她走到她父親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我不知道瑞克在哪裡 。」她輕描淡寫地說。 她父親的嘴唇扭曲起來,「已經又對你感到厭倦了?」 「我想如果你搬出去自己住,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在他嘲弄語氣的刺激下,她脫口 說出原本想委婉表達的意思。她住院期間瑞克每天都來看她。但他並沒再吻過她,每次他離 去時海倫都忍不住想像他正要趕去和梅莉薇碰面。 她父親搖晃地往後靠,好像她剛給了他一記重擊似的。「你說什麼?海倫,你瘋了嗎? 」他訝異地看著她。 「不。」她重重歎口氣,對自己的粗率有點後悔,但也許這是最好的方式。如果她不快 點告訴他,她怕自己會改變主意!內心裡她對自己能不能堅持到底仍有疑慮……「我終於想 通了,」她堅定地告訴他,「在我住院這段期間,你已經證明你能照顧自己。」屋子依舊和 以前一樣乾淨整齊,而且他顯然沒有挨餓受凍,跟往常一樣健康強健——事實上,可能還更 健康呢!「要是將來有一天你不能照顧自己,我們會重新衡量情況。」她很快地往下說,「 但是現在——」 「你想把我趕出去?」他眼裡閃著譴責的冷光。 「我是『提議』你最好有一個自己的家。」她保持平靜的語氣,但內心七上八下的,她 從未這樣對抗過她父親。天啊,現在該是她這麼做的時候了! 「我的心臟病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們後面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海倫一轉身,看到瑞克正站在廚房門 口。「前門沒有鎖,我聽到屋裡有人大聲說話。」他流利地解釋為何擅自闖入。 從他責難的目光,海倫可以看出他正等著她解釋為什麼一個人溜出醫院而不通知他。一 定是美麗的莉薇告訴他的,正如海倫所料。想到瑞克生命中的另一個女人,海倫忍不住採取 防衛的態度,她臉上大概露出憎惡的表情了,因為她看見瑞克困惑地皺起眉。 「你!」海倫的父親憤怒地轉向他,「我早料到你是這件事背後的主謀!你一開始就是 我們生活中的麻煩——」 「是我要你搬出去的。」海倫以冷靜而堅決的態度說。 「就因為他?」她父親指控道,「你忘記上次嫁給他的結果嗎?難道你沒有一點自尊, 海倫?」他譏笑地繼續說,「或者你不在乎他養情婦這回事?」 「你——」 「就算以前那個情婦不在了,他一定會再找個新的。」她父親打斷瑞克憤怒的反駁,「 他以前犯過,難保以後不再犯,你怎麼確定每次他晚回家不是為了和『她』在一起?你—— 」 「夠了!」瑞克冰冷而怒極的聲音讓老人靜了下來,棕色的眼裡閃著兇惡的光,「你是 一個惡毒、陰險的老頭,德華。」他嚴厲地說,「你本來可以得到一切的——海倫的愛和對 你的忠心——根本不需要用壓迫和操縱的手段,可是你卻無所不用其極,只為了達到你的目 的,而不管怎麼樣才是對她最好,甚至用上這種『我是個有心臟病的老頭』這種把戲——」 「我真的有心臟病——」 「我沒說你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自私到用這種手段。」瑞克嫌惡地說,「總之,我 知道你病到什麼程度,只要靠藥物它可以完全控制住。有成千上萬跟你一樣的人過著完全正 常的生活,你沒有理由例外。現在海倫決定要離開你了,」他銳利的目光使得張口想抗議的 海倫安靜下來,「我會安排你搬到一棟公寓去住,德華,那時會有管理員照顧——」 「我不會搬到那種地方住!」她父親冷笑道。 瑞克聳聳肩,「如果不是公寓就是養老院,你自己做決定,德華。」他冷冷地說,「我 明天會打電話給你,你再告訴我你的決定。」他堅定地抓起海倫的手臂,半拉著她走出廚房 ,到了門廳,拿起她從醫院帶回來的手提箱,然後走進陽光普照的屋外。 海倫深吸了一口新鮮、溫暖的空氣,她原本擔心跟父親發生嚴重的衝突,果然情況正如 她所料的糟糕。 她帶著痛苦的眼神轉向瑞克,腦子裡仍鮮明地映著父親被徹底擊敗的模樣。「你想他不 會有事吧?」她問。 瑞克的表情因為她仍舊關心她父親而軟化了。「我向你保證,等搬家後幾個月內。他就 會變成整棟公寓的老大了!」 海倫思索了一會兒,最後同意瑞克說的話大有可能,父親絕不會甘於寂寞太久,想到這 裡,她心裡寬慰多了。 「現在——」瑞克帶著她走向他停在路旁的汽車,「——我想該是我們兩個談談的時候 了,你不覺得嗎?」 她蹙眉看他,他正等她坐進駕駛座旁的位子。「談什麼?」 他揚起眉毛,「我想我的情婦應是個很好的話題……」 她覺得自己的胃突然往下沉。她還記得剛才她父親提到情婦的事時,瑞克臉上憤怒的表 情。「梅莉薇。」她認命地歎口氣道。 「沒有比這更精彩的話題了!」瑞克喃喃說道,然後繞過去坐上她身旁的駕駛座。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這麼做有效。」 但是在開往瑞克家的路上,兩人都默不作聲,甚至當他們到達後,他堅持海倫躺到客廳 的沙發時,他們也沒交談。他交待管家替他們準備咖啡,然後才再度回到莉薇的話題。 他坐到海倫旁邊的沙發上,他的逼近令她感到不自在,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清爽的刮鬍水 味。「誰告訴你莉薇的事?」他的眼睛探詢地瞇著。 海倫聳聳肩。「你母親。她為你擔心,瑞克。」他陰沉的表情使她急忙解釋道,「看到 你終於能克制對莉薇的感情,和我結婚,她覺得很欣慰。你母親並不瞭解我們真正的關係, 她認為你已經向我透露過你和莉薇的關係。她不認為告訴我這些事會造成任何傷害。」海倫 笨拙地結論道。 「她沒有?」瑞克鎖著眉頭,「我看出她造成了傷害。」看到海倫無言以對,他歎口氣 ,「海倫,我希望你知道,在我母親葬禮的那天,除了你之外,我並不希望任何其他的女人 陪在我身邊。」他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後,又說:「你相信我嗎?」 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那可能是真的可能嗎?「可是——可是——」 瑞克握起她兩隻手,「你相信我嗎,海倫?」 她探索著他的表情,在他灼熱的目光注視下,她願意相信他,渴望相信他——「我不能 。」她搖搖頭,「因為不管你現在說什麼,終究沒有什麼差別,不是嗎?」她掙脫他的手, 將自己的兩隻手掌緊緊握起,「我們做過愛,但是到時候你還是讓我走。」 「我們做愛那天你哭了。」他以粗啞的聲音說。 她抬頭睜大眼睛困惑地看他,「什麼?」 「我們做愛前我哭過,但是之後你哭了。這其中的意義重大,你不覺得嗎?」他問。 她當然哭了,因為那是她經歷過最奇妙、美好的經驗。「瑞克……」她蹙眉看他,「我 離開是因為我們有過協定,芭蘭過世的時候就是協定到期的日子。」 「還有因為莉薇。」他點點頭。 是的,還有因為莉薇,因為莉薇,所以她不得不走。「是的,還有莉薇。」她承認道。 「問題就在這裡——沒有莉薇!」他挫折地告訴她,「當時我們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 來往了。噢,我們剛開始以為彼此相愛,但是因為莉薇所受的束縛,命運阻止我們在一起。 隨著時間過去,我們並沒有真的嘗試改變關係,所以我想我們都意識到,我們只是利用對方 做為精神的慰藉而已——莉薇是因為她的婚姻,我呢,主要是因為沒有時間,或者不想在那 段事業為重的時期涉入感情的糾葛。雖然事業現在對我也一樣重要,」他苦笑道,「但是當 時我正在努力建立自己的信譽,我想我所能提供的生活一夜以繼日的寂寞日子——對任何女 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而莉薇也是從事這個行業的,她能瞭解我的處境,我們兩個互相給予 同情和支持,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海倫不敢置信地搖搖頭,「我看過你們兩個在一起,那種互相尊重的愛——」 「那只限於同事間的感情。」瑞克不耐煩地打斷她,「實際上我們從來沒超過這一層關 係,海倫,莉薇的丈夫一年前過世了——沒有錯。」看到她驚訝的表情,他強調道,「這對 我們的關係毫無影響。」 「那是因為我們之間還有婚姻關係!」海倫哭著說道。 「我告訴過你,我不急著結束我們的婚姻。」他嚴肅地指出,「我不愛莉薇,海倫,至 少不是男女的愛情,而且她也不愛我,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兄妹一樣。」 「可是——」 「而且她很喜歡你,也欣賞你敢和我對抗的作風。」他苦笑道,「海倫,幾個月前莉薇 遇到了一個她能付出愛情的人,下個月他們就要結婚了,我還要去當他們的證婚人呢。」 海倫審視他的臉龐,想找出一絲因為多年愛慕的女人要嫁給別人而感到懊悔的痕跡。 「你找不到的。」他一語道出她的心事,和顏悅色地笑道,「你想不想聽,我是什麼時 候才知道對莉薇的感情不是那種讓男人和女人願意結合一生的愛?」 她感覺呼吸幾乎梗塞在喉嚨裡,她用舌頭舔舔乾燥的嘴唇。 「就是當我和那個讓我有那種感覺的女人做愛的那一天。」他以沙啞的聲音告訴她。 海倫吃力地吞嚥口水,從他的眼神中她不可能誤解他的意思。而他正筆直地盯著她看。 「我?」她尖著嗓子問。 他點點頭,沉重地歎口氣,「我承認用那種方式和你結婚太對不起你了,我強迫你陷入 你厭惡的情況,甚至用威脅的手段來達到我的目的。」他搖搖頭,「我們結婚之後,我很快 就瞭解到,為什麼我母親如此欣賞你,我認為我再也不可能挽回我在你心目中的評價了!」 瑞克愛她,他真的愛她,他兩年前就已經愛上她了! 他低歎道,「母親死的那天,我竟然利用你對我的同情而佔你便宜,事後我感到十分罪 惡。」他嚴厲地自責道,「我的天啊,當時你哭了!」他從沙發霍地站起來,開始在室內踱 步,「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哭的那一幕,兩年來,回憶一直在啃噬著我!」 「瑞克!」海倫朝他伸出一隻手,但是他似乎視而不見,迷失在他強烈的自責中。 他搖搖頭,緊咬著下唇。「我很疼愛愛咪,隨時歡迎她回來,可是每次她來這裡都讓我 內心飽受折磨,因為她那麼像你!」 「愛咪……?」那個一直令她讚歎自己竟然能生出這麼漂亮、動人的女孩? 瑞克帶著溫柔的責備看她,「你一直都看不清自己的價值,海倫,我真想好好把你的眼 睛擦亮點!」 她的價值,她的一切全在他那雙深邃的黑眼眸裡了。 「可是我會看清楚的,瑞克。」她注視他的眼睛,一面慢慢站起來,「有你在我旁邊, 我將會發現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立在他面前,他注視著她抬起的臉孔,似乎有點疑惑 。「那天我哭是因為我們做愛是那麼美,瑞克。」她以沙啞的聲音告訴他,「而下一次我們 做愛時,我可能還會因為相同的理由哭。」 他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動作。「下一次?」他遲疑地問。 「下一次。」她點點頭,看到她對他的影響力,還有他眼中流露的愛意,她的信心逐漸 恢復。「我愛你,瑞克。」她毫不猶豫地告訴他。 「噢,天啊,海倫!」他呻吟道,伸出手臂將她攫往懷中,「我也愛你,親愛的,我好 愛你!多久了?」 「我們結婚之後沒有多久,」她苦笑著回答這個天下的情侶都會問的問題,「我沒花多 少時間就發現為什麼你母親對你評價這麼高。」她的眼睛閃著淚光,但那是快樂的淚水。 「兩年了!」他痛苦地說,「浪費兩年多可惜啊。」他的嘴吻著她柔嫩的頸窩。 「我們別再浪費時間了,瑞克。」她同意道。 他慢慢抬起頭來,俯視著她,看著她渴望的表情。「你才剛剛出院呢!」他為難地提醒 她,眼睛裡閃著愛的火花,顯示出他想和她做愛的飢渴程度不亞於她。 「我們會想出辦法的,瑞克。」她以灼熱的目光看他。 當他再度將她攬進懷裡時,他眼睛的顏色幾乎是全黑的了。「我會盡量溫柔的——不過 這恐怕不容易做到。」他自嘲地補上一句。 「我說過我們不必等三個月的。」一個自鳴得意的聲音從他們後面的門口傳來。 「我才開始喜歡這只戒指呢!」另一個有點賭氣的聲音說。 在瑞克懷裡的海倫一轉身,看到她女兒和格雷就站在房間入口,想到他們可能已經聽到 她和瑞克部分的對話——最親暱的一部分——她的臉馬上漲紅起來! 格雷邁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來,和善地拍了他父親肩膀一把,「也該是你腦袋開始清醒 ,瞭解你放走海倫是一大錯誤的時候了!」 瑞克瞇著眼看見兒子,雙臂仍抱著海倫,不理會她的掙扎。「你們剛才說的話又是什麼 意思?」他慢條斯理地問。 格雷厚著臉皮咧嘴笑,「愛咪和我暗中計劃要讓你們兩個在離婚前恢復說話。」他聳聳 肩,顯然很得意自己已經達到目的。 「你們訂婚呢?」海倫不可思議地叫起來,瑞克正慢慢放開她。她不敢相信那會是「計 劃」中的一部分——可是她和瑞克就是因此開始說話的! 她責備地看著愛咪,沒想到她女兒會使這種詭計。 「噢,媽咪,我們這麼做全是一片好意。」愛咪靠過來擁抱她,「因為我們兩個人都確 定你們彼此相愛,如果不除掉你們的固執,你們很可能就這樣離婚,永遠也沒有機會表現出 真正的感情。這麼做有效,不是嗎?」她開心地笑起來,「你和瑞克不會離婚了,對不對? 」她快樂地說。 「不,我們不會離婚。」瑞克說著,手臂緊攬著海倫的腰,「但是你們兩個不會結婚, 對不對?」他恍然大悟地問。 愛咪意猶未盡地看著手上的戴的翡翠鑽戒,「要是能留下這只可愛的戒指,我情願嫁給 他!」 「謝了!」格雷苦笑道,「我可不想為一隻戒指結婚!」 「可是我——」 「你們兩個何不找個地方去吵這件事?」瑞克提議道,「海倫和我正在討論——一件重 要的事,被你們打斷了。」他提醒他們。 「那當然了。」愛咪對著他們咧嘴笑,看到格雷傻傻地還不知道任務已經達成,她挽起 他的手臂,笑著對他說:「我們上去討論訂婚戒指的事吧。」 海倫被這整個談話弄得迷迷糊糊的,她不能相信發生的事。「他們真的設計了這次假訂 婚,為的就是撮合我們兩個?」她不敢置信地說。 「『這麼做有效。』」瑞克訕訕地模仿愛咪的語氣,一面把海倫轉過來面向他,兩個人 的身體緊貼著。「不要操心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後我們可以慢慢告訴我們的小孩這個故事。 」他輕聲說,「現在,我們該慶幸終於團聚在一起了。而我相信,他們這樣設計我們,到頭 來恐怕也會自食其果的。」他以疼愛的口氣說。 海倫皺著眉眨眼問:「怎麼說?」 瑞克微笑看她,「他們兩個本來就是天生一對,可能他們自己還沒發現,不過我有預感 將來有一天他們會真的宣佈訂婚。」 海倫想到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那種自在的感情,看起來像朋友之間的愛,但是愛咪生日宴 會那天她也看到一點友愛之外的東西。瑞克說的也許對,她也有同樣的預感。 「我很高興他們這一次打定主意,多管我們的閒事。」瑞刻苦笑道,「不過我可不想讓 他們養成這種習慣,要是他們哪一天想兩個聯合起來對付我們,那就不妙了!我剛想到一個 好辦法,可以教訓他們一下。」他說。 她把手繞到他脖子後面,抬頭看著他,「什麼辦法?」 「我們可以生個小弟弟或小妹妹,讓他們忙著照顧他!」 小孩?她和瑞克的小孩?「噢,是的,瑞克。」想到為瑞克生孩子,海倫掩不住興奮, 「是的,就這麼辦。」 他大笑起來,將她一把抱了起來,邁著大步走向門口。 「瑞克,」她猶豫地說,「上星期六,我因為身體不舒服住在這裡的時候,我們有沒有 做愛?」她蹙著眉看他。 他以充滿愛憐的眼神注視她:「那天你哭了嗎?」 沒有,她確定自己沒哭,就像她現在確定那天沒做愛一樣:「那為什麼——」 「因為就算只是和你吵吵架也很有趣,海倫。」他憐惜地告訴她。 的確,即使只是和他吵架也很剌激,能讓她感到充滿期待。「抱我上樓,讓我哭吧,瑞 克。」她迫不及待地提議。 「我就等你提出來呢!」 她望著他溫柔的眼眸……這一次,她知道,自己終於掌握到了幸福! 她哭了。 快樂地…… END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出版社: 禾林 出版日期: 1993-11 定價: 180NT 製作網站: 晉江文學城 掃瞄人員: 翠岫 校對人員: 織言 輸入人員: Hoshikawa 火鳳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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