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網
10.爆炸
為了想出一個主意,這只蜘蛛在網上倒懸了一天又一天。她就那麼一連數小時靜靜
地坐著,苦苦地思索。她已經對威伯許諾過要拯救他的生命,因此她決定實現自己的承
諾。
夏洛天生就十分有耐心。以往的經驗告訴她,如果耐心等待得夠久,蒼蠅會撞到她
的網裡來的;所以她知道如果對威伯的問題思考的時間足夠久,一個好辦法最終也會想
出來的。
將近七月中旬的一個早晨,好主意終於來了。"為什麼沒早想出來,這主意多簡單
吶!"她自語道。"拯救威伯的辦法就是對祖克曼玩一個把戲。如果我能騙一隻小蟲子上
當,"夏洛想,"我一定也能愚弄一個人。人類未必像蟲子一樣聰明。"
這時威伯走進了他的院子裡。
"你在想什麼呢,夏洛?"他問。
"我正在想,"這只蜘蛛說,"人類是很容易上當的。"
"'容易上當'是什麼意思?"
"就是容易被騙,"夏洛說。
"那可太好了,"威伯回答著躺進柵欄的陰影裡,很快就入睡了。這只蜘蛛仍然很清
醒地呆在那裡,深情地望著她的朋友,正在為他的將來做打算。夏天已經過去一半了。
她知道她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那天早上,就在威伯仍在熟睡時,埃弗裡•阿拉貝爾溜躂到了祖克曼先生的前院,
身後跟著芬。埃弗裡手裡抓著一隻活青蛙。芬的頭上戴著一頂金燦燦的雛菊花冠。兩個
孩子跑進了廚房。
"馬上就可以吃漿果餡餅了,"祖克曼太太說。
"看我的青蛙!"埃弗裡說著把青蛙放到了水槽裡,然後伸出手去要餡餅。
"把這東西拿走!"祖克曼太太說。
"他完了,"芬說。"那青蛙快死了。"
"他沒死,"埃弗裡說。"他只是兩眼中間那裡被我抓傷了。"青蛙跳進祖克曼太太那
滿是肥皂沫的洗碗桶裡。
"你在這等著吃你的餡餅吧,"芬說。"我能去找找雞窩裡的蛋嗎,伊迪絲舅媽?"
"上外邊玩去。你們兩個!不許打擾母雞!"
"水濺得到處都是,"芬大喊。"他面前的餡餅上都是水!"
"過來,青蛙!"埃弗裡叫著,去水中撈他的青蛙。青蛙又踢又蹬,把肥皂水濺到漿
果餡餅上面。
"又是一場慘劇!"芬悲歎。
"我們去蕩鞦韆吧!"
孩子們飛跑到谷倉去了。
祖克曼先生有一個村子裡最棒的鞦韆。它是一根一端繫在谷倉北門房粱上的粗壯的
長繩子。繩子的末端有一個可以坐上去的寬寬的繩結。這種鞦韆不必靠別人推就能蕩起
來。你先從上面的梯子下爬到放乾草的地方,再握住繩子站在那上面,這時如果往下看
你可能會感到害怕和頭暈。接著,你叉起腿坐在繩結上,就像坐在座位裡一樣。然後你
就鼓起你所有的勇氣,做一個深呼吸,開始往上蕩。在一秒鐘之內你還覺得自己好像就
要跌到谷倉下面的地上了,但猛然間那繩子卻拉住了你,讓你以每分鐘一哩的速度由谷
倉門那裡往天空航行,呼呼的風聲掠過你的眼睛,耳朵,頭發。然後你將筆直地飛升進
天空裡,看見雲彩。繩子會盤旋起來,你也會和它扭在一起,往天上飛。然後你會下落,
下落,從天空回航到谷倉裡來,幾乎都扎進乾草堆那裡了。接著你又飛出去了(這次飛
得就不那麼遠了),再次飛出去(也不會飛那麼高了),再飛出去,再飛回來,去,回;
這時你該從鞦韆上跳下來讓別人玩了。
附近的母親們都為祖克曼先生的鞦韆擔心。她們怕會有孩子從上面掉下來。但從沒
哪個孩子摔下來過。孩子們總是抓得比他們的父母所想像得還要牢。
埃弗裡把青蛙裝進兜裡爬上了乾草堆。"我上次在這蕩鞦韆時,差點砰地一聲撞到
谷倉上的燕子呢。"他叫道。
"把青蛙拿出來!"芬命令道。
埃弗裡叉起腿坐到繩子上蕩起來。他飛出門口時,兜裡的青蛙和別的東西也一起飛
上了天。接著,他又飛回了谷倉。
"你的舌頭都紫了!"芬高叫。
"你的也是!"埃弗裡叫著,又和那只青蛙一起飛出去了。
"我的衣服裡都是乾草!癢死了!"芬喊道。
"撓一撓!"埃弗裡飛回來時叫道。
"該我了,"芬說。"你下來!"
"芬的身上癢癢啦!"埃弗裡唱了起來。
他跳下來,把鞦韆扔給了妹妹。她緊閉著眼蕩了上去。她蕩回來時感到有點頭暈,
可鞦韆又很快把她拉了上去。她睜開眼,在再次飛回到門口之前,看到了藍藍的天空。
他們輪流玩了一小時。
當孩子們蕩累了,他們便去草場找覆盆子吃。他們的紫舌頭都吃紅了。芬在一個覆
盆子裡吃到了一個噁心的小蟲子,才不敢再吃了。埃弗裡找到一個空的糖果盒,便把青
蛙裝了進去。青蛙好像今早在鞦韆上玩累了。孩子們慢慢向谷倉晃去。他們已經累得幾
乎沒有力氣走了。
"讓我們造一座樹上的房子吧,"埃弗裡建議。"我想住在樹上,和我的青蛙在一起。
"
"我要去看威伯了,"芬宣佈。
他們爬過柵欄,進了院子,懶洋洋地往豬圈挪。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威伯忙爬了起
來。
埃弗裡注意到了那張蜘蛛網,走上前去,就看見了夏洛。
"嘿,看那只大蜘蛛!"他說。"它可真大呀。"
"別碰它!"芬命令。"你已經有了一隻青蛙了--這還不夠嗎?"
"那可是只不錯的蜘蛛,我要抓到它,"埃弗裡說。他掀開糖果盒的蓋子,然後又拾
起一根小棍子。"我要把那大蜘蛛打到這盒子裡,"他說。
當看到他在做什麼時,威伯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如果這個男孩成功地抓住了她,
夏洛就完了。
"你住手,埃弗裡!"芬叫起來。
埃弗裡一條腿邁上了柵欄旁的豬食槽。就在准備舉起棍子捅夏洛時,他突然失去了
平衡。他搖搖晃晃地倒栽在威伯的食槽邊上。綁在那裡的食槽啪地一聲掉了下來,正好
砸在那下面的鵝蛋上。蛋隨著一聲鈍響爆炸了,立刻散發出一種極其可怕的氣味。
芬尖叫。埃弗裡跳起來。空氣中全是這只臭蛋的可怕味道。正在家裡休息的坦普爾
曼急急躲進了谷倉。
"天哪!"埃弗裡尖叫。"天哪!什麼臭味兒!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芬叫著,捏著鼻子朝房子跑去。埃弗裡也捏著鼻子緊隨其後。看到他逃走了,夏洛
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剛才真是死裡逃生。
那天早上晚些時候,動物們都從草場那邊走回來了--綿羊,羊羔,公鵝,母鵝,七
只小鵝。他們對這可怕的氣味發出很多抱怨,因此威伯不得不把這個阿拉貝爾家的男孩
如何想要抓夏洛,而打碎的蛋又是怎麼及時地把他趕跑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正是
那只破鵝蛋救了夏洛一命,"威伯說。
母鵝為這場歷險中有自己的功勞而驕傲。"我很高興那只蛋沒孵出來,"她急急地說。
當然,可憐的坦普爾曼可悲地損失了他收藏的蛋。可他卻情不自禁在那裡自誇起來。
"這就是收藏的回報,"他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口氣說。"一隻老鼠從不知道何時會發生想
不到的事情。因此我從不扔掉我的任何收藏。"
"是呀,"一隻羊羔說,"整件事情只對夏洛有好處,可對我們其余的人呢?這味兒
真讓人受不了。誰想住在全是臭蛋味兒的谷倉裡?"
"不必擔心,你會習慣的,"坦普爾曼說。他坐起來,揪揪長鬍子,然後到垃圾堆參
觀去了。
中午時分,魯維拎著給威伯的食桶走了過來,停到豬圈前。他抽抽鼻子作了個鬼臉。
"怎麼了?"他說著,放下食桶,拎起埃弗裡扔在那裡的棍子把食槽偵察了一番。"
老鼠!"他說。"對了!我早該猜到老鼠會在食槽下打洞的。我多恨老鼠!"
魯維把威伯的食槽拽到了院子中間後,往耗子洞踢進了一些髒土,將那只破蛋和坦
普爾曼其他的收藏品一起蓋上。然後他才拎起了食桶。在食槽邊等候的威伯,饞得口水
都流出來了。魯維把飼料倒下去,殘渣濺得威伯滿眼滿耳都是。威伯打著呼嚕沖過來。
他吞了又吸,吸了又吞,急急揮舞著鼻子,迫不及待地吞食著每一樣東西。這頓飯豐盛
極了--有脫脂奶,粗麥粉,薄煎餅渣,半張油煎圈餅,南瓜皮,兩片烤面包,三分之一
塊的脆餅乾,一條魚尾巴,一塊橙子皮,面條湯裡撈出的幾根面條,一杯殘剩的可可,
一個乾硬的小圓面包,食桶上剝落的紙片,還有一匙覆盆子果凍。
威伯吃了個痛快。他本打算給坦普爾曼留下半根面條和幾滴牛奶,可是又一想老鼠
也有救夏洛的功勞,而夏洛又在准備救自己,便給老鼠留了一整根兒的面條,而不是半
根。
現在那只破蛋已經被埋起來了,空氣也清新起來,谷倉又恢復了原來的氣味。下午
過去了,夜晚來了.
影子變長了。涼爽宜人的夜風從門和窗子透過來。蹲坐在網裡的夏洛,正在心事重
重地吃著一隻馬蠅,想著以後的事情。不久,她突然振奮起來。
她降落到網的中央,開始把某些地方的絲拉斷。她不斷地,慢慢地工作著,而這時
別的動物都在打瞌睡呢。所以沒有一個人,甚至那只母鵝也沒有注意到她在工作。深深
躺在他的軟床裡的威伯,也正睡得呼呼的。在他們最喜歡呆的角落裡,小鵝們正在哼著
夜之歌。
夏洛已經把她的網撕開不少地方了,中間留出了很大的一塊空間。然後她開始在那
裡重新織起來。當坦普爾曼從垃圾堆那裡回來時,已是塊半夜了,可夏洛還在工作著。
------------------
「童心世界」編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