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琪生平第一次看見母親露出六十一歲的老態。肌膚鬆弛、雙頰凹陷、臉色慘白,
全身插滿管子。母親的十年老友艾太太也趕到醫院,和她父親兩人站在病床邊。
「別擔心,」她父親說。「手術進行得很順利。他們取出了她的脾臟,而且止住了
內出血。她身上有許多瘀傷,肋骨會痠痛一陣子,但總算平安無事,蕾琪。」
她望著父親。「我知道,我問過外面的護士。事情發生時妳在哪裡呢,艾太太?」
「妳母親避開了我的視線,蕾琪。前一分鐘她還在看電視,下一分鐘人就不見了。
我只是下樓到廚房去拿杯咖啡。」
她看著父親。他顯得有些疏離,望著共同生活將近三十年的妻子。他在想些什麼?
是否擔心她一旦甦醒會說出對他不利的話來?「父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車道上倒車,準備到法院去。突然聽見一聲巨響,我撞上妳母親了。我之前
沒看見她。第一件事我先送她到醫院,然後打電話報警。有位陶警官找到一位目擊了所
有過程的證人,名叫莫狄克。」
「他怎麼告訴他們的?」
「他說她突然衝到車道上。他說他不懂她為何會做這種蠢事。」
她必須自己去找這位莫先生談談。
「妳不會相信妳母親說的瘋話吧?說我想開車撞她?」
「不相信。你並不愚蠢。」
之前他十分緊張,現在突然輕鬆了。他甚至微笑著說:「的確,我不愚蠢。那她為
什麼要那麼做?」
「也許是為了吸引妳的注意。」
「太離譜了,蕾琪。」
「如果你對她多付出一點關注,也許是件好事。」
她俯看著母親,看她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醫院病床上,脾臟被摘除,腦子只有像松鼠
的程度。
「我會思考妳說的話。妳要去哪裡?」
「去找莫先生。不,父親,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聽他怎麼說。也許能幫助我們
多了解她一點。」
蕾琪離開母親的病房,再次到護理站去。
「薛太太會平安無事的,」布護士說。「真的,她會再睡個三、四小時。妳可以大
約在晚餐時間回來看她。」
蕾琪打電話給管區警察局。十分鐘後,她開車前往莫狄克家,就在百老匯街,和雙
親的房子只隔三幢房屋。多霧的下午,非常冷冽。她覺得似乎冷到骨髓裡。
天色還亮著,這幢住宅正面的窗子卻透出燈光。一個佝僂的老人來應門,身旁偎著
隻大牛頭犬。莫狄克先生對大狗點點頭。「我每天至少帶牠散步六次,」他說著拍拍狗
的頸子。
「膀胱不好,比我還要頻尿。」他沒有邀請她進門。他身後黝暗的門廊隱隱傳來狗
騷味和臭襪子氣息。
「你看見一樁意外是嗎,莫先生?一輛車子撞倒一個女人?」
「呃?噢,那個。沒錯,我看見了。是昨天下午發生的。那位美麗的女士站在夾竹
桃樹叢裡,身體有點向前彎曲。我認識她很多年了,不過僅止於路上見面。我大聲叫喚
她,因為我想她一定是遇上麻煩了。這時候她突然衝向那條車道,我聽見一輛車將她撞
倒。真詭異,這整件事真是詭異。我打電話告訴我外甥,他也是這麼說的。你怎麼了,
「布奇」?又要尿了?好吧,去拿你的頸鍊來。抱歉,女士,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那
位美麗女士跑上車道若不是故意就是不小心,不管如何都是意外,就這麼簡單。」
蕾琪緩緩走回她的租車。為什麼母親會做這種傻事?真的只因為要獲得丈夫的關注
?有點過於單純,但至少是個起點。這輩子她從來不了解母親。難道現在會有所不同?
當晚七點鐘她父親回到醫院。
「她的情況沒變。」蕾琪說。
他沒說什麼,只走向床邊,望著妻子。
他說:「那個老頭有沒有告訴妳,我沒有故意撞妳母親?」
「有,他說了。你知道我必須去找他,聽他親口對我說,對吧?」
「妳是我的孩子,我能了解。我約好一位新的心理醫師明天來和妳母親談談。我告
訴了她事情經過以及妳的看法。冉看吧!我恨高興妳沒有認為我會蠢到做出那種事來。
」
「不可能的。」
「我忍不住想我是不是真的可能那麼做。也許吧!如果我們是住在沒人講英語的南
美洲,而且剛好天黑的話。」
「你在開玩笑。」
「沒錯,我在開玩笑。」他看看手錶。「明天一早我得到法院去。我們午餐時再見
了,蕾琪。」他走到門口突然停步。「人很容易落入某種固定的思考或行為模式。妳也
知道妳母親可以逼人發瘋的。再看吧!」
這一夜她留在母親病房裡看守,值班護士為她送來一張小床。她躺在床上,聽著母
親穩定的呼吸聲,腦中再度浮現當她對他說她要留下來過夜時他那種淡漠、退縮的神情
。他離開時還在生氣。她不怪他,若是她被他懷疑,一定氣瘋了。
將近十一點鐘她接到迪倫的電話。他那裡應該是凌晨兩點。稍早她打電話給他,在
答錄機留言。
「本來我想讓妳靜一靜,至少今天晚上,可是我忍不住。妳媽媽情況如何?」
「她不會有事的。我去找一名目擊證人談話,他說我母親躲在樹叢裡,當我父親在
車道上倒車時她就突然衝了出來。我和父親也談了一下。明天他約了一位新的心理醫生
來看我母親。我提過也許她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我會不會說得太多了?你認為如何?」
「我還是覺得妳母親是想從妳父親那裡得到她欠缺的某種東西。妳是他們的女兒,
當然應該說真話。妳知道,也許她只是精神狀態不穩定罷了。」
「就像我父親說的,再看吧!」
「妳要留在那裡?」
「是的,別為我擔心。鍾麥林有消息嗎?」
「沒有,大家都快瘋了。好像他就這麼從地球表面消失了一樣。噢,對了,一小時
前漢娜來電話,說要過來和我談談。我說不行,她就說昨天下午妳在女盥洗室裡找她麻
煩。她說妳指控她恐嚇我不准將她革職。她還說妳非常氣憤我曾經和她上床。」
在這團混亂當中最怕的就是漢娜來攪局。「她相當頑強。讓我想一想,迪倫。也許
她真的能擊敗我。」
他咕噥著說:「是啊,也許有可能。明天打電話到辦公室給我,蕾琪。」
「一言為定。」
病房門開了條縫,走廊的燈光透進房內。蕾琪頓時清醒,一動不動地觀察著來者。
應該是護士,但她知道不是。她聞到一股特殊的古龍水味,濃烈的麝香,屬於道格所有
。從她十五歲初識道格開始那香味便成為他的辨識標誌。
她靜靜地躺著,看他悄悄走向母親的病床。在窗口投進的昏暗光線下,他久久站著
,俯看她的母親。
接著他彎身去親吻她的母親,並且輕聲說道:「愛娃,為什麼妳要做這種傻事?妳
知道他是個混帳,一直是個大混帳。妳那樣衝向他的車尾到底想證明什麼呢?」
她母親仍熟睡著。
道格輕撫她的臉頰,然後直起背脊,轉身走沒幾步便愣在那裡。
「老天,蕾琪,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陪我母親,」她緩緩在小床上坐起。「我父親沒告訴你我今晚要陪我母親?
不,我想是沒有。你來做什麼,道格?」
他聳聳肩。「我為她擔心,這是很自然的。我想確定她平安無事。當我知道妳父親
沒有在這裡陪她,我就決定要來看她。」
「探病時間早就過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不成問題。我認識一位叫蘿莉的護士,她讓我進來的。看見妳真嚇我一跳,沒想
到妳會來。鍾麥林那個混蛋還在逃亡,我想妳一定走不開。」
「為什麼你要吻我母親?」
「我認識妳母親好多年了,蕾琪。她是個好女人,幾乎像我的母親一樣。」
「你的吻不太像是親子的吻。」
他不理會,自顧自地說:「我不希望她再發生任何意外,如此而已。」
「很難令人相信,道格。你吻她的樣子好像在吻情人。」
「妳太多心了,蕾琪。妳看門口做什麼?」
「我在等甘蒂破門而入。每次你和我見面她似乎都會出現。」
「我留她在家睡覺,她不會來的。」他大笑起來。「不過她會非常遺憾錯失了一次
機會。若是知道妳穿著睡衣和我共處一室,她不發瘋才怪。」
「今晚我不想看見瘋人。你確定她在家裡睡覺?」
「我是這麼希望的。」
蕾琪站了起來,長及腳踝、領口高至下頷的睡衣像帳蓬將她密密圍裹。「你該離開
了,道格。我不希望母親被吵醒,我自己也需要睡眠。噢,對了,我父親絕不會傷害她
,是她自己衝向他的車子的。」
「實在說不通。」
她笑了笑。最近每個人嘴邊都掛著這句話。
道格離去後,她關上門,再度回到安適的黑暗之中。她聽著母親均勻的呼吸,鑽進
層層毛毯裡。過了好久她才感覺比較暖和。
為什麼道格用那種情人般的語氣對沈睡中的母親說話?或者那只是她的想像?
她開始頭疼起來。此時此刻她唯一的渴望是回家去,回到迪倫身邊。
「我沒有衝到車道上去。是妳父親看見我在修剪紫杉樹叢,就高聲叫我,說他有話
要和我談。當我走向車道,他就開著他那輛BMW向我撞過來。」
蕾琪平靜地說:「母親,有一名目擊證人。是個老人,就住在同一條街上。他說妳
藏在樹叢裡,突然衝出車道,才讓父親的車撞上的。」
「莫狄克那老傢伙,」母親憤憤地說。「老騙子!幾年前,就在地那可憐的老婆得
了乳癌去世之後,他要求我做他的情人。我拒絕了。這次他逮到機會報仇了,可惡的老
呆瓜。」
「沒關係,媽媽,放輕鬆。對了,深呼吸,這樣好多了。如果妳需要止痛藥可以按
那個鈕。」
「妳怎麼知道?」
「我受傷住院的時候他們告訴我的。很有用。拜託,媽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爸爸會想撞妳呢?」
「當然是為了我的錢了,然後他好跟那個騷書記結婚。」
「什麼錢?什麼書記?他的書記不是何丹尼嗎?」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女人是新來的,和丹尼一起工作。我才不在乎呢!」
這時薛法官走進病房。「啊,」他老遠便喊道。「妳醒了,愛娃。感覺還好嗎?」
薛愛娃提高嗓門說:「你來做什麼?通常這時候你應該在法院才對。你想怎麼樣,
柯曼?」
「今天不適合像往常一樣工作。我來當然是為了看你有沒有好一點。」
「死不了,不是託你的福。我非告你不可,你看著好了。噢,老天,我的頭好暈。
現在有什麼電視節目?我喜歡看歐普拉秀,她的節目開始了嗎,蕾琪?」
「歐普拉秀是在下午,」薛法官說。「別胡鬧了,愛娃。」
「噢,那就看討還還價好了。很棒的節目,我猜的價錢比那些蠢來賓準確多了。快
開電視,蕾琪。」
蕾琪扭開電視機,然後把遙控器交給母親。
「妳可以走了,蕾琪,我不會死的。妳父親撞得不夠用力,車速不夠,大概是。」
「好吧!」蕾琪彎身親吻母親蒼白的臉頰。「放輕鬆,好嗎?」
「什麼?噢,當然。我猜那艘汽艇的價格是二萬二十五百元,不多不少。」
蕾琪走出病房時,節目主持人鮑伯正好喊出。「正確價格是二萬四千元!」
走進電梯時,她才發現父親跟了土來。
「我保證她會得到妥善的照顧。我覺得艾太太不夠盡職,她不該讓妳母親輕易溜掉
的。
還有,下午那位新的心理醫生來看過她之後,我會打電話告訴妳她的看法。不過我
得告訴妳一件事。她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像需要我的關注,倒像是希望我被吊死似的。
」
「就像你說的,再看看吧!」她望著父親英俊面容所透露的不安和困惑,以及他頑
強的下巴。她輕按他的臂膀。「保重,爸爸。你想她不會真的提出控訴吧?」
「應該不會。到了下午她就會志得一乾二淨了。就算她真的告我,警察也會好言相
勸並且要我好好照顧她的。」
「爸爸,媽媽有沒有屬於她自己的錢?」
「有的,大約四十萬左右。用在投資上,很多年了,安全得很。她從來就不需要動
用那筆錢。妳為什麼會問這個?噢,我知道,妳母親又說我和她結婚全是為了她的錢了
。不是的,蕾琪。」
她從機場打電話到聖昆汀,發現母親的第一任丈夫--貝琳的父親--范可諾上週
一剛剛出獄。她揉著發脹的額頭。他現在人在哪裡?他是否像父親形容的那麼瘋狂?
華盛頓正下著傾盆大雨,又濕又冷的天氣令人沮喪。她急著回家。家,不是指她自
己的寓所,而是指迪倫那幢美麗的房子,有著仰望天空的透明天幕。她鑽進計程車招呼
站的第一輛車,同中年黑人司機說了去處。
「天氣真惡劣。」司機從後視鏡對她露出雪亮牙齒微笑說。
「希望晚上會比白天好一些。」她說。
「像妳這樣的漂亮小姐,我猜是趕著約會吧?」
「是啊,沒錯,」她笑著說。「事實上我就要和他結婚了。」
「那小子真走運。」
「噢,是啊!」她靠著椅背,閉上眼皮。當車子到達迪倫家門口,她已經睡著了。
司機下了車,走到屋子門前。迪倫來應門時,司機對他咧嘴一笑。
「我有一份漂亮的小禮物要送你,不過她在我的計程車後座睡著了。我想你大概就
是她約會的對象?就是快要和她結婚的那個傢伙?」
「她這麼告訴你的?這倒是個好現象。」
「女人對我一向是無話不說。」司機說著向車子走過去。
迪倫迫不及待迎接她回家。
「迪倫?」
「是我。繼續睡吧,蕾琪。妳總算回來了。我要讓妳睡久一點,好嗎?」他彎身親
她的鼻尖。
「好的。」她咬他的耳垂,格格笑起來。他心想,這輩子從沒聽過如此美妙的聲音
。
他扶她躺下之後電話鈴響起。
「討厭,」他走去接電話。她躺在那裡看他講電話,低沈迷人的嗓音,回答極簡短
。當他掛上電話,她問:「他們抓到他了嗎?」
迪倫搖搖頭。「還沒有,不過快了。剛剛是毛吉米。南俄亥俄州有個婦女報警說她
在高速公路一家餐館看見麥林和拉穆。聽起來非常可信。他們已經去查了,一有消息就
會通報我們。現在只能等候佳音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發現拉穆和麥林父子在一起是嗎?」
他點點頭,邊脫去藍色套頭毛衣和牛仔褲,微笑著走向她。
不久後,她在他耳畔說:「拜託唱歌給我聽。」
於是房中充滿他渾厚的歌聲,依然是西部鄉村歌曲,幽緩的旋律催人入眠。
突然電話鈴又響起。他翻身去拿話筒,一手依然抱著她。「我是桑迪倫。」
「應該是拉穆和麥林沒錯,」毛吉米說,充滿興奮。「看來他們正在俄亥俄。一有
進一步消息馬上通知你。」
「太好了!」迪倫掛上電話。他轉身,發現她臉上的陶醉神情消失一空,取而代之
的是恐懼。「不,沒事的,蕾琪,吉米認為那兩人的確是拉穆和麥林沒錯。他們此刻正
在俄亥俄的某處,離我們遠得很。沒事的,就要逮到他們了。」然而她眼裡的驚懼仍未
消褪。他不再說什麼,只躺回床上,她僵冷的身軀令他跟著打起了哆嗦。
蕾琪啜著迪倫沖泡的濃郁咖啡,感覺有些醺醺然。晨間陽光由廚房窗戶灑進屋子。
她倚在冰箱門上,儼然像個快活的小女人。
她將雙親和道格的事告訴了他。「道格對待我母親的樣子好像她是他的情人。他親
她、撫摸她的臉,直呼她的名字。雖說他否認了,而且態度十分堅決,我還是覺得我的
判斷沒錯他差點將湯匙掉落。「妳在開玩笑,對吧?不過我實在不該覺得驚訝。談到妳
的家人,幾乎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妳想有沒有可能道格不只和妻子睡,同時也和岳母
睡?」
她咬了口吐司,又加了些草莓果醬。「我不知道。也許凡是薛家的女人他都想要。
他也想跟我睡啊!」她歎息著摸摸肚子,心想自己必須放輕鬆,否則會得胃潰瘍的。「
感覺就像我認識他們,但有時候他們又像是陌生人。對了,我剛剛發現,我母親的前夫
,也就是貝琳的父親,他名叫范可諾,不久前才從聖昆汀監獄被釋放。」
「有趣。妳父親說那個人企圖殺害他,說那人是個瘋子。」
「沒錯。我父親說,正因為這樣,貝琳不該生小孩,她身上有太多瘋狂的基因。他
甚至說貝琳已經開始顯現和她父親同樣的錯亂徵兆了。我想我得打電話給聖昆汀的心理
醫師,看看他們怎麼說。」
他站了起來。「好主意,妳就打電話到聖昆汀去。我們開車到市中心逛逛吧!」
歐立熱烈擁抱蕾琪,歡迎她重回工作崗位,按著便開始述說發生在密蘇里州的連續
綁架撕票案。「是同一夥人幹的,過程大致相同。他們先是綁架某對富有夫妻的小孩,
取得大筆贖款之後便將小孩殺了。事實上,他們很可能一開始就殺掉小孩,然後照常和
他們的雙親周旋。共發生三起,最近一起發生在漢尼拔,妳知道,馬克吐溫的誕生地。
這夥人是真正的惡魔,蕾琪。他們將小孩淹死在浴缸裡,贖款到手之後,他們才打電話
給孩子的父母,要他們去找小孩。」
她感到怒火中燒。對付惡魔原本是他們的職責,這點她了解,並且欣然接受,願意
努力緝捕惡魔伏法。但是涉及小孩就不同了。這些人的行徑已非惡魔可以形容。等麥林
和拉穆一落網,她一定要專心對付這些綁架犯。不,他們是殺人犯,相較之下綁架罪實
在不算什麼。
她回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辦公室中擾攘嘈雜如昔,唯獨她,已不同於往昔。
因為鍾麥林還未落網。殺害貝琳的兇手,無論他是誰,至今仍逍遙法外。但願俄亥
俄州的那兩人真的是拉穆和麥林父子,早日被州警逮住。
她抬頭看見歐立伸了個懶腰。「密蘇里的案子有新發現嗎?」
歐立搖搖頭。「沒有。不過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們就快逮到這夥人了。儘管「梅
辛」
對這個案子陷入苦思,我就是知道離破案不遠了。」
她嘆了口氣。「但願如此。」然而她腦中浮現的卻是煙霧和鏡子。她的生活似乎充
滿了煙霧和鏡子,一張張臉孔模糊而不真實,讓她不禁懷疑,他們看著她時是否也有相
同的感覺。似乎再沒有誰是真實的自己,除了迪倫。
「妳一直沒有找奇哥給妳上空手道課。」六點鐘下班後,在停車場,迪倫對她說。
「明天,我發誓明天就去找你的怪兄弟。」
「妳會喜歡奇哥的。他瘦得像蜥蝪,卻能撂倒體型比他大一倍的對手。這種訓練對
妳有益。」
「他曾經將你撂倒嗎?」
「妳瘋了嗎?當然沒有。」他笑著說。「奇高和我一向相敬如賓。」
「今晚你是否準備將我摔得慘兮兮?」
「當然,樂意之至。咱們到妳的公寓去多拿一些妳的生活用品。」事實上,他希望
她把所有家當全搬到他那裡,再也別搬回她的寓所了。但他沒開口。太快了。
但是局裡有人打迪倫的行動電話給他。於是迪倫送她回她的寓所去取車子,然後自
己回總部去。「最多一小時就回來。有個國會議員想干涉密蘇里的綁架案,我得去處理
一下。」
「歐立呢?」
「吉米找不到他。沒關係,一個半小時之後我們在健身房碰面了,自己當心著點。
」他親她一下,拍拍她的臉頰,看著她走向她的車子,坐進車裡,鎖上車門然後朝他揮
揮手。
夜色濃黑,不見星光,只有淺淺一彎弦月。她抬頭,看見她的寓所一片漆黑。她皺
起了眉頭。她非常確定她讓玄關燈亮著。這個,也許沒有。感覺上她似乎已經離家不只
一週時間。也許她該考慮將這地方連同家具一起出租。哪天去找個房屋仲介買來估一下
該租多少錢。
為什麼道格會倚在媽媽床邊,親吻她,口氣像情人般的對她說話?
她知道她永遠不可能拿這問題去問母親,再說道格已經否認了一切。她懷疑是否別
人的家庭也都這麼怪異。不,這是不可能的。並非每個家庭都會有小孩遭到謀殺。
她上了樓,打開門鎖,推開門。她摸索著玄關燈,啪地打開。燈沒亮。
原來是燈泡壞了。還是七年保證的那種高級燈泡哩。廚房裡有備用的。她走進客廳
,打開電燈開關。燈沒亮。
她的呼吸開始加速。不,太荒謬了。一定是斷路器的故障。而斷路器和七年保證的
燈泡都放在廚房的工具櫃裡。她緩緩走向廚房,經過餐桌,被一張椅子絆倒在地上,觸
及冰冷的地磚。她伸手丟開廚房燈,一樣沒有反應。
只有小東光線從廚房的大窗戶溜進來。少見的漆黑夜晚。
「科技,」她喃喃自語著越過廚房。「無趣又不可靠的科技。」
「可不是嗎?」
恐懼令她一時之間無法動彈,直到她突然想起她所受的訓練:絕不可躺在原地,因
為那會招致殺機。於是她迅速轉身,拳頭對準那人的腹部。然而對方比常人矮小一些,
她的拳頭落在他的胸骨間。他哀嚎一聲,將她反手一扭推向流理檯。她胸前一陣悶痛,
趁著摔倒的空檔伸手向她的sIG公務槍。
「別想妄動,」那人說。「對妳來說這裡是一片黑暗,但對我則不然。長久以來我
早已習慣了黑暗。慢慢坐在地板上,別動,否則我只好給妳一槍,讓妳那頭漂亮的紅髮
沾滿腦漿他精準、訓練有素的踢開她手邊的槍枝。她腳踝間還藏著柯爾特手槍。她悄悄
彎身、極緩慢地摸索。這人應該是小偷、搶犯,或者強暴犯,雖說他尚未強暴她。
「孩子,把燈打開。」
瞬間屋子裡亮如白晝。她望著站在三呎外的老人,他手中握著把雕花小刀。穿著講
究,面容修整得乾淨俐落。個子瘦小,就像他握著的刀子。他是鍾拉穆。
他口中的孩子走近她。是麥林。
他們不在俄亥俄。他們就在這裡,在她的廚房裡。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
*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Fiona 掃描, Bulel 校正 *
* http://www.angelibrary.com/index.html *
************************************************************
轉載時請務必保留此信息!謝謝!
★出版社: 林白
★定價: 200元
★出版年月: 8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