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情
|
【簡介& 楔子】 女律師霍普·戴維斯受市長之命,前去調查檢察署辦案不公之嫌。圍繞法律的嚴 肅性和社會的責任感,霍普同檢察官墨菲站在不同的立場,展開了針鋒相對的較 量。工作中雙雙產生愛慕之情,墜入愛河。一次偶然的誤會使二人反目為仇。情 斷意不斷,藕斷絲連。真相大白後,墨菲又身遭車禍,住進醫院,生命垂危……。 序幕 珍惜情緣霍普手執盾牌心秉天平巡邏在城市叢林中人間法律的忠誠代表鋼鐵意志 豈容柔情如真如幻如癡如夢少女情懷誰來觸動風風雨雨離合聚散同生共死兩心相通序 幕霍普·戴維斯心神不定地坐在市長辦公室門外的接待室裡,不知為何被召到市政廳來 。為了按時赴召,她重新調整了下午的日程安排,推遲了原定的約會。 霍普單槍匹馬,獨自經營著一家律師事務所。她在費城律師界並非名聲顯赫,在 憲法方面的高深造詣以及在賓州法學院夜校教師的身份,並未能使她生意興隆,也沒 辦過多少新聞關注的案例。不過,近期辦理的一案竟令她名聲大噪,霍普猜測這也許 是市長召見的原因所在。 市長辦公室的門開了,秘書走過來告訴她,「市長現在就要見你。」 霍普站起身來,拉了拉坐皺的裙子,理了一下披肩長髮,面帶職業婦女慣有的微 笑,從容跨進了市長那間豪華、鋪著橡木地板的辦公室,很自然地向市長伸出手。 「感謝你的光臨,戴維斯小姐。」市長握著她的手,指著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說 ,「請坐吧。」 霍普欣然就座,自然而又禮貌地打量著四周。除了卷靠在牆角的美國國旗和賓西 法尼亞州旗略顯不同外,牆上掛滿了鑲在鏡框裡的各種獎狀和獎章,看起來和醫生的 診所一般無二。 約翰·馬基五十剛出頭,身體矮小,微微駝背,深黃色的頭髮。在電視採訪中總 顯得冷靜而又自信。此時此刻,霍普更覺得自己先前的評價的確恰如其分,難怪人們 要選他幹這種世上最難干的差事:既要有效地治理一座錯綜複雜的東北地區城市,又 要一視同仁使市民皆大歡喜。 「我想你不知道為什麼請你來吧?」市長開口了。 「不知道。」 「你辦理的卡西諾一案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勝榮幸。」 「推翻具有權威性的地方檢察官大人的判決,可非同一般啊。」 「卡西諾先生並不知道自己應享有的權利,我證實了這一點,原判當然無效。」 「取消原判時,丹尼斯·墨菲都快氣昏了。」市長咧著嘴,笑瞇瞇地說。 「我認為一個案子的成敗根本不會影響他的準確判定率。」霍普表情淡漠地說。 「的確如此。我正要同你討論這一點,有人認為他的定罪準確率似乎過高了。」 「你說什麼?」 馬基市長歎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 「你是否意識到地方檢察署最近已成了眾矢之的,人們議論紛紛。」 「從報紙上略知一二。」 「據說墨菲先生總是先起訴,後調查案子的詳情。」 霍普沉默無語。 「雖然我很欽佩墨菲先生清除城市犯罪、維護社會治安的工作熱情,但近來我對 地方檢察署的一些辦案方式深感擔憂,卡西諾一案僅是一例而已。鑒於你被公認為第 一修正案中權益方面的專家……」 「噢,可我並不這麼認為……」 「不必過謙,在同市民和大學生的交談中,我已瞭解到你對公民權益頗有研究, 起碼卡西諾一案就證實了這一點。因此,我向你提個要求。」 霍普靜等下文。 「我正在組建工作組,調查地方檢察署,我想由你擔任組長,主要職責是監察。 如果你同意就請審查地方檢察署經手的所有有爭議的案子。」 「那我的事務所怎麼辦?」市長的要求過於突然,霍普毫無思想準備,未經思索 的問題脫口而出。 「只需要六個月的時間,你可以暫時休業,或找人代替你的工作。」 「我斷定地方檢察官墨菲先生不會歡迎審查。」霍普直截了當地說,「他知道這 件事嗎?」 「目前還不知道,你若接受我的要求,我再通知他。」 「要是我不接受呢?」 「那就只好另請高明。我決心已定,堅決要調查。因為公眾輿論對檢察署指控部 門的法律程序有許多質疑,卡西諾一案足以證明近期以來市民的不滿情緒。」馬基拿 起放在記事本上的筆,若有所思地敲打著放在肘邊的筆記本。 「你以前見過丹尼斯·墨菲嗎?」 「見過一兩次,是在律師協會主辦的聚會上,他在報紙上經常露面。」 「他是個蠻橫無禮的傢伙,當然不能指望他鋪上紅地毯鄭重其事地歡迎你。不過 我會通知他同你全面合作,有公眾為你撐腰以及市長辦公室的大力支持,我看他不會 蠢到撒手不管的地步,你認為怎麼樣?」 「我還沒考慮好,請給我些時間好嗎?」 「星期五以前明確答覆我。霍普小姐,此次出山,意在為民,事關重大。我坦率 地告訴你,你沒有任何政治派別傾向,這是我選中你的另一個原因。我不想啟用帶著 黨派框框的人處理此事,我希望你所做的一切分析都是既公正又合理的,對於你的調 查報告,我將全部承認並接受。如果你認為他們執法不阿,調查就此結束。但是,你 若發現一丁點違反法律的不軌行為、不依事實辦案的蛛絲馬跡,我將一查到底。」 「我明白。」 「此項任務非同兒戲,你要充分重視,請覆核每一個被告提出申訴的刑事案件。 不必明說,你也知道,那兒是是非之地,多事之窩,人心叵測。與他們打交道頗費口 舌,甚至可能一無所獲。我可向你推薦幾個人,有事找他們徵求意見,但大主意還得 自己拿。」 霍普點了點頭,「我可以自己挑選助手嗎?」她徵求意見。 「一兩個吧,市長辦公室也要派代表參加。」 「明白。」 「你認為這個意見怎麼樣?」 「不知是否可行。」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我承認的確讓你措手不及,太突然。但是,我剛剛說過, 我要你盡快決定,如有問題,可隨時找我。」 「謝謝。」 二人相繼起身,「希望你對此事慎重考慮,星期五之前給我答覆。」他再次握著 她的手說。 霍普心事重重地走在市長辦公室外鋪著大理石地面的市政廳裡,腦子裡亂糟糟的 ,真不知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這突如其來的重任,的確叫她難以當機立斷。這天 賜的良機既可以增長才幹,又可以提高在本地的知名度,但她亦不忍為了調查地方檢 察署一事而使苦心經營了五年的律師事務所毀於一旦。 驅車回家的路上,她依然左思右想,舉棋不定。馬基找她談話之前,她對此事一 無所知。很明顯,調查小組正式成立之前,市長不會將該計劃公佈於眾。馬基市長的 深思熟慮和謹慎從事,表明了這一行動計劃是一場錯縱複雜的政治鬥爭。 霍普回到公寓後,隨即打開電話錄音。先聽到了母親的留言,接著是一位在法學 院時的同學慢條斯理的聲音,說她正準備到市區來同霍普小姐聚一下。之後,她又給 事務所打了電話,聽到了自己的電話錄音。而後,她隨手將手提包和公文箱丟在沙發 上,甩掉兩隻鞋子。 儘管受命市長,擔此重任,前程渺茫,但霍普仍被此事所吸引。整日工作在地方 檢察署,監察了解法律程序是何等誘人啊!自從她取得律師資格後,一直在律師事務 所工作,從沒有機會接觸公訴過程中的細節,並代表公眾予以揭露。她對憲法中規定 的被告享有權利方面頗有研究,但僅僅局限於理論。然而,地區檢察署會毫不留情地 將此事視為不盡如人意的缺陷;市長則認為她將會以法律為準繩,一絲不苟地對待每 一個案件,這正是市長的希望。 霍普去廚房拿飲料,經過廳房裡的一面鏡子。每次經過,總要停下來照一下。忙 碌了一整天,她的披肩黑髮有些零亂,口紅也已退色,就連那雙大大的灰色眸子也無 精打采地在鏡中回望著她。然而,瞳孔的深處,卻閃閃跳躍著憧憬未來的火花。 她決定走馬上任。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請問市長閣下,調查組的成立是否與本市納稅人對地方檢察署的所作所為日益 不滿有關?」記者手裡的麥克風直對著馬基,期待著他的回答。 馬基流利地說:「多種因素促使我作出這一決定。」此時,霍普正坐在他身邊, 目光越過前來參加新聞發佈會的眾多聽眾,直視著前方。那套做工考究、雜灰色的西 服穿在霍普高挑勻稱的身上,使她看上去十分端莊秀麗,這是她特為今天的場合精心 挑選的。在辦理卡西諾案件時,霍普與新聞媒介有過接觸,她願意給人留下穩健莊重 的學者形象,而不是「靠女人的魅力」獲得市長提拔的花瓶。馬基還在與記者周旋著 ,此刻,地方檢察官墨菲目光冷峻,咄咄逼人,望著新聞發佈席的另一端,等待著反 擊時刻的到來。 「可以介紹一下調查組的其他成員嗎?」電視台記者提出要求。同時,頭戴印著 台徽帽子的攝像師將鏡頭對準小組成員,一一攝入。 「戴維斯檢察官選中在賓州法學院時的校友瑪格麗特·克羅福特教授做她的助手 ,另外,我又任命了兩個人,他們是丹斯菲爾德檢察官和麥克伊檢察官,均是開業律 師,在法律界享有盛名,一定不負重望,秉公執法。」 「他們每天都去檢察署上班嗎?」電視記者繼續追問。 「不,只有戴維斯律師一人如此,其他成員只是隨叫隨到,提供咨詢服務。」 「請問墨菲檢察官對此有何感受?」一個記者高聲問。 「為什麼不請他本人回答這個問題呢?」市長直截了當地說。 人們的目光一下轉向墨菲,只見他雙臂交叉平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傾,對著鏡 頭。他那頭略帶花白波浪型的黑髮,看上去有些過長,似乎他忙得連修剪頭髮的時間 都擠不出來。不過那一身海軍藍的西服、平整的襯衣及稜紋絲領帶卻是無懈可擊。 墨菲生得寬背細腰,好像一位未曾間斷鍛煉的橄欖球阻擊手。在本市流傳著一句 玩笑話說:假如在法庭上不能將你送進監獄,墨菲也會在之後幾小時內,完成他的使 命,休想逃脫。霍普注視著他,看他如何對付這一腳橫飛過來的刁球。默然片刻之後 ,墨菲終於開口說:「我確信,本署代表賓西法尼亞市民利益執行的一切公務,都符 合法律程序,調查組定會感到滿意。」 「你是否將本次調查視為市長投的一張不信任票?」問話的還是那位記者。 「我認為這是對我及我的同仁們的挑戰,我們會愉快迎接這一挑戰。」墨菲回答 得極為平淡。 「戴維斯小姐,請問你是否認為挑中你出任這個職務是因為你在卡西諾一案中的 出色表現?」一位女記者的提問又將人們的注意力引向了霍普。 「馬基市長最有權回答這個問題。」霍普答得乾脆利落,這時她發現墨菲暗自冷 笑。 「市長先生?」女記者轉向馬基。 「重審卡西諾一案時,戴維斯小姐的卓越才幹只是她中選的原因之一。」馬基回 答說,「她在憲法所賦予的公民權利方面頗有研究,在過去的幾年裡,她幾乎將所有 的精力都投入到與第一修正案有關的案件上,同時她還教授這門課程。我認為她無疑 是此項任務的最佳人選。」 「地方檢察官墨菲先生,這樣一位年輕、美貌的小姐整天礙手礙腳地,你作何感 受?」聽眾席後面的一個起哄的人大聲喊道。 墨菲對此不屑一顧,直到一位坐在前排的記者大聲追問:「嘿,墨菲,講一講吧 !」 墨菲閉上眼睛大聲地歎了口氣,霍普垂首弓背地坐在她的席位上。 「我希望戴維斯小姐老成練達,與我的同仁們以誠相待。」墨菲面無表情地搪塞 著。 至於後來的情形霍普就沒在意了,好像是記者們草率敷衍地問了幾個問題,大家 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新聞發佈會將要結束的時候,『瑪格麗特·克羅福特俯在她 的耳邊悄聲說,「你看到墨菲那個樣子了嗎?他對你要兵戎相迎呵。」 「不是我,是我們。」 「你是天天在他眼前晃蕩的人,他一臉的不開心。」 「我是沒指望他心花怒放。」 「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瑪格問道,「明擺著,這是強加給他的,對此他心 懷不滿是情理間的事。」 霍普望著她的朋友,沉思著。瑪格臨近畢業的那年,霍普才剛剛入學,這位年長 的大姐被指定為霍普在模擬法庭上的指導顧問。她倆的友誼就是從那時開始。如果真 有什麼不測,她不願瑪格受到牽連,雙雙陷入火海,葬送前程。 「如果你有別的想法,現在就告訴我,正式開始工作前,我還可以換人。」霍普 說。 「我不想被換掉,只是希望你謹慎行事,墨菲有權有勢,不是好惹的。」 霍普聳了聳肩,「市長是棵大樹,凡事有他頂著呢。」 在管理大樓的拐角處,兩人迎面碰上她們正在談論的人。墨菲和他的助手正在等 電梯,一看見她們,旋即向她倆走來,霍普和瑪格也停住了腳步。 「真是巧極了,戴維斯小姐,我正要打電話找你。」 霍普無言地望著他,沒注意瑪格正在悄然向後退去。 「我們有幾個問題要交換一下看法。」他說,「和我一起吃頓午飯你不會介意吧 ?」 墨菲利劍似的藍眼睛深深地藏在那圈比他的頭髮還要烏黑的睫毛裡,霍普估摸著 他比自己還要高出四、五英吋,可自己就夠高的了。 「就是今天,戴維斯小姐?」見她毫無反應,墨菲又追問了一句。 霍普四處張望,尋找瑪格,這時才發現她已默默離去。 「我想可以吧。」她慎重地回答。 墨菲轉身對助手說,「我兩點左右回到辦公室,有急事就到莫頓飯店找我。」 年輕的助手點了點頭,按了一下電梯啟動按鈕,好奇地回頭張望,真有點摸不著 頭腦。 墨菲指著樓梯說,「從後門出去到布羅街叫出租車更容易些。」 霍普跟著他一起下樓,此時發現墨菲下樓的姿勢和為自己開門時的舉止相當儒雅 大方。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春意盎然的街上,墨菲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車停穩後, 墨菲為身邊的霍普拉開後車門,自己也隨著上了車,坐在她的身旁。霍普看得出來, 儘管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可這些絲毫掩飾不住他那乾冰似的臉上冒出來的陣陣寒 氣。 「去朗格廣場上的莫頓飯店。」他對出租司機說。 「其實你沒有必要請我去吃飯。」為了打破沉悶的氣氛,也是為了表示謝意,霍 普才這樣說,「我們可以隨時交換意見。」 「怎麼,跟我吃頓飯你就審查不了我了?」墨菲轉過頭望著她,語氣平淡地說。 霍普覺得這話很彆扭,話中帶刺,便反駁了一句:「我對自己在調查組裡的職責與你 的看法截然不同。」 她口氣很強硬。 「你認為自己的職責是什麼?」 「維護被告者權益。」 「那受害者的權益呢?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會看得更清楚。受害者受盡欺 辱,遍體鱗傷,而市長卻將那些社會渣滓、地痞流氓當作寶貝。我相信你會同情受害 者而伸張正義的。」 霍普歎了口氣,息事寧人地說,「這是自上帝創世以來始終爭論不休的問題,不 是我們今天所能夠解決的。我們似乎是在相互指責,與其如此,不如握手言和,同舟 共濟,以最佳的方式完成這次調查。」 墨菲緊繃著嘴,望著窗外,一聲不吭。車一直開到餐館門前,墨菲替霍普打開車 門,也沒再看她一眼。 「地方檢察官先生,今天好!」餐廳總管上前相迎,握著墨菲的手對他說,「我 不知道您光臨。」 「布迪,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來這兒吃飯,沒有預約,可以幫個忙嗎?」 「肯定能為您和這位漂亮姑娘安排個合適的位子。」布迪滿臉是笑,顯然把霍普 當成墨菲的女友了。 「布迪,找張僻靜的桌子,這是工作午餐,有事要談。」墨菲非常爽快地說,以 解除布迪的誤會。 「好的,」布迪拉長了聲音說,好奇地打量他倆,然後便走進了喧鬧的大廳。二 人焦急地等了一會兒,就見布迪返回,招呼他們坐到樓上靠裡的一張桌旁,這裡很安 靜,一層的嘈雜聲幾乎一點聽不到。 「太好了,布迪,謝謝。」 「你們的招待是比爾,他等會兒就來介紹我們的菜餚,幫你們點菜。」 「你看著安排吧,今天不是公款請客。」他簡明地說。 「難道這不能公款報銷嗎?」霍普明白了他暗示的含意,淡淡地說。「如果不是 因為工作關係,咱倆也不會坐到這兒來,所以我們誰也不會把它看成是一次私人會晤 。」 墨菲嘴上掛著一絲微笑,「你一點沒變。」他語氣十分溫和,更令霍普心中為之 一震。 「你是什麼意思?」她很警覺地問。 「我們見過面,你不記得了嗎?」 「我記得好像是在律師協會舉辦的聚會上……」她含糊其辭地回答。 墨菲搖搖頭:「是在你上法學院一年級下半學期末,我曾是模擬法庭的法官之一 ,那時我還是私人開業律師。」霍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竭力回憶著往事。在模擬法 庭上,她一直處於高度緊張之中,全神貫注地搜索著腦子裡記憶的辯詞以陳述自己的 觀點,即使是成吉思汗這樣的英雄坐在那兒,她也不可能注意到。 「判定你方勝訴之後,你跑來握著我的手,連聲道謝,那副高興的樣子真令我難 以忘懷。」墨菲的話沒有什麼渲染色彩。 「對不起,我記不清了。」霍普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當初我心中無底,想到 肯定會告吹,但最後宣佈我勝訴,是有點忘乎所以,得意忘形。」 「不能以成敗論英雄,更重要的是你擊敗了對手,使他啞口無言,無辭相對。」 墨菲接著說,「你機智靈活、針鋒相對的辯詞,我至今還記憶猶新。當聽說你將為我 們尊敬的市長閣下完成這一偉大的使命時,那場模擬法庭的情景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歷歷在目,令人難忘。」 霍普還想說些什麼,可是比爾推著一輛餐車走進來。比爾開始滔滔不絕地向他們 詳細介紹各色菜餚,霍普聽得不耐煩了,不得不打斷他。 「我只要一份高步沙拉和一杯冰茶。」說完她看也不看那車食品了。 「我要八盎司西冷牛肉,嫩一點。一份加酸辣醬油調料的沙拉,其它的不要了, 拿走吧。」墨菲點了自己的菜。 比爾推著小車順著餐廳通道回了廚房,只剩他倆面面相覷。 「咱們談談正事好嗎?」他禮貌地說。 「悉聽尊便。」霍普很乾脆地回答。 「我希望你的調查不會干擾我辦公室的正常工作。」他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我不會的。」 「我還不希望你別有用心地翻騰我的全部檔案。」他接著說。 「你知道,這正是指派調查組干的工作。我只審查一下那些被告或被告律師提請 重審的案件。」 「那就是全部案件了。」墨菲有些反感。 他歎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雙目緊盯著霍普。 「戴維斯小姐,你管得太寬了。上午開了新聞發佈會,此事已眾所周知,下午所 有費城的妓女、強姦犯、搶劫犯和重案犯們都會排著隊找你,訴說冤情,要你星期一 就重新審理。」 「你不認為自己有些言過其實嗎?」 「那你就等著瞧好了。」他微微一笑。 比爾送來他們點的午餐。 「真夠快的,」霍普說。 「你沒必要感恩戴德似地,」墨菲評論說。「你是在為我們的會談記時嗎?」 「這也叫會談?簡直就像同克格勃會見。」 「我可以繼續說下去嗎?」墨菲逗趣地問。 「請繼續吧。」 「我部下的正常工作不能因你在辦公室的出現而受到干擾。」墨菲吃著沙拉,重 申他的觀點,顯得有點固執。 「我認為讓他們正常工作,是你的職責。」霍普一邊回答,一邊拿起了叉子。「 所以你不會承認自己的出現令人掃興,會引起人們的反感,是嗎?」他問道。 「本意並非如此。」 「聽著,我的僱員大多數是剛出校門的青年人,他們不想犯錯誤,幹錯事,不想 市政廳找他們的麻煩。你想挑毛病,他們會小心翼翼地避開你,以免引火燒身。」 「我出任的目的,正是來挑檢察署辦事中的毛病。」 他狠狠地瞪著霍普,目光冷得足以熄滅一座勃勃噴發的火山。「我們是在談論有 關卡西諾案子嗎?」 「這僅是一例,還有其它。」 墨菲氣得握緊拳頭敲打桌面,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咄咄逼人,「卡西諾是個職業 慣犯,他就該幾輩子關在監獄裡。」 「那也改變不了他被逮捕時,警察未向他全文口頭通告《米蘭達告知》,以提醒 被捕人憲法賦予的權利這一事實。」 「在此案件發生之前,卡西諾已多次被捕,他自己閉著眼睛也能背出來,提醒自 己。」墨菲壓著怒火,大聲爭辯。 「卡西諾沒能享受到憲法保護的權利,就是因為你覺得他犯罪記錄過多嗎?」霍 普平靜地問他。 霍普的話一針見血,戳得墨菲好一陣說不出話來。最後他心情平靜下來,說,「 我看得出咱們會友好相處,共同合作的。」 「你大慈大悲的菩薩心腸真讓我反感。」他直盯盯地望著她,氣得太陽穴處的青 筋一蹦一蹦地清晰可見。 「不說這些了,咱們言歸正傳吧。」霍普作出了反應。 「你應被關在預審前的犯人拘留所裡,同那些你要證明無罪應釋的犯人同居一室 ,過上一夜,就會身有體會了。」他邊吃邊簡要地補充說。 「在此事上你說服不了我,每個人都享有法律保護的權利,包括那些你認為不應 享有的人。」 他粗粗地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叉子,隔著桌子細細觀察著霍普的一舉一動。「 你為什麼不吃呢?」他問,「你要的沙拉一點都沒動。」 「我不餓。」霍普確實一點胃口也沒有。 「我想,你是不是覺著今天我帶你來吃飯是為了為難你?」他說。 「你為難我了嗎?」她反問了一句。 「沒有,我只是希望下週一開始工作時,你不要有什麼錯誤的指導思想,調查一 旦展開,我就沒有時間同你講這些了。」 「謝謝你的關照,即使不告訴我,我也不想敗走麥城。」霍普冷冰冰地說。 他們誰也沒再說什麼,默默吃完了午餐。墨菲沒跟霍普打招呼就直接付了賬。霍 普最後抿了一口冰茶,迅速站了起來。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她示意要走。 「怎麼,你這就要走了?」 「難道不應該走嗎?」 墨菲站起來,拉開椅子,「我送你出去,叫輛車。」他唐突地說。 「不必了。」霍普回答,但他根本不理睬霍普在說什麼,等她邁步離開,便跟在 她身後。霍普暗想,無論剛才他言談舉止是否粗魯,現在可以看出,他恰當的禮儀及 紳士風度應充分肯定。 中午剛過,便道上清風徐徐,生機盎然。墨菲招手叫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車。 當汽車滑到他們身邊,他問霍普:「是回辦公室還是回家?」 「回家。」她回答說。 墨菲俯身在車前窗口,遞給出租司機一張鈔票,對他說:「送這位女士到沃爾納 街1822號。」然後,他又打開後車門,輕挽著霍普的胳膊要扶她上車。她剛邁了一步 ,鞋跟正好卡在便道路面的裂縫裡,一個趔趄,正跌倒在墨菲懷裡。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時間之短,動作之快,事後霍普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 緊緊抓住墨菲,墨菲又是怎樣把自己扶起來的。但他那扶起她時的臂力,緊擁著她而 感覺到的肌肉發達的身軀,還有他身上那股香皂、爽身粉和毛料衣服的混合味道,都 令她難以忘懷。雖然這種依偎只不過幾秒鐘,但是留給霍普的記憶卻是永恆的。 霍普被扶起之後,一時不知所措,窘羞得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你沒事吧?」他關切地湊近霍普問。司機還在等著,回頭注視著他倆,等她上 車。 「沒事,只扭了一下腳,我真荒唐。」她喃喃嘮叨著。為了盡快離開墨菲,她一 頭衝進車裡,恨不得馬上離開。此時,她覺得臉上火辣辣地在發燒,真有點不好意思 。 「你真的沒事嗎?」墨菲遲疑地站在馬路邊上問。 「沒事,沒事,再見。」 霍普對司機點頭示意讓他快開車。從車子的後反光鏡裡看見墨菲仍然站在那裡, 目送她遠去,臉上流露出難以言狀的表情。汽車剛剛駛過幾條街,她突然想起了一個 問題。 墨菲怎麼會知道她的住址呢?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第二天下午,霍普與瑪格從健身房回到霍普的公寓,屋外春雨濛濛的天空一片陰 霾,室內起居室壁爐裡的藍色火焰在閃閃跳躍。 「昨天中午談得如何?」瑪格手裡端著一杯茶,蜷縮在沙發上,問坐在身邊的霍 普。 「我們絕沒有打得火熱,談得也不投機。」 「那麼你們是否唇槍舌劍、爭論不休呢?」 「不完全這樣,他所表達的意思是說我過於寬容,菩薩心腸,其實是無法形容的 愚蠢。我也回敬了他,讓他明白我認為他是迫害費城貧民百姓的元兇。」 「聽起來好像你很開心,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邀請你出去吃飯呢?」 「他一直在試圖威脅恫嚇我。有問有答的舌戰,有理有據的雄辯,比遠遠地在屋 子另一端瞪著你一言不發,要好對付得多。你還記得在新聞發佈會上,他就是那一副 高深莫測的樣子。」 瑪格感歎地說,「你不得不承認他很有魅力。」 「嗯。」 「這又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我絕不會以貌取人,讓他的外表左右我的調查。」 「噢,我明白了,你已經被他迷住了。」 「不要胡扯,瑪格,他是有妻室的人。」 「不,沒有。」 「怎麼!他還沒結婚?」 「啊,看看,你對這個問題多關心哪。」 「我對此毫無興趣,只是聽說他結了婚。那時我在瑞斯波格,你在波士頓,不過 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 「他妻子死於非命,好像是車禍,詳情我並不瞭解。那是件非常不幸的事。如果 我沒記錯的話,他妻子橫遭飛禍時還懷有身孕。」 「天啊,太慘了。」 .「所以你應該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冷酷無情,對嗎?」 霍普一聲不吭,呆呆地望著壁爐裡的火焰出神。 「動心了?」瑪格柔聲說道。 霍普搖搖頭。 「那你是為什麼呢?」 「我在想,他對這次調查如此反感牴觸,我怎樣才能在他鼻子底下做好工作呢? 他肯定是我的強勁對手,處處要和我做對。」 「他是這個城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檢察官,你們二人旗鼓相當,真是棋逢對手, 將遇良才。」 霍普回頭好奇地問這位朋友:「你還知道他的什麼軼事?」 「僅僅是工作上的需要嗎?」 「確實,知己知彼——馬林霍伯理論的首要原則。」 「如果你經常看報,就知道得和我差不多。」 「報紙上全是無稽之談,我寧可聽音樂來消磨時光。」 「我想想。」瑪格望著天花板,好像墨菲的傳記躍然映在上面似的,「他生於費 城南部,家境貧寒。作為學校橄欖球運動員被選入大學學習,而後又在法學院勤工儉 學。到妻子去世前,他一直經營一家律師事務所,後來他又在地方檢察署供職,不久 便連升三級,飛黃騰達,成了一名檢察官。細節問題我瞭解甚少,只知道自他負責指 控工作以來,定罪率直線上升,市裡所有的二流子、懶漢都在咒罵他,說他是劊子手 。」 「真是個鐵腕人物,眾口如一。」霍普手指輕輕捋著杯邊,若有所思地低聲說。 「你對他有什麼相反的印象嗎?」 霍普聳了聳肩膀,「他說話口吻強硬,可以理解,但他那副目光……。」 「目光怎樣?」 霍普揮了揮手說,「得了,別聽我瞎說——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 「你可要小心點嘍,霍普。跟這傢伙作對,對你的前途沒有好處,他會使你倒霉 一輩子。」 霍普點點頭站了起來,將手裡的杯子送回廚房,放進池裡。 「明天就要走馬上任。」瑪格說,「我很高興不必天天去那兒上班,僅僅是給你 當個參謀而已。」 「瑪格,你真好!總在鼓勵我,使我充滿信心。」 「這話真讓我感動。既然如此,我也該回去了。十天後就要考試了,法律專業一 年級學生還摸不清頭緒呢!我答應這周給他們輔導,還得準備一下。」 「祝你一切順利。」霍普說,瑪格穿上防雨夾克衫,拉上拉鏈,向霍普揮手告別 。 瑪格走後,霍普便手腳不停地忙著收拾房間:整理零亂的雜誌,將碗碟放入洗碗 機,傾倒廢物垃圾。接著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這是每星期天必不可少的。又給律師 事務所的臨時代理人格拉斯·科林斯打電話交待了一下工作。而後,她才坐在擺在窗 前的沙發上,凝神地望著窗外的瀟瀟春雨。 第二天早上,將為自己的生活翻開新的一頁。為此,她早已作好了充分準備。她 的住房在十二層,裝飾精美,配有渦流式熱水浴池和垃圾處理器,久而久之,對此也 習以為常。她討厭同別人共進午餐,更討厭那些口口聲聲要尊重婦女,骨子裡卻心懷 鬼胎盤算著如何把她盡快搞到手的偽君子。 在法學院學習期間,霍普曾與一位優秀的男子立下山盟海誓,將共結秦晉之好。 但畢業後,她卻自食其言,撕毀婚約,令那位男子大失所望。對此,霍普自己也難圓 其說,只是無法想像怎樣同這個男人同眠共枕,共度時光。事實上,霍普根本就沒有 想過要同他共享肌膚之親、天倫之樂。因此當他強迫自己共度良宵、偷吃禁果時,霍 普斷然拒絕,並從此斷絕了關係。後來,他與一位約斯敦的護士喜結姻緣,並生有二 子。 霍普祝願初戀的情人——托德一生平安、生活美滿,但對自己的決定從未後悔過 。若不是母親整天嘮嘮叨叨地抱怨沒有外孫,日子過得太冷清,連到郊外度週末的樂 趣都享受不到的話,這段往事,她也許早就淡忘了。 霍普起身走進臥室,準備第二天上班用的文件及物品。 「這就是你的辦公室,我們已仔細地打掃乾淨了,但恐怕地方小了點。」蘇珊· 查西洛帶有歉意地說。她是地方檢察官助理,現被指定為霍普的聯絡員,她陪著霍普 正在參觀、熟悉市政廳的綜合大樓。 「這辦公室很好。」霍普邊說邊將公文包放在斑痕纍纍的辦公桌上。這間辦公室 寬約9英尺,長約12英尺,三面牆都擺放著書架,磨砂玻璃門正對著大廳,靠牆角的 桌子上堆放著的舊卷宗落滿了灰塵,似乎一直沒有人動過。 「這是你的微機終端,我肯定你的電腦和IBM是兼容的。」蘇珊指著辦公桌上的 終端顯示屏說。 霍普點了點頭。「所有警事記錄均可在此調出,甚至有關執行警官以及罪犯的任 何資料都應有盡有。」 「真方便,謝謝你。」 蘇珊小巧玲瓏,一頭金色短髮,耳朵上佩戴著兩對精緻的耳飾。她指著電腦旁的 卷宗對霍普說:「我想你已有許多要審查的案子了,都是由當事人或代理律師提出複 審的,這一堆需要複查的就夠你忙一上午的。你想進一步瞭解哪些案子,請告訴我一 聲,我再轉告墨菲辦公室。咖啡就在冷水瓶旁邊。有事的話,我隨叫隨到。」 「蘇珊,謝謝你,你真幫了我的大忙。」 蘇珊高興地笑了,滿懷敬意地說:「歡迎你進入第三層地獄——騙子、撒謊人出 沒的地方。」 霍普回笑道:「這兒真這麼糟嗎?」 「當然啦,你沒看見大門上的橫標嗎?光顧此地,前途渺茫!」 蘇珊的話逗得霍普咯咯直笑。她走出屋後,霍普脫下外衣,打開微機,開始工作 。 兩個小時過去了,就瞭解到的情況,霍普不得不承認墨菲並沒有誇大其辭。她所 查閱的這些申訴案件的法律依據,猶如一群游手好閒之徒斷言愛德華·休斯普答應分 給他們遺產一樣滑稽可笑。牆上的時鐘指過十一點,霍普起身走向洗手間,梳理了一 下頭髮,又擦補了口紅,回來時順便接了一杯咖啡,端在手裡,剛轉身,正好迎面碰 上了丹尼斯·墨菲。 他身穿灰色方格呢西服,佩戴著素色花紋領帶,相映之下,一雙生動的藍眼睛像 一灣碧靜的海水。他板著面孔,上下打量了霍普一眼,說:「都安頓好了嗎?」 「好了,謝謝,一切都很舒適。」 「你需要什麼儘管告訴蘇珊。」他補充了一句,便走開了。霍普站在那裡,望著 他離去的背影,察覺到他本人不情願直接介入她的工作。 很顯然,他指派蘇珊做聯絡官正是為了避免同她的正面接觸。 接連數日工作相同,週而復始。她早上一到辦公室,立即埋頭審閱那些毫無根據 要求複審的卷宗。午餐後,依然如此。有時在大廳裡同墨菲不期而遇,他也是神態漠 然,冷冰冰地點點頭,要不就是根本見不到他的蹤影。她完全沒有料到,工作竟是這 樣枯燥乏味,毫無進展。兩星期後,她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有需要進一步調查的可 疑案件。因此,她要求面見墨菲,瞭解情況。 星期五下午晚些時候,霍普被引進莊嚴的地區檢察官辦公室。霍普環視四週一一 牆壁剛剛粉刷一新,鑲在鏡框裡的各種證書端端正正地掛在牆上,靠窗的桌子上擺放 著一盆紫鴨石草,屋裡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雖說佈局合理,卻毫無特色,就連辦公 桌後坐著的這個男人也讓人捉摸不透。 「蘇珊告訴我你對蘭道一案持有疑問?」墨菲正在整理案情記錄,他抬起頭來對 霍普說。墨菲穿著雪白的襯衫,帶著條紋領帶,同熱門股票廣告中的人物一模一樣。 「一點不錯。」 墨菲從桌上幾堆卷宗中挑出一份文件夾,「什麼問題?」 「警察拘捕蘭道先生的同時,還搜查了他的住所,」霍普說著將公文包放在地板 上。 「那又怎麼樣?是他自己同意的。」 「可當時他喝得酩酊大醉,」霍普據理爭辯,兩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對方。 墨菲的目光視線漸漸地移開,平視著前方,目的在於緩和一下對峙的局面。「你 這麼說有什麼依據嗎,戴維斯小姐?」墨菲強壓怒火顯得很冷靜。 「他血液裡的酒精含量為0.2,在司法範疇內可稱為醉酒。他同意警察搜查住所 是一種無行為能力,警方應先予以拘留,再取得搜查證,或等他酒醒後再向他征錄搜 查許可。」 「戴維斯小姐,這類案子的時間因素相當重要,不可耽誤分秒而貽誤時機。警察 總是要人贓俱獲,他們找到了證據。按你的說法,警察會失去機會,他的同夥會把毒 品從家中轉移,或做些其它方式的手腳,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那也不能開脫警方的非法搜查行為。」 「肯定是蘭道因此提出異議了?」 「是他的律師,他的案子已交我複審了。」 「你將如何處置呢?」 「上報市長,這是我的職責。」她猛然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你是否清楚蘭道是個職業慣犯?」墨菲帶著挑釁的口吻說。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與其歷史無關。我相信你在大學一 年級時,學過憲法第101條。」 「用不著你教訓我,戴維斯小姐,如果你做我的工作……」 「如果我做你的工作,就不會讓自己的部下非法搜查民宅。」她說著,便伸手拉 住門把,準備離去。 墨菲離開座位,疾步走過來,擋住正要邁步離去的霍普。 「恭喜你啊,戴維斯小姐。托馬斯·傑弗遜也會為你而驕傲自豪的,你是他崇高 理想的忠實執行者和捍衛者,你在為解救這個社會渣滓出獄而戰鬥。」 「這不是戰鬥,墨菲先生,這不過是提請你進一步考慮。其實這正是指派給我的 工作,請讓我走好嗎?」 二人目光交錯,咄咄相逼。恰好,室外有人敲門。 「墨菲!」一個女人說,「我是蘇珊。我們要走了,你準備好了嗎?」 墨菲表情麻木,沒有聽明白蘇珊在說什麼,當然也心不在焉。他開門急切地問, 「去哪兒?」 「去沙波朗酒吧喝酒啊,」蘇珊掃了他倆一眼,又接著說,「我通過了紐約律師 資格考核,大家都等著為我慶賀呢,你難道忘了嗎?」 從墨菲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他顯然沒有忘記這件事。 「真對不起,霍普,我忘了你也在這裡。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去呢?」她愉快地 補充了一句。 「噢,不了。」霍普拒絕了。 幾乎是同時,墨菲開口說道:「我這兒還有事,一會兒我再去,你們先走吧。」 「那不行,」蘇珊不依不饒地對墨菲說,「你整天辛苦勞累,也該放鬆一會兒了 。你知道我為應付考試嘔心瀝血,苦心攻讀,現在如願以償,我企望得到大家的承認 。霍普,你來這以後還沒見過檢察署其他人呢,整天擺弄那台電腦。今天是週末,為 什麼不跟大家一塊兒去開開心呢?」 兩人望著蘇珊,進退維谷,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幾個同事半圍在蘇珊的身後,笑嘻嘻地望著他們的頭兒,希望他能一同前去。「 走吧,墨菲,你說過由你付賬的。」其中一位興致勃勃地叫著,「你別賴賬。」 墨菲無可奈何,只得聽從了。他鎖好門,領著大伙走出大廳。霍普走到前門,正 想離去,不料蘇珊一把抓住她。 「別,你不能走,哪怕只坐二十分鐘,跟我們喝一杯,我可不在乎你那灼心的約 會。」 「我沒有什麼約會。」一陣沮喪、懊悔之情湧上霍普心頭。 「到酒吧去也許能碰上一個,荷伯朗可是幽會的好去處。」 此時的霍普不想看到墨菲那冷峻目光,只想回到家裡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但她 不能,蘇珊生拉硬扯地要她去吃飯。 恭敬不如從命。霍普跟著蘇珊走出檢察署大樓的大門,同墨菲的部下一起有說有 笑地走上大街,來到了附近位於拐角處的一家酒吧。酒吧裡煙霧瀰漫,座無虛席,人 們都到這裡度過週末狂歡之夜。儘管聲音嘈雜,霍普仍可聽到墨菲那低沉的嗓音,像 主旋律一般,在各種雜音中脫穎而出。當他們在吧檯前找到座位入坐後,霍普發現墨 菲就坐在自己左邊,正和一個叫戴維·克林頓的助理談話。 「怎麼樣,工作進展順利嗎?」蘇珊坐在旁邊的高腳凳上問道,「發現威嚴的檢 察署犯有什麼過失吧?」 「有一些,但不多。」霍普實言相告。 「喝點什麼,女士們?」吧仔站在她倆面前問道。「瑪格麗塔雞尾酒,」蘇珊說 ,「一定將帳單直接交給那位英俊瀟灑的男士。」她說著,頑皮地指了指站在那邊的 墨菲。 「遵命,」吧仔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霍普,手拿著抹布不停地擦拭著吧檯上的污跡 。 「法國畢雷礦泉水加檸檬,」霍普說。 蘇珊做了個鬼臉:「也給她拿一杯瑪格麗塔雞尾酒。」她一邊吩咐,一邊神氣十 足地用腳伴著樂曲的節奏,輕輕地打著節拍。 「不,我不要,我不喜歡那種酒。」霍普拒絕了。 吧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仍恭候著吩咐。 「一杯紅杜博花酒,」霍普做出了讓步。 吧仔轉身離去。蘇珊咬了一口椒鹽餅,悄聲說,「我奶奶就喝杜博花酒,那是開 胃酒。」 「請原諒,我常常冒傻氣,」霍普微笑著回答。 「冒傻氣?這就不對了,你上任的消息一傳開,我們檢察署可是一片歡騰。」蘇 珊調皮地說。 「真的?」 「只有他一點也不高興。」說著,對墨菲努努嘴。 「我知道是這樣。」 「我呢,我很高興你來,地方檢察署的權力很大,但缺乏制約。這小小的調查只 不過是水過地皮濕,無濟於事。」她接過吧仔遞過來的酒,表情嚴肅地補充道,「可 是我跟那個人——你知道他是誰——可不會這麼說。」 吧仔又送來霍普點的一小杯雪利酒,霍普接過酒來,向她點頭致謝。 「為忠誠的反對派乾杯。」蘇珊開玩笑似地向霍普舉起了酒杯。 霍普舉杯相碰,然後喝了一小口。 「就我的身份而言,同你們一起來喝酒,真有些滑稽。」霍普坦率地說出了心裡 話。 蘇珊卻不以為然地說,「不必在意,除了墨菲誰也沒把這次調查放在心上,他把 檢察署當成自己地盤的延伸。」 千真萬確,一針見血,霍普暗想,可嘴上卻機敏地轉了個話題。「現在你通過紐 約律師資格考試了?」 蘇珊點點頭,又抿了一小口酒。「今年秋天我打算到那裡工作,我想在那裡初試 鋒芒。不過那裡強手如林,難以立足啊。」墨菲曾打賭說,「我絕不會一次通過,今 晚的聚會就是歡慶我的勝利和他的失敗。」蘇珊咯咯笑著說。 「我看得出來,他並沒覺得丟面子。」霍普以守為攻也說。 蘇珊點頭贊同。「你看他,」她苦澀地說,「三年來,我一直試圖讓他不把我當 做一般的同事對待,可他就是不動心。」 霍普隨著蘇珊的目光望去,只見墨菲手裡拿著半杯深色的飲料,領帶打得鬆鬆散 散,深深地沉浸在與大衛的閒談之中。 「他只把我看做工作的律師或打工妹,天生就是工作機器。他生活中好像就沒有 女人一樣。」 霍普回首仔細打量著她:一頭波浪型的金色短髮,身材勻稱,楊柳細腰,女子線 條美在她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毫無疑問,她是個十分標緻的漂亮姑娘。 「是啊,這一點我也弄不明白。」蘇珊垂頭喪氣地說,「可我更想不通的是,他 不是同性戀,但對女人一點都不感興趣,這真是我的不幸。」她一口喝乾杯中的殘酒 ,站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馬上就回來。」蘇珊說完,就擠過人群,向洗手間走 去。 霍普擺弄著那大酒杯,杯中酒幾乎原樣未動。她坐了幾分鐘,覺得自己僅僅出於 禮貌,在這裡的時間不短了。她正打算告訴助理檢察官克拉拉·彌勒,向蘇珊轉達自 己不辭而別的歉意時,一個身穿灰色運動套裝的大塊頭男子,醉醺醺地突然一屁股坐 在蘇珊的坐座位上。 「你好嗎?」他舌頭有些發短,然後醉醺醺地靠近霍普,滿嘴酒氣撲鼻而來。 霍普冷冷地點點頭,然後悄悄起身離開座椅。 「你要去哪兒?」醉漢頗為不滿,一隻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我有個約會,不走就遲到了。」霍普撒謊找了個借口,雙眼四下尋覓著保安, 卻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這位騷擾者的大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不放。 「想溜走,沒門兒,」他面目猙獰,嘴裡咕噥著。 霍普翹首企盼著蘇珊馬上回來,可是洗手間的門依然關閉,她試著引起吧仔的注 意,可他正忙著為客人點酒飲料,並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情況。 「跟我喝一杯能把你怎麼樣哪?」這位大漢說道,見霍普仍堅持要走,他的手抓 得更緊了。 在這關鍵時刻,墨菲手臂緊緊摟住她的肩膀,在霍普臉頰上狠狠地吻了一口。 「嘿,心肝寶貝,讓你久等了。」他機智巧妙地把她從龐然大物的怪獸魔爪中解 脫出來。「我們馬上走,否則要遲到了。」面對霍普既驚喜又詫異的神情,墨菲笑瞇 瞇地說,「嘿,好啦,你玩得怎麼樣?」 「你跑到哪兒去了?」霍普明白了墨菲暗示的意思,立即閃到墨菲身後,接著說 :「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噢,你知道這城市的交通,今天又是倒霉的週末,車子無法開。」 「你真不該把她一個留在這鬼地方,」那醉漢稍稍清醒了些,搖搖晃晃地對墨菲 說:「到這兒來的男人們都有同一個目的。」 「你絕對正確,謝謝你關照這位女士,」墨菲說完,挎著霍普的胳膊,真像一對 如膠似漆的熱戀中的情人,向門口走去。 霍普為了保持女性的尊嚴,一直沉默不語。他們走出酒吧來到馬路上。此刻春天 的夜暮降臨,暮色籠罩著整個城市。 「謝謝你,」她終於勉強地道了聲謝。 「願意為你效勞,我在那邊就看見你遇到麻煩了。」 「請留步吧,我回家了。」霍普毫無表情地說。她迫不及待地想同他分手,因為 她不希望欠別人過多的人情。 「怎麼走?」 「乘公共汽車回去,我的車正在修理廠。車站就在拐角那兒。」她用手指了指不 遠的地方。 「週末晚上乘巴士?那你就等著去吧,沒準再碰上一個從酒吧裡撞出來的醉鬼。 我的車停在馬路對面的停車場上,我送你回去吧。」 霍普躊躇不定。 「如果你不願意搭我的車,我就替你攔輛出租車,」墨菲生硬地說。霍普覺得他 的所作所為、他的意圖實在可笑,真有點莫名其妙。 「好吧,聽你的。」霍普同意了他的提議。 兩人並肩向前走去,霍普敏感地意識到走在身邊的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墨菲將 提車單交給汽車保管員,雙手抱肩等在原地。霍普四處張望,看都不看墨菲一眼。 「放鬆些,」他見狀忍不住地說,「記得我嗎?我是剛剛為你解圍的那個恩人。 」 霍普強裝笑臉,應付著墨菲。一輛嶄新的黑色進口豪華轎車停在他們身邊。墨菲 付了小費,為霍普打開右前門,等她將公文箱放在座位下面才關好車門。墨菲上了車 ,坐在霍普身邊的駕駛位子上。她早已熟悉的一股濃郁的男性氣味頃刻之間充斥了車 廂。她目視著窗外陷入沉思,為什麼自己很在意墨菲呢? 墨菲一路默默無言,也沒有問路,驅車徑直奔向霍普的住處。到達以後他對霍普 說:「我車上的電話壞了,但必須要給警察局打個電話,瞭解一個案情。我用一下你 的電話,你不會介意吧?」 霍普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墨菲又接著說:「既不強求,也不勉強,如果不方便, 我隨時可以在街上打付款電話。」 霍普百思不得其解,同他在一起為什麼總是掃興,好像一位老處女參加少年男女 的啤酒晚會一樣不開心。 「當然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把車交給門衛,跟我上去吧!」 又一陣沉默,他們上了電梯,來到霍普住所門前,她打開房門,墨菲跟在身後走 進了房間。 「好漂亮,」他說著,雙眼四下打量著房間。 「謝謝。」真沒想到會請他到自己房間裡來。他高大的身軀同陳設典雅豪華的小 房間很不協調,就像一個橄欖球運動員走進嬰兒的浴室一樣。「電話機就在那兒。」 霍普指著廚房和餐廳之間的櫃檯說。 墨菲點點頭,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撥了一串號碼,然後對著話筒說:「我是墨 菲,情況怎麼樣了?」他手持話筒聽了一會兒,接著說道:「給我回個電話,我的號 碼是……。」他按照電話機盤上的號碼重複了一遍。最後他放下了話筒。 「閒等著無聊,不喝點什麼嗎?」霍普禮貌地問:「喝咖啡還是喝酒?」 「喝咖啡吧,」墨菲簡單地應聲道,說著,從襯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草草 地在上面寫了些什麼,然後抬頭望著霍普。 「真抱歉,耽誤你的時間,要急需瞭解一個情況,我在這兒等會兒可以嗎?」 「當然可以。」霍普一面回答,一面在咖啡磨碎機上罩了一塊過濾紗布,並在咖 啡罐裡注了些水。 「你在報紙上看到薩德斯兇殺案的報道了嗎?」墨菲問。 「我在今天早上的新聞報道中看到了。」 「昨天深夜我們逮捕了嫌疑犯,今天提起公訴。我想知道他是否會提出保釋?」 「他有這種可能嗎?」 墨菲聳聳肩,表示一無所知,「這些人有錢能使鬼推磨,你根本想像不出來錢的 萬能。」 霍普蓋好咖啡豆磨碎機蓋子,按了一下開關,「你認為他是個危險分子嗎?」 墨菲啞然一笑,似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我把他們視為危險人物。我想這就是 咱們的分歧所在。」 「他們的確危害社會。」霍普一本正經地說:「我只是覺得他們仍應該享有公民 權利。」 「我佩服你五體投地。」墨菲嘲諷地說。 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墨菲立即起身,走過去抓起話筒。 「我是墨菲,」他大聲喊道。他傾聽了片刻,然後開口說:「謝謝,我即刻就到 。」他放回話筒,匆忙穿上夾克,起身要走。 「出了什麼事?」霍普急切地問。 「他已經出來了,大概是哪個和你一樣的大善人為他出了保釋金。」 霍普沒有計較他的用詞,對他說:「咖啡煮好了,我這兒有紙杯,你可以帶走路 上喝。」 他緊了緊領帶,勉勉強強地說了聲「謝謝」。走過來,站在霍普身旁,看著她為 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咖啡。 「加奶嗎?」她問。 「不加。」他回答說。 霍普轉身將咖啡遞給他,忙中出錯,滾燙的咖啡灑了她一胳膊,燙得她絲絲地直 吸涼氣,杯子掉在地上,咖啡也灑了一地。 墨菲急忙擰開洗碗池上的水龍頭,一股清水噴射出來。他抓住霍普的手臂,放在 冷水中沖洗,「就這麼沖,不要動!」他一邊說,一邊拉開冰箱冷凍門,從冰盒中倒 出冰塊,在霍普燙得紅腫的手臂上擦來擦去,霍普覺得舒服多了,輕鬆地出了一口氣 。 灼疼減輕之後,她才顧得上開口說話:「不知道今天怎麼啦,笨手笨腳的。」其 實她完全知道,就是因為墨菲緊靠在身邊而感到心慌意亂,精神緊張。 「誰都有過這樣的事,」墨菲就事論事地說。 「我總是這樣。」霍普說著,垂頭喪氣地看著灑在地上的咖啡。 「你有燙傷藥膏嗎?」他關切地問道。 「在浴室裡,急救包在門後壁櫥第二層。」 他走進浴室,拿出來一隻方盒子,上面印有紅十字標記。墨菲像醫生那樣,先後 有序地在霍普的燙傷處塗上止痛膏。 「我自己來吧,」霍普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勞駕別人感到十分尷尬。 「你沒有我方便,」墨菲乾脆地說,「我有兩隻手。」他捲起霍普的衣袖,用紗 布包紮好燙傷部位。 「謝謝你啦。」霍普仰頭望著他說。 墨菲面對她溫柔的目光,喃喃地說:「沒什麼,不必客氣。」 電話鈴又響了。 「真見鬼。」墨菲低聲抱怨道,他撇下霍普,走過去拿起電話,「請稍候。」他 看著站在一邊的霍普,「我以為又是警察局找我的電話,」他說,「原來是你母親。 」 霍普心裡直嘀咕,她知道,要對遠在長島無微不至關懷她的母親解釋為何一名男 子在她房間裡,可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的事。 「請告訴她,我一會兒給她回電話。」霍普這樣說,但心裡十分清楚,母親的這 個電話是躲不掉的,遲早都一樣。 墨菲只得遵命照辦,之後他放好電話說,「我要走了,你沒事吧?」 「沒事。」 「肯定沒事?」 「絕對沒事。」 他走到門口,回過頭看著霍普說;「晚安。」 「晚安。謝謝你送我回家,還有替我包紮,真多虧了你啊!」 墨菲點點頭,轉身離去。屋裡頓時顯得空蕩蕩的。 霍普足足用了十分鐘才將灑在地上的咖啡清理乾淨。她仍然回味著剛剛發生的一 切。雖說不情願,但最終還是走過去拿起電話,撥通戴維斯太太以後,乖乖地說,「 媽媽,您好?」 「剛才接電話的那人是誰?」戴維斯太太劈頭就問,毫無婉轉之意。 「是費城地方檢察官,媽媽。」 「他到你房間做什麼?」 「我們一起工作,他送我回的家。」 「我以為你應該監察他檢察署的工作。」 「沒錯。」 「那你就是他的冤家對頭。為什麼他對你還如此親密友好?」 「媽媽,不是友好,不過是順便幫我一下忙,你不要小題大做。」 「他多大年紀了?」 霍普眼望天花板說:「不知道,媽媽。我又沒看過他的社會保險檔案。你怎麼不 去向聯邦調查局呀?」 「那……他看上去有多大?」母親並不在意她的嘲笑。 「我想大概三十五歲吧。」 「這個年紀做地方檢察官年輕了些,特別像這樣一個大城市,你說呢?」 「對。」 「他結婚了嗎?」 「我想他結過婚了,但聽說他妻子去世了。行了媽媽,問的夠多的啦。一旦你辭 去幼兒園教師的工作,可以用你審訊的技巧去審問間諜了。」 「少耍貧嘴,黃毛丫頭。我不想讓你和你的上司攪在一起,你我都清楚那會是一 場多麼可怕的惡夢。」 「媽媽,我和托德分手是因為我不願嫁給他,不是因為在律師事務所打工時,他 是我的上司。再說丹尼斯·墨菲也不是我的上司,我直接受市長領導,工作也是臨時 的。」 「墨菲?他是愛爾蘭人?」 「大概是吧,媽媽,大多數叫墨菲的人都是愛爾蘭人。」 「他喝酒嗎?」 「媽媽!我不想同您談論這些了。如果你不換個話題,我就掛電話啦!」 霍普的門鈴響了。 「我得去開門,媽媽,有人來了。」 「你別找借口避開我。」 「是真的,媽媽,真有人在叫門,再見。」霍普掛上電話,氣憤而又無奈地搖了 搖頭,走到門廳去開門。 「霍普·戴維斯在這兒住嗎?」送貨人進門後說。 「是住在這兒,我沒訂任何東西呀。」 「我是弗萊丘藥店的,」他遞過來一個小包裹,打了個招呼,轉向走出門廳。 霍普打開包裹,裡面有張紙條,還有一支抗生素軟膏。 「我哥哥是醫生,」紙條上寫道,「我請他派人送上此藥。護理好燙傷,保重。 」 簽名是「檢察官墨菲」。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星期一霍普回到地方檢察署上班,好像星期五的那段小插曲從未發生過。墨菲和 往常一樣,同她若近若離,對於她的燙傷只打聽過一次,當被告知傷已痊癒,便置於 腦後再也不問。對此,霍普起初困惑不解,而後又大失所望,墨菲護理她燙傷時的神 情難道沒有觸動他的心弦嗎?如若他現在的表現除了冷漠無情,而別無他意,那麼當 初為她送藥這種行為又居心何在?日復一日墨菲仍不提此事,最終,她只好做罷,不 再掛心。 霍普極力控制自己不再揣測墨菲的態度。蘭道一案已提交市長辦公室,因此她與 墨菲也無事可談,無需再接觸,眼不見、心不煩。霍普獨自一人坐在計算機前忙碌地 工作,極少見到墨菲。他也忙於處理一起謀殺案,並且還有許多懸而未決、積壓的案 子等著他去處理。 數周之後他們偶然在大廳相遇,只是相互點頭致意。霍普為工作進展緩慢,找不 出疑案而複審愈加焦慮不安。也許墨菲言之有理,所辦案件無可挑剔,無需複審。 「關於科克搶劫一案你是否有所瞭解?」一天,蘇珊律師到霍普辦公室收取午餐 費時,霍普問蘇珊。 「科克?」蘇珊說,「想不起這個名字來,他所犯何罪?」 「重案犯羅伯特·科克私入民宅行竊,做案時恰同回家的事主相遇,科克行兇傷 害了事主,致使她受傷住院,因此他被指控為一級行竊和傷害罪,經辯護降為三級, 被判有期徒刑五年,目前已在格瑞特福特監獄服刑兩年。」 「聽起來跟我們每天都接觸的罪犯們差不多,」蘇珊聳聳肩說,「這個案子有什 麼特殊之處嗎?」 「科克的律師要求我過目此案,我已提請複審。我得告訴你,此案確有問題。」 蘇珊回頭望了望,而後關上通往大廳的門。「如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不必 驚動丹尼斯,讓他火冒三丈。」蘇珊溫和地說。 「是的。雖說市長認為蘭道一案不值得重新調查,但我清楚對這個案子,他定會 追究到底。」 「為什麼?」 「因為科克先生正在服刑,然而他並未被證明有罪。」 蘇珊以警覺的目光看著她。 「事主發現他在屋裡行竊,立即掏出手槍,對準了他。科克行兇屬於自衛,而且 ,同事主對科克構成的威脅相比較,科克的威脅微不足道。因為他手無寸鐵。」 「但他是在入室行竊。」蘇珊說。 「那又何妨,——他有權自衛。蘇珊,你我都懂得法律。陪審團將入室搶劫同傷 害他人罪混為一談,法官對此未提出異議,就這麼定下來了。」 「丹尼斯知道了又該玩弄另一蘭道案之類的把戲。」蘇珊有意提醒她注意。 霍普聳聳肩膀。 「先看看這傢伙的犯罪記錄,然後再同墨菲談。」蘇珊補充了一句,便開門出去 了。不久便手拿著電腦打印件,一臉沮喪地返回辦公室。 「大事不好嗎?」霍普問。 「糟透了。」蘇珊低頭瞄了一眼手中的打印件,「十五年前,科克在少年時期就 劣跡斑斑,打架鬥毆,毀壞公物,偷盜汽車等等。」她稍停片刻,抬頭看著霍普,「 還有兩起原告放棄起訴的強姦案。」 「涉及兩個婦女嗎?」霍普問。 蘇珊點頭回答。 「這就是說她們的律師向法庭提供不出確鑿的證據。」 「或許是吧。」 「那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強姦了。」 蘇珊的表情顯得更加陰鬱:「的確如此。」 科克的前科遠比蘭道惡劣,而霍普卻要為他鳴冤叫屈,平反昭雪,還其自由。霍 普暗想墨菲聞知其意,定會雷霆大怒。 「要我轉告丹尼斯嗎?」蘇珊問。 「不必了,還是我去吧。你就問問他今天是否能盡快安排一次約見。」 「好的。」蘇珊離去約十分鐘後,霍普辦公室的電話鈴響了。 「喂?」霍普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還在閱覽科克的檔案。 「我是墨菲,蘇珊告訴我,你又提出一件複審案件?」 墨菲打著官腔說。 「有一人應當釋放,該人根本就不該受到監近。」 墨菲耐著性子說:「我知道你說的科克,他既不同於蘭道,更不同於卡西諾,這 二人僅是小打小鬧、偷雞摸狗的社會渣滓、地痞流氓而已。科克卻是不折不扣的惡棍 、精神變態的社會叛逆者,我奉勸你還是忘掉這件事為好。」 「我不能這麼做,他的律師要求我重審此案。他根本就不該被指控犯有傷害罪, 至於盜竊罪,二年的監禁已夠了,他應該獲釋。」 電話另一端,墨菲沉默了許久,然後說到,「這樣吧,下班之後可否用幾分鐘略 談一下?我們可以在布克伯德飯店邊吃邊談。 霍普一時難下決斷,懷疑墨菲在玩弄什麼花招。 「我不知道……。」她所答非所問地嘟噥著。 「你有其它的安排?」 「沒有。」 「那為什麼不去呢?我們倆都得吃飯吧。」 「好吧。」霍普說,可心中暗暗思量,她與這位自己還不甚瞭解的男人,在飯店 裡消磨的時間是否太多了呢。 「我六點鐘到辦公室接你。」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霍普接完電話,一直精神恍惚,難以集中精力。差十分鐘六點,她走進洗手間, 梳理好頭髮,重新化了一下妝。她並沒有明確意識到此番舉動的目的所在,而重點考 慮的是關於釋放科克爭議中如何言之有理,行之有據。墨菲對此絕對無懈可擊,這一 點霍普有所考慮。他之所以能在尚有疑問情況之下將科克送進監牢,是因為他是屢教 不改的慣犯,且身無分文,支付不起私人律師昂貴的費用。誠然私人律師工作繁忙, 案件應接不暇,與公設辯護律師相比,則更需投入較多的時間和精力來處理當事人案 件。霍普化妝基本完畢,這時她拿定主意,橫下一條心,無論墨菲如何花言巧語,絕 不改變自己的觀點。 墨菲準時來接,霍普正站在大廳等他。毛衣外套搭在手臂上,一隻手提著公文箱 。墨菲審視著她那張嚴肅的臉,冷冰冰地說:「喪禮在哪兒舉行?」 霍普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以為一句玩笑就能使她忘卻自己的使命嗎? 「我們談論一下嚴肅的公務。」她終於開口說話了,目光鎮定地對視著他。 「這我明白,即使我一時誤入歧途,肯定你也會為我指點迷津的。」 霍普感到困惑。自蘇珊取得律師資格慶功聚會那天晚上,他幾乎不和霍普說話, 而現在她公事公辦地對待這次會面似乎使他感到反感。 「準備好了!」她換了個話題說。 他沒有回答,逕直向他的車走去,霍普緊跟其後。在大廳裡,他們遇到了蘇珊, 蘇珊以疑慮的眼神目送他們離去。 「我是不是又要聽你的公民自由權益講座呀?」 他一邊為她打開車門,一邊間道。 「不會的,但是你也不能說服我放棄對此案的追蹤調查。」 他不想再爭辯下去。一直到飯店入座後,他們都默默無言。招待呈上菜單,接著 又在餐桌上花苞形狀的花瓶旁放了一張標有17號的卡片。 「那是什麼?」霍普問。 「該店每星期四晚上都要舉行幸運抽獎,如果中獎,可免費享用晚餐及一瓶香檳 酒。」 墨菲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桌卡,靠在椅背上說:「我跟你談談羅伯特·科克其人 吧!」 霍普雙手交叉平放在桌面上。 「你看上去像個聰明的社會學四年級學生。」 墨菲戲謔地對她說。 「得了,你又要教訓我,對嗎?」 「我想有些事情你應該瞭解,科克是個社會渣滓。」 「你早就談過了。」 「無妨再說一遍。他憎恨所有的人,心裡只有自己,根本就無視他人的幸福及快 樂。由於貧困和社會地位低下,他自暴自棄,向婦女施暴而發洩內心的不滿。」墨菲 直言不諱地說。 「所以,你言外之意是我們可以用任何借口,甚至於違法也要把他送進監獄?」 墨菲一聳肩,「你自己判斷吧。」 「你要我放棄調查,是嗎?」 「我想讓你慎重考慮,三思而後行。要不要讓科克再次做惡街頭,危害社會。」 「這麼說,你確信,如果我堅持調查此案,他會獲釋出獄。」她抓住關鍵寸步不 讓。 「這是個技術處理問題,但卻奏效。自市長將複審計劃付諸實施以來,法官們都 變得小心謹慎、縮手縮腳了。」 「你一直就知道這件事嗎?」霍普打量著他的臉,心平氣和地問道。 「什麼事?」 「科克被錯判入獄。」 墨菲仔細地上下打量著霍普說:「我知道他在監獄裡。我只關心這一點,監獄正 是他的歸屬所在。」 「請問二位喝點什麼?」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在他身邊說道。 「蘇格蘭威士忌,不加冰。」墨菲態度生硬地說。 招待轉向霍普。 「礦泉水。」霍普吩咐道。 「怕喝醉了,倒向我懷裡?」墨菲尖刻地說。 霍普不動聲色,置之不理。 「哼,放心吧,絕對不會的。」墨菲自問自答地嘟囔著。 「我想保持清醒的頭腦。」她最終解釋說。 「以便與我唇槍舌劍交鋒?」 「差不多吧。」 「我沒那麼難對付吧?」 「我想那些被你關進監獄的人不這樣看你吧。」 飲料端上來了,墨菲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隨後他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張從犯罪記錄 本上撕下來的折疊著的紙。 「我從科克少年犯罪的記錄中抄下了法醫的精神分析報告。你計算機檔案庫裡沒 有這些資料,我是拿了肯德爾法官的親筆手令才得以開啟檔案。」 「看得出你是有備而來。」霍普說。 「我想如果你想瞭解那些鮮為人知的情況,你就會理解為什麼要關押他。」 「我不會作任何承諾。」 「當然不。」墨菲清了清嗓子,「科克第一次引起警方注意時年僅12歲,當時一 位教師將他送進警察局,指控他在學校操場上虐待並殺害了一隻無家可歸的野狗。顯 然他是通過食物作誘餌,將狗誘騙到操場上,百般虐待,供自己取樂,最終將它殘害 至死。」 霍普極力克制著情緒,但並未迴避他注視的目光。她知道墨菲的用意所在,一般 講虐待動物及兒童,被視為具有極其惡劣的潛在犯罪意識。 墨菲抖動著手中的紙說:「毫無疑問,在中學期間,他一貫以暴力威脅、恐嚇同 學,後來最終持刀威脅一名女教師,被送進少年管教所,高牆之內,他與世隔絕。」 霍普擺弄著手中的叉子。 「可以繼續說下去嗎?」 「請吧。」霍普平靜地回答。 「成年之後,他完全處於本能的驅使之下,惡貫滿盈。第一次被起訴是一位證人 指控他對一位智力有障礙的鄰居女孩進行性騷擾。」墨菲停頓了一下,觀察著霍普的 反應。「證據確鑿,他用點燃的香煙燙灼那姑娘的胸部。」 「請問您二位用些什麼?」侍者請他們點菜。 「我不是很餓。」霍普低聲說。 「用一大盤裝兩份地中海沙拉。」墨菲對侍者說。他聽後點點頭離開了。 「這樣可以嗎?」墨菲揚起一道濃濃黑眉問道。 「我無所謂。」 「我接著說可以嗎?」墨菲半開玩笑地說。 「其實沒有必要,我已經完全明白了你的觀點。」霍普有些不耐煩地答道。 「對於這位你打算放虎歸山的良民還有什麼問題嗎?」 「丹尼斯,我不是在和你討論他的品質問題,而是在討論法律制度的公正問題。 」 這還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姓名,從面部表情看出,墨菲為之一震,露出驚訝之色。 「我們說的是,請你放棄這個案子。」他用低沉的嗓音說。「你可以去追查其它 的案件,同樣可以引起市長的重視,達到他的滿意。不要讓科克再次狼入羊群,危害 社會。」「你在要求我作出讓步。」霍普向前傾著身子說。 「不,我沒有。我只是要你多動動腦子,如何威懾那些監獄裡的罪犯。」 霍普固執己見地搖搖頭。「我不這樣看待這個問題。」她神情自若地說。 「你若與這些惡魔有過切身經歷的話,說起話來就不會這麼唱高調了。」墨菲生 氣地說。 「這我明白。」 「你明白?我不相信。前幾年,你一直坐在乾淨又舒適的律師事務所裡翻閱案例 ,從書本上尋找理論依據以闡述你的觀點。我看你真該在市收監牢房裡住一夜,親身 體會一下那些你迫切希望解救出獄的貧困潦倒、受盡壓迫的公民的所作所為。我想定 會喚起你的良知,使你大徹大悟。」 「我認為談話該結束了。」霍普猛然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 墨菲隨之站起來,「且慢。」他說道。 「還等什麼?聆聽忍受你諷刺挖苦,不是我的工作範疇。你已經陳述了自己的觀 點,再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可是你還什麼都沒吃呢。」 「我家有的是吃的。」她抬腳要走,墨菲輕輕地抓住她的手臂。 「請再坐一會兒。」他說道。 她猶豫不決,一時難下決斷。 「如果我有些過分,為此向你道歉。晚餐馬上就要送來,浪費是可恥的。」 果然應了他的話,侍者手端著托盤,從廚房通過走道向他們走來。 「你看,來了。」墨菲說。侍者支好托盤架,放好托盤,將一盤盤飯菜擺放在桌 子上。 霍普極不情願地又坐了下來,盡量避開墨菲投來的目光。侍者擺放好飯菜和餐具 ,離開之後,她才說:「你如此鄙視我在你們檢察署的地位,我表示遺憾,但不論你 如何認為,我依然要盡職盡責,克守天職。」 「這對我來說已經十分清楚了。」他直截了當地說。 「能彼此理解,我深感欣慰。」她說道,拿起叉子,撥弄著她那份沙拉。 「我希望你不要那麼做。」墨菲說。 霍普瞟了他一眼,「做什麼?」 「寧可盯著盤子,也不願看我一眼。」 霍普的臉頰微微泛起一片紅霞,什麼也沒說。 「我向你保證,不再重提羅伯特·科克的事,盡量做令你愜意的晚餐伴侶。」 「不勝感激。」 「那麼,」他停頓一下,接著說,「你認為費城人怎麼樣?」 霍普的神情略有些緩和,墨菲裂著嘴直笑。笑得那麼爽朗,開心,像個頑皮的孩 子,實在討人喜歡。霍普臉上也綻開了笑容。 「你為什麼要做律師呢?」墨菲問霍普。此時他出乎意料地從桌中間的淺盤裡插 起一塊蝶魚片放在霍普盤子裡。 「我父親是個律師,我常常去他的辦公室,聽他與委託人談論法律事務。在我看 來,他在幫助他們,這是一種令人敬慕的謀生方式。我上大學期間,他離開了人世。 一周後,我便放棄教育學專業,轉學法律專業,上了法律預科。」 「你是雙親唯一的孩子嗎?」 「是。我曾有個弟弟,可生下來十天後就夭折了,所以我母親將她全部心血都傾 注在我的身上,直到現在仍然如此。」 「她沒有再結婚嗎?」 「沒有。」 「這給你帶來極大的精神負擔,是嗎?」墨菲問道。 霍普注視著他,深為他洞察秋毫的能力而感到詫異。 「是啊。」她簡短地回答。 「她是不是在催促你結婚,以早日抱外孫?」他問道。 霍普一聲不響,未作回答。 「我的問題是不是涉及私人問題太深了?」 「也許是吧。」霍普輕聲地回答著。 「好吧,咱們換個話題,到目前為止,你對自己的工作持何看法?」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與你討論這個問題?」 「那也好。是否可以問,你發現的法律程序上有紕漏的案子有沒有你原來預想的 那麼多?」 霍普微笑著搖搖頭。 「呵,原來如此。」墨菲說著,歎了一口氣。 突然,一直在大廳一旁奏著輕柔樂曲的樂隊奏起高亢的樂曲,餐廳總管在那位侍 者和其他服務人員簇擁下,逕直向他們走來。 「搞什麼鬼?」墨菲嘟嚷著。 一束束燈光直射向他們,在耀眼的燈光下人們向他們投去羨慕的目光。 「我們成了幸運顧客,中獎了吧?」霍普一面四下張望,一面附和著墨菲的問話 。 「恭喜17號桌,這幸運的一對。」樂隊隊長對著麥克風說,「他們是今晚中獎者 ,免費享用晚餐和一瓶香檳酒。讓我們一起為他們熱烈鼓掌表示祝賀。各位來賓請記 住,只要每星期四晚上來本店就餐,你們也可能成為中獎者。晚上八點準時開獎,切 莫失去良機。請獲獎者翩翩起舞。」 在座的顧客目光都轉向墨菲和霍普,看著他們鼓掌喝彩。他倆在眾目睽睽之下, 一時不知所措。 「我想眾願難違,還是跳吧。」墨菲說著,站起身向霍普伸手發出邀請。她別無 選擇,只好拉住墨菲的手,走進空蕩蕩的舞池。 她盡量保持清醒,提醒自己身在何處,面對何人。可在他懷裡的那種感覺,竟是 如此奇妙,腦海裡的一切都早已拋到九霄雲外,空空如也。霍普與一般男人相比,身 高可達男人的眉眼。可是墨菲卻比她高出一大截,她的臉額只能貼近他西服翻領。伴 隨著歡快輕鬆的音樂,他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腰,雙雙翩翩起舞。霍普昏昏沉沉,猶如 進入夢境一般,閉著眼睛,體會人間的快樂。 舞曲最終結束了,墨菲還在摟著她,一直到聚光燈熄滅。樂隊隊長對大家說:「 諸位請看,我、們今晚的幸運者是多麼瀟灑的一對啊!感謝為大家獻舞。」 他倆回到原位坐下來,靜默無語。侍者啟開香檳酒,為他們各斟了一杯,然後將 酒瓶插進裝有碎冰塊的銀白色小桶裡,置於霍普旁邊。 「盡情享用吧。」侍者說著將一塊手巾搭在冰桶邊沿上便離去了。 「唉,真讓人尷尬。」為打破沉默,霍普最終說了一句。 「噢,我無所謂。中獎總是件好事,我最後一次中獎是大學四年級的聖誕節晚會 上,通過抽籤,我的座位號中獎了。」 「什麼獎品?」 「贈送一本『少年生活』雜誌。」他狐疑地盯著她,「比這次中獎有意思多了。 」 「你的舞跳得很好。」 「承蒙誇獎,是我妻子教我的。」他簡短地說。說話的語氣似乎提請她不要再談 論這個話題。 餐廳總管走過來,手裡拿著一部移動電話,「地方檢察官墨菲先生嗎?」他說: 「是的。」 「您的辦公室來電話,請接二號分機。」 墨菲接過電話,對霍普說,「我給他們留下話,說我會到這兒來。」 他按了一下電話數字鍵,然後對著電話大聲喊:「我是墨菲。」他聽電話時,霍 普在一旁仔細觀察著他。只聽他說,「我20分鐘就到。」他將移動電話放在餐桌上, 打了一個結帳的手勢。 「什麼事?」 「德國城發生了兇殺案,警方已經扣押了一名嫌疑犯,他們讓我去處理一下,以 免把事情搞糟了。」他向霍普投去一絲微笑。「他們可不願來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查 上六個月,然後判定案子存在重新上訴的紕漏。」 墨菲付完帳了,霍普覺得跳舞時的那種醉意已蕩然無存了。 「我送你回家吧。」他說。 「別逗了,我可以乘出租車回去。」 「我把你帶到這兒來,就要把你送回去。再說你住的地方也順路。」他站起來為 她搬開椅子。 霍普跟著他走出餐廳,來到前廳服務台前領取了汽車。兩人上車後,疾駛而去。 墨菲說:「我希望你對我所講的一切予以考慮。」 「我會考慮的。」 「但是,你已胸有成竹。」 「不要舊事重提了,丹尼斯。」 「或許我應該帶你親眼見識一下兇殺案,定會給你一些啟迪,你就會明白,你的 朋友科克一旦獲釋,他會幹些什麼勾當。」 「這個問題不值得一提。」她回答得很乾脆,裝作不屑一顧的樣子,兩眼故意望 著窗外。 和通常一樣,他們二人在車上無話可談,一直駛到霍普住所,墨菲才說:「要我 陪你上樓嗎?」 「沒有必要。」霍普生硬地回答。 「那麼,再見吧。」墨菲不冷不熱地說。他沒有下車,側斜著身子為霍普打開右 車門。坐在前排的霍普盡量向後躲避開他傾過來的身軀。車門打開後,她迅速下了車 ,站立在便道上,望著墨菲駛去的汽車消失在遠方。 「你閱過檔案了嗎?」霍普問瑪格。瑪格提著公文箱,拿著手提包,還有一袋食 品,好不容易地打開門走進來。 「你就不能讓我先坐下來再說?」瑪格不滿意地抱怨,把手中的東西拋在霍普的 咖啡桌上,然後跌跌撞撞地癱坐在沙發上。 「很好,現在你坐下來了。你認為那案子怎麼樣?」霍普問道。然後一屁股坐在 瑪格對面的靠椅上。 「我認為羅伯特·科克是個十足的壞蛋,正如墨菲所言。」瑪格回答著,踢掉了 腳上的鞋子。 「不對,我是指案件複審,你認為有上訴的依據嗎?」 瑪格目光嚴肅地注視著霍普說:「有的。」 「顧問委員會其他成員持何態度,他們會同意你的看法嗎?」 瑪格點點頭。「大概會吧。」 霍普聽後沒有發表任何評論意見,從面目表情可以看出她在沉思著什麼。 「看來你有點不高興。」瑪格說道。「我認為你應該高興才是。」 「我總懷有一線希望,你不會在本案中發現重審的法律依據。」霍普開誠佈公地 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為什麼?若是如此,你根本就沒有必要與墨菲在一起,面對面地討論這個問題 了。」 「即使不是這個案子,也會是別的。問題在於他認為檢察署辦案公正,執法不阿 ,任何接到違章停車傳票的人都可以處以極刑。」 「噢,親愛的,聽得出你那天晚上在餐館裡過得很愉快。」 「確切地講,大部分時間過得都很美好。但是後來被他攪亂了。」 「怎麼回事?」 「他認為能夠強迫我改變對科克一案的看法,他反覆對我講述科克那些令人髮指 的少年犯罪記錄。你完全可以想像得出,以後的時間是怎樣度過的。」 「那麼他想達到什麼目的呢?難道審判社會渣滓就可以不履行正當的法律程序嗎 ?」 「他就是這個意思。」 「你打算怎麼辦?」 「唉,既然墨菲對這個案子虎視眈眈,寸步不讓,所以在呈報市長之前,我必須 徵得其他成員同意。明天我就散發給他們檔案材料複印件。」 「聰明之舉。」 「如果他們的反應不出我們所料,我將提議公正地重審科克一案。」 「並且判決一旦宣佈無效,他很快就會獲釋。」 「我知道。」 「墨菲也很清楚。」 「你說得太對了。」 「你不覺得這會引起你們兩人之間的糾紛嗎?」 「似乎已經引起了糾紛。」 「什麼意思?」 「調查伊始,墨菲就認為這是對檢察署的公開侮辱,並且他還認為我是盲目樂觀 的瘋子,一心只想打開牢門,放虎歸山,讓那些罪犯逍遙法外,危害社會。」 「這正是他的職責所致。你侵入了他的領地,在檢察官眼裡,只有人們口中的不 安定成分,最終導致了他們強烈的社會責任感,為了維護社會穩定,必須堅決打擊無 惡不作的犯罪分子。」 「你在為他辯護。」 瑪格耐心地說:「墨菲瞭解科克,他與科克面對面打過交道,知道他的為人處事 。我不說你也知道,這類人滿嘴污言穢語,也許墨菲是誠心誠意地提醒你不要招惹麻 煩。」 霍普咬著嘴唇說:「你認為該怎麼辦呢?」 「憑良心辦吧。」 瑪格點點頭,「如果需要我幫忙儘管說一聲。」霍普微笑著沒有回答。 第二天,霍普就開始實施她的計劃。三周後,科克一案正式提交法庭審理。結果 原判決宣佈無效,同時,原傷害他人案的審理日期也已確定。科克的母親郵寄出兩萬 伍千美元現金——保釋金總額的百分之十,暫將其保釋出獄。霍普得知,既然她調查 地方檢察署的期限在重審科克一案日期之前即將期滿,因此科克要求由她代理下次重 審案件的事宜。 墨菲對她擺出一副置之不理的姿態。 科克獲釋後不幾天,蘇珊大律師來到霍普辦公室,敲著辦公室的門說:「我可以 進來嗎?」 「門開著呢。」霍普應聲道。 蘇珊走了進來,坐在一張由市裡提供的辦公椅上。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羅伯特·科克給縣律師登記處打過電話,試圖獲取你家電 話號碼。」蘇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怪事,」霍普說,「如果是為了他的案子與我接觸,為什麼不打這裡的電話呢 ?」 「我要是他的話,也不會往這兒打電話,他是這裡不受歡迎的人,霍普。」 「是啊,自從重審科克一案的消息一傳開,我也有同感,我與墨菲之間的溝通都 經你轉達信息,與其他人不過是見麵點點頭而已。可是一夜之間我成了明星小姐。」 「那你認為會怎樣?」蘇珊說完,端了一下肩膀。「科克在檢察署裡早已臭名昭 著,我第一次同你談論他時我還不知道。實際上,在我來這兒工作之前早已如此,幾 位檢察官為將他投入監獄而絞盡腦汁,你卻把他放了出來,他們恨死你了。」 「我開始理解你們內部監察人員在警察局調查中的感覺了。」霍普悶悶不樂地說 。 「這是個不光彩的工作……,」蘇珊吞吞吐吐地說,說完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你好像滿不在乎。」 「我要是在乎才見鬼呢。我在布魯克萊私人律師事務所找了份舒舒服服的差事, 要是在這兒再多呆上幾年,我也會像丹尼斯那樣發神經了。」 「大家最終都會這樣嗎?」 「很難避免。倘若整天除了罪犯誰也接觸不到,從早到晚,日復一日,你就會變 得疑心重重,看誰都像是罪犯。」她看了一眼手錶,「哎喲,我該走了,我只是想讓 你瞭解科克。」 「謝謝。」霍普說。蘇珊關門走了。霍普又坐回到電腦前繼續閱審檔案材料。 那天,霍普為查找一些舊檔案資料工作到很晚,她乘電梯下到底層車庫時都六點 多了,那裡空蕩蕩的,稀稀拉拉地停放著幾部汽車。正當她在錢包裡摸鑰匙時,一個 男人突然從她身後的水泥柱子後面閃了出來,擋住她的去路,朝她微笑。 霍普大吃一驚,鑰匙掉在了地上。她眼睛緊盯著這個陌生人。他的個頭與自己不 相上下,但壯實得多,穿著緊身工作褲,捲起來的T恤衫袖子下露出雙臂紋過的圖案 ,一頭金髮剪著平頭,左耳上掛著一隻晃晃悠悠的耳飾。 「嗨,」他說。「我是鮑勃·科克,我想你就是救我出獄的那位可愛的姑娘吧。 」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霍普一聲不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科克。 「難道你見到我不高興嗎?」科克歪咧著嘴,笑嘻嘻地問。 霍普猛然回過神來,急忙說:「當然,我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你。」 「啊,我認為去你樓上辦公室找你不是明智之舉,我和檢察官勢不兩立。」他的 臉上露出深深的笑意。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晚上加班?」霍普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車庫,有些不安地問。 「我並不知道,自從我獲釋後每天都注意你的行蹤,伺機單獨見到你。」他依然 微笑著,目不轉眼地盯著她。 霍普感到忐忑不安,她馬上說:「這裡不是談論此案件的地方。」 「你指定個地點!」他馬上追了一句,嘴角邊還帶著那一絲讓人討厭的微笑。「 我今天沒時間。」她再次拒絕了他。 「你定個時間。」 他步步緊逼,霍普無路可退。她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既滿足他的要求,又使自己 在公共場所不失身份。 「如果你去的話,我為你定個位子,星期五下午四點在喬叟餐廳,你知道那家餐 館嗎?」那是一個低檔次的東方口味的便餐館,鬧哄哄的,一點恬靜的氣氛都沒有。 「我當然知道啦。」 「到時候見,我會帶上你的卷宗複印件,我也建議你帶上所有有關文件,例如傳 票、保釋文件等等。清楚了嗎?」 他點了點頭,兩眼色迷迷地望著她,心裡想入非非。 「好啦,我得走了。」霍普輕鬆地說,但心裡仍很緊張。她故意背對著科克打開 了車門,以為他會從背後抓住她,她的心跳得非常非常厲害,咚咚作響,肯定他都能 聽得見。她強作鎮靜,慢慢地鑽進汽車,發動馬達,看也不看科克一眼。車子從他身 邊開過,她才從後反光鏡裡照了他一眼。霍普永遠也不會忘記目送她遠去的那副得意 洋洋的神態。 霍普開車駛下汽車庫的坡梯,在門口出示了證件。慢駛過門口後,又經過幾個裝 有自動交通指揮燈的路口,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輕呼了一口氣。她把車停在馬路旁 ,全身還在發抖。她伏在方向盤上,閉著眼,深吸了幾口氣。這時,她突然想到,科 克可能會開車跟蹤著她。她抬起頭,坐直身體,挺直了腰板。突然發現一位費城警官 正用冷峻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巡邏車就在她車前。 霍普的心又開始怦怦亂跳。警車上的藍色警燈正無聲地旋轉發光。感謝上帝,他 沒有拉響警笛,要不然她會被嚇得魂不附體。 「小姐,出了什麼事?」他的手摸著手槍皮套。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個癮君子呢? 不過,他的警覺是情有可原的。她完全可以想像到自己臉上的那種表情。 「沒事,警官先生。我只是覺得有些頭暈,沒別的,停下來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 「我可以看一下您的駕駛執照和身份證件嗎?」他說。真見鬼,除此之外,難道 他們就不會說些別的嗎。 霍普從座位上把手包拿過來,雙手顫抖著從中抽出錢包。 「請把證件從錢包裡拿出來,讓我看。」 霍普遵命照辦,而且還把地方檢察署證件也一同交給他了。他把三個證件檢查了 一遍,然後順著窗口遞給了霍普。 「你和丹尼斯·墨菲在一起工作?」他問道。 「確切地說,不是和他一起工作。我受市長之命,正率工作組監督地方檢察署的 工作。」 他態度很嚴肅地打量著她。「我在報紙上見過報道,」他說。看來他對霍普的工 作使命深信不疑。 「我可以走了嗎,彭謝克警官?」霍普看到他胸前佩戴的證件,上面寫有他的名 字。「我現在感覺很好,我得回家了。」 警官向後退一步,對霍普說:「戴維斯小姐,這兒不是停車的地方,以後假如你 需要休息的話,我建議請去停車場停車或在計時收費的路邊車位停車。」 下次我再遇到科克這樣的流氓糾纏時,我會記住該怎麼辦的。 霍普暗想。然後她大聲地說:「謝謝你,彭謝克警官,我會牢記在心的。」 彭謝克整了整警察帽,舉手敬了個禮:「晚安,戴維斯小姐,開車小心。」 「晚安,警官。」警官上了巡邏車,調頭開走後,霍普才驅車隨後駛入正常行使 車道。在第一個路口,她轉彎而行,避開了警官,繞了一圈又駛回原地方才驅車回家 。 她剛走進公寓門口,電話鈴驟然響起。 毋庸置疑,肯定是母親來的電話。第六感覺告訴她,在她一生中,無端禍起蕭牆 ,通常就是她母親有什麼不測。 霍普跌坐在沙發上,任電話鈴作響,不予理睬。她閉上眼睛,思緒如麻,這時錄 音電話接通了,期待著母親那語調冗平的長島口音。 然而,電話裡不是她母親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我是鮑勃·科克,我只想說 ,很高興見到你,希望星期五能再次同你相會。」 霍普愣住了,僵直地坐在原處,心不禁一沉。他怎會知道她家的電話號碼?電話 簿上沒有。不管他怎麼花言巧語,律師登記處也絕不會將家庭電話號碼告訴他。霍普 站起來,關了電話錄音,一股恐懼感頓時湧上心頭,她百般控制自己。事到臨頭,只 有考慮如何對付這個傢伙。她報警嗎?科克並沒有什麼不法行為,只是為一次約會, 為一個電話留言,就橫加指責,羅織罪名,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霍普撥通了瑪格的電話,碰巧她不在,電話錄音裡傳來喋喋不休的留言,霍普只 好掛機。 她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決定在上班時和蘇珊探討一下此事。 也許蘇珊有妙計良策,能圓滿地處理此事。 「那麼,你請我吃這麼豐盛的午餐,我該怎麼報答你呢?」蘇珊指著桌上擺在她 面前的雞肉沙拉三明治和一杯加冰的涼茶,開玩笑地對霍普說。她應霍普之邀正在共 進午餐。 「我有事請你出謀劃策,可我不想在辦公室談。」霍普說。 「請講吧。」說著話,蘇珊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昨晚我離開辦公室之後,羅伯特·科克把我堵在地下車庫裡,後來我回到家裡 他又給我家裡打了電話。我琢磨著應採取些什麼措施。」 蘇珊放下手中的三明治,驚呆地凝視著霍普。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請你給我出主意如何對付,不要評價我幹的蠢事。」「你 最好馬上告訴墨菲。」蘇珊說。 霍普哼了一聲,說:「我料到你會這樣說的。」 「說的是真的,不是說笑,霍普,我知道他令人厭惡,但如果羅伯特·科克跟蹤 我,我會找墨菲幫助我。」 「科克不是在跟蹤我。」 「不叫跟蹤,那你稱之什麼呢?」 「他要我代理他的案件。」 「胡扯。他一定使盡渾身解數,不擇手段,才弄到你的家庭電話號碼。你很清楚 他是個危險人物,那你為什麼還同意當他的法律代理呢?」 「我能說什麼拒絕他呢?」 「上帝啊,說什麼都行。告訴他你的委託人太多,工作忙不過來。或你將被取消 律師資格,無法受理委託,或身患絕症,已到晚期,拒絕他的理由太多了,都一樣行 得通。」 「他會識破這些謊言的。」 「那又怎麼樣?把他踢開不管就是了。」 「要激怒他嗎?那你想會有什麼後果。」 蘇珊喝了一大口涼茶。「我鄭重地告訴你,請墨菲來解決此事。」 「他只會給我講大道理。」 「不,他不會。你身遇險境時,他就是救世主,相信我沒錯。」 並非首次,霍普意識到蘇珊同她的上司已邁上愛情之舟。 「如果你不告訴他,我會的。」蘇珊語言十分強硬,叮囑了一句。她拿起三明治 ,又咬了一口。 「你不能告訴他!我讓你為我保密!」她生氣地提出了抗議。 蘇珊擺了擺手表示異議。「你難道情願讓虛榮心置你於危險境地嗎?我不會袖手 旁觀的。」 霍普瞪著她,希望她能放棄其主張,但蘇珊毫不示弱,無更改之意,目光對視, 嘴裡還嚼著香噴噴的三明治。 「就在今天,」蘇珊說,「否則,我去告訴他。」 霍普終於做出讓步,橫下一條心,要將此事告訴墨菲。二人吃過午飯,見墨菲正 在她辦公室門口等她。 「等一會兒,我還有點別的事。」他對霍普說。蘇珊耐人尋味地瞟了霍普一眼, 好像在說,現在正是時候,機不可失。 「一會兒見,霍普。」蘇珊輕鬆地說完便不慌不忙地向大廳走去。 「你的語言功能恢復了嗎?我以為你啞巴了呢!」霍普諷刺地說。墨菲還是一聲 不吭,跟著她走進辦公室,隨手關上門。 「昨晚我參加了警察互助協會活動。」他說。對霍普的諷刺根本就沒在意。「在 那兒我遇到了喬·彭謝克。」 「喬是誰?他……」霍普還想問,忽然想起來了,就是在市場大街碰到的那位警 察。 「他告訴我昨天攔住了你的車。」 「不是他攔住我是我早已停在那裡。我不明白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當他看完證件,知道你在檢察署上班時,他就想通知我,你昏沉沉的,好像是 趴在方向盤上,應該弄清楚你是昏過去了,還是交通事故受傷。」 「真荒唐可笑,我非常好,一切正常。他是不是每次例行查詢都要向你匯報?這 是什麼——這是黑社會老大的行規。」 「霍普,那天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你指什麼?」 「你不是那種精神脆弱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精神怎麼樣?」 他們兩人在這窄小的房間裡對面而坐,氣氛相當緊張。墨菲雙臂交叉在胸前,表 情十分嚴肅,霍普兩手緊握拳頭放在腰間。 墨菲終於忍不住了,他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以和解的口吻說:「你是不是要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這種突然的妥協和緩和,使她鬆了一口氣。霍普用力嚥了一口唾沫,心平氣和地 說:「昨天下班時,科克在地下車庫裡等著我。」 聞聽此言,墨菲的臉色頓時大變,黑裡泛白,「他有沒有傷害你?」他聲音沙啞 ,急切地問。 霍普連連搖頭。「他只是談話,說很高興終於見到了我,但是他的態度……」說 到這兒,她不禁渾身顫抖。 「什麼態度?」墨菲厲聲喝間,那雙藍藍的大眼睛猶如冰晶般的透明,閃閃發光 ,咄咄逼人。「低三下四,百般獻媚。那淫笑……你看見就知道了。」 「我見過,他還說什麼別的嗎?」 「他想要我在重審中當他的被告代理人。」 「還有呢?」 「我已同意星期五在喬叟餐館同他見面。」 「什麼?」墨菲突然大聲喊道,氣憤之極,恨不得動手打她,「你想找死嗎?」 「那是公共場所。」 「即使中午在泰晤士廣場,或聖巴特裡克節的遊行隊伍中見面,你也不應該同意 。此人用心險惡,卑鄙之極,難道還要再重複一遍嗎?你應該坦率地告訴他,你不能 做他的代理人。」 「我不想惹惱他。」 「你就不怕惹惱我?」他針鋒相對,一句不讓,氣憤地雙手抓頭。 「你沒有他涉嫌犯罪的記錄。」 「嗯,看來你現在害怕了?悔之晚矣,不是嗎?」他憤怒之極,看都不看她一眼 。在狹窄的空間,他來回踱步,霍普不得不連連後退,站在一旁。 「告訴我事情的詳細經過,原原本本,一字不漏。」 霍普又詳細敘述了那兩段情節,車庫的相見和電話相約。 「非常聰明,」墨菲自言自語地說,「他很精明。沒留下任何把柄,沒有犯罪事 實。」他冷笑著說,「如果我真捕了他,某些像你這樣的人會在五分鐘內把他保釋出 來,而他反過來要控告我們亂抓無辜,冤枉好人。」 霍普自知理虧,一言不發。墨菲句句在理,令人心服口服。 墨菲斜靠在她的辦公桌邊,以一名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地審視著她:「嗯, 這是你給我們惹的又一個麻煩。」 「我們?」 「好像現在我和你站在一起。」 「我該怎麼辦呢?」 「是我怎麼辦。我同你一起去會見他。」 「你不能去!」霍普喘了口氣說:「他見到你會發瘋的,他對你恨之入骨,是你 將他投進監獄。」他久久地盯著她,看得霍普滿臉通紅,面帶窘意,不敢看墨菲。 「好啦,我承認是我把事情搞糟了,真對不起。」她說。 「你必須告訴他,你不能受理他的案子。」 「為什麼?我找什麼理由?」 「告訴他,你對調查他的案件不感興趣。」 「我花費許多時間和精力剛把他釋放出來,之後就說不感興趣了?我真需要勇氣 和智慧來對付這一切。」 「無論告訴他什麼原因,有什麼關係呢?」墨菲與蘇珊所見略同。「關鍵在於, 你一旦斷絕同他的聘用關係,如果他再繼續騷擾扣留你或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我們就 有充分的理由拘捕他,他再沒有接觸你的借口了。」 「丹尼斯,我明白你在鼎力幫助我,但是你不能和我一起前去。我不知道如果見 到你,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墨菲咬著下嘴唇,默默地沉思,「那麼我派個他不認識的助手跟你去。他叫戴維 ·克林頓,身材魁梧,身體強壯,遇事冷靜,機智靈活,還會武功。現在戴維就是你 的助手了。」 霍普感激地點點頭。她很高興,因為墨菲採納了她的意見。 「我還會派些便衣警察隨時保護你,但類似這樣的法律擦邊球,我無能為力。」 他毫無保留地講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明白,」墨菲看著霍普,霍普也正視著他,「你幫我脫離險境,我感激萬分 。」她說。 他搖搖頭:「星期五不是這件事的終點,你很清楚,他絕不會輕易善罷干休。」 「我知道。」 「我必須走一步看一步,步步為營,我去同戴維先生說一聲,然後再回來。」他 轉向門口走去。 霍普走到他前面,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胳膊上說:「謝謝你,丹尼斯。」 他用拇指撫摸著她的下頦,這是他第一次充滿柔情地接觸她的玉體。 「你要令我發瘋了。」說完他開開門走了出去。 一天一天地數,時間過得很慢,星期五終於來到了,而那天又顯得特別漫長。一 直等到下午三點四十五分,戴維·克林頓終於出現在霍普的辦公室,當時她正整理她 的公文箱,不過這已是第二次了。一下午她無所事事,但總要忙些什麼吧。 「準備好了嗎?」戴維問,他真是個彪形大漢,足有六英尺高,看上去他不像律 師,反像個馳騁球場的橄欖球運動員。 「準備好了。」 「遇事要冷靜,不要慌。有我在,他不會耍什麼花招。」戴維又一次安慰她說。 但你不可能隨時隨地不離左右,霍普心裡暗想。她需要的是貼身保鏢。真是自做 自受。自己應為自己的困難處境負全部責任,想到這裡,她心裡好像倒了五味瓶,說 不出是什麼滋味。 是她使科克在世界上自在逍遙。 他們來到餐廳時,科克已恭候在桌旁。他看到戴維·克林頓和霍普在一起,那趾 高氣昂的神態,洋洋得意的微笑頓時從臉上消失了。 「你好,科克先生,這是我的助手戴維·克林頓。我們討論一下你的案子,他做 記錄。」霍普不冷不熱地介紹說。說完就到科克對面的包廂位子坐下。 戴維向科克伸出了手,作好了握手的準備,但科克視而不見,不予理睬。 「你沒有告訴我要帶他來,」科克陰陽怪氣地說。戴維就坐在霍普旁邊的位子上 。 「我們在一起工作。」霍普的謊撒得很圓滿。 科克兩眼直勾勾地瞪著戴維,但什麼也沒說。 霍普例行公事,簡單概述他的案情經過,戴維就裝模作樣,盡職盡責地在筆記本 上記些什麼,還不時提出幾個自己想出的問題。很明顯,儘管科克滿懷怨氣,怒氣衝 天,但不得不假戲真做,真是偷雞不成失把米。約一個小時後,霍普神氣地關上公文 包說:「科克先生,我想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再查閱一下我所有的資料,然後和你 聯繫,決定是否受理你的複審。」 科克咧開嘴,一臉苦相,「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認為你已同意作我的代理人了。 」 「我是同意考慮一下,然後再看是否適合我的日程安排。」 他瞇著眼,噴射出陣陣寒光。他將霍普和戴維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後站起身來。 「我有錢,」他冷笑著對霍普說,「如果錢能使你改變主意,告訴你,我母親已 賣掉了房子,來為我的複審工作提供所需的資金。」說完他信步走出飯廳走廊。透過 窗戶,他們看到他走出了門口,一路小跑下了樓梯。 「多麼狡詐的傢伙,」戴維說完深深地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冰水。「我應該洗 個澡,我怎麼覺得應該洗個澡才好。」 「你覺得這事怎麼樣?」霍普感到有些緊張。 「很好。我跟你說過,有我在邊上,他不敢怎麼樣。他是膽小鬼,他們這種人從 來不敢正面較量。」 「他知道我帶你來是為了保護我。」霍普說。 「那又怎麼樣?」 「他感到技遜一籌,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別提他了,」戴維說,「你就當他是從鞋子上掃一掉的一隻臭蟲,下周打個電 話給他,告訴他你沒時間受理他的案件,不就完了嗎。」 「你不想吃點什麼嗎?」戴維拿起菜單問道。 霍普一生中從沒覺得像今天這樣沒胃口。 霍普回到辦公室繼續埋頭工作,但是她仍提心吊膽,說不定羅伯特·科克隨時都 會出現在房間的任一角落。她後來打電話通知說不能做他的律師,科克無聲無息地拿 著電話,後來突然冒出「非常感謝,狗東西。」就掛斷了電話。 她對科克的反應始終感到放心不下,總是心有餘悸。 墨菲一直密切注視著勢態的發展,每天都同她聯繫,詢問情況。一連幾天,一切 都很正常。霍普也試圖把科克的影子從腦海中驅趕出去。日久天長,一切都會淡忘的 。但就在這關鍵時刻,兩周後的一個星期五晚上,她回到家裡,遇到麻煩。 她正期待著同瑪格表兄的約會。本來他已經相邀數月之久,出於禮貌她答應同他 共進晚餐,這樣既可以忘卻煩惱,又可甩掉這個包袱,當然她需要變換一下生活方式 ,消遣消遣。她將車停放在公寓樓後邊的停車場,剛跨出車門,心想回屋後沖個澡, 再去赴約,於是她彎腰到後座上去拿公文包,突然,一隻粗魯的大手死死地抓住她, 同時另一隻手野蠻地摀住她的嘴。 「嗨,」一個刺耳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還記得我嗎?」 霍普馬上意識到這人是科克,一時驚慌失措,以前學過的防身術此時也忘得一乾 二淨。驚恐之下,早已無力反抗,只有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你以為把我甩掉了,是嗎?」他獰笑著把她的雙手擰到背後。「把那大猩猩帶 來,然後你像扔燙手的熱土豆一樣把我甩在那兒,怎麼回事,大律師?不喜歡罪犯同 你太親切?」 科克把她扭到汽車車蓋上,用身子擠壓著她,此時霍普眼裡湧滿了淚水。「你現 在覺得怎麼樣?我盛氣凌人的小姐,再說什麼『我沒有時間』,戴維斯,」他低聲說 。「是不是讓我嘗嘗你的味道?你他媽的為誰留著呢?」他騰出一隻手,抓住她的襯 衫領口向下猛扯,衣服撕到腰處,坦露出綴有花邊的胸罩和豐滿的胸部。他貪婪的目 光盯在霍普的身上,頃刻沉浸在迷醉之中。霍普拚命掙扎,拳打腳踢,科克火冒三丈 ,揮起拳頭,重重打在她的臉上,頓時她眼冒金星。 後來不知何故她掙脫出來,因為毫無準備,竟四肢著地,重重跌在柏油路面上。 她茫然抬起頭,發現墨菲的拳頭正猛擊著科克,他搖搖晃晃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 之力。霍普撿起被撕碎的襯衫,遮住上身,她試圖站立起來,卻搖搖晃晃地跌靠在車 旁,兩個搏鬥男人打鬥的叫喊聲和受傷的呻吟聲,以及霍普的耳鳴聲,使她恍恍惚惚 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墨菲怎麼來這兒的?他如何知道的?她百思不得其解。這時 ,墨菲猛擊一拳,打中科克的下巴,他踉踉蹌蹌跌撞在汽車擋泥板上,然後慢慢地滾 落到地上失去了知覺。 墨菲隨即來到霍普身邊,「你沒事吧?」他氣喘吁吁地把她拉起來,雙手攙扶著 她。 「我想沒事。」她有氣無力地說,雙手緊緊抓住墨菲。「我只是……嚇……嚇壞 了。」說完她哭了起來。 霍普哭泣了幾分鐘,墨菲把她散落在臉上的頭髮向後撥去,用手理著她的頭髮, 使她慢慢平靜下來,當她從萬分驚恐和畏懼中醒來之後,迫不及待地問:「你怎麼知 道的?」 「我並不知道,我只是記得他喜歡在停車場作案,所以兩個星期以來,我每天晚 上跟著你回家。」 霍普驚奇地注視著他,這時大樓的保安人員從拐角處跑過來,雖然來遲了,卻反 應還算迅速,當看到科克俯伏在地上,他停住腳步。 「我接到了擾亂治安報告。」他一邊說,一邊看著霍普和墨菲,期待著他們作出 解釋。 「有人強姦未遂。」墨菲對他說,「我是地區檢察官墨菲,我要送這位女士回她 房間。請你叫一下警察。你可以替我看守這名嫌疑犯嗎?」墨菲從夾克衣袋中掏出一 張名片。交給保安,保安雖不情願,但也無法拒絕。他心領神會地瞅了科克一眼。對 霍普非禮的人此時就像一條死鰭魚一樣具有危害性。一旦弄清了是非,那保安人員就 認為任務更加重要,他低聲回答說:「當然,先生。」 「你有手銬嗎?」 「沒有,先生。」 「那麼就用你的皮帶把他捆起來,好好看管,別讓他跑了,等到警察趕到帶走他 。你可以用我車裡的電話,就在拐角那裡,黑色轎車,車門開著沒鎖。」 「是,先生。」那警衛回答完轉身執行任務去了。 霍普昏沉疲乏地倚靠在墨菲的肩膀上,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他們上了電梯,他從她 包裡找鑰匙,從搖椅里拉來一塊旅行毛毯蓋在她膝蓋上。 「你感覺怎麼樣?」他問道。霍普睜開眼,發現他手裡拿著電話在屋裡徘徊。 「渾身麻木,精神恍惚。」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嘴唇,疼得她猛地向後一縮。 「明天早上你的嘴唇就會又厚又大,現在已經有點腫了。」他憐憫地說。 霍普呻吟著躺靠在沙發坐墊上,用旅行毛毯裹住身子,她突然覺得渾身發冷,止 不住打哆嗦。 「休,我是丹尼斯。」墨菲突然對著電話說,「請你趕快按這個號碼給我回電話 ,情況緊急,立即回電。」 「你剛給誰打電話?」霍普問。 「我的哥哥,他是名醫生。就是給你開處方的那位。他從不在家,但每隔半小時 他會檢查一遍留言。」 「你為什麼說情況緊急?」 「因為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照照鏡子,你會明白的。」 「非常謝謝,」霍普盡力使自己思維清楚一些。「你能幫我打個電話嗎?」 「當然可以。」 「我今晚有個約會,電話號碼就記在檯燈邊的筆記本裡,請告訴他我……不舒服 ……幾天後我再電話解釋一下。」 墨菲打電話留了言,然後回來坐她旁邊,凝視著她的臉龐。 「別這樣盯著我,」她有氣無力地說,「我能猜到我是個什麼樣子。」 「你臉色蒼白,渾身打顫,就像火車通過第三大道的高架鐵路時那樣顫動。有白 蘭地嗎?」 「沒有。」 「好,有什麼喝的嗎?」 「我不知道,打開那個櫃子看看。」霍普示意她的餐具櫃。他走過去找出了一瓶 。 「把這個喝下去。」他命令道。 霍普嘗了一小口,然後一口氣喝了幾口,嗆得她直閉眼搖頭。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這對你有好處,我保證。」 「別讓我再喝了,饒了我吧。」她輕聲說。眼裡還擠出了幾滴眼淚,她不好意思 地轉過頭去,避開了墨菲的視線。 墨菲緊靠著霍普在沙發上坐下,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她已精疲力竭,無力做出拒 絕的表示。只記得同他以前有過溫暖的擁抱。霍普像一隻小羊順從地把頭伏在他肩膀 上,閉了眼睛。 「對不起,」墨菲低聲說,把她舒舒服服地抱在懷裡。「我想要你滔滔不絕地說 話,就會忘記那可怕的一幕……」越說越慢,聲音越來越小,雙方都陷入沉默。他用 毛毯緊緊地裹在她身上。 「告訴你。」霍普感覺到酒性發作,熱乎乎的暖流在全身蕩漾。 「什麼?」 「你不會說是我告訴你這樣做的吧?」 「不會。」 「為什麼不會呢?」她的聲音微弱,有些模糊不清。 「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就謝天謝地了。」他回答說。以後的事霍普全然記不清了 ,她安靜地睡著了。霍普一覺醒來,發現起居室裡坐著三位男士,個個都注視著她。 她頭下枕著枕頭,但不見墨菲的蹤影。 「丹尼斯在哪兒了」她睜眼便問。然後掙扎著坐起來,逐一打量著不速之客。 「他在臥室裡打電話。」一個酷似墨菲的人搭話了,他手裡拿著血壓計。霍普馬 上推斷出這就是休,那位醫生。另外兩個穿著制服的是警察。 「我是休·墨菲。」第一個人說,「這兩位警官正等著詢問情況。我想給你檢查 一下身體,如無問題,再接受他們的詢問。」 「我清醒得很,完全可以提供案情報告。」霍普說著挺直了腰板。 「讓我作出評判結論吧。」他量血壓,聽脈搏,檢查臉上的傷口,然後站在一旁 ,對警察說:「好了,沒有問題,你們現在可以問話了。」 大個子警察站起身來,拿出筆記本,「我是肖斯塔克警官,這位是狄龍警官。」 他介紹說。 霍普向他們點頭示意,表示歡迎。 「請您如實地告訴我們,在地方檢查官墨菲趕來之前,科克如何對你非禮施暴, 原原本本,點滴不漏。」 霍普像過電影似地將事情詳細複述一遍。肖斯塔克不時地插問有關細節問題並詳 細作了記錄。整個調查過程簡單順利,只有一個問題真使她難以啟齒,處於窘迫的境 地。 「這麼說是強姦未遂,沒有成功。」肖斯塔克一邊提問,一邊低頭在紙上記錄, 也覺得不好意思,看也不看她。 「沒有,」霍普回答。她的臉色緋紅了。墨菲站在一旁毫無表情地旁觀。「他撕 下我的襯衣和胸罩,使勁往下拉我的裙子,我是說,他想,但是「但是墨菲突然出現 ,粉碎了他的美夢。」肖斯塔克問,最後停下筆,注視著她的目光。 她面帶羞色,遲疑地點點頭。 「沒什麼難為情的,戴維斯小姐,」肖斯塔克平靜地說,「強姦是暴力犯罪,你 是無辜的受害者。」 霍普又點了點頭。 肖斯塔克合上筆記本,說:「就此為止吧。我目前還不能肯定指控他犯有什麼罪 ,可能是一級威脅,嚴重性騷擾,再加上強姦未遂罪。我們要和地方檢察官墨菲討論 一下。但我必須說明,你是不幸之中萬幸的女士,假如墨菲沒有及時趕到,那後果就 不堪設想了。」 霍普沉默不語,但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可當時並沒覺得是一種幸運。 墨菲從她的臥室裡走出來,對大家說:「案發記錄全部備好,等待他的就是提起 公訴,你們的工作做完了。」 肖斯塔克點點頭,表示同意。 「休,你來照顧她。」墨菲對他哥哥說,「我和他倆出去一下。」 休和墨菲交遞了一下眼神,會意在不言之中。 三人走出公寓,避開了霍普,說什麼她也不會聽到。墨菲問:「警官,情況怎麼 樣?」 「很好,她表達連貫,思路清楚。剛剛受過驚嚇,否則會更完美。比我以前詢問 同樣受害人情況好得多。」肖斯塔克回答說。 「她是不是派到檢察署作調查的那個人?」狄龍問,「市長辦公室派來的?」「 正是。」 「那麼是她把科克救出了監牢。」狄龍說著若有所思地看著同伴,「我在報紙上 得到的消息。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墨菲一把揪住狄龍的脖領,咬牙切齒地說:「她在履行職責,我的狄龍警官。如 果你不把這事宣揚出去,我會感激不盡。」 狄龍無動於衷,毫無反應,肖斯塔克見狀立即插話說:「沒問題,墨菲。」 「謝謝了夥計們,我還是回她那兒去。」他邁步離去,兩個警官迷惑不解地盯著 他的背影。 「究竟是怎麼回事?」狄龍疑惑地問。 「笨蛋,你還不明白,狄龍,還要在空中做廣告嗎?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已迷上 那女孩子。」 「墨菲?」狄龍輕蔑地一笑,「我不相信。」 「嗨,事實就是如此。」 「但不會是他!自從他妻子死後,這鐵石心腸的漢子都沒同女孩子約會過,真假 不知,但至少城裡的人們都這麼說。」 「嗯,我想情況就要變了,在屋裡時你沒看那姑娘嗎?是面目全非慘不忍睹,但 可以說是位漂亮的姑娘。況且他們朝夕相處天天廝守,就是你沒有愛因斯坦那樣的腦 子,也能猜得出來啊。」 狄龍嗤地一聲笑了。 「走吧,」肖斯塔克也笑了,「回警察局吧。」 墨菲回到霍普房間,休正在給霍普開鎮靜劑的處方,準備去買藥。 「我不想吃那藥。」霍普正說著。 「她不能吃那藥。」墨菲幫腔說。 休看看墨菲又看看霍普,皺著眉頭,雙眉倒立,好像他們是喜劇演員在演戲。 「我已經給她喝了酒,」墨菲補充說。 「你瞧你幹了些什麼?沒有執照就當實習醫生了。」休問他的弟弟。 「我給她喝酒是讓她鎮靜。」 「就像過去的電影裡那樣。」休乾巴巴地說。他摘下眼鏡,折好放進衣袋,把處 方遞給了弟弟。 「我不需要鎮靜劑。」霍普說。 「你現在也許不需要,但有時這種遭遇會留下後遺症。幾天後你可能會覺得…… 坐臥不安……或者你心理恐懼無法入眠。聽我的,就按照藥瓶上的說明服用吧。」 霍普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點頭服從醫生的囑咐。 「還有,如果你覺得需要聽取意見或傾訴苦衷,談天解悶,我可以推薦一位女心 理學家」。 「謝謝。」霍普乾脆打斷了他的話,「我認識城裡強姦受害者康復中心的人。」 「啊,當然你也認識啦,」休謙讓地說著,環視四周尋覓著他的藥包。 「我要走了。」 「謝謝你來為我治療。」霍普由衷而言。 「我可以和你再說幾句嗎?」休直截了當地對弟弟說。墨菲隨後跟他進了大廳。 霍普又倒在沙發靠墊上,眼睛難以睜開,只得閉目養神。所有的悄悄話對她每一 根神經都是很大的觸動。 「這是怎麼回事?」休在客廳裡對墨菲說。 「你說什麼?」 「她是不是那個幾天前被燙傷的女孩子?」 「是的。」 「她是什麼喪門星?」 「這事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 休抓住弟弟的胳膊說:「丹尼斯,你和她粘上了?」 「沒有,我是說,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事情明擺著。」 「我沒有和她睡覺,好了吧?」墨菲雙手向下叉著腰氣憤地說。 「但是你想和她睡,想得要命。」 墨菲沒有回答。 「我認為我有權問你。」 「是嗎?」 「得了,丹尼斯。我知道克萊爾死後你是怎麼熬過來的。自那以後你就與女人世 界隔絕,沒有哪個女人能闖進你的心扉。你獨守著心中的那塊淨土。我替你安排過多 少次約會?又有你的熟人、朋友給你安排過多少次約會?你都拒絕了。現在我看出來 了,你像佛羅倫薩的夜鶯一樣圍著她盤旋,不離左右。此情此景我不得不問清楚,這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沒通過別人,單獨發現了她,你就不滿意啦?」墨菲覺得很可笑,便反問道 。 「發現她?這麼說你迷上她羅?」 「可能吧。」 「她知道嗎?」 「毫無疑問,她是我所見過的最愚蠢、最蠻橫、最固執的女人。」 「我明白了。」 「她還在法學院讀書時,我一度有意約她。可是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她已有所愛 。所以我只好罷休了。後來克萊爾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但是自從幾年前與她邂逅後, 我腦海裡一直存留著那難忘的回憶。我不住地觀察她,思念她,但從沒打過她任何主 意。」 「然後市長就派了這條狗來咬你。」休說。 「對。」 「你打算怎麼辦?」 「沒有主意。」 「現在不要強迫她,她有了今晚的經歷以後……」 墨菲眼睛瞪得圓圓地看著他。 「好啦,好啦,」休緊接著說,「我明白,你自己更清楚,但是同科克的瓜葛定 會使你聯想到克萊爾的不幸遭遇。」 墨菲沉默不語,表情冷峻。 休看了一眼手錶。「我遲到了。」他說:「你真不要我給你處理一下擦傷嗎?就 擦點消毒水和碘酊。你的指關節都掉皮了。還有明天早上你就成為英雄人物了。」 墨菲笑了。休高尚的醫德風範,使他想起了他們的母親,一位疼愛兒女的慈母。 「我已經告訴過你,不用。我只是想沖個澡,一切都會好的。回家去吧。向瑪莎 和孩子們問好。另外非常感激你能及時趕來。」 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後向電梯走去。 墨菲回到房間裡,對霍普說,「你怎麼樣?」 「比你走的時候好得多了。」她回答道,「你們兩個在談些什麼?」 「噢,一點家務事,沒什麼。」他含糊其辭地回答。「你感覺怎樣?」 「很緊張。」 「緊張什麼?」 「今晚我一個人在家。」 他頓時愣住了。 「瑪格不在城裡,鄰居佩吉度假去了,我寧可叫德拉庫拉這樣的吸血鬼來,也不 能叫我母親。」她打開了話匣子。 「你是不是在暗示要我留下來陪你過夜。」他說。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霍普驚呆地瞪大眼睛,自己所做的暗示太可怕了。是不是我醉了?就那麼兩盎司 酒,還是幾個小時前喝的?我嘴裡怎麼冒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沒那意思,」她急忙更正。 他眼睛盯著霍普,她依然蓋著旅行毛毯,蜷縮成一團好像從外星逃出來的避難者 ,其面部表情同遭受滅頂之災的倖存者一模一樣。 「我只覺得不安全。」她平靜地說,「我知道這種想法很愚蠢,科克目前正在監 獄裡。」 她喉嚨裡就像堵了一塊東西,哽咽地說不下去了。墨菲完全有理由向她發火,但 他沒有,他只是坐在那裡像保姆一樣照顧她。 蘇珊說得對。當需要他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墨菲是個大好人。 「我很疲憊。」她小聲說。眼睛裡又盈滿了淚水。難道她就不能不哭嗎?她無法 控制自己的感情。她這樣感情失控的次數不多,最後一次是父親去世的時候。 「讓我扶你去床上睡覺吧。」他說完,便攙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她雙腿發軟絆 了一下,直打趔趄。墨菲只好將她抱進臥室。他連燈都顧不上開就拉開床罩安頓她躺 下,替她蓋好鴨絨被,一直蓋到她的脖子上,只露著臉。 「我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說著,幫她掖好被子。 霍普想到阻止,但只能軟弱無力地擺擺手,就閉上了眼睛。墨菲等到她平靜地入 睡後,才躡手躡腳地溜出臥室來到客廳,隨手關上了門。 他的腦袋像敲鑼一樣嗡嗡作響,他走進浴室,在放藥的櫥裡想找點阿斯匹林吃。 看見自己鏡子中的面容,他大吃一驚。看起來就像孩提時代最崇拜的荷蘭畫家一凡高 的自畫像。亂蓬蓬的頭髮,眼睛噴射出憤怒的目光,他猜想這是同科克殺人行為不共 戴天之仇的後遺症。他終於發現一瓶阿斯匹林,用自來水沖服了三片。然後他回到客 廳,給自己倒了一杯烈性酒,墨菲端著酒。坐在霍普剛才休息的地方。 他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超越了某種關係的界線,每天暗送她回家,以防萬一,看 見科克在霍普身上亂摸時,真想殺死他。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想殺人,第一次是克萊 爾過世的時候。他從沒想到還有第二次憤怒到如此地步。 霍普的身影時時刻刻都浮在他的眼前。他第一次在模擬法庭辯論時遇到她,就一 見鍾情,後來發現她已另有所愛,他曾極度失望。在他和克萊爾共同生活的短暫日子 裡,對霍普的思念之情也隨之消失殆盡。但是當霍普重新出現後,他不斷地在律師聚 會和政治活動中同她碰面。他感覺到那份舊情又撥動了他的感情心弦。 事實上,霍普對他並不在意,這並沒動搖他的追求。而後來她被派來監察署的工 作,自己的領域被心目中的玫瑰插手,內心自然矛盾。這種心理當然會產生牴觸情緒 ,不積極配合工作。怪不得她從不聽他那一套。 他喝了一大口酒,覺得頭痛緩和了一些。他真想舒舒服服洗個澡,但他太累了, 一動也不想動。等到明天早上再說吧。他想到應該給辦公室打個電話問一個情況,又 一想還是明天早上為好,他頭枕霍普枕過的沙發墊,拉過運動毛毯蓋在身上。便酣然 入睡了。 墨菲早晨六點一覺醒來,房間一切都很陌生,不知身居何處。他坐起來環視一下 四周,才猛然醒悟,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件。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繞過咖啡桌,輕手 輕腳地走向霍普的臥室,打開一門縫,朝裡掃了一眼。她還在睡覺,依然保持著昨天 晚上把她放在床上時的姿態。 她嘴上的瘀傷都發紫了,上嘴唇也扭曲變了形。目睹這一切,胸中復仇的火焰又 重新燃起來。科克正在大獄裡,真是太便宜他了。 墨菲回到客廳,給警察局打了個電話,落實了提審科克的時間,然後聽了一下家 裡錄音電話。休又告戒他要慎重從事。掛斷電話,心中暗自高興。這時他想喝杯咖啡 ,就走進廚房。 他煮好了咖啡,又想到早該沖個澡了。是不是應該回家沖呢?霍普在睡覺,他也 知道在這裡沖澡有失文雅風範。也許在她醒來之前他已經洗完澡穿好衣服了,他決定 冒險,於是他端著咖啡走進了浴室。 這也算是閨房了,牆上貼著大紅大綠的花壁紙,還掛著一個白色的柳條架子,裡 面滿滿地裝著大堆毛絨絨的粉色浴巾。洗漱池旁放著梳妝台,穿衣鏡板上擺滿了各式 各樣瓶瓶罐罐的化妝品。拿起一隻形狀似天鵝一樣的瓶子,使勁地嗅著瓶蓋。那氣味 和她的一樣。他慌忙把它放回原處,好像灼手似的。 墨菲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顯得比昨晚好得多。但是現在急需刮鬍子,黑色胡茬 子顯得他一副凶殘相,他皺著眉頭看了看放在洗漱台上的微型銀色剃鬚刀,拉上了浴 缸簾。調試那冷熱水龍頭,終於調好了水溫。打開噴頭閥門,一股溫水從淋浴頭噴灑 而下。 他正用霍普的粉色香皂在身上打著泡沫,突然聽到隔壁有響聲。他彎腰關上了閥 門,什麼聲音也沒有。他又繼續沖澡,當他漂洗頭髮時,又聽到了聲音。誰在抽噎? 他關上水龍頭,邁出浴缸,瞄了一眼脫掉的那堆衣服,然後抓過一條浴巾,圍在腰上 。他走到客廳裡,聲音更大了,是從霍普的房間傳出來的。來不及多想,他推開門闖 進了她的臥室。 霍普正在做惡夢,不斷地在床上打滾,還發出呻吟聲,床單早成了一團。他坐在 床邊抓住她的手,想要喚醒她,但她還是在夢中,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哭泣。因此他 把她拉過來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地說著話。在他溫柔的耳語撫慰下,她不再掙扎 了,慢慢睜開眼睛。片刻之後,她才辨認出懷抱她的人是誰。她猛地伸手摟住了他的 脖子,驚喜地癱倒在他懷裡。像哄嬰兒那樣,他輕輕地來回搖晃著她。 「科克剛才來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不,他沒來。這是個夢。」墨菲回答。 「和真的一樣,」她戰慄地說。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墨菲說著把她抱得更緊了。這是天底下最自然的事 ,他用唇吻著她的脖子,而後移向她肩膀上裸露的肌膚。霍普鬆了口氣,舒服地躺在 他的懷裡,又閉上了眼睛。 「你全身都濕了。」她喃喃地說。 「我正洗著澡呢,」他說著。嘴唇繼續向下吻去。她仍穿著打鬥中科克撕破的上 衣,胸部幾乎全部裸露。墨菲彎下腰來,一隻手緊緊抱著她的腰,透過薄薄的絲綢衣 吻著她的胸部,霍普呼吸急促,弓起了腰。墨菲的另一隻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腿,然 後慢慢地把她抱到膝上。 「很久以來,我一直想得到你。」他低聲說道,霍普把手插進他濕漉漉的頭髮裡 ,用力抱住他的頭。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衝動,因此更激動了她充滿柔情的渴望。 「是從我和你一起工作開始嗎?」她輕聲地說,陶醉在親吻的幸福中。 「不,在那以前,」他咕噥著,「很久以前。」他移動了一下身子,準備把她放 到床上時,浴巾滑落在地上。她一把拉住他,他那滿是胡茬的臉緊緊地吻在她臉上。 當他們在嘴唇碰在一起時,她舒服地呻吟著。當碰到科克打的傷口腫塊時,她突然大 叫一聲,一把推開了他。 「怎麼啦?」墨菲喘著氣坐起來,胸脯上下起伏著。 霍普搖搖頭,無法回答。眼裡充滿了淚水。 「我做錯了什麼?」 「你弄疼了我。」她急促地說,用手摸了摸嘴唇。 「對不起。」他說完從地上抓起浴巾,又圍在腰上。 「這不是你的錯。」 「是,這是我的錯。我不該逼你。休已經警告過了,真是個蠢貨,我怎麼這麼快 就忘記了呢?」 「你沒有逼我,」但他根本沒聽,逕直朝門口走去。 「我穿好衣服就走,」他說。 「等等……」霍普不願他走,想要下床來,但腳被床單纏住了。他走進浴室,隨 手關上門。她翻身跳下床,一眼就看到穿衣鏡中的自己,胸前幾乎暴露,襯衫的扣子 全被撕開,因此像披著夾克一樣來回飄蕩。她把它脫下來,從衣櫃中抓起一件浴衣, 跑著出去趕他。 她剛走進客廳,墨菲正好走出浴室。鬍子沒刮,穿著昨晚那套衣服,襯衣上撕開 了一個口子,西服皺巴巴的,領帶搭在脖子上沒系。顯然他要走了。 「丹尼斯,請留下來聽我說,」霍普剛要繼續,他就擦身而過走開了。 「不能,我得走了。」他說。 「你為什麼一定要走?」 「有事要做。」 霍普跑到門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你能不能別這麼固執?」她雙眼緊緊盯著他問 。 可笑的是,在他要離開的時候才覺得他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富有魅力,濕漉漉的頭 髮呈波浪狀,因情緒激動臉色通紅,眼中閃閃發光,臉上滿是胡茬,恰是一副海盜的 樣子。 「我不是固執,」他回答道,避開了她的眼睛。 「那你要幹什麼?」 「我要走。」 霍普歎了口氣,「我不是反抗你。」她柔聲地說。 「你當然在反抗,你也應該反抗。昨晚你幾乎被強姦,而12個小時後,我同樣對 你施暴,我應被槍斃。」 霍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丹尼斯,你瘋了?這兩件事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但他已沒有心思聽下去。「如果要醫療的話,就給休打電話。我把他的電話號碼 放在電話旁邊了。你覺得能回來上班時,請告訴我們一聲。」他轉身走了出去,隨手 拉上了門。 ※※※ 「他就這樣走了?」瑪格瞪大著眼睛,吃驚地問。接著,喝了一口涼茶。 「走了,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他。蘇珊打來過電話,讓我休息幾天。他哥哥也打 電話來詢問我是否完全恢復。但是尊敬的地方檢察官先生一句話也沒有。」霍普停頓 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塗著唇膏。她嘴唇上的紫色腫塊已消腫,變成了深紅色,但那兒 的皮膚仍未痊癒。 「我弄不明白,」瑪格說。 「我想和他做那種事,瑪格,我確實想。」 瑪格沙啞的聲音說:「別說下去了,一想到這我就覺得軟綿綿的。」 「其中必有內情。」 「也許自從他妻子死後,他就害怕再次捲入愛情的漩渦。也許你給了他一個恰當 的借口從困境中解脫出來。」 「我想我愛上他了。」 「你現在決定了。以前你總是跟我抱怨他,我的耳朵都要起繭了。」 「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根據他以前的行為推斷,我回去上班後,定會像躲避麻風病人一樣 躲著我。」 電話鈴響了,響過三聲之後,霍普拿起話筒,靜聽了好長時間才開口說:「好, 謝謝閣下,我已經好了。」她無聲地對瑪格說:「市長電話。」瑪格聽了扮了鬼臉。 霍普聽了會兒又接著說:「感謝您的關心,但我已好了。」 瑪格站起來,又倒了一杯冷茶。 霍普聽了好一陣子才說:「你真的認為有必要嗎?」 瑪格掃了她一眼。霍普的語氣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當然明白。」霍普肯定地說。 瑪格迷惑不解,皺著眉頭,霍普不耐煩地搖著頭。 「當然,我會和你聯繫的。」霍普說:「謝謝你打來電話,再見。」 「什麼事?」霍普放下電話,瑪格急忙問。 「市長解散了對地方檢察署的調查組。」霍普平靜地說。 瑪格放下手中的杯子。 「看來我與科克的歷險遭遇起了決定作用。」 「詳細地說,就是你的調查活動將一個惡貫滿盈的罪犯放虎歸山,魚肉市民。保 守派以此為把柄,極力反對。他們絕不允許此類事件發生。」瑪格說。 「大概是這樣吧。市長大人星期一要召開記者招待會,要我報告一下調查結果, 312件重審案中,只有兩件可以重審,其中一件就是科克的。這樣的話,市長決定沒 有理由再繼續審查下去。」 「他是不是認為那就可以掩人耳目?」 「可能不是,而是調查真的結束。那正是他的目的所在。上帝不允許我再釋放一 個強姦犯。」 「你把科克的案件提出來重審是對的,」瑪格安慰地說,「他或許是社會渣滓, 但是,根據法律,他沒有受到公平的對待。」 霍普疲倦地搖搖頭。 「我想你會重操舊業,但比預計的提前了。」 「那我就再也見不到墨菲了。」霍普悲傷地說。 「得了,別那麼傷心,他又不會死掉。」 「但在工作時我見不到他了,是嗎?」霍普反問道。 門鈴響了。 「我的天,我今天可出名了。」霍普說著開了門,原來是蘇珊大律師站在門外。 手裡拿著一束雛菊。 「我在執行一項慈善使命,前來慰問病人。」蘇珊鄭重宣佈。 「我又不是病人。」 「好吧,那麼我就是前來拜訪。」 「進來吧。」霍普說著閃身請她進來。 霍普把蘇珊介紹給瑪格,兩個客氣一番,最後瑪格對霍普說,「霍普,我得走了 。我有一大堆事要做。明天再給你打電話。」瑪格走後,霍普滿屋尋找又高又大的花 瓶來裝那一大束鮮花。 「隨便坐吧。來杯冷茶怎麼樣?」 「可以,」蘇珊坐在沙發上,霍普把鮮花放置妥當後,給她倒了杯茶,坐在旁邊 。 「我想你也聽說了吧?」蘇珊說。 「市長剛剛打來電話。」 「消息傳得真快。」蘇珊說。 「聽起來好像他要盡快結束我的工作,讓我銷聲滅跡。墨菲一定會欣喜若狂。」 「沒那麼明顯。自從你遇到科克的麻煩後,他一直都焦慮不安。」 「真的?」 蘇珊點點頭。 「看誰都不順眼,整天,板著面孔。我想這是可以理解的——這件事引起他對妻 子的無限懷念。」 霍普向前傾著身子,聽得津津有味,「到底他妻子發生過什麼事?人們提起這件 事總是輕描淡寫,躲躲閃閃。我也不敢冒昧地直接詢問。」 「直到現在,」蘇珊笑嘻嘻地說。 「是的。」 「嗯,說來話長。墨菲生於費城南部最貧窮的地區。母親死後,他和哥哥淪為孤 兒,相依為命,後來由基督教在俗人員撫養成人。他靠運動員獎學金上完專科,靠半 工半讀上完法學院。」 「他哥哥是個醫生。」「說真的,那確實來之不易,你想他們一個十歲,一個十 二歲時就失去了父母,不管怎麼說吧,他後來好像和一個很有前途的富商女兒結了婚 ,從此就結束了他拮据的生活。」 霍普一邊聽,一邊把這點點滴滴的歷史同她現在所認識的這個頑固男人聯繫起來 。 蘇珊歎了口氣,「後來在一個晚上,他懷孕的妻子到城裡接他一起去吃飯,當時 天色已晚,法院開庭還沒有結束。她就開車到市內一個加油站加油,在那裡她被一夥 歹徒殺害,同時也將保險櫃洗劫一空。」 「噢,我的天啊!」 「瞬間一切都完了——什麼婚姻,孩子,一切一切。打那以後,墨菲放棄了他私 人律師的職業到地方檢察署當了檢察官。不到四年時間就升到了現在這個職位。」 霍普沉默了好久才開口說:「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蘇珊苦笑著說:「可能你還沒有經受過這種失落感,我曾經迷戀過他。」 霍普沒有說話。 「我決定搬到紐約去,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避開他。像我這樣滿腔熱情,帶著熱烈 的感情,而得到的都是仁慈的冷漠,你知道這有多麼難受嗎?」 霍普把臉扭到一邊。 「但是你卻不知道這些。」蘇珊說。 霍普瞄了她一眼。 「他對你很有意思。」蘇珊說。 霍普剛要開口說話,又嚥回去了。 「你聽到提審科克時發生的事吧?」蘇珊問。 霍普搖了搖頭。 「墨菲極力控制自己,不然定會衝過去痛打被告一頓。法官向他提出了嚴重警告 ,律師協會還給他寫了封批評信。」 「妙極了。」霍普平淡地說。 「所有這些促使我下定決心及時離開這裡。把他留給勝利者,並送去衷心的祝福 。」蘇珊突然站了起來。 「我不是勝利者,蘇珊。自從科克被捕後我再也沒見過墨菲,他不知道我在哪兒 ,也許我到阿肯色州去。」 「他知道。他派了一輛巡邏車,繞過你的樓房巡邏,每班兩次。我親眼在他桌上 看到這項命令。」 「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霍普吃驚地問。 「因為他想監視你。難道這還不明顯嗎?他一定認為你有了男朋友或別的什麼人 。」 霍普想起了遭襲擊那個晚上,她取消的那次約會。「他怎樣說服警察,使他仍相 信有必要監視我呢?」霍普問蘇珊。 蘇珊聳了聳肩膀。「他是地方檢察官——他可以給他們編造任何阿貓阿狗的故事 。反正你已經遭受暴徒的非禮,記得嗎?或許他的關心是合乎法律需要的——科克可 能有同夥,誰知道呢?警察們都喜歡墨菲,他們會為他赴湯蹈火。」 霍普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這個人既不打個電話也不前來慰問,卻讓警察 監視她。 蘇珊伸出了手,「我想我該說再見了。」她說。 「看來你不會再回辦公室上班了,下周我也走了。」 霍普伸出雙手激動地擁抱著她。「謝謝你,蘇珊,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以後咱們 保持聯繫。」 「一定會的。」 霍普目送她離去,然後走到窗前,欣賞街景。大街上空蕩蕩的,也沒見巡邏車的 蹤影。 霍普止不住心裡暗笑,隨手放下了窗簾。 星期一早上,霍普穿著合體的米色套裝,外套一件粉紅色罩衫來參加記者招待會 。她坐在市長旁邊。市長向記者們解釋了解散調查組的原因,說他現在很放心,知道 地方檢察署的情況並不像他所擔心的那樣糟,所以決定,霍普不再繼續擔任她的職務 ,也沒必要了。 然後霍普作了總結匯報,言簡意明,井井有條,她說地方檢察署侵犯公民權的事 件是孤立的,絕無僅有的事件。對公訴工作的高度熱情和敬業精神,有時可能導致量 刑過度的行為,但在地方檢察官墨菲的領導下,檢察署並沒有超越第一修正案中規定 的侵權界線。 記者們帶著疑問傾聽著她的報告,全場鴉雀無聲。報告完畢後,他們就科克事件 提出一連串的問題,他們沒被煙幕所迷惑。記者招待會正在進行,霍普不時偷偷瞟上 一眼在桌子另一端的墨菲。他表情嚴肅冷靜,看也不看她一眼。但她仍然感覺到與他 同在,好像近在咫尺。 「墨菲先生,你是否認為羅伯特·科克對戴維斯小姐施暴是對你堅持監禁慣犯立 場的報復行為?」一位女記者問。 「我認為對戴維斯小姐施暴,實在令人遺憾。她在履行她的職責。科克案件只是 她提議重新審理的兩個案件之一,我認為此事應到此為止。」 記者招待會雖然時間長了點兒,但總共還不到一小時。霍普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 市政廳新聞發佈中心,她才獨自打道回府。 她驚奇地發現墨菲正在空蕩蕩的大廳通道等著她呢。 「嗨,」他打招呼說。 霍普停止腳步站在那裡,雙眼注視著她。 「我很抱歉,對於那天早上離開你住所的方式我深表歉意。」他說。 霍普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我想請你共進晚餐,表示道歉。」他發出了邀請。 「沒有必要,」她回答說。 「你聽我說,霍普,你別就這件事責怪我,我有必要向你解釋一下。那天我舉止 粗魯,但我願意彌補。以後我們不會在工作中見面了——難道我們就不能出去共同度 過美好的夜晚嗎?」 「我說不清。我們能一起去嗎?」她顯得有些頑皮地反問道。 「就一個晚上。如果你不開心,你就永遠不要再見我,好嗎?」 霍普的氣消了一大半,說:「好吧。」 他臉上露出了笑容,霍普感覺到她的心在怦怦直跳。 「我星期五晚上八點來接你。」他說。 「好的,一言為定。」 他走了。霍普覺得心裡甜蜜蜜的。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對於她和墨菲星期五的約會,霍普一直處於極度興奮的期待之中,他沒明確約會 地點,但星期四下午結束與格雷戈·柯林斯關於她重新開業的商洽,回到家,意外地 發現一籃子花放在門前的廳裡,花籃上附有一張字條:「穿便裝,希望你喜歡墨西哥 菜。丹尼斯。」 她走進房間,把那件準備拿去洗熨的絲綢連衣裙掛好,一件一件地挑選著積累多 年的衣服,最後她挑中那套不會令人討厭的寬鬆的褲子和純棉的套頭上衣。穿上後走 到鏡前,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嗯,她的容貌還不會威脅到波裡斯科娃,但對一個生活 從無規律的女人來說,霍普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姿色。 她本不想和墨菲墮入情網,但她是個現實主義者,她已意識到自己已經墜入愛河 。霍普一生都在逃避同異性的肌膚之親,但那天早晨,墨菲進她房間時,她曾有所準 備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墨菲。毫不猶豫地、神志清醒地作好了充分的準備獻出自己的 一切。她把法學課程中所強調的理性和遇事三思而後的原則更靈活地運用到生活實踐 中來了。現實是冷酷可怕的,但同時也給人以自由式解脫的感覺。她已經準備妥當按 照自己構思的方式同他相約,並從此開始新的生活。 星期五晚上,門鈴驟然響起,霍普帶著正視命運與人生的堅強決心,打開了門。 墨菲顯得異常緊張和疲倦地站在門口。這是第一次看見他沒穿西裝。便裝使他看上去 年輕好幾歲,像個小青年一樣。他穿著一件海軍藍風衣,內套一件淺藍色的馬球襯衣 ,下穿一件棕黃色的絲光卡其褲子,腳上穿著一雙皮製賽艇鞋,沒穿襪子。他雙手插 在褲兜裡站著,顯得很拘謹。「嗨。」他說。 「嗨。」 「可以走了嗎?」 霍普點了點頭。他們走到大廳裡,她轉身鎖上了門。 「我們去哪兒?〞她問。 「出去兜兜風,到上培克去。」 培克縣緊靠著費城,其北部地區一片田園景色。霍普沒作出任何反應,他掃了她 一眼說:「害怕和我一起短途旅行?」 「一點也不害怕。你已經證明自己是值得依賴的人。」 他停住腳步。「那是不是你的猜測?」 霍普望著她,「請你再說一遍?」 「是不是與我那天早上離開的方式有關。」他問。 我的天哪!他一定是為那件事而受了刺激。「根本不是。」霍普平靜地回答:「 你從科克手中救了我,我想這足以說明你的品質優秀。」 他低聲咕噥了幾句什麼,霍普也沒聽清,然後他打開了車門,請她上了車,一句 話也沒說。 看來他沒有心思聊天,霍普也沒有情趣。她一邊聽著立體聲的格什溫成名曲磁帶 ,一邊欣賞窗外優美的田園景色。春天的傍晚,天空多雲,微有一絲涼意,但剛剛開 放的各種鮮花,為春天增添了五顏六色的斑斕的景色。 他們大約開了40分鐘車,來到了一家具有濃郁鄉土氣息的餐館停車場。霍普在電 視廣告上看到這家餐館。 「這家餐館可以嗎?」他問霍普。 他帶著霍普走了進去,向主人打過招呼。這是一家夫妻店,主人見了他們好像久 別重逢的親戚一樣熱情。他和霍普被安排到被生長的植物隔開的單桌上。 「看來他們很喜歡你。」霍普一邊說一邊向笑容可掬的夫婦點頭。 「餐館老闆們都喜歡碰到單身漢。」墨菲簡短地回答了一句。 他們一坐到座位上,墨菲就馬上點了兩瓶啤酒。 「啤酒都是我的,」霍普正要開口反對,墨菲搶先說道,「我很想喝酒,覺得需 要喝。你要點什麼別的喝嗎?」 她搖搖頭。 侍者一走開,墨菲就看著霍普說:「我們現在還算開心吧?」 她不知如何回答為好。 「我想舉行這次小小的社交活動不是什麼好主意。」他嚴肅認真地說。 「丹尼斯你怎麼啦?」霍普問道。「你顯得非常緊張和疲憊不堪。」 他聳了聳肩膀,「我昨晚一夜沒睡,派人逮捕了幾個社會渣滓。又開庭審理,我 本想取消今天夜晚的約會,但是——」 「但是?」 「我想見你。」他直截了當地說,「我想我這樣做太自私了。今晚我在你眼裡已 沒有了光輝的形象。」他在桌布上玩弄著手中的啤酒瓶子,突然他抬起頭來,「霍普 ,其實你沒有必要因為感激我,才和我一起來這兒吃飯。」他說。 「那不是我來的原因。」她回答說。 「真的,霍普?這是真的嗎?因為我想要的不是感激。」 「你想要什麼?」 「你。」他眼睛盯著她,那難以言表的面目表情令霍普心跳加速。「交朋友的社 交階段已經過去了,我不會裝出道貌岸然的樣子,見見面,聊聊天。除了想和你上床 外,別的我什麼都不想。並且今天晚上即使我迷迷糊糊,什麼事都做不了,也要把心 裡話告訴你。」 霍普雙手緊緊地抓著桌子邊,因用力過度,指關節都變白了。她兩眼注視著他的 臉。 「科克施暴以後的那天早上我離開你,是因為我非常害怕,」墨菲繼續說,「就 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你猛然推開了我,給了我機會冷靜下來,考慮考慮我正在幹什麼 ?我又陷入了女人的情網,她隨時都可以離開我——離家出走,拋棄我,或者死—— 」他突然停住了。「我想我該和你說說我妻子的事。」他最後下定了決心。 「聽說過一些,」霍普輕輕地說。 他冷冷地一笑,「城裡的人們都聽說過一些我的悲劇故事。」他說著點了點頭。 侍者送來了酒,墨菲打開一瓶,猛灌了幾口,接著說,「我結婚不到一年,妻子 懷孕五個月。她正好遇到歹徒搶劫加油站,她當場被殺害了。那兩個兇手都有多次犯 罪記錄,其中一個才剛剛在一星期前假釋出獄。」 「我非常抱歉,」霍普輕柔地說。 「從那以後,我就從事了現在這一輝煌職業。」他苦澀地加上一句,「我要把他 們全抓起來,關進監獄,任何流氓、惡棍,如果在他失去理智的一瞬間,濫殺無辜, 絕不會漏網。我絕不讓自己的悲劇重演。我失去了親人,我飽嘗了失去一切的痛苦。 然而當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的決心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再次?」 「你參加的模擬法庭辯論,你不記得我,但我記得你。」 「那時你從沒對我表示過任何好感,丹尼斯。假如有所表示我不會忘記的。相信 我。」 「我打聽了一下,發現你已有男朋友,所以我就沒有追你。後來怎麼啦?」 「我同他分手了。我意識到我並不愛他。」 墨菲點了點頭,然後靠在椅背上。「當我聽說市長把你派到我們檢察署來,我所 有的自衛手段和方法都想妥了,隨時準備對付你。但一想到我就要每天見到你——嗯 ,我妥協了,告訴你實話吧。」他把第一瓶啤酒喝光,又打開了第二瓶。 「我想,這就足以說明為什麼我會受到熱情的接待。」霍普微微笑了笑說。「嗯 ,換了誰來幹這份差事,見了他我也是一臉不高興,但事實上,是你來了——」他稍 停片刻,無奈地搖搖頭接著說,「後來關於科克的事,你不聽我的話——」他聳了聳 肩——「和我太太一樣,冒了同樣的險。」 「我認為你反對釋放他只是要維護你檢察署的名譽,保持你的定罪準確率而已。 」霍普說。 「我知道他會盯上你。」 「別再提他了好不好?」霍普低聲說,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歷歷在目,她不禁 打了個寒顫。 「我覺得有必要保護你,不管你需不需要。」他說,面目表情相當嚴肅。 「是不是也包括巡邏車,每隔幾小時就圍著我的樓房繞一次。」 「你已經注意到了。」他不好意思地說。 「你認為現在還有必要嗎?」 「我只是從安全方面來考慮。」 「什麼安全方面?科克還在監獄裡。」 「可以點菜了嗎?」侍者問。他就站在墨菲身邊。 霍普搖了搖頭。 「現在不點,夥計,等會兒再說。」墨菲說。 侍者走了。 「我以為,通過這次談話,很明顯地說明我不知道怎麼討好你。」墨菲說,「我 採用了強制可笑的手段,因為我不知應該怎麼辦。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交往,你也知道 了,我本不擅長討好女孩子。」 「你妻子並不在乎。」 「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霍普說著,抓住了他的手。 他緊緊握住了她的五指。 「你想我嗎?」墨菲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她,似乎在搜尋著什麼。「我有機會嗎? 」 霍普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來。她點了點頭,眼裡充滿了淚水。 「我希望你的眼淚是個好兆頭。」他說著,把她的手拉到嘴邊。 她再一次點了點頭。 「你想現在離開這兒嗎?」他問。 「想。」她終於開口了。 「去哪?」他問。 「樓上不是有房間嗎?」她說,「我看見門外有塊招牌。」 他隔著桌子深情地凝視著她,愛情的火花在他眼裡閃閃發光。「這是真的嗎?」 他問。 「真的。」 他站起身來,從錢包裡抽出一張鈔票,扔在桌子上。 「我馬上就回來。」他說。 霍普坐在那裡,心裡忐忑不安。一會兒,墨菲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把鑰匙。 「我們走。」他說著向她伸出了手。 霍普站起來,抓住他的手。她纖細的手指被握在他那溫暖的大手裡。他們來到餐 館的後面爬上木製樓梯,走在鋪著地毯的通道上,兩邊有幾個房門打開著。 「左邊第二間。」他說著打開了房門,屋子漂亮極了。縱深的房簷,古老的東方 地毯鋪在乾乾淨淨的地板上,綴著花朵的床單正好和印花的棉布窗簾遙相呼應,色彩 顯得很協調。桌上銀色的花盆裡開放著朵朵絢麗的鮮花,牆角的壁爐裡閃爍著紅紅的 火光。 「這房間看來有人住著。」霍普說。 「是的,就是我們住在這兒。」 霍普轉過身來,凝視著他那張天真無邪的面孔。「丹尼斯,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 「我開了個房間。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把房客趕到大街上去了?」 「我塞給房客些錢,他把房間讓了出來,這樣可以嗎?」 霍普走到窗前,背對著墨菲,望著下面的停車場。 「如果你改變主意,我們馬上就走。我不願強迫你做任何事情。」他誤解了她的 躊躇。 「我去一下洗手間,一會兒就回來,好嗎?」 他點了點頭。 她走到房間的浴室,觀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頰上邊起了兩朵紅雲,眼睛裡閃爍著 激情的光芒。 她是不是應該走出去,直接告訴他自己從沒經歷過這種事。 科克對她非禮後那天早上,墨菲上了她的床。當時他們似睡非睡,只沉浸在幸福 之中,根本沒有想自己在幹什麼。但是現在她完全清楚,頭腦清楚,她思忖著,最好 還是讓他知道這是第一次,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決定直言相告,她走出洗手間,來到臥房,看見墨菲正坐在壁爐前的椅子上。走 近一看才發現他雙目緊閉,濃黑的眼睫毛不時地抽動,呼吸十分均勻。 見此情景,她止不住想笑,她輕輕吸了口氣,脫掉毛衣和牛仔褲,準備上床。她 依然讓墨菲睡在椅子上,椅子很寬大,看上去他很舒服。她解開襯衫,扔在床邊的腳 踏板上,然後向後猛甩了下長髮,走到床前,揭下床上的床罩。 「別停下來。」墨菲的嗓音有些沙啞。 她驚訝地回頭看著墨菲。他瞇縫著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我以為你睡著了呢。」她說。她覺得臉上發燒,她像在冒火。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精神過。」他低聲說,「過來吧。」 霍普只穿著內衣褲走了過去。他伸出雙手把她抱起來放在大腿上,摟進懷裡。 「哎喲!你的皮膚真好。」他喃喃自語。他們互相貪婪地吻著。墨菲摸著她光滑 的胳膊,漸漸地把她摟得更緊了。 霍普軟綿綿地像只小羊,沉浸在幸福的海洋裡。若不是抱得緊,她早就滾掉在地 上了。 「我愛你。」墨菲說完站起身來,把她抱到床上,關上床頭燈……。 霍普被嘀嘀答答的雨聲驚醒,墨菲的胳膊還搭在她的身上,沉睡在夢鄉之中,壁 爐裡閃爍著點點火光。她抬起手腕欲看手錶,但是房間裡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清,她 輕輕地推開他的胳膊,他動了一下但沒有醒。她下床走到壁爐旁,趁著微弱的火光看 了看手錶,時間是十一點十五分。 她飢餓難忍,但是她懷疑在這樣鄉間小店裡不會有房間送餐服務,她只好決定先 洗澡再說。她用手背摸了摸嘴唇,她不願把墨菲留在皮膚上的香味洗掉。她全身仍感 到舒服,只是有些疲倦。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霍普從浴室走出來,開門的剎那間,渾身瀰漫水霧。墨菲身裹著床單,坐在床上 看著霍普微笑。 「你醒了。」她說著緊了緊裹在身上的寬大的浴巾。 「我當然醒了。聽到你那震耳欲聾的合唱,啊!蘇珊娜,誰還能睡著呢?」 「我沒有唱歌,」她說著躲過了他有意摟抱的手。 「那麼肯定有只水牛在那兒啦。」他輕聲地笑著說。 「你在取笑我。」她羞羞答答地說。 他雙手一撐跳下床來,緊緊地抱住了霍普。「我不是在取笑你,我很高興你很開 心,我也很開心。」 「你開心嗎?」她低聲地問,閉著眼睛鼻子輕輕親暱著他的肩膀。 「你怎麼這麼問?」他反問道。 「我擔心會令你失望,因為我對這事很生疏,從未有過這種經歷。」 「這事?」他不解地問。 她撒嬌地捶打著他。墨菲巧妙地東躲西閃。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她說。 「我們會有許多機會在一起的。」墨菲說。 「如果我不餓死的話。」她喃喃地說。 「你說什麼?」他只顧親吻她的脖子而沒有聽清她說的話。 「丹尼斯,難道你不餓嗎?我們還沒吃晚飯,現在已是子夜時分了。」 「我想我腦子裡還在想著其他的事,顧不上吃飯。」他解開她的浴巾,扔在地上 、「丹尼斯,」霍普提高了嗓音說,「吃的。」 他走到電話機旁拿起了話筒。霍普在一旁欣賞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們這裡供應墨西哥飯。」他一邊撥著電話機上標明的總台電話號碼一邊說。 「你真想在這寶貴的時刻吃東西嗎?」 「此時此刻要是有花生醬和果子凍三明治可太好了。」霍普說著再一次把浴巾裹 在身上。 墨菲在電話裡簡單地同對方聊了幾句,然後他放好電話,轉過身來,臉上掛著一 絲滿意的微笑。 「只是餐館做剩的辣味牛肉末和油炸蜜糕,馬上就送來。」他說。 「什麼是油炸蜜糕?」霍普問。 「一種糕,高熱量的甜食,對身體很好。」 「你怎麼吃起墨西哥飯來了?」霍普問。 「我在南部費城時,最不喜歡墨西哥飯了。」 「撫養我的一位基督教在俗人員是墨西哥人。他也是個出色的廚師,我和休都喜 歡吃他做的菜。」 墨菲極少提起他童年時代的生活。霍普借此機會屢屢發問,以增強瞭解。「你在 他家住過多久?」 「我十歲,我哥十二歲。」他拾起扔在床邊的褲子穿在身上。 「你父母是怎麼回事?」 墨菲聳了聳肩膀,拉好褲子拉鏈。「我父親五毒俱全,性情古怪,滿口污言穢語 ,粗暴至極。當他最終一命歸西,我們並非悲痛,而很高興同他永別。但是天有不測 風雲,數年後母親又逝於肺結核。親戚們比我們生活還拮据,無力照顧我們,所以我 們只好進了孤兒院。」 「肺結核?現在誰還會因此而喪生?」 「窮人,霍普。」他回答的口氣似乎使霍普察覺自己有多麼幼稚,多麼難為情! 「當然不是現在,而是二十五年前。」 「對不起,」她自責地說,「我不應該這樣說,我沒加思索便脫口而出。」 「沒關係。你說得也有道理。確實是我們的恥辱,假如早點診斷出來,即可藥到 病除。但是我母親當時卻沒當回事,只是敷衍地看過醫生。」 「你和哥哥怎麼會受過高等教育呢?」霍普間。她對這個問題產生了興趣。 「那位在俗教徒發現我們很聰明,便幫助我們聯繫獲得獎學金。他們對知識的敬 重就像崇拜上帝一樣。所以我和休才走上了求學之路。」他一把將霍普摟過來,柔情 地親吻著她的頭髮。「我經歷坎坷,歷經風霜,不說這些啦。你怎麼又圍上浴巾了? 」 門外有人敲門。 「別說話!是警察。」他壓低聲音說。 「但願是來給我送飯的。」霍普說著走進了浴室。 「是你要的嗎?誰打電話要的?」 果然不出所料,門外墨菲和來者低沉的說話聲嗡嗡作響,聽不清楚。過不多久, 墨菲大聲喊到:「吃飯。」 霍普走出浴室一眼便看見床邊放著一輛小手推車,上面鋪著雪白的桌布,車內裝 著各種菜餚。墨菲掀下盤蓋,熱騰騰的飯菜展現在他們面前。 「請問尊敬的女士喜歡辣味菜嗎?」他一邊說一邊將飯菜盛到盤子裡。 霍普懷著感激之情,一言不發,拿起盤子和叉子,坐在床邊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 「你怎麼沒有兩百磅重?」看到她吃飯的樣子墨菲不禁驚奇地問。 「我從沒有這麼餓過。」她說。 「你已懷有身孕了嗎?」他笑著問道。 霍普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如果你真的懷了孕,那可太好了。因為我想我們應該盡早結婚。」他說。 霍普把手中的叉子放在盤子上。 「難道你不願意嗎?」他問。 霍普費力嚥下嘴裡的東西。 「這不是我期待的佳音。」他說著把一卷肉末切成兩半。 「我只是……出乎預料。」她說。 「為什麼?我愛你,你也愛我。我們剛剛享受過人間的天倫之樂。而且我們都到 了法定結婚年齡。你為什麼沒有想到呢?」 「我就是沒有準備。」她左思右想,難圓其說。 他高興地手舞足蹈。「我現在認識到在狼吞虎嚥地吃著辣味牛肉末的同時接受求 婚者的乞求,浪漫主義者會說,這沒有一點劇中抒情的浪漫色彩,但是……」 「我沒有狼吞虎嚥。」霍普說完隨即將盤子放回到車子上。 「好啦,你想說些什麼呢?」他問道。 霍普搖搖頭,其視線移向別處。 他坐到她身邊。「你怎麼啦?」 她側身靠在墨菲的肩膀上。 「你又要哭嗎?」他問道。 她點了點頭。 他歎了口氣說:「霍普,你不應該這樣,我向你提出求婚時,你應該意外驚喜, 歡呼著撲向我的懷抱。」 「我很愉快,」她抽泣著說,「我非常愉快。」 「聽你的聲音並不是這樣。」 她抬起頭來,伸開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如饑似渴地吻著墨菲。 「啊!這還差不多,像那麼回事。」墨菲一邊吻著她一邊說,並慢慢地把她擁倒 在床上。 「你不餓嗎?」霍普問道。 「我不想吃東西。」他回答說。他將自己的願望又一次付諸於行動。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清晨,霍普一覺醒來,發現墨菲已經走了,旁邊枕頭上別著一張條子:「去買早 餐,即回,丹。」 霍普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瞇縫著眼盯著天花板出神。一生中她從沒像現在這麼幸 福,這麼愜意。當然,她已精疲力竭了,大半個晚上都和墨菲一起享受人間的幸福, 覺睡得很少。現在她仍然沉浸在愛的海洋裡,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令她難以忘 懷。性愛就是如此而已,一旦經歷初次嘗試,便一發不可收拾。她覺得一切都變了, 猶如獲得了新生,但同時也感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孤獨。她強烈地渴望同墨菲共享天倫 ,他的離開,雖然短暫,對她卻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她從不知道愛為何物,愛又怎樣 左右人生,愛又為什麼會如此折磨人。 現在她終於身有體會。 霍普無奈地穿上皺巴巴的牛仔褲,墨菲正好手提著紙袋走了進來。 「噢,別這樣,不要穿衣服,」他失望地說。 霍普衝過去,雙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好想你啊!」說著她把臉親暱地貼在他的胸前。 「我就出去了二十分鐘。」他一邊笑,一邊把她擁入懷中。 「時間太長了。」 「嗯,如果肯定我回來時受到如此接待,我情願再出去一次。」他撥開她的長髮 ,親吻著她的脖子。 「你敢再出去。」她抬起頭來掃了一眼床上的食品口袋,「裡面有什麼?」 「咖啡和漿果鬆糕。」 霍普掙脫出他懷抱,「喲,」她說著就扯開了袋子。 「我想你會喜歡的。」他坦率地說。 「這地方不提供早餐服務嗎?」霍普問道,嘴裡還吃著鬆糕。 「這兒的餐館就是這樣,不到十一點半不開門。這些吃的是在大街上的三明治店 裡買的。」 「有套乾淨衣服換就好了。」她無可奈何地看著那皺成一團的上衣。 「我們直接回你的住所,你換換衣服。」 「但是當看到我們穿著同樣皺的衣服下樓,人們都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 「知道我們在這兒所做的一切。」 「我想他們早已猜到我們不是來下棋玩的。」 「這是我辦事的原則,我不願偷偷摸摸地私下幽會。」 「你是哪一類人呢?」他問道,微笑著望著她。 「我是個保守型的人。」她說。 「保守?」他反問了一句,說著把她手上吃了一半的鬆糕放在床頭桌的咖啡旁。 「為此感到很光榮嗎?」他說著便解她襯衫的扣子。 「當然。」她盡力控制著感情。 「滿腦子循規蹈矩和道德倫理?」他扒掉她的襯衫扔在地上。 「一點兒沒錯。」她回答說。 「我很高興,」他喃喃地說,低下頭,在她的胸部狂吻。霍普閉上眼睛,舒服地 依偎在他的臂彎裡。他順勢緊緊地抱住她,雙雙滾到床上……。 當他們回到霍普公寓的時候,天色已晚,電話錄音裡有霍普母親的四個留言電話 。 「我知道應該打個電話給她。」霍普嘀嘀咕咕地說了一聲。歎了口氣,把手提包 扔在沙發上。 「你沒有離開一星期吧?」墨菲說著把一紙袋食品放在櫥房台上。 「你不瞭解我母親,她還認為我是個孩子,到浴室該怎麼走都不知道。」 「那麼你最好馬上把這消息告訴她,讓她早點有思想準備。」 「什麼消息?」 「我們要結婚的消息呀。」 霍普默不作聲。按了一下錄音電話的倒帶鍵。 「嗯?」他正視著她,期待著回答。 霍普注視著他。 「難道我們不會嗎?」他又追問一句。 「丹尼斯,你得理解……。」 「我完全理解。你母親是一難關,沒關係,我會找她談話,取得她的同意。我知 道如何對付這樣的母親,不相信你瞧著。」 霍普無奈地搖搖頭。向一位從未見過她母親的人解釋清楚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談何容易,她只是希望墨菲要充分相信她,不要本末倒置。直言相告,他不是母親想 像中的乘龍快婿,她難以啟齒,恐傷其自尊。她更無法向墨菲解釋,自己作為女兒對 母親的責任感,她母親年事已高,感情脆弱,為人固執,孤獨慘淡,與世隔絕。 「看起來你很怕她。」他帶點兒責備的口氣說。 「不是怕,丹尼斯,是擔心。為她擔心。她生活中只有我,沒有別的。」 「那是她的過錯。」 霍普看著他,「我也意識到這一點,但那並不能改變這種現實。」 「霍普,我能夠每年對付幾百個頑固的罪犯,我肯定能夠解決你母親的問題。你 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你是不是也把我納入古怪的重罪犯人之列了?」霍普半開玩笑地間。 他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啊,你真有點難對付。」 他吻了吻她的鼻子尖,「我的大律師。記住,我們在相愛,對嗎?」 門鈴響了。 「但願不是你母親來了。」他壓低了聲音,眼睛睜得大大的,裝出一付驚恐萬分 的樣子。 「荒唐。」霍普走到門口,打開門發現來人是瑪格。她身穿運動裝,手提帆布袋 ,一大瓶礦泉水露出袋口。 「嗨!」她說。她先看到了霍普,一轉眼又看到丹尼斯,他正站在客廳的一角正 視著她。 「我,呃,我想你大概忘記了我們約好去跑步的。」瑪格對霍普說。 霍普目不轉睛瞪著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有別的事?嗯?」瑪格輕聲問。 「很抱歉,瑪格。我忘得一乾二淨了。」霍普覺得自己臉通紅,通紅地直冒火, 很不好意思。 「我可以想像出來,」瑪格咕噥一句,把包往肩上一挎,「好,下回再說吧。我 會打電話給你的。」她轉身走了出去。 霍普追了出去,隨手關上門。 「瑪格,請等一下。」 瑪格停住腳步,等著她追來。 「瑪格,別走,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霍普說。 「你看起來精神很好。」瑪格說,「怎麼回事?」 「昨晚我們在一起度過了一個美好的良宵。」 「哎呀,我真沒有想到。」瑪格直率地說。「我是說那麼重要的大事是怎麼引發 的?」 「丹尼斯帶我到巴克縣去兜風,在感情衝動時,他突然提出了這種請求。」 「他真有勇氣,是嗎?」 「其實也是件好事,因為我絕不會首先提這種事。」 「最終你會的,我知道你愛上了他。同你愛托德的方式和程度也截然不同。」 「什麼方式。」 「瘋狂。」 霍普哈哈大笑起來。 「回去吧,霍普,他在等你呢。」瑪格說。「以後有機會再聯繫。」 霍普擁抱著她的朋友,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你這麼理解我。」她說。 「我當然理解了。我沒你這麼幸運,他非常受人崇敬,那雙迷人的眼睛,那頭誘 人的頭髮,他知道嗎,女人們愛他那頭髮愛得發瘋。」 霍普咧著嘴笑了笑。「我會告訴他的。」 瑪格擺擺手,然後按了下電梯的按鈕。「祝你玩得愉快,」她說。 霍普回屋時,墨菲正在打電話。他打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說:「好的 ,我明天就去一下。」他放回電話,表情很嚴肅。 「出了什麼事?」霍普問。 墨菲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剛才的平靜。「噢,沒事。有位記者給我辦公 室打電話,可能與科克有關。我過後會處理的。」他伸手摟住她的腰,低頭親吻她的 鎖骨窩。「你出去時我預訂了裡維拉俱樂部,」他邊吻邊說。 「丹尼斯,那裡太貴了!」 「那又有什麼?慶祝一下嗎。」 「慶祝什麼?慶祝我失去貞操嗎?」 「還有其他事,」他回答說。 「性生活的和諧,」她略帶諷刺的口吻說。 「也算是吧。」他看了看手錶。「你最好快點準備一下,我順路回一趟家,換換 衣服,就去吃飯。」 「噢,太好了,我很想親眼看看你的住所。」 「別太激動了,它只不過是第三世界國家二星級酒店的水平。」 「為什麼呢?」霍普笑著問道。 「我從不在那兒住,也懶得整理。」 「佈置怎麼樣?」 「簡單藝術派的作品。」 「你意思是說沒有家俱了?」 「差不多吧。」 「那麼,有床吧?一定有床。」 「有一張床。」 「這就是我們所需要的。」霍普說著把手伸進了他的襯衣,在前胸輕輕地撫摸著 。 「我們可以去晚一點兒,」說著他把她抱進了臥室。 結果,他們遲到了一個小時,但作為地方檢查官,他們享有一定的特權,經常出 入高級餐館便是一例。他們在一張優雅的餐桌就坐後,墨菲巡視著四周的食客說:「 來這兒是誰的主意?人們都死氣沉沉的,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那是你的主意,丹尼斯。」 「我真受不了這種氣氛,二樓是個歌舞廳,你想上去跳舞嗎?」 「我們是不是穿得不太合適?」霍普問道。 「如果和我上次來時情況一樣的話,沒人會注意服飾的,走吧。」 他們從領班身邊走過時,墨菲對他說了些什麼,然後遞給他一張紙幣。 「你跟他說什麼啦?」他們順著木樓梯爬上二樓時,霍普問道。 「我告訴他你需要瘋狂的音樂和烈性酒,」墨菲說著拉著她的手,跑上樓梯。 「非常感謝。」 他們走進舞廳,門口上方掛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四十之夜」,大廳中巨大的 旋轉燈向四周牆上投射出五彩光柱,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伴隨著吉尼斯舞曲翩翩起舞 。 舞廳內全是六十歲以上的長者。 「這是瘋狂的音樂嗎?」霍普問道。 「這是時代的偏見。」墨菲笑著說,「我簡直不敢相信,上次我來時是『六十之 夜』,演奏的是瑪賽曲和萬達拉斯曲。」 「咱們快離開這兒吧,免得人家把我們當作老人給我們打折扣。」 「回家的路上買幾個漢堡包怎麼樣?」他顯得很疲憊。 「好主意。」 四十分鐘後,他們手裡提著快餐袋,帶著對樂隊演奏樂曲的深深失望,回到墨菲 的住所。 「你的房間和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電影裡的差不多。」霍普說完,甩掉高跟鞋, 坐下來定了定神,環視著客廳四周。屋裡到處是結婚時留下的東西,一塊基爾曼皮斯 地毯,奇彭代爾式沙發,兩張埃姆斯椅,亂七八糟地堆積在一起,還有一些新進添置 的東西,特色各異,五花八門,一排大學生都會製作的磚式書架佔滿了整面牆,上面 放滿了法律及其它書籍。牆角放著一台健身器,旁邊是一棵制做精巧的絹布無花果樹 。好像早期時代文物一般,所有窗戶全都有百葉窗,沒有配飾任何窗簾,看起來就像 醫院的候診室一樣,枯燥無味。牆上貼滿了地圖和各種圖表,既沒有油畫,也沒有照 片。這房間看起來沒有家庭的溫馨,但住起來倒也實用。霍普目睹了這一切真想伸出 手去擁抱墨菲。 「穿這麼高檔的衣服去這種夜總會真是一種浪費,令人掃興。」墨菲說著遞給她 一個三明治和一杯飲料。 「至少你看了一眼,就談不上浪費。」霍普咬了一口三明治,說得滿有哲理。 「你真不該穿這身衣服去。」他一邊說一邊笑著撕開了漢堡包的包裝袋。 霍普攪得杯裡的冰塊嘩嘩作響。「我早就意識到了。這裡怎麼沒有你妻子的照片 ?」她小心翼翼地說。 「都在我衣櫥的箱子裡,」他回答說。 「為什麼?」 他端了一下肩,「見到就傷心,不忍心看那些照片。」他一邊嚼著東西一邊說。 「她漂亮嗎?」 「我認為是的。從傳統意識來說,她不如你漂亮,但她有一種……」他話到口邊 又嚥回去了。 「對不起,我不該勾起你這個話題。」霍普將漢堡包放在咖啡桌上。 他搖了搖頭,「沒關係,假如我還沒有擺脫出來,我是不會愛上你的。但話又說 回來,這樣倒霉的事怎麼能忘懷呢?」 「當然不會,她的死確實是個悲劇。你怎麼能不傷心呢,怎能輕易忘懷呢?」 墨菲緊靠著她坐到了沙發上,將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我覺得我的第二次機會來 臨了,那就是你。」 霍普挺直了腰,將頭依偎在他寬大的肩膀上。「你有沒有把我和她作過比較?我 是說,在你的心裡。」 他搖搖頭說:「就像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怎麼也無法把它們聯繫在一起。」他 拿起她的三明治遞給她,「來吧,吃完它,別再提這件事了。」 吃完飯他們就上床睡覺了。在床上二人纏綿了好久才入睡。當霍普醒來時已是凌 晨三點鐘了,她身邊空蕩蕩的,同床之人已不知去向。她一骨碌爬起來,穿上墨菲的 襯衫,又寬又大穿上像件浴衣。她捲起袖子,走出了臥室。 墨非全身僅穿著牛仔褲,坐在黑暗之中,雙眼凝視著窗外。霍普憑藉著廚房火爐 微弱亮光,隱隱約約看見他的身影。但是他那凝視鄰近磚牆的神情表明一定出了什麼 差錯。 「你在這幹嘛?」她問。 他猛地站了起來,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的到來好像打斷了他深深的沉思。 「你嚇了我一跳,」他輕聲說,然後轉過身來,向她伸出手臂,拉她坐在身旁。 「嗯,你想會是准呢?我是這房間裡唯一的外人。」 「我以為你還在睡覺呢。」他說著把她摟入懷中。 「幾分鐘前我是在睡覺。」她回答說。「你不在我就起來了。」她理了理額前的 散發,「丹尼斯,出了什麼事?」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目光轉向了別處。 「我認為你最好還是告訴我,否則我會心裡不踏實,總掛念這件事。」 他轉過臉來面對著她,「我想讓你改行。」他直截了當地說。 霍普眼睛睜得圓圓地間:「什麼?」 「你已聽清了,我想讓你換個更安全的職業。研究一下家庭關係,房地產交割, 公司法,什麼都行,就是不干經常和罪犯打交道的工作。」 「看看是誰在說這樣的話。」霍普驚呆了。她雖不知到底是什麼事,但萬萬沒想 到他說這些。 「這對我來說可大不一樣。」他說。 「為什麼?因為你是男人嗎?」 「這麼說嗎?羅伯特·科克絕不會跟蹤我。」 「真是荒唐至極,聞所未聞!他完全可以持槍跟蹤你,丹尼斯,你是不是要告訴 我不會發生此事呢?」 「女人比男人更軟弱。」他固執地說。 「丹尼斯,你在要求我放棄畢業後一直從事的一切!我不能重打鑼鼓另開張,從 事房地產交割,或解決婚姻糾紛。我對此一竅不通。」 「你可以先上進修課,多下些工夫。別人不是一直這麼做嗎?」 霍普在昏暗的微光中打量著他,想從面目表情上找到答案。「這和克萊爾有什麼 關係嗎?」她說。 他默不作聲,但是沉默早已說明了一切。 「我知道我不該提起你的第一次婚姻。」霍普平靜地說。 「你不必內疚,霍普。這件事無時無刻不在煩擾著我。當你處於同克萊爾遇難完 全相同的危險境地時,你真的認為我會忘記那可怕的一幕嗎?你年輕漂亮,並且在第 一修正案方面又卓有建樹,無疑這就決定了你會沒完沒了地同羅伯特·科克之流打交 道。你同科克的這場戲中,只有一點與克萊爾的情況不同,那就是悲劇發生的沒有她 那麼快。」 「你是否將我改行作為我們今後關係發展的先決條件呢?」她十分嚴肅地問。 墨菲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我想你現在應該明白,我不會言聽計從,任人擺佈的。」她又補充了一句。 「得了,得了,至少你要考慮一下我的意見吧?」 她歎了口氣說:「我不作任何承諾。」 「你好好想想,」他重申自己的觀點。「我不能像失去克萊爾一樣失去你,也不 能在我們可以採取預防措施時失去你。」他一把將她拉到面前,用鼻子輕輕磨擦著她 的脖子。 「讓我考慮考慮。」她口氣緩和地說。 「長期以來,我沒有在意過任何人,我只是想讓你增強自我保護意識。」他喃喃 地說。他的舌頭舔著她胸部光滑的皮膚。 霍普閉著雙眼。一定要堅定信念,不然在這種情況下,她什麼事都會答應的。 墨菲低下頭,透過薄薄的衣衫在胸部狂吻。然後把她抱起放在沙發上,雙雙緊緊 摟在一起……。 清晨一覺醒來,兩人仍纏繞在一起,墨菲翻身一動,幾乎將霍普擠滾到地板上。 霍普睜開了眼睛。 「對不起。」他說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走不了路了,你能解釋一下我們為 什麼要委屈自己睡在這裡,而不用隔壁的那張床嗎?」 「你知道是為了什麼。」霍普說著坐了起來,理了理亂蓬蓬的頭髮。 「是的,嗯,我有點老了,這種感情的衝動我真有點力不從心。」他嘟嘟噥噥地 說著彎腰撿起褲子並小心翼翼地穿在身上。 「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霍普平淡地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墨菲走到火爐邊的壁櫥旁,拿出一罐速溶咖啡,擰開水池上的熱水龍頭。 「可以告訴我你在幹什麼嗎?」她大聲喝道。 「在沖咖啡。」他回答說。他舀了兩勺深褐色的咖啡分別倒進兩個杯子裡,一手 一隻先後在水籠頭下面,接滿了水,滾燙的水熱氣騰騰。 「啊!」霍普喊道。 「夠快的吧。」他回答說。 「你沒有咖啡器嗎?」 「要是我有,還會這樣沖嗎?」他揚了一下眼眉,回答得還滿合乎情理。 「我給你買一個。」考慮到將來每天早晨她都要親眼目睹這種沖咖啡的情景,她 決心慷慨解囊。 「用咖啡具煮咖啡太費工夫了。」他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沖好的熱咖啡,看上去 像低潮位時密西西比河混濁的水,味道也不怎麼好聞。 「有牛奶嗎?」她輕聲地問道。 「我有奶粉,但記不清放在哪兒了。」他用搜索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廚房。 「算了吧,」她呷了一小口咖啡,覺得味道還算不錯,只是顏色和洗碗水差不多 。 「非常抱歉,這兒的食宿條件遠不符合貴小姐的要求。」他微笑著說。 「丹尼斯,簡直就沒擦到文明社會的邊。」霍普評論說。 「這有什麼關係呢?我這裡只用來睡睡覺,養養精神,然後就去辦公室,路上拐 角處熟食店裡買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吃,這樣吃得也不錯。」 「如果你有鬣蜥一樣的胃口,什麼都可以吃下去,可以說不錯。」霍普說著把咖 啡杯放在一邊。 「現在我也習慣了。」他說著坐到她的身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你看看,如果你做的飯和這咖啡一樣糟糕,我看我們還是出去吃早餐為好。」 「根本不會,你太低估我了。我有雞蛋,奶油,還有一個麵包,有炒雞蛋和吐司 ,馬上就好。」他站起來猶豫了一下,「麵包可能有點發霉,但我們可以切掉發霉的 部分。」 霍普閉上了眼睛。 「烤箱也真有點怪,烤什麼糊什麼。你得寸步不離,一開始冒煙馬上就得把麵包 片拿出來。」 「丹尼斯!」霍普帶著悲傷的語氣說。 「嗯,親愛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非常想去考伯凱特餐館吃早點。」 「你是說我做的飯既沒有營養又不好吃?」他傷心地說道。 「這麼說吧,我不想拿我的健康開玩笑。」霍普回答。 「夥計,你真變成了一個謹小慎微的老太婆了,一點兒也不開心。」他一口喝完 了那杯混濁的咖啡。 「這不像你昨晚所說的話。」 「昨晚我有點忘乎所以,我被你的美貌和性感搞得神魂顛倒,語無倫次。」 「噢,我明白了,」她停頓了良久。「你昨晚還說了其他的事情。」 他臉色頓時一變。「是嗎?」他謹慎地回答。 「我們必須再談一談那件事。」霍普說道。 「吃完飯再談吧。難道我們不能等一下嗎?」 「好吧。是你首先提起了這個話題。」霍普提醒他。 電話鈴響了。 「我真不明白,誰會在星期天早上這個鐘點找我呢?」墨菲不解地說。 「準沒好事。」霍普生氣地說了一句。 墨菲哼哈地回著電話。不時地應聲,「是嗎?」然後又聽一會兒,好像電話很長 ,沒完沒了。最後他說,「謝謝你告訴我。」就立即掛上了電話。臉上冷冰冰的,非 常嚴肅。 「什麼事?」 墨菲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好像從沒見過面一樣陌生。此時,墨菲在霍普眼中已判 若兩人,與剛才打電話前有鮮明的反差。 「是蘇珊律師,」墨菲的語調都有些變了。「她給我透露祿些秘密消息,作為我 們分別紀念禮物。你知道那位記者一直想給我打電話,而我不想理他嗎?然而,他認 識蘇珊,因為他找不到我,絕望中給蘇珊打了電話。」 霍普點點頭,心砰砰直跳。即使是他大發雷霆的時候,她也從未見過墨菲如此表 現。 「一年前我辦過一件案子,被告叫哈克。在審理卡西諾一案時,他被證明了與該 案無關。」他繼續說,「你還記得卡西諾一案吧?那是你根據憲法取得關鍵性勝利的 案件。但同時那些下流無恥的犯罪分子也從中受益了。」 他辛辣的諷刺表明她這樣做太愚蠢,她也有領悟。她模模糊糊地記得卡西諾案件 原以為同另一個案件有關聯,但後來移交她手,發現兩個案件卻風馬牛不相及。 「看起來,證據問題通過適當途徑,在一定範圍內已大白於天下。我的一位夢想 一舉成名的助理檢察官陰謀掩蓋以證明哈克無罪的證據。對那位助理來說,更重要的 是獲得認罪書,以表示檢察署工作效率高,而不是要遵守法規制度。肯定地說,這種 錯誤的態度是我曾遇到過的,也是我一貫反對的。」 霍普靜靜地聽著,肯定還有下文。 「現在有人翻閱檔案,不惜花工費時,尋找疵瑕,以達到自己的目的。粗心之人 是難以察覺的,但可以肯定,在審判時已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現在我們知道有一位對 卡西諾案瞭如指掌的人,費盡心機,用大量時間查閱我的舊案卷,野心勃勃地以求斷 章取義為己所用。有些人企圖通過揭露檢察署的醜聞而一鳴天下。特別是還有一人, 當受命於市長調查時,偽裝喬扮,一副克己奉公一心為民的樣子。有一人現在急需向 新聞界有所交待,以說明此次聲勢浩大的調查碩果纍纍,沒有浪費時間和納稅人的錢 財。還有,讓我們都不要忘記,有人一直,嗯,說什麼呢,在巴結討好頂頭上司,甜 言蜜語,阿諛奉承,甚至不惜卿卿我我,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霍普頓時驚呆了,瞠目結舌,無言以對。這樣的指責太令人無法接受,太富有個 人偏見了。霍普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丹尼斯那不是我。」 「你還恬不知恥地坐在那裡,告訴我你與此事無關,對嗎?」他大聲怒吼道。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我當然要告訴你,我與此事無關,」霍普逐漸從驚愕中鎮靜下來,傲然開口道 ,「你竟敢這樣指責我!」 「我敢指責你?還有誰會幹這種事?」他雙手放在後腰上,氣得嘴唇發白,回敬 了一句。 「我不知道,丹尼斯。這些年來,你一直與你工作有關的幾百位朋友周旋,我認 為可能是他們中的一個。」霍普強忍著眼淚,譏諷地回答道。 「是一位既有時間,又有興趣反覆推敲這個案子,還吹毛求疵的人。」他咬牙切 齒惡狠狠地說。 霍普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個曾向她傾訴愛意的男人怎麼能在眨眼之間轉 變一百八十度? 「丹尼斯,這事不是我幹的。我們的關係到了這一步,你應該相信我的話。」 「關係?」他面帶譏笑,「那就是我們一直所擁有的關係嗎?我一生中還從未感 到如此被愚弄、被欺騙呢。你一定暗自嘲笑我想與你共結伉儷的願望!還有那些有關 你母親的屁話——好一個緩兵之計!因為你一直在玩弄小把戲,把我牢牢地拴住,一 直到這戲劇的結束,是嗎?」 霍普呆若木雞,無語地瞪著他,任隨他狂吼濫叫。 「為我改行?」他痛苦地冷笑著,繼續說道,「難怪你不贊成,你一定得意得不 亦樂乎。毫無野心的戴維斯小姐,她要報上有名,聞名天下。不想再默默無聞地為人 立遺囑,解決財產糾紛,只想為世人矚目。市長那微不足道的監察工作,並未產生你 所期盼的效應,是不是?但是設想一下,你背棄真相對你有何好處呢?頭版新聞—— 地方檢察署的惡劣行徑,通欄大字標題,委託人在門口排著隊求見你,我們再打開電 視機時,會看見你出現在『國萃』節目裡。」他臉上的僵笑在慢慢消失。 「你的推測大謬不然,丹尼斯。我還沒有從這妙不可言的頭號新聞裡得到讚賞, 又怎麼能一身榮耀呢?」 「我只是比你預料的更早一點察覺而已。我想像得出,你打算在適當的時候邁出 這一步,並向世人昭明,你自己就是那個揭示正義的人。」儘管墨菲如此叱吒,但他 那交叉著的雙臂,肌肉凸起的裸露身軀,對她來說還是魅力無窮的。 「丹尼斯,你瘋了,我要走了。」霍普說著,迫使自己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她 站著環視四周,尋找她的衣服,後來才想起它們還在臥室裡。一絲不掛、思想近乎崩 潰的她竭力傲然闊步地走進另一間屋,穿上衣服。 墨菲跟著她走到門口,說:「當我想到你長時間守坐在電腦前,不停地調出,研 讀著卷宗……,我是那樣受感於你的正直和奉獻,而我卻不知道,你正在字裡行間謀 劃著我的毀滅。」 「如果哈克真的幹了什麼,你應該為有人揭露此事而慶幸。」霍普說,「你應該 治理整頓檢察署的職員工作,還有你自己的家,而不是在這兒教訓我。」 「用不著你告訴我怎麼去管理檢察署!」他大聲吼道,「如果我有必要聽取像你 這樣陰險、狡詐、暗箭傷人的人提出的建議時,我會不恥下問的。」 氣憤至極的霍普抓起她的一隻鞋子,瘋了似地向他扔了過去。他一低頭,鞋子就 在離他頭部幾英吋之處飛了過去,打落了牆上掛有的美國律師協會的會員牌。 「好槍法,」他直起腰板說道。 「呵,看來你在讓步,那我就成全你吧。」霍普一邊說,一邊抓起手提包,彎腰 撿起她原夾在腋窩下的另一隻鞋子。 「你要去哪兒?」他厲聲喝道。 「回家,」她說著,跌跌撞撞地衝過他身邊。 「你是坐我的車來的。」 「那又怎麼樣,我可以乘公共汽車回去。」 「現在是星期天早上。」 「那我就走回去。」 「起碼要走五英里,霍普。」 「什麼——突然間你又關心起我來了?」她怒氣沖沖地朝他叫喊道,使勁拉住通 向外面的房門。不知何故,門卻紋絲不動。霍普用穿著鞋的那隻腳用力踢門。 「我開車送你回去,」他冷冰冰地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是怎麼回事,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是個紳士。」「去它的吧,朋友。『紳士』 十分鐘前,已從窗戶那兒溜出去了。」她一點也不明白他這種自相矛盾的舉止。「你 花了一刻鐘來指責我,而現在你又要送我回家?見你的鬼去吧。」她猛然一推,門開 了,霍普打了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在樓廳。 他緊跟其後追了出去。她根本沒想到電梯,沿著走廊跑了過去,推開通往樓梯的 門。 他閉著雙眼,斜靠在牆上,就這樣呆了有幾分鐘,直到大廳下面有人開門,一位 女房客遛遛達達地走過他身旁,手裡抱著一個綠色的塑料食品袋。她目瞪口呆地望著 他,墨菲驟然想起自己連件襯衣都沒穿,便低頭搭拉腦袋走回了自己的公寓。 霍普走到一家熟食店,便止不住輕聲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走向店後面的老式 電話亭。霍普祈禱著好睡懶覺的瑪格能在週末的睡夢中聽見電話鈴聲。她撥了號碼, 等待著回音。 電話響了五聲,才聽到瑪格嘶啞、半睡半醒的聲音。 「瑪格,是我。」霍普說。 「霍普?」瑪格粗聲大氣地叫起來。 「是的。」 短暫的停頓後,瑪格問,「怎麼回事?」 「我們吵架了。」 「明白。」 「好了,以後我再和你細說,現在我需要你馬上來接我。我沒開自己的車,在墨 菲這裡。我剛收拾東西從那出來,只穿著一隻鞋子。」 瑪格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在哪兒?」 「華納特和裡頓豪斯廣場拐角處的一家裡頓豪斯熟食店。」 「我知道那兒,二十分鐘後到。」 「太謝謝了,你真是顆大救星。」 霍普掛了電話,接著排隊買了一杯咖啡。眼裡不時湧出的淚水,招來其他顧客好 奇的目光。她緊靠著門站著,沒精打采地呷著咖啡。一會兒瑪格那輛紅色的小車駛過 拐角,她才走了過去。 「你怎麼樣啦?」瑪格問。 「糟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是大非的爭議。」霍普靠在座椅上,雙目緊閉。 「我認為你最好還是告訴我。」 霍普在回公寓的路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之後兩個女人都陷入沉默 之中,瑪格停好車,跟著霍普走進她的住處。 「就此而言,我想很快就會在各家報紙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霍普打開門,瑪格 終於打破沉默,說了一句。 「噢,誰在乎呢?」霍普有氣無力地應道。她把鑰匙扔在咖啡桌上,一頭栽坐在 沙發上。 「墨菲會在乎的。這件事會弄得他身敗名裂。」 「那才好呢!」霍普惡狠狠地說。她緊咬嘴唇竭力控制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讓他冷靜一下,霍普。猜忌是他的職業病。」 「不是不信任我,他應該清楚,我不同於那些他總是想方設法要弄進監獄的人。 」 「我的意思是說他習慣以偏見的目光看待一切事物。」 「瑪格,如果你還想替他辯護的話,我就跳起來揍你。」霍普憤憤地說。 瑪格坐在霍普對面的一張扶手椅上,「我沒為他辯護。」 「那你在幹什麼?」 「努力去理解他。在回來的路上你不是告訴我,科克襲擊你後,你第一次向他表 示愛意時,他退卻了。後來他才承認他是不敢同你相愛,對嗎?」 「那又怎麼樣?」 「然後他說服你換個職業,很對,為的是避免同科克之流接觸。」 「是的,怎麼了?」 「而你拒絕了。」 「可是,我有充分的理由。」 「我猜想你認為這是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吧?」瑪格問。 霍普轉過頭,不耐煩地看著瑪格,「瑪格,我對今天早上的禪宗說教已經夠膩煩 的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因為你沒有答應他的引退,而從事不動產業的法律事務,他害怕了。有關檢察 署醜聞之事,僅僅是使你離開的借口。」 「瑪格,還好你不是精神病醫生。你錯了,他的確認為我是在利用他獲取內部資 料,以便揭露檢察署內的不法行為,為我自己撈好處,你應該看清他的真面目。」 「目前他是這麼認為,一旦他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的真正用意時,他會給你電 話的。他又不是笨蛋。」 「哈!你別想通過我來驗證你的判斷。」 「或許你該給他打個電話。」 「我寧可啃指甲。」 「過幾天你會感覺好些的。」 「不,不會的。他一秒鐘內就判定我有罪,他接了個電話,緊接著我就犯了罪。 法院審理過程中,惡貫滿盈的重案犯也能從他那兒得到比我還要多的申辯機會。」 「他同那些罪犯又沒有相愛。他只是覺得被出賣了而已。」 「他覺得有人出賣他!真荒唐。」 「你在為自己而悲哀。」 「是呵,如果你不想看我這副模樣,你就回家吧。」霍普扭過臉,哭泣起來。 「我不打算回家,」瑪格傷感地說,「但這麼傷心痛苦也無濟於事啊。」 「這只是今早上的事,我起碼應當自我發洩一下吧?」霍普抽泣地說。 瑪格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 「當事實證明,我沒有跳出來揭露檢察署的醜聞,把功勞歸於己有,他或許會意 識到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霍普委屈地說。 「我認為那並沒有什麼區別。即使你不公開地居功為己有,他也會認為市長或別 的什麼人,只要你想結識,都會在暗中為你提供信息。」 霍普白了她一眼,「你倒是顆寬心丸。」 瑪格一聳肩膀,說:「我只是像律師那樣地思維。」 「這是對我們律師的污蔑。」 瑪格站了起來,「你得吃些早餐。」 霍普裝出嘔吐聲表示不想用餐。 「好了,你不餓的話,我可餓了。」瑪格走進廚房,霍普拿起沙發靠墊頂在了頭 上。 星期一早上的所有報紙,都將內情盡展無遺,示於天下。同一天晚些時候,電視 新聞也反覆做了詳盡報道。本周的新聞媒介均作了墨菲否認自己犯有過失的報道,而 他的政敵們卻一直在大放厥詞,惡毒攻擊。 他們堅持說,既使他沒有直接隱瞞證據,他也應負有領導責任;更陰險的是,他 要對不惜任何代價迫使他認罪的緊張氣氛負責。 墨菲真是四處受敵,輿論壓力很大。霍普在電視新聞報紙文章上關注著他,情不 自禁地回憶起他們同床共眠時他的愛撫、氣味,還有響在耳邊的呼吸聲。她無法將這 些過去的記憶與在電視上見到的現在的他聯繫在一起。 此事好像發生在別人身上,而不是他們。 新聞媒介關於檢察署醜聞的議論中,從來沒提到過霍普的名字,事情的源由始終 是個懸而未解的謎。而且,霍普也同墨菲再沒有任何聯繫。因此得以肯定,他仍認為 她是告密者。市長給她打來一個電話,他的推論與墨菲的相同,但是霍普向市長保證 自己與此事無關。 與墨菲不同,市長相信她。 幾個星期過去了,霍普意識到此事不會有轉機,墨菲就像解雇職員那樣已把她從 自己的生活中驅逐出去。她明白,沒有人會來安慰她,而對自身的挫折,只有調整自 己,面對新的生活。 週末,她決定和瑪格一起去拜訪瑪格在亞地桑那州的姐姐,否則就去長島與母親 相聚,或是呆在自己的公寓裡,痛思墨菲背信棄義的行徑。接受瑪格的邀請,可以擺 脫上述兩種困境。 星期五傍晚,她和瑪格乘機踏上旅途。霍普很高興能甩掉幾天煩惱,和朋友在一 起享受歡樂和幸福。 當天晚上,墨菲工作到深夜,沒有他所盼望的假日慶典。再度問津的哈克一案給 他惹來一大堆麻煩。哈克的律師要求重新審判不說,上周還抓到一個重要吸毒團伙, 他正在起草起訴書,以便與三名被告的辯護律師對簿公堂。但是,他感到精神渙散, 注意力難以集中。他乏力地靠在椅背上,把那些檔案材料推到一邊,按揉著睏倦的眼 睛。 他希望霍普能從他夢中和思念中消失,可她卻像幽靈一樣纏繞著他。那次暴怒經 過歷歷在目,時時困擾著他。事情剛發生時,他認為她出賣了他。但自從他平靜下來 ,較理智地分析這一切時,孤獨寂寞感又充斥了他平靜的生活。有霍普相伴左右,他 發覺自己難以客觀地考慮問題。霍普的離開,便使他能遠離焦點,遙審事態。 霍普樹有雄心大志不假,但他自己也不是個甘於平庸的人。野心勃勃歷來看作是 一種品性,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已是大男子主義者,欣賞有雄心的男子漢,同時又看不 慣立有壯志的女子。霍普的歷史表明,她是個誠實正直的人,從未做過令人切齒之事 。 她頗受市長寵愛,她將因工作出色而受到嘉獎,而且重操舊業,無需靠低毀墨菲 ,謀求事業的發展。痛定思痛,方知真正令他難過的是她拒絕放棄鑽研第一修正案的 律師生涯。他簡直就不能面對與霍普共度人生的情景,即要時時為她擔憂,唯恐她又 遭前妻那般的惡運。 墨菲突然站起身,在辦公室裡踱步思忖,一周來,他一直想鼓起勇氣給她打電話 ,但是,一想到她說過的她將永遠消逝在他的生活裡的話,便躊躇不決,沒有勇氣拿 起話筒。他已意識到自己的愚蠢和不成熟,使自己處於內外交困之中,更感到沒有什 麼指望了。但是,儘管如此他仍在苦苦思念著霍普,他真希望哈克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並且,他發現再無其他任何女人能使他動心。 有人在敲辦公室的門,出乎意料,此刻還有人來。他應聲道,「進來。」 門開了,戴維·克蘭頓走了進來,臉上顯得異常的忐忑不安。 「嗨,戴維,我不知道還有人在這工作,週末人們早都走光了。」 「我回來是因為我必須和你談談。」 「請坐。」 戴維坐在墨菲辦公桌對面的座椅上,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竟然大汗淋漓。 「什麼事?」墨菲問。 戴維清了清噪子,「嗯……,不好明講。」 「你就痛痛快快地說吧。」 「我知道是誰把哈克的事捅給新聞界的。」 墨菲坐直了身子,欲言又止,注意著戴維的臉。 「科羅·辛普森,」戴維說。 墨菲皺起眉頭,竭力回憶這個名字。「是他媽的誰?」他問。 「從賓夕法尼亞州來的檢察官助理,去年三月份來的,金色頭髮,稍胖,總是穿 條肥大褲子的那個。」 墨菲漸漸想起了那個叫辛普森的女人,「她還在這兒嗎?」 克蘭頓搖了搖頭,「幾個月前,她去實習了。」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墨菲問道,戴維歎了口氣,「說來話長。」 「我有時間。」 「嗯,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卡羅野心勃勃,她極力爭取參與哈克案件調查審理, 認為可從中撈取資本。在調查證人時,她得到了證明哈克無罪的資料。她隱瞞此事的 目的是為將他定罪,從而引起你的注意,通過這種作法,也許能晉陞一官半職。」 「她也參與此案的定案工作?」墨菲驚奇地問。他幾乎沒有注意過這個叫辛普森 的女人,根本就未想到她竟會如此詭計多端,甚至陰險狡詐。顯然,她是個碌碌無為 的小人,成不了大器。 戴維點了點頭,「沒錯,她參與了定案。可是,你對她並不在意,為此她大為惱 火。她一離開這兒,便將實情透露給報界。當然了,她用的是匿名。」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戴維換了一下翹著的二郎腿,閉口不答。 「最好你告訴我。」 戴維無可奈何地說道:「她走時,我幫她收拾東西,看見她桌上放著哈克的檔案 。出於好奇,我拿起來發現後面的封頁上記有筆記和電話號碼。假如你瞭解卡羅其人 及她的思維方式,就不難得出結論,她確信自己將要成為檢察署的明星,一旦不能如 願以償,她便對你肆意攻擊。」 「在此之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墨菲問,「噢,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禍福無 門,深受煎熬,你至少可以說一聲,辛普森在獨自策劃此事,我與此無關吧。這樣, 我可能看上去像個無能控制下屬的窩囊廢,但至少我的誠實是毋需質疑的。」 戴維閉著雙眼,猛然又睜開了。「我知道你制定的尊重他人案件機密的條令有多 嚴明,我想倘若你得知我看過卡羅的文件,你會解雇我的。但隨著事態不斷發展,我 不能再袖手旁觀,看著你有口難辯,遭人誣陷,所以我就來了。」 「解雇你?小伙子,我還要吻你呢!」墨菲跳起來,猛拍戴維的後背,然後把他 從椅子上拉起來,推向門外。 「原諒我如此無禮,但是我必須打幾個電話,然後我還得想出最佳方式向某人深 致歉意。」墨菲說。 「是霍普·戴維斯?」戴維在門道上問了一句。 墨菲瞪著他,「你怎麼知道?」 「頭兒,凡是長了一對眼睛,一個腦袋的人,都知道。這也是我最終來找你的另 一個原因。你倆之間的麻煩始於這事曝光之時,它令我想到兩者之間恐怕有必然的聯 繫。」 「戴維,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小伙子,我肯定你會前途無量的。現在你他媽的滾出 去,讓我好好理理頭緒。」 戴維咧嘴一笑,敬了個禮,離去了。 墨菲回到椅子上坐下來,腦子飛快地盤算著,他知道他應首先把自己以及他的工 作從這飛來的橫禍中解脫出來。但他現在想到的是盡快與霍普取得聯繫。雖說目前已 證實了他內心的感覺,她是清白無辜的,但他知道這無助於重返她的懷抱。他曾拒絕 過她,她一定還在為此而耿耿於懷。 但是他決心一試。 他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吃完傳統的燒烤後,霍普半睡半醒地依靠在游泳池邊。這時,瑪格的姐姐帕姆走 到她身邊,推搖著她的肩膀。 霍普把太陽鏡推向腦後,朦朦朧朧地坐起來,「什麼事?」她說著,茫然地環視 了一下四周。 「霍普,有人要見你,從費城來的。」 「費城?」霍普傻呆呆地重複了一句。 「是的,叫丹尼斯·墨菲。他說為了見你,今天特意乘飛機趕來的,瑪格正和他 在書房裡談話。」 「丹尼斯來這兒了?」霍普詫異地說完,突然站了起來,沙灘外套沿大腿滑了下 來。她一把抓起來,套在泳裝上,在腰部打了個結。她理了理耳朵後邊濕漉漉的頭髮 ,一想到她還沒有化妝,又剛曬了太陽,皮膚通紅,就想跳到水池中藏起來不見。 「你不認為應該見見他嗎?」帕姆輕聲問。 霍普點了點頭,穿上便鞋,跟著帕姆穿過滑動玻璃門來到涼爽的屋裡,走過大廳 來到了書房。墨菲和瑪格正面對面坐在長沙發上,墨菲一看見霍普就立即站了起來, 碰得杯子裡的冰塊嘩嘩作響。 「我想咱們該退出去了。」瑪格對帕姆說。姐妹倆悄悄地溜出了房間。 「你來這幹什麼?」他們一離開,霍普便問墨菲。 「我想就哈克一案向你道歉。」 「國內電話系統失靈了嗎?」 「我想當面向你致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從你離開後替你澆花的那位鄰居那兒問到的。」 「原來如此。」霍普打量著,他身著件仔便褲,腳穿便鞋,上身穿著一件她從沒 見過的藍條麻紗襯衣,看上去風流倜儻,這個該死的傢伙!而她呢,鮮明對照之下, 卻像裹在浴袍裡的炸焦了的法國土豆條。 「發生什麼事了?」她面帶譏諷地問,「你有個絕妙的發現,我並沒有欺騙你, 是嗎?」 「戴維·克蘭頓知道應由誰來負一切責任。他昨晚才告訴我。」 「妙極了,看來你相信戴維勝於相信我。」 「我已經知道你沒做什麼錯事,霍普。」墨菲輕聲說,「我一恢復理智,就意識 到了這一點,並且冷靜地反覆思考過。」 「我不敢給你打電話。」 「那你為什麼來這兒呢?」霍普冷若冰霜地問。 他聳了聳肩,「我知道我必須要面對你。同戴維的談話只是催化劑,我不能就讓 你這麼苦苦麻煩下去。我已經清楚了,你是無辜的,只想親自告訴你這一點。」 「難道你就沒想到,飛行2500英里就是為了告訴我一件我早已知曉的事嗎?」 他眼望別處,低聲說:「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的。」 「我應該嗎?」霍普冷冷地反問一句。 「我想,不應該。」 霍普交叉抱著雙臂,審視著他,似乎他是裝在玻璃器皿裡的標本。「好吧,你已 經把消息傳到了,你可以走了。」她轉身要離開。 他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擋住了門。 「現在我該怎麼做呢?」霍普說,「從窗戶那爬出去嗎?」 「霍普,我非常愛你,想娶你。我知道你執意繼續從事目前的職業,我不再要求 你改行。雖說我不願意你天天和罪犯們打交道,但是你要自己喜歡,我也可以接受。 」 「多開明的態度呵,你什麼時候想到的,在肯薩斯飛來的路上?」 「我說,你就不能聽聽我的,給我幾分鐘解釋一下?」 「這是一報還一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反唇相譏道。 「我是在請求你比我更慷慨大度些。」 「這並不難,你不就是要解釋一下嗎,怎麼解釋?解釋什麼?說你是個傻瓜?說 你把我打入地獄就因為你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信任、誠意或憐憫嗎?」 「嗯,不止這些。」 霍普坐在沙發上。「那些我都知道了,沒必要解釋。請你退回到大廳裡,帕姆會 給你指路滾蛋的。」 他站在那兒,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地板。「不再給我一次機會嗎,嗯?」他十分痛 苦地說,「你的委託人都還有一次機會,難道我卻沒有嗎?」 「我的委託人不會讓我心碎。」霍普簡練地說。「我不想與不信任我的人有任何 關係,這是最起碼的標準。」 「我信任你,霍普,我只是恐懼,使我不能理智地行事,難道你就從沒恐懼過嗎 ?」 「你沒說過你恐懼,你只是說你認為我在哈克事件上出賣了你。」 「你沒聽說過心理學中的移情嗎?」 「好了,」霍普站起來,厭倦地對著他說,「我不想再討論這事了,我累了。你 星期天早上的精彩表演之後,我不得不戴了三天太陽鏡。我流了那麼多的淚,眼睛腫 得幾乎睜不開,我不能重溫惡夢,我絕不。」 「不會再有惡夢了,」墨菲輕聲答道,「除了說聲對不起之外,我還能說什麼呢 ?」 「我相信你在內省內疚,但這無濟於事,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丹尼斯,別再費口 舌了。」 她決然的語氣終於令他退縮了,她沒大吵大鬧,怒火沖天,只有憔悴和疲倦。他 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眼睛裡竟湧滿淚水,他緊忙轉過身去,以免被她發現自己傷心的表 情。 「那麼我就走吧。」他聲音嘶啞地說。 霍普沒回答。 「我愛你,霍普,永遠愛你。」他溫柔地說完便打開了門。 「我很抱歉,你千里迢迢來此,卻一無所獲,空手而歸。」她語氣陰鬱地說道。 「並不是一無所獲,我再次見到了你。」他走進大廳,她聽到他漸漸消失的腳步 聲以及向她的朋友們道別的說話聲。 一會兒,瑪格走了進來,坐在霍普旁邊。「沒有進展,啊哈?」 霍普搖搖頭。 「你拒絕他了?」 「我必須這樣。」 「為什麼?」 霍普注視著她,「你見過我上次吵架後的慘狀,怎麼還這樣問?」 「他有不妥之處,孰能無過?」 「你不理解,瑪格。」 「毫無疑問,我不理解。」 「你為什麼總替他開脫?」霍普失望地問道。 「可能是因為我奢望有這樣一個男人愛上我,在假日裡從費城追到亞利桑那,只 是為了請求我再次接受他。你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幸運?」 「我並不覺得很幸運,我愛上了一個瘋子。」 「這麼說,你仍然愛著他?」 「當然,瑪格。你想我會這麼輕易地關掉感情閥門,像關水龍頭一樣?」 「那你為什麼把他打發走呢?」瑪格極其耐心的問道。 「自我保護。他反覆無常,他內心充滿矛盾。瑪格,我能感覺到他並未完全解脫 出來,他需要我,但同時他卻不想長期為我的安危擔憂,也不願冒此風險。」 「給他次機會,霍普。他的前妻慘遭殺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人們都這 樣。」 霍普頭靠在沙發墊上,閉著眼睛說:「我知道,我理解。但是,我再給他個機會 ,他若故態重萌,我可如何是好?會精神崩潰嗎?」 「或許不會有第二次了,他可能會吸取教訓的。」 「我就不相信。他太……野蠻,瑪格。他喪心病狂地要趕我走。」 「我想他是成功了。」 滴滴淚珠順著霍普的面頰滾了下來,她果斷地用手背抹掉了。 「我知道,對這類事情人們總是不計前嫌的。」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竟有勇氣說: 「只是在此時此刻,似乎不可能。」 「來吧,小姐,」瑪格說著,向霍普伸出了手。「我們到游泳池去嗎,或許陽光 會使你感覺好些的。」 霍普遲遲疑疑,但還是順從地站起來,跟著朋友走出了門。 飛機落在費城機場的跑道上,墨菲從舷窗向外凝視著。 坦率地說,他對霍普的堅韌早有耳聞,但直至她站在朋友的房子裡,堅定果斷地 叫他滾蛋之前,他還未親身領教過。這也是他自作自受。儘管如此,仍不失為心中留 下的創傷。他原以為她會生氣,暴怒和敵對,但不曾料到她竟寨牆高築,堅不可摧。 即使這次不成功,他也不會放棄。他離開亞利桑那只不過是他重整旗鼓之前的一 個緩兵之計罷了。 法律界如同其他任何職業團體一樣自成一體,小道消息傳播得也快,因此他能隨 時得到霍普的消息,掌握她的行蹤。 機會或早或遲會到來的。 而且他會把握時機,充分利用機會。 大約兩周後,霍普與格雷戈·柯林斯一同出席了一個會議,在會上重新安排了她 的工作。回到公寓後,發現她母親正端坐在起居室內。 霍普不禁吃了一驚。母親有一把她公寓的鑰匙,除非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戴 維斯太太是不會離開長島半步的。她前一次離家外出,是為南卡羅來納州的姐姐奔喪 。 「出什麼事了?」霍普問道,她把包放在椅子上,逕直朝房間裡走去。 「沒出什麼事,只是想和你談談。」戴維斯太太答道。 「媽媽,怎麼了?你病了?」霍普坐在沙發上,緊挨著這位中年婦女,焦慮地審 視著她的面部表情。雖說母親無疑是她生活中最大的牽掛,但霍普並不希望有什麼不 測降到她的身上。 「當然沒有,親愛的,我挺好。你的一個朋友剛剛來過,我覺得應該和你談談。 」 「我的一個朋友?」 「丹尼斯·墨菲。」 霍普呆呆地盯著她,沉默不語。而後又移開目光,腦子飛轉思索什麼。為了達到 目的,丹尼斯竟然背著她,開四個小時的車去找戴維斯太太?好哇,這個陰謀家。雖 說丹尼斯的膽量令她折服,但她仍然怒火中燒。這伎倆真是個骯髒的賭注。 「我知道你對這事不高興。」她母親說。 「當然不是,媽媽。我和丹尼斯之間的事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不該把你也扯進 去。」 「如果他成為我的女婿,就與我有關了。」戴維斯太太說。 「你怎麼會這麼想?」 「丹尼斯說他想娶你。」 「那麼,他也告訴你我拒絕了他。」 「是的,這就是我要同你談的。」 霍普歎了口氣,仔細端詳著母親。 「媽媽,你在繼續說下去之前,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話,上次咱們在電話裡談論的 這個人,你確信他是個酒鬼。」 「真荒唐!」戴維斯太太生氣地說,「丹尼斯帶我到海洋俱樂部吃晚餐,整個晚 餐他就喝礦泉水。」 「海洋俱樂部?」霍普迷惑不解地問。 「是的,真是富麗堂皇。我吃了肉末餅,燉蝦,新鮮蔬菜,還有甜食。海面上微 風徐徐拂面,我們佔了露天台上絕好的一個桌位。」 霍普心裡暗暗思忖,她這位昔日情侶在長島最昂貴的餐館裡那張舒適的餐桌上花 了多少錢。可能肯定,他不惜任何代價欲給母親留下美好的印象,以便與她攜手同盟 。真是個狡猾透頂的傢伙!儘管如此,霍普對他還是充滿了同情和憐憫,她意識到, 母親肯定將她的經歷詳細地告訴了墨菲。 「我想,在這田園詩境般的晚餐上,你們談論的中心內容是我的愚蠢吧?因為拒 絕了那位東道主的求婚。」霍普語調於澀地說。 「嗯,是的。」 「媽媽,你不瞭解實情。」霍普盡力克制著自己,耐著性子說。 「不!我瞭解,丹尼斯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他說了些什麼?」 「說在一次行兇搶劫中他失去了妻子,結果就過分地保護你,致使他表現得很粗 魯,你就和他鬧翻了。」 霍普注意到他為了迎合一位焦急的母親,而刪去了一些有關細節。「不僅僅是這 些,我向你保證。」 「我也這麼想,親愛的,但是在我猶豫不決是否應該過問你個人生活的時候…… 」 霍普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我確實認為你應該再給這個年輕人一次機會。看來他非常愛你,而且他費 盡周折才同我取得上聯繫,和我談這事。」 「媽媽,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你到這兒來,跟我談這些事,不正合其意嗎?他在 操縱你迫使我就範。」 「我看不出你就和他談談有什麼害處。」戴維斯太太固執地說。 霍普望著天花板,心裡盤算著事態的發展趨勢。如果她不去面見墨菲的話,母親 會一直嘮嘮叨叨,到她聽得不耐煩才善罷甘休。 「好吧,媽媽,我就去見見他吧。不過這也無濟於事,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那可說不準。」母親詭秘地笑著說。 「你吃過晚飯了嗎?」急於換個話題,霍普站起來,向廚房走去。 「沒有。」 霍普打開冰箱,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招待母親,心裡亦在盤算著如何讓墨菲斷了 這個念頭。 第二天午餐時,霍普順路走到墨菲辦公室門前,迎面碰到戴維·克蘭頓,他說墨 菲正在法院大樓裡審判罪犯,很晚才會結束。霍普走進審判大廳,溜進最後一排長椅 上坐下,看見墨菲正在執行公務。 他穿著一件炭灰色的三件套律師裝,一頭濃密的頭髮比上次見他時修剪得短了些 ,面部膚色黑黝黝的,一副飽經旅途日曬的模樣。一見到他,她的脈膊就跳動加速, 喉嚨乾澀,很不自然。她琢磨著是否應該離開。但是,轉念想到墨菲會與母親再次密 謀商議,她就決定留下來,同他談談,一次性地徹底了斷一切感情糾紛。 他抬起頭,看見了她。剎那間呆若木雞,但隨即便恢復了常態。她旁聽著他同一 名固執己見的律師周旋了十來分鐘,最後律師妥協,被告被判處有期徒刑,只是支付 的保釋金略少了一些。 問題解決之後,罪犯親屬相繼退出審判廳,法官和執行官們也都回到休息室內。 墨菲收拾妥東西,鎖好文件箱,然後順著中間通道向她走來,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 「海洋俱樂部,丹尼斯?你該感到羞恥。」 他咧嘴一笑,「起作用了,不是嗎?你兩個星期都不給我回電話,現在你倒自來 了。」 「靠哄騙我母親起作用,也休想從我這兒得什麼便宜。」 墨菲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我沒有哄騙她。我只是告訴她,我有多麼愛你, 而你卻不願理我。」 「這根稻草也救不了你。」 「你可真夠聰明的?給媽媽留下了良好印象,不拘不束,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 「但沒有給你留一下,嗯?」他觀察著她的面目表情說。 「我對你的堅強決心留下了印象,但這改變不了我們之間的任何關係。」 「嚴格地說,這不正確,霍普。」 「你指什麼?」 「在為史密色法官舉行的午宴上,遇到格雷戈·克蘭斯,他告訴我他將在你的律 師事務所裡主管刑事犯罪案件,而你將負責種族歧視以及聯邦民權案件。」 霍普緘默不語。 「這麼說,你採納了我的建議。」他說。 「我不是傻瓜,丹尼斯。對付那些犯罪分子格雷戈比我更合適,他有工作經驗。 我不會單純為了讓步妥協而放棄第一修正案的工作。」 「為什麼你不能為我這麼做呢?」 「你要求我去從事不動產業方面的法律工作。」 「我只想要你避開羅伯特·科克之流。」 「你是在命令我,丹尼斯。你在利用我們的關係要挾我,難道你看不出這有本質 上的區別嗎?」 他無可奈何地歎著氣。臉扭向一邊,不再看著她:「這麼說,還是沒有緩和的餘 地,嗯?」 「是的,丹尼斯。並且請不要打擾我母親,別再欺騙利用她。就這樣吧。」 「你定要我嘗夠苦頭才罷休,是嗎?」他輕聲說,目光仍然避開她的眼神。 「除了把你驅逐出我的生活,我不打算做任何事,丹尼斯。」 「這或許是你在自行其說吧,寶貝。其實,你每個舉動都是在賭氣。你本可以給 我送一張條子來,或留個口信,但是你親自來了斷此事,讓我看看你,你也看到我還 是那麼需要你,隨之便一刀兩斷,這樣你會感到更滿意。」 霍普尷尬地意識到他所說的不無道理,她渴望見他,但不願讓他知道內心想法。 「別管我了,丹尼斯。」霍普說著走出了審判廳。 三周後,霍普坐在辦公室裡,正在歸檔列表登記,格雷戈·格林斯敲門進來了,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表情相當嚴肅。 「什麼事?格雷戈。」霍普放下筆,看了他一眼,問道。幾年前,在律師考試複 習課中,霍普結識了他。今天這副表情,她過去見過一次,那就是在他父親去世的時 候。 「丹尼斯·墨菲住進哈尼曼醫院。」他劈頭說道。 霍普僵住了,目光定在他臉上一動不動。 「出了什麼事?」她低聲問。 「車禍。」 「傷得厲害嗎?」 「我不知道,轄區裡剛接到電話,我正在那兒處理門羅案件。」 霍普站起來,拿起手提包。 「你要去哪兒?」格雷戈尖銳地說,向前一跨擋住了她的路。 「我要去醫院。」霍普回答。 「去幹什麼?你已經離開這位老兄多月了,在你要站在他的病床邊,告訴他,所 有的一切都可以原諒,只是因為他在做牽引手術。對嗎?」格雷戈說。 「如果你不想讓我去醫院,為什麼又要跑來告訴我?」霍普說著,試圖從他身邊 擠過去。「這不關你的事。」 「這事與我有關。」格雷戈抓住她的肩膀,厲聲回答道。「墨菲每隔一、兩天就 給我打個電話,詢問你的情況。當然,他要求我發誓保守秘密。也是他建議我主管你 個人律師事務所刑事案件,並囑咐我在與你討論這事時,要讓你覺得是我自己的主意 。」 霍普目瞪口呆望著他。 「他為你發狂,霍普,甚至在你冷淡他時,他還在時時關注著你。我想像不出, 他到底對你做了些什麼,值得你這樣憎恨折磨他。」 「你不瞭解原由。」霍普辯解道,盡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來這的路上,我自言自語,捫心自問,是否應 該告訴你墨菲出車禍的事。後來,我想你遲早得知此事,無論是誰告訴你,我親口告 訴你也不足為怪。但是你最好不要到醫院去請求寬恕。」 「呸,住嘴!格雷戈。讓我出去。」 「不。如果你要去醫院,我親自開車送你去,好像你要昏過去了。」 「呵!好的,我們一起走吧。」 他們來到底層車庫,取了車。在市區開往醫院的路上,霍普一直望著窗外。她知 道格雷戈沒說錯,她一直在折磨著墨菲,還自以為是,他的悔悟令她的自尊心得到滿 足。發生這樣的事,也使她認識到了自己的愚蠢和固執所帶來的後果。她只是希望能 有機會給他補償和良心的回報。 格雷戈一路沉默無語,直到把車停放妥當,才輕聲說:「霍普,在自以為是的時 候,沒有人比你更固執了。幹我們這一行,這是資本,可在個人生活中卻是個禍根。 不管墨菲做錯了什麼,就讓它過去吧。如果你不愛他,你就不會來這兒了,對嗎?」 她點了點頭,伸手去抓門把開門。 「格雷戈,別進來好嗎?你能不能給我的朋友瑪格打個電話,叫她來這兒見我? 我覺得我需要精神上的支持。」霍普說道。 格雷戈點點頭,看著她一下車,朝醫院大門走去。 霍普進到大廳,在問詢處打聽到墨菲的房號。乘電梯上樓時,她心情十分緊張, 心揪在一起,砰砰直跳,兩手緊緊地抓著皮包帶。 電梯門打開了,一股股醫院特有的醚的味道,迎面撲來。深深地吸了口氣,迸住 呼吸,疾步穿過護士台,按門尋找。在墨菲病房門前,她看到他的哥哥休,正站在門 外同一位醫生商量著什麼。 「你好,休。」她戰戰兢兢地說。休扭過頭來看見了霍普。 「你來這幹什麼?」他問著,撇下那位醫生走過來,臉上沒有任何歡迎的表情。 「休,我知道丹尼斯給你說了些什麼,但你必須得讓我見他。」 「為什麼?這樣一來,你就好受些了?從你對待他的方式中得到些解脫嗎?」 「他好嗎?」霍普不理會休的責備,開口問道。 「他斷了一條腿,復合性內傷及擦傷,還有嚴重的腦震盪,現在他已睡著了。」 「他會好的嗎?」 「應該會好。幾個小時後,我們就可以拿到CT結果了。」 「我可以坐在他身邊,等他醒過來嗎?」霍普輕鬆地出了口氣。 「我不想讓他為你而難過。」 「我不會讓他難過,我想告訴他,我錯了。我願意再有一次機會。」她意味深長 地停頓了一會兒,「我想他聽到這句話,會高興的。」 休猶豫不決,不知所措。 「求求你了,休,我想幫忙他。」 他終於點了點頭,說:「我會告訴護士讓你留在病房裡。」 霍普抓住他的手臂說,「謝謝你了,休。」 「進去吧,」他說完,轉身走了。 霍普走進病房,穿過丹尼斯病友床前的掛簾,看到墨菲就在另一張床上。她略微 停止腳步,站在一旁。他曬得黝黑的皮膚中透出蒼白,頭上纏著繃帶,左腿從床單下 伸出來,裹在塑料固定器裡。她把手放在棉毯上面,他一動也不動,毫無知覺。 霍普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邊。她注視他一會兒,又小憩一會兒,幾個小時 過去了,她猛一回頭,看見病床上的他正凝視著她。 「霍普?」他低聲喚道。 「是我,我就在這兒。」她說著,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我以為……是在做夢。」 「不,我在這兒,我回來了,丹尼斯,永遠。」 「永……遠?」 「是的,接著睡吧。醒來時,我還會在這兒。」 「發誓?」 「我發誓。」 他閉上了雙眼。霍普擦掉了奔湧而出的淚水。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期待著未來。 *全書完*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出版社:禾林 定 價 : 180元 晉江文學城 掃瞄人員 翠岫 校對人員 流光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