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圍住那台小巧的電腦。小杜率先開口。「哼,我才不相信。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
「有道理,」桑迪倫遞給每個人一張紙。蕾琪連看都沒看一眼,因為她知道那是什
麼。
這時桑迪倫突然回頭,對她會心一笑。他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他只知道她似乎
已了然於胸。
「你來告訴他們,薛探員。」
他們同時轉頭看她。他有意讓她成為焦點。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怎麼會?她不明白
。他給了她表現的機會。
蕾琪清了情喉嚨。「調查局所作的描析是正確的。兇嫌是蘭家的鄰居,憎恨著他們
。他殺害了戴莫拿和聖路易兩家人,是因為他想要事先演練一番。他希望正式動手殺他
怨恨的人時能夠做得十全十美。因此,戴莫拿和聖路易的兩個家庭只是隨意挑選的對象
。無疑地他開著車四處晃蕩,尋找合適的家庭,然後殺了他們。」
柏隊長吹起了口哨。「老天,妳真的認為調查局的描析是正確的?兇手的真正目標
是蘭家?」
「沒錯,」桑迪倫稅。「前面兩家人是他的彩排。」他轉向小杜和梅生。「我要你
們確定案發之前沒有任何陌生人在蘭家附近逗留。你們能確定嗎?」
「是的,」梅生說。「我們非常確定。」
「那麼我們就到蘭家的杜區去找符合描析條件的傢伙吧!他搞砸了,現在輪到我們
發威了。電腦鎖定了三個目標,都是在距離蘭家步行範圍之內的。我打賭是班羅塞,因
為他比另外兩人更符合條件。由於沒有陌生人涉入,加上這傢伙如此接近兇嫌的輪廓,
我們可以推斷第三樁案子並非彩排。此外,班羅塞和他的姊姊及姊夫住在一起,他的姊
姊正好比他年長兩歲。」
「我不懂,桑探員,」柏隊長傾向前說。「她比他年長兩歲有什麼特殊意義?」
「三個受害家庭的孩子,」蕾琪說。「女孩都比男孩年長兩歲。」
「老天!」柏隊長驚嘆。
「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們?」小杜憤憤說道。他感覺自己像個傻瓜。
「我說過,」桑迪倫站了起來。「我要你們確定蘭家附近沒有任何陌生人出現。那
傢伙作第三次彩排並非不可能的事。可是這次不是彩排,對他來說這次才是真的。我不
是有意隱瞞各位,連我自己也是在今天早上收到柏隊長寄來的資料之後才在電腦裡整理
出答案的。若沒有那份報告我是完全抓不到頭緒的。你們遲早也會想到,只不過我有電
腦,並且始終相信調查局的描析結論,差別只是這樣。」
班羅塞的住處和蘭家相距僅僅六幢屋子之遙,同住的有他的姊姊、姊夫和他們的小
兒子。班年僅二十七歲,不約會,沒有什麼朋友,不過待人相當友善。他在米瓦基大道
擔任大型辦公室的保養僱員。他唯一熱中的是,擔任小聯盟職棒的教練。
警探們其實在作社區訪談時就已經和班羅塞及他的姊姊、姊夫談過了。他們從來不
曾懷疑他是嫌犯,因為他們的目標是個兇殘的、外地來的連續殺人犯,而非本地居民,
當然更不是這個待人彬彬有禮的害羞年輕人。
「賭一百元,薛探員,我說他們曾在二十分鐘之內逮住他。」桑迪倫說。
「現在他們一點都沒有疲倦的樣子!」她說。「我們也一起去嗎?」
「不,咱們到柏隊長的辦公室去。我不想妨礙他們。妳知道,我敢打賭班羅塞打算
到其他州去再殺害一個家庭,藉此來混淆警方辦案。這麼一來他便無法再犯案了。」
「我一直不解,為什麼他必須用那種方式對待那些孩子。」
「這個我也仔細想過,也找犯罪側寫人員和幾個心理醫師談過。為什麼班羅塞專門
找那些有兩個孩子的家庭,而且都是一男一女,兩人都相差兩歲?我猜想他殺害的是他
自己和他姊姊。」
她瞪著他,哆嗦著。「可是為什麼呢?不,不必說。你已經對班羅塞進行了調查,
對嗎?」
「是的。我在洗手間裡已經全部告訴了小杜和梅生。他們可以在柏隊長面前炫耀一
番了「但願我也在場。」
「這個嘛,最好不要。梅生興奮得竟然嘔吐了。他整天沒吃一口食物,卻喝了一加
侖那種嗆死人的咖啡。」
她抬起手來阻止他繼績說。「別告訴我。讓我自己想吧,長官。」
她隨著他通過長廊,進入柏隊長的辦公室。他往沙發上一躺。沙發又硬又窄,但此
刻他說什麼都不願將它拱手讓人。他閉上眼睛,腦中立刻浮現班羅塞的影子。這次他們
非逮到他不可。這是第一次他不再擔憂又有哪個家庭慘遭那惡魔的毒手,擔憂他和同僚
們究竟還得磨蹭多少時日才能制止這樁駭人的連續凶殺案。這次他們無論如何得逮捕那
惡魔。只許成功。
「一定和他母親有關。」
他睜開一隻眼睛。薛蕾琪正站在那裡俯看他,一綹紅髮垂在頰邊。她伸手將頭髮塞
進耳後。漂亮而濃密的頭髮。她的眼睛是綠色的,類似青苔的顏色,十分柔和。不,那
不全然是紅色,而是帶著點褐色和一絲肉桂色。應該是紅褐色。他第一次見她時便是這
麼想的。「是的,」他說。「班太太肯定是做了什麼事。」
「我想班先生比較沒有關聯。三個父親的死因都很單純。不,等等,班在他們死後
又都向他們的腹部補了一槍。」
「他們死得乾脆也許是因為,班認為父親不算數。他不是班的仇恨對象。腹部那一
槍或許是因為,他認為父親太懦弱,是個無用的人,根本不是男人。」
「班太太對羅塞和他姊姊做了什麼?」
「為了懲罰羅塞和他的姊姊,或者只是為了尋求刺激,她把姊弟倆的嘴巴塞住,雙
手反綁,然後將他們關在汽車行李廂、衣櫥等密閉的地方。有一次他們差點一氧化碳中
毒死掉。
她作為一個母親並沒有盡責照顧他們,顯然讓他們自己去乞討食物來填充飢餓的肚
子。社工人員直到他們十歲及十二歲時才將他們帶離那個家。很湊巧,對嗎?」
「你怎麼知道的?」。
「在我們搭飛機之前我打了幾通電話。我也聯絡到社工人員,請他們查一查檔案。
都還在呢!」
「這麼說來,烤麵包機電線代表對他母親失職的一種報復?毆打她的臉是種懲罰?
」
「是的,也許就是這樣。」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認為,儘管他母親是個糟糕的女人,他和他姊姊仍舊該死,只
是他們並沒有死,卻存活了下來。因此必須有別的孩子來替代他們死?」
「沒什麼道理,是嗎?總之班羅塞內心裡覺得自己毫無價值,沒有資格活著。」
「可是他為什麼挑中了蘭家?」
「我不知道。鄰居們之間沒有任何關於蘭家的閒言閒語,沒有任何虐待子女或母親
不盡責的說法。醫院急救室也沒有關於兩個孩子的不明傷勢記錄。不過我相信,班羅塞
認為蘭家的一雙子女酷似他和他姊姊,因此他們該死,同時蘭家的母親也很像他的母親
,當然同樣該死。至於他為什麼要用瓦斯毒死那兩個孩子,誰知道呢?柏隊長會調查出
原因的,只要有心理醫師協助。」
「班羅塞擔任小聯盟的教練,而蘭家的男孩在小聯盟裡。也許那孩子和班很親近,
也許他告訴班他母親很壞。」她聳聳肩。「無所謂,反正他們會理出一套心理學解釋來
。你知不知道班的雙親怎麼了,長官?」
「是的,」他說。「我知道,薛妞。叫我什麼都行,就是別叫長官。我才三十四歲
,上個月六號才過的生日。「長官」讓我顯得好老。」
這時三位警官走進辦公室。柏隊長邊搓著雙手,腳步輕快。子夜時分即將召開一場
記者招待會。梅生和小杜兩人不斷興奮地相互擊掌。柏隊長這下可忙了,他必須打電話
通知市長、警察局局長,還有一長串重要人物。
市警局只花兩小時就查出,就在戴莫拿和聖路易約兩件案子發生前一週,班羅塞正
巧抵達當地,案子發生當天返回。
不幸的是,班羅塞實在瘋狂得厲害,他恐怕不會接受審判,當然更不會被判決死刑
,至少蕾琪是這麼認為的。他根本不會被定罪。當她離開傑弗森公園分警局前最後聽見
的是他的啜泣聲以及他姊姊的溫柔撫慰,反覆不斷告訴他一切會沒事的,有她陪著他,
她會照顧他的。她比他年長了兩歲,卻無法保護他不受母親的傷害。蕾琪懷疑這個弟弟
對他姊姊是否抱著同樣的慈悲。
他們搭乘午前的班機飛回到華盛頓特區。直到飛機升空之後,桑迪倫突然想起薛蕾
琪的居住問題。.
「目前我住在水門,」她說。「相當舒適。我會在那裡住到找著新窩為止。」她微
笑著說。「你做得真好,果真逮到他了。你連警方人力都沒有用到。為什麼妳不直接在
電話裡把情形告訴柏隊長,讓他自己去抓人就是了?為什麼你要親自跑到芝加哥來?」
「我向柏隊長撒了謊。其實我是個好居功的傢伙,就算只是搶到一點功勞我也高興
;我喜歡被誇讚。叉有誰不喜歡呢?」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好吧。薛探員。我想要站在第一線。我要親眼看看這傢伙。如果我不見他,這件
事在我心裡將永遠沒完沒了。此外,這是妳第一次出任務,我希望妳見識一下我的工作
方式,和地方警察打交道的方式。有點炫耀的意味,我想這是我應得的。妳是個新人,
妳尚末見識過折磨人的失望和挫折,尚未經驗過像戴莫拿第一件案子發生時我們的小組
所走的許多冤枉路。妳沒聽過我們針對那些描析所作的種種錯誤推論,妳只見到勝利之
舞。而這只不過是調查局成立小組以來我所獲得的第三次成功記錄罷了。
「然而我永遠忘不了,由於我們沒能迅速釐清案情而使得戴莫拿和聖路易的十二條
人命就這樣無辜犧牲了。當然,芝加哥才是他的目標所在,是整件案子的關鍵。當我一
發現蘭家的鄰居們彼此熟識,而且不曾見到任何陌生人在附近留連,我就知道我們要找
的人就居住在社區裡。一定是的,絕沒有別的可能。」
桑迪倫略顯疲憊地說:「妳做得很好,薛探員。」
多年以來,這是她首次感到某種美好、積極的力量在體內孳生。「謝謝,」她說著
舒展一下四肢。「當你要求我解釋案情那時候,如果我回答不出來,那要怎麼辦?」
「噢,我一眼就看出妳知道答案。妳看起來血脈賁張,彷彿就要飛了起來。沒錯,
妳的確做得好極了。」
「你是否可以找個時間告訴我關於妳的第一次成功記錄?還有第二次?」
她以為他睡著了。突然一陣低沈的聲音傳來。「她的名字是韓嬌艾。當時她十七歲
,我十五歲。在那之前我從沒見過真正的胸部,她真是個尤物。所有同學都把我看成是
小種馬,至少在那三天裡是這樣。」
她大笑起來。「現在嬌艾呢?」
「在紐約擔任稅務會計師。我們仍然會寄聖誕卡給對方。」他喃喃說,兩人隨即沈
沈睡去。
一週之後,蕾琪搬進喬治城一間相當雅致的兩房公寓裡,就位於柯南弗和麥迪遜街
口。
她有四只玻璃杯、兩只茶杯勺一張床、一組白色床單。三條毛巾、一台微波爐和半
打衣架。
這就是她從加州的家帶來的全部家當,其餘的都捐給舊金山的流浪中途之家了。上
次她告訴桑迪倫她沒有多少行李,可是一點都不誇張的。
搬家後第一件事是換掉門鎖,裝上固定門栓和鎖鏈。然後她逐一將兩件裙裝、兩件
牛仔褲和兩件布袋褲用衣架掛起。她經吹起口哨,迸想念著好友小麥。他就住在五樓,
分派單位是國家安全局。對付恐怖組織一直是他的志願所在,因為在八O年代後期,他
的一位摯友搭乘一班遭恐怖份子裝置炸彈的泛美班機,從此走向不歸途。他剛剛接獲第
一次任務,將前往沙烏地阿拉伯處理上週奪走至少十五美國士兵性命的恐怖爆炸事件。
「我就要離開這裡了,」記得那天他熱情擁抱她。「他們給了我機會,就像桑迪倫
給妳機會一樣。嘿,妳在芝加哥真的表現得太好了。」
「烤麵包機。」
「是啊,好個綽號。媒體真擅長讓凶殺案變得生動親民。之後有什麼新的發展嗎?
」
「沒有,才一週不到呢!桑迪倫給了我三天假去找新公寓。聽著,別激動,好嗎?
只管好好照顧自己,小麥。可別因為妳是聯邦探員就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這只不過是一種訓練罷了,薛妞。沒別的。嘿,妳真是我的好妹妹。」
「我們的年紀不相上下。」
「才不呢,瞧妳那兩條手臂又細又瘦的,妳是我的妹妹。」
他急著想出發,瞧他那兩條長腿不安地左右磨蹭。她最後一次擁抱他。「記得寄卡
片給我,裡面要裝很多沙子。」
他朝她行了個體,邊吹著口哨走了。出了公寓前門,他突然又回頭喊道:「聽說桑
迪倫是個鄉村音樂迷,而且非常愛唱,幾乎每一首歌的歌詞他都熟悉。」
老天,她想,西部鄉村音樂?她知道那是什麼,就是那種鼻音濃重的歌曲,令人一
聽就馬上關掉收音機的。那種音樂從來就不在她的曲目上。她住在水門的時候曾經在酒
吧裡彈奏鋼琴,那只不過是一週半之前的事。那些酒客愛死她了。她彈奏了喬治蓋希文
的曲子,但旋即放棄,因為忘了後面的旋律。
此刻她站在空盪的房間中央,兩手插在臀上。正想著該上哪裡去購買家具,門鈴響
了。
沒人知道她住在這裡。
她僵直站著,一顆心開始鼓動。在匡提科她從未擔心過自己的安全,可是如今她隻
身在華盛頓特區。她那把袖珍柯爾特手槍放在臥房裡。不,她沒必要衝進房間裡去拿槍
。她深吸了口氣。一定是報童,或者上門來勸募慈善捐款的人。
在本地她認識的唯一一批人是刑案偵查小組的八個人和桑迪倫,但是她還沒有將新
地址告訴他們。只有人事部門知道。難道他們會透露給外人?
門鈴又響起。她迅速走向門口,躲在門板一例。真傻氣,沒人會從門外開槍擊中她
的。
「是誰?」
短暫的沈默之後。「是我,道格。蕾琪。」
她長吁了口氣。原來是馬道格。她已經四個月,將近五個月不曾見到他了。最後一
次見面是在她啟程前往匡提科的前夕,在父親位於海茲的住宅裡。那晚他顯得十分冷漠
疏離。母親傷心哭泣,指責她是個不知感恩的女孩。他的話不多,只靜靜坐在父親書房
的厚絨布沙發上,大口啜飲著昂貴的白蘭地。對她來說那不是個值得回憶的夜晚。
「蕾琪?妳在家嗎,甜心?」
前一天她曾經打電話給父親。道格一定是從他那裡得知她的住處的。她慢慢鬆開那
兩道門鎖鍊,拉開門栓,打開了門。
「我帶了瓶香檳,就咱們兩個。」他舉起酒瓶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沒有銀器。」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常用銀器喝酒。妳見了我似乎有些緊張。來,甜心,只要喝
個一、兩杯就會沒事的。」
「抱歉,我的腦子還有些混亂。我沒想到你會來,道格。我有幾只便宜的杯子。快
進來!」
他跟隨她走進空無一物的廚房。她從碗櫥裡取出兩只玻璃杯。他輕輕旋扭著香檳瓶
塞,邊說:「我在報上發現妳的消息。妳已經從學院畢業,而且立刻就偵破一樁連續殺
人案。」,她想起那個可憐的東西,班羅塞。但願他死在監獄裡。他謀殺了十二條人命
,其中包括六個小孩,而獄中兄弟們向來最痛恨凌虐、殺害兒童的人。她聳聳肩。「我
只不過是搭了便車罷了,道格。我的老闆早在我們行動之前就已經知道兇嫌是誰了。桑
迪倫處理案情的方式非常獨特--低調,堅決不走漏風聲。他讓地方警察對他信服得五
體投地。他說這是在替調查局作宣傳。事實上,我很驚訝我的名字竟會上報。」
她憶起破案的次日,副局長毛吉米特地親自向每個人道賀。慶功宴熱鬧極了。「桑
迪倫對我說,我來得正是時候。之前小組的每個人都忙翻了,而他的副手正好在醫院裡
陪妻子待產,由我取代了他的位置。桑迪偷說得沒錯,我只是在一旁觀望、聆聽,什麼
都沒做。」
「芝加哥有個柏隊長在電視上感謝調查局的協助。他提到你們兩人的名字。」
「噢,老天,桑迪倫一定會不高興的。我記得他曾經要求柏隊長什麼都別提。不過
,這樣也算替調查局作了一次漂亮的媒體宣傳。現在所有民眾都知道他的小組有多傑出
了。」
「為什麼不該提你們兩個的功勞?你們逮住了一個連續殺人犯呢,真是的。」
「你不了解。調查局是集體作戰的組織,個人不該居功。我們是對局裡效忠,而不
是對個人。」
「看來妳被洗腦了。敬妳,蕾琪。希望這一切都如妳所願。」
道格舉起酒杯。她只微微點頭,然後啜了一小口。美味極了。「謝謝你帶香檳來。
」
「不客氣。」
「他的妻子在午夜生下了寶寶。」
「誰的妻子?噢,妳是說那個位置被妳取代的副手。」
「是啊!我猜他一定非常懊悔錯過了好戲,尤其他付出了那麼多心血。你為什麼到
這裡來呢,道格?昨天我才在電話裡將我的新住址告訴我父親的。」
他又倒了杯香檳,啜了幾日,才聳聳肩笑著說:「時機湊巧。我到華盛頓來探訪一
個客戶,順便將妳列入我的行程計劃當中。我喜歡妳的客廳,充滿午后陽光,而且大小
適宜。為什麼沒有家具?」
「我那些舊家具不值得大老遠運到這裡來。我打算買些新的。」
兩人在空空的客廳裡站著面面相覷。馬道格喝光了香檳,將空杯子放在橡木地板上
。然後他接過她的杯子,放在一旁。「蕾琪,」他擁住她的臂膀。「我想念妳。原本我
以為妳會回家一趟,可是妳沒有。妳沒有打電話或寫信給我,你讓我的生活有了缺口。
妳真美,妳知道嗎?我敢打賭一定有不少男人這麼對妳說,即使是妳披頭散髮、身穿縐
牛仔褲和運動衫。
妳背後寫的是什麼?狄奇丹披薩?那是什麼玩意兒?」
「沒什麼,道格,只是個普通的店名。從來沒有人留意過我深藏的美麗,你這麼說
真是仁慈。」事實上,自從她進入學校直到現在加入總部這段期間,她一直盡可能穿得
樸素,甚至嚴肅。至於頭髮,也總是向後梳,用髮夾紮在頸後。但今天是週六,她穿著
牛仔褲和運動衫,頭髮鬆垂在臉頰兩旁。
「妳還是那麼英俊,道格。你似乎永遠不會變。」的確如此。馬道格擁有六呎高、
運動員般的健碩身材,臉龐瘦長,棕色的眼瞳炯炯有神。女人們都愛他,一向如此。就
連她的母親都不曾說過半句對他不利的話。他總是那麼輕易便擄獲了人心。
「謝謝妳,」他伸手觸摸她的頭髮。「真美。是赤褐色,但又不完全是,帶著點金
色和棕色。啊,妳知道,我一直不贊成妳做這種調查局的工作。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離
開我,跑來做這工作?」
離開他?她用一種在學院受訓時習得的沈著語調說:「我一直想進入執法系統工作
,你知道的。調查局是最高的執法單位,是整個體制的核心。」
「核心?我很懷疑。至於說妳一直想做執法工作的事,我從來沒這個印象。妳是個
音樂系學生,彈得一手好鋼琴。妳十一歲就會彈貝多芬的奏鳴曲。妳一心想進茱麗亞音
樂學院。
後來,我記得妳放棄了佛萊雪音樂大賽。我經常覺得妳不食人間煙火,似乎只為了
音樂而活。當然,在貝琳的不幸發生之後我們都多多少少有了改變。可是都已經過了這
麼久,七年了。妳父親不欣賞妳的天賦,他不了解,因為他自己缺乏天賦。但是所有人
都欣賞妳的才華。
當妳賣掉妳的史坦威鋼琴,甚至不再在派對裡即興表演時,大家都非常替妳擔心。
真是的,妳根本連派對都不再參加了。」
「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道格。現在父親對我的不諒解已經減少許多,他期望我
能真正有所表現。他希望這工作能幫助我成長。他的冷漠態度只是因為我沒有要求他幫
忙進入調查局。他是那麼樂於運用他的影響力,卻苦無機會。」事實上她還威脅了他。
在她申請入學之後,調查局約談父親,他沒有向他們透露貝琳的不幸以及這件事對蕾琪
的巨大影響。她明白告訴他,假如他透露給他們,她將永遠不再跟他說話。結果他沒有
令她失望。畢竟她終於如願進入了調查局。
她仍然想念她的鋼琴,只是這份想念深藏在心底,她幾乎部快將它給遺忘了。「是
的,我把鋼琴賣了。那對我已經不再重要。」比起貝琳所失去的一切,一台鋼琴算得了
什麼。儘管如此,偶爾她仍曾發現自己隨著電影或者汽車音響的音樂,情不自禁用手指
在椅子扶手上彈著空鍵。記得十九歲那年的某次約會,男伴的臂膀被她當成了琴鍵彈奏
著。
道格說:「老實說,我幾乎就快忘了那件事。那麼久了,印象早就變得模糊不清。
謝天謝地。」
「是的。」她說。但是她依然記得。自從那個不幸的夜晚之後,她無時無刻不被那
可怖的記憶所折磨。他向她走近一步,她知道他想親她。她不確定是否能接受他這麼做
。過去道格曾經令她著迷,七年前。好長一段歲月。但是她依然覺得不對勁。
他親了她,只是輕輕的親吻,試圖喚醒回憶的小小一步。他的嘴唇堅實而乾燥。太
匆促,只留下一絲香檳氣息。他迅速放下雙手,後退一步。
「我好想念妳啊!當妳告訴妳父親決定放棄音樂改修法醫學時,他氣得大吼大叫並
且詛咒妳無法畢業。「採集指紋,老天爺,」他對我說。「她準備浪費一生的時間去採
集屍體上的歹徒指紋!」」
「你知道不只是這樣。法醫的檢驗項目不下一打。」
「是的,我知道。但是他希望妳唸法律。在妳修完犯罪心理學的學士學位之後,他
仍然抱著希望。他說學法律同樣能夠為社會剷除敗類。妳父親,這位法官先生常常忘了
我是個辯護律師。」
「我只是改變了心意,如此罷了。」
「當調查局的人來探聽妳的背景時我正是這樣告訴他的。我想既然妳一心要加入調
查局,我就不該妨礙了妳。」
道格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她心性不定,他原本可以告訴調查局的人,七年前她
一度瀕臨崩潰邊緣?是啊,他原本可以這麼說。她很好奇是否有人將這事告訴調查局。
不,不會的。沒有人這麼做,否則她也進不了調查局,不是嗎?
「聽說我父親面對他們約談時態度相當和善。」
「是的,他告訴我,如讓他毫無選擇餘地。我替妳說好話,說妳自己的事應該自己
負責,如果他想再見到妳,最好是乖乖合作。他還斥責我油腔滑調呢!」
「謝謝你站在我這邊,道格。」原本她以為上門做背景調查的人不會太認真,但她
顯然錯了。「真沒想到是這樣,我非常感激沒人將那件事透露出去。你可知道你一點都
沒變?你的氣色真的好極了。」他已經三十八歲了,但他那頭黑髮只隱約夾雜著幾綹灰
白。他甚至比七年前顯得更加英挺迷人。她還記得貝琳是如何深愛著他,愛他勝過一切
。想到這裡,那股熟悉的傷痛再度湧現。她迅速抓起香檳酒瓶再為兩人的杯子注滿。
「妳變了。現在妳已經長成女人了,蕾琪,而不再是羞澀的孩子。妳的房門依然有
上打的鎖,不過這裡是華盛頓特區,換作是我或許會在大門後面藏著把輕型機槍呢。調
查局用的是哪一種槍?」
「海克勒和柯治MP|5型機槍。火力非常強大,很可靠。」
「很難相信妳會和這類武器產生關聯,更別說妳會拿槍或開槍了。談到改變,這些
年我的外在倒是沒什麼變化。不過歲月終究會催人改變,不是嗎?」
「是啊!」歲月催人改變,她便是最佳例證。
「妳瘦了。學院裡的操練十分辛苦?」
「是的,不過真正努力磨練我的是我的一位同學,小麥。他發誓說要讓我這兩條細
瘦的臂膀長出一點肌肉來。」
「我來瞧瞧。」
他捏著她的臂肌。「用力。」
她照著做。
「不錯嘛!」
「我的老闆才壯呢!不過別以為他是個肌肉發達的健美先生。他是相當健壯,但是
他懂得空手道,而且精得很。在一次學院演練中,我曾經領教過他的技巧。我猜他不太
看得慣我的瘦手臂,也許下週他就會命令我進健身房了。」
「老闆?妳是指那個姓桑的傑出人物?」
「我想我們每個人都可算是某方面的傑出人物。桑迪倫是個電腦奇才。班羅塞這次
落網完全得歸功他的電腦程式。他是我現在所屬的那個單位主管。他指定要我加入實在
是我的運氣。否則我可能只好跑到洛杉磯去抓銀行搶犯了。」
「我們去慶祝妳的新職位如何?就在這附近找一家舒適的餐館一起午餐?」
她點點頭。「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道格?」
「不確定。也許一週。妳想念我嗎,蕾琪?」
「想念,我也想念父親。他的身體如何?」
「妳每週都寫信給他,而且我知道他每週也都回妳一封信。他說妳不喜歡電話,於
是他只好寫信給妳。妳應該知道他身體很好。」
道格當然知道她為什麼討厭電話。她便是經由電話得知貝琳的不幸消息的。「也許
不久我得開始全天候使用E-mail。我的老闆非常依賴E-mail,小組的所有同事們也一樣
。很奇怪,辦公室裡幾乎聽不見電話鈴聲。」
「我離開之前會把我的E-mail代號留給妳。咱們去吃飯吧,蕾琪。」
「你看起來像王子,而我則像個村姑。我得去換衣服。很快就好。」
午餐當中,他告訴她有個女人指稱他害她懷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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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Fiona 掃描, Bulel 校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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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林白
★定價: 200元
★出版年月: 8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