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拉換上一件印有勿忘我及白色雛菊的黃色棉布束腰洋裝，一副神釆奕奕、信心十 足的模樣，卻又不致給人刻意裝扮的印象。直到太陽下山了，她才整裝前往傑克的住處 。 羅拉由懸崖上走向傑克的小屋，空氣中飄揚著輕撥吉他的樂聲，她定定地聆聽著熟 悉的旋律，所有白天的焦急、不安與疑慮，鄱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他坐在大門台階的上方，背倚著柱子，專注地低頭彈奏擱在大腿上的吉他，在她耳 際回響終但的樂音──（是你讓我愛你）自他長而柔軟的指間流瀉出來。 穿著泛白的藍色T恤及牛仔褲，傑克專注的神情，彷彿忘了世間的一切，深受樂聲 感動的羅拉，站在他身後的樅樹下，不忍猝然闖入他的世界。 幾秒鐘後，撥弦漸緩，最後一個音符終於消失在空氣中。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移動 ，僅僅眺望著波光瀲灘的海洋說：「我早該料到妳不會輕易放手。」 她不禁想到，她實在太健忘了，經驗已教過她，他具有一種與生俱來動物般的自衛 本能，任何出現周圍的東西，都無法逃過他的知覺，而她竟想悄悄潛入。而且她也應該 很清楚，桀騖不馴如他，不會這麼容易就屈服。 她走過去面對著他，「你要我離開嗎？」 「有差別嗎？」他用平淡的口氣說。 她靜默了一會，眼神堅定地望著傑克，直到他不知所措地將目光投向深沉的夜空。 第一次她覺得她不再像個傻瓜，一種新的領悟給了她十足的勇氣。 「你是不是認為，」她柔柔地問：「如果現在拒絕我，我就會忘了昨天的親吻？還 是你認為，我會天真得不知道一個男人正在抗拒他自己內心的感覺？」 她步上台階，將食指放在他喉頭跳動激烈的脈搏上，「昨天跳舞時，我們靠得如此 貼近，我可以真實地感覺到你想要我，傑克……」 她更移近他，氣息直吹他臉上，「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嗎？」 他把吉他靠在風吹日曬的欄杆上，雙手哆嗦地發抖，「就我知道的程度來看，妳就 像嬰兒一樣無知，」他粗魯地說：「妳甚至不知道妳是在玩火自焚，妳竟以自己的身體 來誘惑我，這就如同把手放在火爐上一樣。」 她觸摸著他的雙唇，試著緩和他的情緒，「或許並不是如此，我知道我們之間不只 是性的吸引而已。」 他躲開她的觸摸，「妳就像個沒有方向感的人，該死，妳什麼都不知道，好了，我 的話說完了。」 「我是不是知道，與我們之間的關係毫不相干，沒有比──」 「聽我說！」 「你才聽我說！」她拉過他的手放在她的肋骨間，讓他去感受她強烈的心跳，「聽 聽看真正重要的，傑克。」 陰影掠過他的眼睛，臉龐因受苦而扭曲，內心的抗拒在他臉上刻劃出痛苦的線條， 手指卻無意識地輕觸她的胸部曲線及乳峰。 她不由自主地將手用力地覆蓋在他手上，希望藉此減輕痛苦，但卻因此激起她另一 波的熱情，吏便他無法自我控制。 她歎息似的叫了一聲，深沉的回聲從他喉頭呻吟出來，沉重地應和著她，猶如雙肩 掮天的阿特拉斯（編註：希臘神話中之泰坦神，因加入反對天神烏拉諾斯之戰爭，被宙 斯處罰永遠擔負支撐天空的工作。），已無法承受世界的重量，而傑克此刻正協助祂背 負重擔。 她貼近他的頭髮，呼吸著他的髮香，在他耳際輕輕地呢喃：「我愛你。」聲音輕得 他幾乎無法聽到。 但他的回應表示清楚地聽到了她的自白，他的另一隻手伸到她的膝後，輕柔地一寸 寸往大腿移動。 一陣陣的震顫、喜悅幾乎令她窒息，她從未有過如此細膩的觸摸，內心的激盪是以 往所無法比擬。她知道主戲就要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登場了。 今天她才名副其實如同他口中的羅拉，在夏日最後一道光線消隱後，踏著黑暗而來 ，心意堅定地決心獻身誘惑他，沒有退卻猶豫，像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她必須掌控一切 。 傑克慢慢地站起來，催眠似地觸摸她的臀部曲線，撩起她束在腰部的裙子，猛然將 她拉近貼住他。 「妳要我怎麼做？」他喃喃地問，用嘴巴輕拂她的雙唇，再猛烈而挑逗地物著她。 內心的激情加上急迫的痛楚不斷地壓迫她，使她的四肢為之癱軟，雙眼熱淚盈眶， 渴求進一步的探索、給予，柔軟的唇瓣等著他熱吻，她的身體、內心及靈魂將應他的需 求而奉獻，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呼喚著他，她將不計一切後果回應他的激情。 他將她抱了起來，三兩步踏上階梯，進入小屋，用腳將門關上。室內漆黑而隱秘， 只有夏日的微光自窗戶悄悄地送入。 他慢慢將她放到地板上，讓她完完全全地貼住他，並輕柔地以指尖撫摸她的頸項， 嘴唇隨著指尖親吻著她，另一隻手正無情地解開她身上的衣服。 她不禁感到害怕，害怕她或許又要當一次傻瓜，害怕她表現得不夠好，害怕他會再 一次臨陣逃脫。衣服已全部褪下，微光照著她的肌膚，從未經歷過的戰慄感壓迫著她。 在黑暗中，她依稀看到他正脫下T恤，聽到一陣拉鍊的聲音，又一陣衣服掉落地板 的聲音。在還未意識過來之前，他平滑壯碩的身體即滑向她，一種沉靜美好的感覺掩去 了害羞。 背脊下是一張如夏日黎明般涼爽的薄毯，渴求已久如火一般的吻觸遍全身，他的手 輕緩適中，有如心電感應般地在她身上游動。 她從未想像過，覆在臂骨上的三角地帶原是激情礦脈，刺激全身知覺迅速地從喉頭 傳達至腳底。躺在他的臂彎裏，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他健碩的身體將她緊緊環住， 他的每一次觸摸，只有讓她更確定她的抉擇沒有錯。 以從未期待過的好奇心，她開始探索他的身體，他有著如她一樣柔軟平滑的肌膚， 現正因她的撫摸而戰慄著。彼此調合的節奏觸動著她的心弦，也再次激起他的熱情，對 她施以更親熱的行動，幾乎令她為之窒息。 再也沒有海洋的侵擾，她幾乎無法忍受一陣陣的激盪，不由自主想出聲抗議，但隨 著另一波的撫摸，她又不禁祈求所有的激情不再停止，繃緊的感覺再次襲向心頭，糾纏 的慾火不斷排山倒海而來，此刻的她，就像初生嬰兒般地無助。 即使是毫無經驗的她，也已經了解目的已達，此刻要回頭已是絕無可能了。霎時， 伴隨他一剎那的躊躇，她感到一陣短促的痛楚，但出於女性與生俱來的本能，使她立即 貼近他，不讓他有片刻的猶豫。 彷若另一首情歌，她緊緊地抱住他，隨之為它的韻律所迷惑，前所未有的調合感是 她從未想像過的，即連心跳節奏也是如此和諧。躺在他的懷裏，發出一聲叫喊，一陣如 洪水般地震動隨之而來，頃刻閒，他已完完全全屬於她。 但很快地，他離開了。 聽到他起身在床邊小茶几上摸索著，按著油燈亮了起來，照著他健壯的體格，燈影 不停在天花板上跳動，黑暗消失了。 他轉過頭看著她，無言的控訴在他眼裏閃爍，「妳還是處女，是不是？」他的聲音 平淡而沮喪。 否認無濟於事，瞥了他一眼，她明白他一定失望了，「是的。」 他向旁邊移開，站起來很快地穿上衣服。她感到一陣屈辱，滲入骨頭的冰冷自心底 升起，所有的熱情溫暖已然消失。 她覺得……噢，她覺得孤單、寂寞、悲慘而又無地自容，「有關係嗎？」她害羞地 問。 他呻吟地說：「是的，大有關係！」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為此負責。」 這就是她要面對的嗎？她曾期待「親熱後」的溫柔在哪裏？她應該背負著「注意： 處女」的標記嗎？「我並不要你負責，傑克，這是我的抉擇。」 「是嗎？」他瞥了她一眼，「那該我了，我現在要到海灘去，我回來之前，希望妳 已經離開我的房子、離開我的生命，懂嗎？」 他大力關門離開，留下錯愕無力的她。處女有這麼可怕嗎？ 她很快穿上衣服，毫不猶疑地飛奔出門。 他坐在圓木上，眺望著海水，月光在海面上形成一條條緞帶般的波紋，光亮地照著 他愁眉不展的臉龐及緊鎖著的下頦。她憤怒地走向他。 「你看清楚了，我已經照你的吩咐，離開你的房子，」她憤怒地低聲說：「但在離 開你的生命之前，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現在我腦子裏已沒有要跟你做愛的念頭，而且 即使我將來會後悔，我也會對我自己負責。我希望你也能表現得成熟點，不要像隻羔羊 一樣逃之夭夭，像現在這樣。而且……」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據我所知，一個男人應 該會很高興他是某個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從這方面看來，你的行為實在讓我無法忍受。 」 他憤怒地回嘴，「不要在我面前假裝慷慨，麥羅拉，我不是那種可以忍受別人施以 仁慈的人。」 又是一陣激怒，「我沒有通你與我做愛，而且除非我被騙了，我看你帶我上床，你 並沒有半點遲疑。」 「我太笨了。」他簡短地答道。 「那麼我恨抱歉我讓你失望了！都是沒有經驗造成的錯，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 她是寧死也不願讓他看到她受傷之深。忍不住內心的失望沮喪，她雙頰顫抖著轉過 頭去，眼淚已撲簌簌掉了下來，她向前踏出一兩步，卻被他抓住腳踝。 「我並沒有說，你讓我覺得失望。」他勉強低聲說。 「你根本不必開口，事實已擺在眼前。」 他──一個無法適應生命的男人──歎了一口氣──「妳表現得甚至比妳自己所想 的還要笨拙，羅拉。」 他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她，但她一想到這就是使她陷入種種困境的原因，「把你的手 從我腿上移開。」她的語氣稍帶遲疑。 「我會的，」他回答：「妳應該為妳自己好好想想，把我永遠忘掉。」 這是傑克一直努力在做的事，她也同意這樣的說法，她的本能一樣警告過她不要去 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她應該儘早離開，避免造成更大的傷害。認識他之前，理智一向是 她行事的準則，她只相信思考的結果，而非內心的感受。現在讓她留下的理由，不過是 內心浪漫的憧憬。「如果我忘不了你？或是不想忘呢？」她滿懷期待。 他縮回放在她身上的手，平淡地說：「那我只好想辦法來讓妳忘記。」 她可以感受到他內心嚴重的挫折感，他的耐心可能已達極限。但不論他如何說服她 ，她都無法就此離開，忘掉今天晚上發生過的事。從今以後，往但的她已不存在，她現 在是嶄新的麥羅拉。 「你要這麼做已經太晚了，傑克，」她告訴他，「太晚的原因是……」她遲疑了一 下，她想要說的話讓她感到不安，就像站在高聳的懸崖上，俯視著急流，唯有往下一躍 才是生存的唯一選擇；但熊熊怒火正燃燒著她，必須一吐為快，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愛你。」 他跳了起來，「該死，」他生氣地道：「噢，妳真該死，麥羅拉！這是我今天碰到 的第二個把戲，我可不想跟它有任何關聯。」 「你沒辦法改變這項事實。」她哭道。 他伸出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裏，雙眼如藍寶石般地閃爍著，「我想我有辦法，」他輕 柔地說，「我要告訴妳的事實會讓妳跑得出什麼都快，快得連說再見的時間都沒有。」 「你說的任何事都沒辦法改變我。」她堅持。她實在不明白，這應該是件很羅曼蒂 克的事，為什麼會充滿敵意和怨恨？ 「是嗎？」他脅迫的聲音像針刺一樣傳遍她的全身，「即使我告訴妳，妳所愛的這 個人曾坐過牢？」 「坐過牢？」她笨拙地重述一次，「什麼樣的監牢？」 「就是有著鐵欄杆與水泥牆的那種，小可愛，裏面關著一些反社會的罪犯──殺人 犯、小偷及其他類似的罪犯，也就是那種當你吃飯、洗澡、睡覺時，都會有拿著槍的警 衛監視的地方。」 他貼近她的臉，熱氣吹到她的睫毛上，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漂亮、兇惡臉上的每一 寸線條以及健壯的體格。他捧著她的臉，靠近她的嘴唇，「妳現在還要吻我嗎？妳還要 一個罪犯去觸摸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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