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網
9.威伯的大話
一張蜘蛛網實質上要比它看上去的樣子要結實。雖然它是用精細的絲線織成的,但
卻不太容易被弄破。可是,一個蜘蛛網每天都要被那些昆蟲又撞又踢,所以裡面還是會
出現殘破的地方。如果裡面的破洞太多了,蜘蛛就得重新把網織好才行。夏洛喜歡在傍
晚織網,芬也喜歡坐在旁邊看她織。一天下午,芬聽到了一場最有趣的談話,並目睹了
一起奇怪的事件。
"你長著可怕而又多毛的長腿,夏洛,"當夏洛正在忙著她的工作時,威伯說。
"我的腿上有毛,是有原因的,"夏洛回答。"此外,我的每條腿都由七節骨頭構成
--髖骨,坐骨,大腿骨,膝蓋骨,脛骨,跗骨,蹠骨。"
威伯猛地坐了起來。"你騙人",他說。
"不,我一點兒也沒騙你。"
"把那幾個名字再說一遍,我沒記住。"
"髖骨,坐骨,大腿骨,膝蓋骨,脛骨,跗骨,蹠骨。"
"天哪!"威伯說著,往下看看自己的胖腿。"我不信我的腿上有七根骨頭。"
"哦,"夏洛說,"你和我的生活方式不同。你不用織網,那可全是用腿干的活兒。"
"如果我學學,也能會織網,"威伯吹噓道。"我只是從沒學過而已。"
"讓我看看你能否學會,"夏洛說。芬圓睜著眼睛滿是愛意地看著威伯,偷偷的笑了。
"O.K,"威伯回答。"你教我織一張網吧。織網一定是特別好玩的。我先要怎麼做
呢?"
"深呼吸!"夏洛微笑著說。威伯深吸了一口氣。"現在爬到你能到的最高地方去,
就像這樣。"夏洛跑到了門框的最上端。威伯爬到了牛糞堆的最上面。
"很好!"夏洛說"現在用你的絲囊造絲把自己用力拋向空中,下落時把絲線抽出來!
"
威伯猶豫了一下,然後朝空中跳去。他扭身回望,看後面是否有一小根能阻止他下
落的粘線,可卻發現後部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接著他便聽到了自己重重地撞在地上的
聲音。"嗷姆!"他咕嚕著抱怨道。
夏洛笑得連她的網都搖晃起來。
"我哪一步做錯了?"清醒過來以後,威伯問道。
"都沒錯,"夏洛說。你練得很好。"
"我想我該再試一次。"威伯又來勁兒了。"我相信這一次我只需要一段能拴住我的
繩子就夠了。"
威伯走到院子裡。"你在嗎,坦普爾曼?"他喊道。老鼠從食槽下探出了頭。
"我能向你借一小根繩子嗎?"威伯請求。"我要用它來織網。"
"好的,可以。"有繩子的坦普爾曼回答。"這事兒很容易,你不必客氣。"他推開洞
口的那只鵝蛋,鑽進了洞裡,一會兒就抓著一根髒舊的白繩子出來了。威伯檢查了一下。
"就是這東西,"他說。"坦普爾曼,請你把繩子的一頭系到我的尾巴上,好嗎?"
威伯趴下來,把他那根又細又彎的尾巴朝向老鼠那邊。坦普爾曼抓住繩子,把它繞
到威伯的尾巴尖上,打了兩個結。夏洛開心地看著這一切。像芬一樣,她也是真心的喜
歡威伯,這不只是因為他那骯髒的豬圈與尿的臭味兒能招來她需要的蒼蠅,還因為她驕
傲地看出他不是一個懦夫,勇於一再的學習織網。
就在老鼠,蜘蛛和小女孩的注視下,威伯又滿懷著活力與希望爬到牛糞堆的頂上。
"大家看著!"他叫著,拼著全身的力氣,頭朝前往空中跳去。繩子雖然繫在他身後,
但是他忘了把另一頭拴到什麼地方了,這可真糟糕,威伯砰的一聲就著了陸,把自己跌
傷了。淚水開始在他的眼眶打轉了。坦普爾曼呲著牙大笑起來。夏洛沉默了片刻,才開
始說話。
"你不能織網,威伯,我勸你把這念頭從腦子裡趕出去吧。你缺少織網所必需的兩
種東西。"
"那都是什麼?"威伯喪氣地問。
"你缺少一副絲囊,你也缺乏織網的技巧。但是振作些,你不需要織網,反正祖克
曼先生每天都給你提供三頓大餐。你又何必為捕食的事情操心?"
威伯悲歎。"你比我要聰明伶俐得多,夏洛。刻我也想顯一顯我的能耐。我這是活
該。"
坦普爾曼把他的繩子解下來,帶回了他的家。夏洛又繼續她的織網工作了。
"你不必太難過,威伯,"她說。"不是所有的動物都會織網的。即使人類也不能織
得像蜘蛛一樣好,雖然他們自認很優秀,可以學會任何事情。你聽說過昆斯伯勒大橋
(Queensborough)嗎1?"
威伯搖搖頭。"那是一張網嗎?"
"有點兒像吧,"夏洛回答。"你知道人們用了多久才建成它的嗎?整整八年。我的
老天,如果我的網等那麼久才能織成,我早餓死了。我只用一個晚上就能織出一張網。
"
"人們在昆斯伯勒大橋上抓什麼--蟲子嗎?"威伯問。
"不,"夏洛說。"他們什麼也不抓。他們只是覺得那上面比別的地方更好,所以就
不停地在上面來回疾馳。如果他們頭朝下靜靜地掛在橋上等著,也許會等來一些好東西
吧。可他們卻不這麼做--人們總是在橋上狂奔,狂奔,狂奔,每分鐘都是如此。我很高
興我只是一隻定居的蜘蛛。"
"定居是什麼意思?"威伯問。
"就是說,我大部分時間都可以靜靜地呆著,不必滿世界亂跑。當我一眼望去,就
會發現什麼是好東西,我的網就是一個好東西。因為在織網或等待什麼東西飛來時,我
總有我充分思考的機會。"
"哦,那麼我也是一種定居的動物,我猜,"威伯說。"因為不管喜不喜歡我都得呆
在這兒。你知道今天晚上我最想去哪裡嗎?"
"哪裡?"
"我想去大森林裡尋找柏子,麥蕈,還有令我開心的樹根,用我那奇妙而又強壯的
鼻子把腐葉都清走,沿著地面搜索,吸取,聞呀,聞呀,聞呀……"
"好像你正在森林裡聞似的,"剛走進來的羊羔挖苦道,"我從這裡就能聞到你的味
兒。你是這地方最臭的動物。"
威伯傷心地垂下了頭。他的眼睛被淚水打濕了。看到他難過的樣子,夏洛毫不客氣
地譏諷起羊羔來。
"用不著你管威伯!"她說。"生活在這種環境裡,他已經算是很乾淨的了。你自己
也不是什麼甜豌豆。此外,你正在打攪我們之間的愉快談話。我們談到哪兒了,威伯,
在我們的談話被無禮打斷之前?"
"噢,我不記得了,"威伯說。"這沒什麼關係。我們別再談下去了,夏洛。我有點
兒困了。你還是繼續把你的網修補完吧,我就躺在這兒看你織。這是一個多麼可愛的夜
晚。"威伯伸了個懶腰躺下了。
薄暮的余暉把祖克曼先生的谷倉籠罩在寧靜、平和的氣氛裡。芬知道差不多到晚飯
時間了,卻還是捨不得離去。燕子無聲地拍著翅膀,從門口飛進飛出,一遍遍的給他們
的孩子銜來食物。小路那邊有一隻夜鴟(Whippoorwill)在唱:"威普威噢,威普威噢!
"2魯維坐在一棵蘋果樹下,吸著他的煙斗;動物們都聞到了那種熟悉的刺鼻的煙草味
兒。威伯聽到了樹蟾的顫音和不時傳來的開關廚房門的聲音。所有的這些聲音都讓他感
覺愜意而又幸福,因為他熱愛生活,願意成為這夏夜世界的一分子。但是,當他躺在那
裡時,他忽然記起了老羊告訴過他的話。他開始想到了死,就害怕得哆嗦起來。
"夏洛?"他輕輕地說。
"什麼事,威伯?"
"我不想死。"
"你當然不想,"夏洛安慰道。
"我愛谷倉。"威伯說。"我愛這裡的一切。"
"當然,"夏洛說。"我們都愛這裡。"
母鵝出現了,身後跟著她的七只小鵝。他們歪著他們的小脖子,哼著同樣的旋律,
就像一小隊吹笛手。威伯滿是愛意地聽著這種聲音。
"夏洛?"他說。
"嗯?"蜘蛛說。
"你曾承諾過不讓他們殺我,你是認真的嗎?"
"在我一生中還從沒這麼認真過呢。我不會讓你死的,威伯。"
"你打算怎麼救我呢?"強烈想知道這點的威伯問。
"唔,"夏洛含混地說,"我還不知道呢。但是我正在制訂計劃。"
"好極了,"威伯說。"這計劃的開始是怎麼樣的,夏洛?你已經想出很多步驟了嗎?
它進展得非常順利嗎?"威伯又打了一個冷戰,可夏洛還是非常冷靜。
"哦,計劃就快弄好了,"她輕聲地說。"這計劃還剛剛開頭,沒有成形,不過我會
弄好的。"
"你什麼時候能想好?"威伯乞求。
"在我倒掛在我的網上的時候吧。那時我才能想事情,因為那時全身的血才會湧到
我的腦袋裡。"
"我非常願意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你。"
"哦,我將一個人解決它,"夏洛說。"我一個人時會想出更好的辦法。"
"好吧,"威伯說。"但是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不管是多麼小的事兒,你也別忘了
告訴我。"
"好的,"夏洛回答,"你必需加強你的信心。我要你保持充足的睡眠,不要再擔憂
了。永遠也不要著急和擔心!慢慢地吃光你的每一點食物,除了你剩給坦普爾曼的那些。
把自己吃胖,好好活著--這就是你能幫我做的。保持健康,不要氣餒。你明白了嗎?"
"是的,我懂了,"威伯說。
"那麼上床休息吧,"夏洛說。"睡眠是很重要的。"
威伯迅速地跑到豬圈裡最黑的角落,躺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幾分鐘後他又說開
了。
"夏洛?"他說。
"什麼事,威伯?"
"我可以到食槽去看看是否還有剩下的晚餐嗎?我想我還剩了點兒土豆泥。"
"可以,"夏洛說,"不過吃完你得立刻回來睡覺。"
威伯顛顛地向他的院子跑去。
"慢點兒,慢點兒!"夏洛說。"永遠不要著急和擔心!"
威伯硬生生的放慢了腳步,開始緩緩地往食槽爬。他找到一小塊土豆,便細細地咀
嚼,嚥下,然後才回到了床上。他閉上眼,沉默了一小會兒。
"夏洛?"他低語道。
"什麼事?"
"我可以喝點兒牛奶嗎?我想我的食槽裡還剩幾滴牛奶呢。"
"不,食槽已經空了,我要你馬上睡覺。不許再講話!閉上眼睡覺!"
威伯閉上了眼。芬從她的小凳上站起來,開始往家走,她看見、聽到的每一件事都
裝到了腦子裡。
"晚安,夏洛!"威伯說。
"晚安,威伯!"
又靜了一會兒。
"晚安,夏洛!"
"晚安,威伯!"
"晚安!"
"晚安!"
註釋1昆斯伯勒大橋(Queensborough),位於紐約皇后區。是曼哈囤中城跨東河
(East River)連接皇后區的干橋。在它下游不遠還有一條新隧道,但收費不菲。俺們勞
動人民到皇后區中國城打牙祭,都走免費的皇后區橋--半山友情提供
註釋2夜鴟(Whippoorwill),一種北美東部所產的夜間出沒的怪鴟。
------------------
「童心世界」編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