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楔子】 英國鄉村十月三十一日氣喘吁吁地﹐弗吉爾拚命地跑﹐他停了下來﹐回頭往後望了 一眼。越過月光照耀的草場﹐他的屋舍在遠處閃耀著亮光﹐在那兒﹐他親愛的妻子躺在 床上奄奄一息。弗吉爾曾經發誓說任何時候他都會聽見她的痛苦喊叫聲﹐並且說他將不 惜一切代價幫助她。 恐懼燃燒著他的決定。他奔向前面黑漆漆的樹林子﹐立即﹐就被黑暗蒙住了雙眼。 他在寒冷和恐懼之中發抖﹐放慢了腳步﹐根據他所聽說的有關微精靈族的特征跡象努力 地辨認他們。 “精靈環﹐”他低聲說﹐“我必須找到一個圓環。” 他的視線投向樹林里陰影斑布的地上﹐尋找發光的圓環。挺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他 的前額沁出了失望的汗珠﹐無望的氣息慢慢地侵蝕他的心房。 “小精靈﹐”他叫道﹐他的聲音要比雲彩的流動還要響﹐“我請求你們的幫助。” 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他在一棵古老的橡樹旁跪下﹐用手遮住臉﹐礪石和彎曲的樹枝戳破了他的腿﹐但是 他沒有感覺﹐此時他全部的痛苦只來自於他的那個愛人帕吉﹐她即將死去。 與她一塊兒死去的﹐還有他們未出生的孩子。 他哭泣了﹐眼淚順著他的瘦削的手指流到地上。後來﹐就像時間的流動一樣﹐他發 覺他的四周也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寒冷之夜的微風溫暖地吹拂﹐就像被正午的陽光 融熱一樣。橡樹、樺樹﹐以及各種老枝的沙沙聲﹐變成了一曲音樂般的、柔軟的、激動 人心的旋律﹐聽起來就像百來支笛子在和諧地吹奏。從他手指間的狹長的空隙間﹐弗吉 爾看見了光亮。在霧濕的樹葉間﹐閃閃的亮光合成了一個小小的、完美的圓環。 他們在這兒﹐他們來了。 這些精靈。 “弗吉爾。”一個小小的男聲說話了。 弗吉爾小心翼翼地站在這個圓環的外邊﹐他知道一旦他踩入這個閃光的仙環的里面 ﹐他就將被拽進了精靈國﹐那樣的話﹐他就不可能逃脫了。他屈膝跪在地上﹐緊張地看 著精靈。除了閃閃的亮光﹐他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知道﹐微精靈族很快就會變成人類的 樣子。 他從邊上移開。 “說話呀﹐弗吉爾﹐”那個聲音要求道﹐“否則的話﹐你所要的幫助會變得對你不 利。” 弗吉爾認清了那個將每個字都發出細小聲音的有權柄的光亮。“我妻子﹐”他脫口 而出﹐眼淚滑到地上﹐“帕吉﹐嬰兒--嬰兒生不出來﹐有兩天了﹐已經﹐請……” “你將用什麼東西來為孩子及他的母親做祭禮呢﹖” “任何東西﹐”弗吉爾沖動地回答﹐雙手合十﹐就像在祈禱﹐“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 他看見閃閃的亮光在漆黑的地上湊到一起組成了一個大光球﹐他想微精靈是在商量 這筆交易。接著是沉默﹐然後﹐亮光又分開了。 “作為你妻兒獲得生命的回報﹐”最後﹐那個聲音說﹐“我要求一個婚約。你的一 名後代必須與我某位後代結婚。你同意嗎﹐弗吉爾?特里尼特﹖” 弗吉爾不假思索這份精靈的條約﹐“可以﹐當然﹐可以。” 從樹葉間射出的光更加亮了﹐亮得弗吉爾無法再直視他們﹐他閉上了眼睛。 “你的請求被接納了﹐”小小的聲音宣布說﹐“帕吉會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孩。” 弗吉爾被喜悅所激蕩﹐他無法作出回答。微精靈族感激地躲藏了起來。 “走吧﹐弗吉爾?特里尼特﹐舉起你的女兒﹐但不要對任何人說我們的交易﹐”精 靈的聲音指導道﹐“雖然﹐你對此事什麼也不用做﹐但是﹐今天晚上你的許諾總有一天 會來到的。” 弗吉爾從地上站了起來﹐仍然閉著眼睛﹐奔出樹林﹐閃電般地穿過寬闊的雜草叢生 的田野。最後﹐當他到達鄉村院落前面的時候﹐精靈的神妙被証實了﹐健康的新生兒鼓 足力氣的啼哭泣聲以及帕吉喜悅的叫聲﹐節奏歡快地傳入他的耳膜。 弗吉爾雙手合十﹐大聲地笑了起來﹐繞著院子手舞足蹈﹐他看見遠處樹林中的神光 在繼續微弱地閃耀。 作為你妻兒獲得生命的回報﹐我要求一個婚約。 弗吉爾一邊繼續跳舞﹐一邊點頭﹐好像他記起了仙人的一個婚約。 突然﹐他停止舞蹈﹐他的笑聲也隱去了。現在﹐他確信帕吉和他的女兒安然無恙﹐ 他和仙人所訂立合約的真實跡象此時已經向他顯現。 他抓住竹籬笆﹐斜倚在木頭的郵箱上﹐他的前額又沁出了汗珠。他的這個小嬰孩女 兒有一天會嫁到那個仙魔的世界中去嗎﹖他的孫子﹖重孫﹖他不能這樣無止盡地猜想﹐ 因為﹐精靈的話沒有給他任何暗示。 他所確切知道的是﹐他剛剛作出的那個魯莽的、令人喪氣的許諾已經不可改變地決 定了某個特里尼特的後代將會落入精靈的魔爪。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喬蒂安?安伯維爾﹐樺詩莊園的第十二任公爵﹐得出結論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位 女性符合他對女人的要求﹐就是說沒有人能成為他的公爵夫人。 “見鬼﹐”他嘀咕著。他喝下第二杯白蘭地﹐伸出手抓住他的寵物﹐一只叫番諾伊 的貓﹐這只貓只有對喬蒂安才是服服帖帖的。 “什麼炙手可熱的﹖”喬蒂安的表弟埃米爾?泰特問道﹐他的這句問話被喬蒂安剛 才這席話打斷了。剛才他們正在討論喬蒂安新近購得的一座埃及的礦山﹐但很明顯喬蒂 安的思路現在已經在其它什麼地方了。 埃米爾考慮這座礦山已經有一陣子了。喬蒂安買下這座礦山僅僅因為他毫不懷疑這 個坑能夠產出財寶﹐他就在第二位有興趣購買礦藏的人的鼻子底下買走了這座礦山。不 僅僅礦物學家在那些黑暗、潮濕的埃及大岩洞里發現了綠寶石﹐而且當局宣稱這座礦山 是曾經發現的品位最高的礦藏之一。經過了日日夜夜的挖掘﹐這位了不起的安伯維爾的 財產有了三倍的長足進展。 是的﹐喬蒂安在很多方面引導著一種可喜的生活﹐甚至當他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 。有一次﹐錄他和埃米爾跑著穿過一塊野花地的時候﹐他在一大片被踩踏過的花朵中發 現了一顆很小的發著光的寶石。只有安伯維爾才可能在這麼一些雜草叢生的野地里發現 珍寶。從那以後﹐喬蒂安都能將他所接手的事物變成財富。 埃米爾喝了一口他自己杯中的白蘭地﹐一個熟悉的嫉妒的火花一閃而過﹐不過因為 他從沒有對他的表兄有過不好的念頭﹐所以他對於自己的嫉妒心一點兒也不覺得有罪。 很久以前他就認為只有至高的天上的掌管才會拒絕垂涎樺詩莊園公爵的頭銜和權力。 他倚靠在爐火邊的一個綢緞沙發上﹐“我時常想你一定是出生在一顆幸運的星星之 下﹐喬蒂安。你從未被黃蜂叮過﹐你記得嗎﹖當我們遇上一些可怕的動物的時候﹐它們 好像永遠只是從你身邊飛過﹐為什麼呢﹐甚至那天我們在亭子邊發現的蛇也從你走的道 上慢慢地移開了。” 喬蒂安從側面盯著他的表兄看﹐一個魔鬼才會看他幾眼的小伙子﹐一頭厚密的頭發 永遠亂糟糟的﹐一雙金色的眼睛幾乎永遠充滿著調皮和快樂。埃米爾是喬蒂安母親方面 的親戚﹐他不擁有安伯維爾家族的一滴血液﹐也不擁有英格蘭貴族的地位﹐但是他們兩 人之間不可動搖的聯系是貴族成員們所不敢忽視的。 埃米爾是喬蒂安唯一的親人。 “喬蒂安﹐你還記得那些蛇嗎﹖” “蛇﹖”喬蒂安蹙了蹙眉頭﹐“你在說些什麼可怕的事呀。” “我想問你的正是這句話﹐”埃米爾回答說﹐斜笑了一下﹐“事實上﹐我想我要問 的正是這句話。” 喬蒂安已經喝到杯底了。 “女人﹐”埃米爾突然猜道﹐“你沒有公爵夫人﹐這老使你喝酒。對一位難以捉摸 的姑娘的追求的念頭可以使你成為騎士。” “埃米爾﹐我沒有心思聽你說這些﹐而且﹐我的愛情生活不能討論。” “實際上﹐你討論了。”埃米爾笑了起來﹐“喬蒂安﹐你的愛情生活是個討論的話 題﹐而且是整個英格蘭討論的話題。為什麼﹖我聽說女王很想知道為什麼你年復一年不 能從這一大堆漂亮的姑娘中挑選一個新娘。” “確實是。” “奈爾?馬斯頓可是在等著你結婚呢。” “奈爾?馬斯頓﹐”喬蒂安說﹐他想起了一個令人討厭的色迷。“他一心等著機會 引誘我的妻子﹐是嗎﹖” “這是他的愛好﹐你是知道的。上個月﹐在唐莫斯家舉行的小型聚會上﹐他在花園 里遇見了維利先生的新娘﹐他引誘了她。哈諾德? 維利至今還蒙在鼓里呢。泰克?安斯伯里也是這樣。外面傳聞說齊利斯?安斯伯里 現在仍然能見到奈爾這樣做。” “奈爾?馬斯頓膽敢這樣瞧著我的妻子的話--” “垂涎於一位不存在的女人這倒需要本事。” 喬蒂安又倒了一些白蘭地﹐喝酒是不會給他一個新娘的﹐但確實能使他忘記他還未 娶新娘這件事。 喬蒂安已經習慣於他所想得到的事能夠立刻得到﹐所以他想不通為什麼挑選公爵夫 人這件事這樣的瑣碎、這樣地令人發怒。 當他第一次決定他應該結婚並得到一個繼承人的時候﹐是他二十八歲生日的那天﹐ 他曾暗暗地觀察社會的婚俗習慣。現在他已經三十二歲了﹐還未遇見一位單身的女人可 以適合於他的。 不管它﹐找到一位完美的妻子就像一個無法努力達到的目標﹐就像喬蒂安曾經所承 擔的那樣。 不過……他搖了搖頭﹐“要去找到一籃子祈願會比這容易得多。”他自言自語。將 他的手指插入波浪般的頭發中﹐喬蒂安注視著四周。 綠顏色的客廳﹐高聳敞亮的屋子﹐粉色的大理石柱子支撐著雕著花紋的天花板﹐四 只高雅的水晶燈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星星點點的光在絲質布匹包裹的鍍金椅子上舞蹈 ﹐這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沐浴在綠色的苔蘚之中。 這間屋子是他父母所喜歡的﹐只可惜他們很少呆在家里﹐沒有能夠真正地喜歡它﹐ 喬蒂安想。 “你知道﹐喬蒂安﹐”埃米爾說﹐“你正在獲得完全地成為一名男人的尊嚴。很多 人說即使是愛情女神和美麗女神站在你面前﹐你也會把她們一腳踢開的。”他從沙發上 站了起來﹐和喬蒂安一起站在大窗戶的前面﹐小心地與番諾伊拉開一點距離--這只貓正 用充滿溫順許諾的冰藍色的眼睛瞧著他--他拿過喬蒂安的杯子喝了一口白蘭地。“人們 都在盡力想象最後出現在你面前並贏得你歡心的女人是什麼樣兒﹐不僅僅是那些貴族﹐ 而且你的那些佃戶和僕人都在猜想。” 喬蒂安轉動杯底所剩不多的白蘭地﹐看著白蘭地酒在雅致的玻璃杯中濺潑出來﹐“ 我很高興我給人們提供了這樣好的娛樂。” “娛樂﹖”埃米爾笑了﹐“你根本不懂這個詞的含義。你只對安伯維爾家的財產有 興趣﹐其他的都沒興趣。” “除了我還希望有一個繼承人之外﹐我對我目前的生活感到滿意。” “你並不擁有生活﹐如果你不介意我所說的話--” “介意﹖”喬蒂安將酒杯放到銀盤中﹐“你什麼時候注意過我是否對你那討厭的干 預介意﹖現在越來越明顯了﹐你必須將這些東西全扔了。如果我不是這麼傻把你當作朋 友﹐那我早就把你從這幢房子中趕出去了﹐讓我享受一下片刻的安寧。” 埃米爾繼續他的痛罵﹐他至少給他的表兄一月一次這樣的痛罵。 他覺得他是在做好事﹐“喬蒂安﹐這個地方快變成陵墓了。如果你想從我這兒獲得 更多的安寧的話﹐你就會變成一具僵屍﹐這就是陵墓的頭和尾。” “我不懷疑你會在這當中。” “正是這樣。”埃米爾拍了一下他表兄的寬肩膀﹐“我是你的好表兄﹐我已經從你 的眼光中作了觀察﹐你願意的話﹐我還可以作些觀察和詢問。我得出結論﹐伊滌絲?亨 德葦爾和卡蘿琳?比切爾會贏得你喜歡的。卡蘿琳馬上就會繼承她祖母的遺產﹐你是知 道的。如果外面傳說可信的話﹐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喬蒂安興奮得手舞足蹈﹐“你是不是說﹖是的﹐我是一個乞丐﹐我正在渴望有位女 士向我伸出手來憐憫我。” “什麼﹖噢﹐是的﹐卡蘿琳的遺產如果給你的話那是滿滿的一大筆﹐也許是你在心 里愛上她了﹐但為什麼要把這筆錢給我呢﹖對於我這樣一位投資者來說﹐靠別人的小額 施舍過日子實在是太困難了。” 喬蒂安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從杯子邊緣朝著埃米爾看。很多人如果有埃米爾從喬 蒂安的投資中所獲得的錢財的話﹐那日子就過得相當舒適了﹐當然﹐很多人並不對奢侈 的生活方式有熱情。 不過﹐喬蒂安知道並不是貪婪使埃米爾對錢財和豪華產生熱情﹐實在是貧苦的童年 讓人難以忘懷的緣故。 “埃米爾﹐你需要資金嗎﹖” 埃米爾覺得有一股熱辣辣的感覺從他體內升起﹐要是沒有喬蒂安﹐他現在仍然還會 在麥倫克勞馥特種著他父母種過的地﹐每日每日地為食物擔憂﹐想法平緩他的饑餓。 喬蒂安將這些給結束了﹐埃米爾就像熱愛自己的兄長一樣喜歡他。不過﹐確實他對 於使喬蒂安高興這件事感到無能為力﹐在過去的一年中﹐喬蒂安變得越來越難以理喻。 “我所需要的﹐”埃米爾輕聲說﹐“就是為你找到一位你確實滿意的人﹐但是這好 像很使你為難。” 喬蒂安將頭慢慢地低下﹐盯著山莓色的地毯﹐他永遠不知道如何回答埃米爾的這個 要求。他也不知道如何表達他自己﹕“我能提醒你嗎﹐你也應該娶一位快樂的女子﹖” 埃米爾聳了聳肩﹕“我不處於你的地位﹐我沒有一個重要的頭銜讓我的繼承人繼承 。” “從我這兒借去一些時候吧。” “但願我能這樣做。” 喬蒂安笑了。埃米爾從他民事起就渴望他的頭銜﹐天哪﹐這個頭銜並不是喬蒂安去 努力獲得的。 “我們從剛才的話題上游離了﹐喬蒂安。我說到哪兒了﹖” 喬蒂安淺笑了一下﹐“卡蘿琳的遺產。” “噢﹐是的﹐很好﹐表兄﹐你不需要卡蘿琳的遺產﹐但對她的個性怎麼看﹖” “她養了一條蟒蛇﹐這是我所聽到的最荒唐的對寵物的選擇。” 埃米爾看了一眼番諾伊﹐“蟒蛇要比你所養的這個毛絨絨的魔鬼圓球安全得多﹐我 永遠不會忘記﹐有一次它在你的辦公室將燈罩掀翻了﹐蹲在我的胸口上﹐想要咬我的喉 結﹐如果我沒有及時地將水潑到它身上﹐那麼它一定會將我的喉結給咬下來。你這個自 負的人更關心它濕漉漉的皮毛﹐而不關心我的頭頸。感謝上帝。” “不是的﹐這只貓只是一種普通的寵物。” “有一次你養了一條蜥蜴。” “人不可能喜歡這樣的爬行動物。” “為什麼不可以呢﹖” “不僅僅因為卡蘿琳養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寵物﹐”喬蒂安加上一句﹐他不想再圍繞 蜥蜴討論下去﹐“還因為她喜歡騎馬。” 埃米爾抓住自己的胸口﹐好像喬蒂安這一說法快使他的心臟受不了了﹐“騎馬﹐天 哪﹐她因為犯了這樣一個可恨的罪而要被殺頭﹗” “我不反對她騎馬﹐但是有一次我聽說她說她很想知道在馬戲團玩騎馬的驚險噱頭 會是什麼滋味﹐這種急切的想法是太不正統了。 ” “我很能理解她﹐她只是想知道在馬戲團騎馬是怎麼一回事﹐你不能理解嗎﹖我一 直想能抓住一條鱷魚與它搏斗﹐但這並不是說﹐我一定會跳入泥淖才能滿足我的這個願 望。” “與鱷魚搏斗﹐看在上帝的份上﹐這是為什麼﹖” “想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很強壯﹐能贏得勝利﹐這是很自然的事。” “很自然的事。”喬蒂安眨動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也許你可以與瑪麗安娜?切斯特登重新發展莊園之間的關系﹖”埃米爾建議道﹐ 拍著自己的下巴﹐“她是個美麗的女子﹐是我所知道的最美麗的女子﹐她沒養寵物﹐也 不想馬戲團的事。每次我見到她﹐她總要問起你。很明顯﹐她相信在與你的關系中有種 更多的聯系﹐這要比你所知道的多一些。他父親透露她拒絕了所有的求婚者﹐包括珀西 瓦爾?布拉克特﹐這你知道嗎﹖” “珀西瓦爾。”喬蒂安的眉毛快揪到一塊兒了﹐好像他在想這位競爭者﹐布萊葦爾 莊園的公爵﹐一位貪婪冷酷的人﹐他極力地摧毀從喬蒂安父親所開始的安伯維爾的產業 。 他沒能達成。 喬蒂安曾發誓說珀西瓦爾永遠不可以走近他﹐“告訴我﹐埃米爾﹐那個頭發卷卷的 花花公子從那個綠寶石礦藏中挖出了些什麼﹖” 埃米爾也笑了﹐“有人說﹐當他聽到你將出比他更高的價時﹐他將自己鎖在房中﹐ 有一個星期不出門。創匯能忍受這樣的事實﹐你是英格蘭最富有的貴族﹐而他屈居第二 。” “我已經看中了在格洛珊斯特的大果園﹐”喬蒂安說﹐仍然微笑著﹐“人們說在樹 木上不可能生出錢來﹐但是這個說法不適合這個果園﹐如果我了解得不錯的話﹐珀西瓦 爾也正准備投資這個果園。” “太相像了。不過我猜想﹐他一定很想知道瑪麗安娜為什麼不能像看著你那樣地看 著他﹐當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一副灼人的憤怒、冰冷的嫉妒。” 喬蒂安在一張靠近窗口的帶條格靠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眼睛盯著天花板﹐腦海中 出現了瑪麗安娜的形象。“我倒是開玩笑似地動過娶她的念頭﹐”他使自己接受這個想 法﹐“但是她……有些關於她的什麼事……她小心翼翼地隱瞞的﹐她是個貪心不足的人 。” “貪心不足﹖你是不是說﹐她對你的姓氏和財產有興趣﹖我也垂涎於你的頭銜和財 產﹐你為什麼不把我甩到一邊﹖” 喬蒂安停了一會才回答﹐這並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是因為他要將感受 化成語言實在太困難了。“你可以垂涎於我的頭銜和財產﹐埃米爾﹐但是我毫不懷疑﹐ 如果我明天失去了頭銜和財產﹐你決不會不想念我的。” 埃米爾點頭。“是這樣的﹐不過﹐那只是因為我知道你終會獲得另外的頭銜和財產 。” 喬蒂安沒有喝手中的酒﹐咯咯地輕聲笑了起來。 “我聽說了些什麼﹖”埃米爾問﹐將手按在耳朵上﹐“我被當作安伯維爾家少有的 笑談了﹐是這樣的嗎﹖可惜我不可能將這些笑談除去﹐因為我確信﹐我可以將這些賣給 那些不相信的人以獲取財物。” “多可笑。你知道﹐我聽說女王正在尋找莊園的笑資﹐也許你可以提供。” “不要想我的責任是為你找到一位公爵夫人這件事了﹐想想﹐如果你遇見瑪麗安娜 該怎麼辦。” 喬蒂安揉著肩膀﹐“我得想一想﹐但是--” “你該再想一想伊滌絲?亨德葦爾﹐她很文靜溫順。我從未見她做什麼出格的事。 她也很樸素﹐盡管她父親可以給她很多花銷﹐但她總是衣著簡單﹐她幾乎不戴鑽石飾物 。依我看﹐這表明她對於物質財產不感興趣。” “她沉迷於迷信的胡說八道。去年在屈梅恩先生的生日宴會上﹐我看見她盯著窗外 ﹐神情緊張且專注﹐我想她一定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告訴我她只是在對著星星 祈願。” 埃米爾走近喬蒂安的坐椅﹐“說下去﹐喬蒂安﹐對著星星祈願﹐這有什麼古怪呢。 我們小時候﹐我還教過你這麼做呢﹐我們對著許多星星。我們撿來四片葉子的三葉草﹐ 將好幾個便士放在我們的皮鞋上﹐尋找彩虹的邊緣﹐為了找到一塊--” “小孩子的玩意兒﹐我所作的祈願從未實現過。我的記性不錯的話﹐我比你更早些 ﹐就不相信這些荒謬的玩意兒了。” 埃米爾搓著下巴上的短髭﹐“確實﹐我很相信向星星祈願這個事兒。就在昨天夜里 ﹐我等待第一顆星星出現在星空﹐向星星祈願說我想要一座金山。” 喬蒂安盯著他的表兄﹐“你沒有這樣祈願。” 埃米爾將酒杯伸到唇邊﹐看著最後一滴白蘭地流到下嘴唇上﹐舔了一下﹐“我祈願 了。” “這樣的夢想會成真﹐就因為你對著一團灼熱的氣球祈願了﹐這樣的事你相信﹖” 那一刻﹐埃米爾感覺到一股對喬蒂安的悲哀情緒向他襲來﹐他努力制止這股情緒﹐ “我所相信的是當一個人不相信祈願--” “那麼這個人就死了。我知道這是你的心里話﹐埃米爾。” “你懂得這是我的心里話﹐不過﹐你可不能把它們往心里去。” 喬蒂安想讓埃米爾說些其它的﹐但是他已經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呵欠。 “我太煩人了﹖是的﹐我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在樺詩莊園已經呆夠了﹐對你單調的 生活一清二楚。七點起床﹐七點一刻洗澡﹐八點缺十分穿上衣服﹐八點半早餐﹐九點你 准按時地到達辦公室。還有--”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你--” “星期一的晚上﹐廚師知道必定要做羊肉和牡蠣﹐星期三是上好的牛肉﹐先上一道 鷓鴣湯﹐理所當然。星期三是龍蝦﹐星期四--” “看在上帝的份上﹐每頓午飯晚飯該吃什麼﹐這有什麼錯﹖這都合我的胃口﹐我不 知道是什麼原因你--” “你想要一位妻子﹐類似於你的每周食譜。我提出一位女子你就反對一位﹐因為她 們有想法、有行動﹐或者是有一些你認為不合常規的舉動。一句話﹐你的公爵夫人必須 是一位令人厭煩的人。” 喬蒂安吹了一下口哨﹐“我可沒有這麼想過﹐我的妻子必須是個性格上令人厭煩的 人。” “你所要的女子﹐和你的生活趣味是不相干的。”埃米爾繼續說下去﹐“這個女子 不僅要遵循你的這種如塵土一樣干巴巴的單調生活﹐而且還要喜歡安伯維爾家房東的生 活韻律。她得對你的姓氏和財富很少關心﹐必須將她醒著的所有時間獻給你和孩子們﹐ 對其它事物不必關心。她得--” “別說了﹐埃米爾--” “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這樣一位妻子。” “你為什麼不喜歡﹖”喬蒂安打斷了話頭﹐“你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是嗎﹖” 埃米爾走到爐火邊﹐撿起一個橢圓形的金色鏡框﹐里面有一張樺詩莊園上一位公爵 和公爵夫人的袖珍合影畫像。 “巴林頓和伊莎貝爾?安伯維爾﹐”他說﹐將鏡框拿得高一點﹐“伊莎貝爾喜歡富 有異國情調的冒險﹐莊園里的老僕人都這麼說。他們說巴林頓先生沉浸在伊莎貝爾的奇 思怪想之中﹐他幾乎帶她周游了半個地球的雪山﹐他答應她去毒蛇密布的叢林騎在大象 的背上﹐去怪異可怕的荒棄的島嶼旅行。 “我也很願意知道我的父母旅行的細節--” “不﹐喬蒂安﹐你並不願知道﹐其他人也不願意知道。你父母如此頻繁地外出旅行 ﹐他們沒時間向別人描述他們那偉大的冒險﹐包括你。他們一走就是幾個月﹐回來了﹐ 在家呆很短的幾天﹐然後又走了﹐去開始另一次古怪的冒險。” “你為什麼這樣說﹐埃米爾﹖”喬蒂安要求道﹐“我想你晚上一定是和紙呀鉛筆的 什麼躺在一起﹐記下了各種激將我的辦法。” 埃米爾聳了聳肩﹐“多可怕的任務﹐不過﹐有人會這麼做的。”他將鏡框放回壁爐 上﹐雙手背在身後﹐在屋里踱步。“伊莎貝爾想看看世界的渴望使得你的世界成為了一 個孤獨的世界。她的那些不同尋常的揮不去的想法--使得她瘋狂地遠行--使得你對常規 慣例有種強烈的需要。” 埃米爾打住話頭﹐在沙發邊坐下﹐拾起一個靠墊﹐手指在上面的繡花上滑動。“反 抗﹐使得你成為一名男子漢﹐”他輕聲地說﹐“你現在的生活好像是對過去不愉快記憶 的反抗。首先﹐一個不願吃豌豆的小男孩被逼迫著吃了豌豆﹐這樣他就成為一名男子漢 了。但是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允許......"“豌豆﹖這實在太荒謬了--” “也許是太荒謬了﹐但這確實是你過去生活的寫照。”埃米爾拍了一下手腕﹐將繡 花靠墊扔回沙發上﹐“你不清楚嗎﹐喬蒂安﹖你現在的所為都是對你小時候被迫忍受的 生活的反抗。” “你說得夠多的了﹐埃米爾。”喬蒂安從座椅中站了起來。 埃米爾注意到喬蒂安的表情﹐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從外表可以看到內心的人﹐他是一 位可怕的公爵﹐冷冰冰的行為遮蓋了向往飛翔的心情﹐還有一顆被傷害的心靈。“喬蒂 安--” “不要再說了。” “一個痛苦的公爵﹐嗯﹖你今天早餐吃了什麼﹖一缸醋﹖” “一缸汽油。”喬蒂安快速作答。 “我建議你不時地吃些檸檬汁﹐這一飲食的改變會把你從廚房的老一套中拔出來。 ”埃米爾整理衣角﹐朝門口走去。“我這個侵犯人的伙伴走了﹐你會感到獨居般的孤獨 。天氣很好﹐我要去特爾威家野餐了。特爾威先生和夫人很喜歡在秋天的季節里外出游 玩。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喬蒂安笑了﹐“我將對女王說這些事。我會向她推薦你﹐她一定推舉你為莊園小丑 。” 埃米爾大笑起來﹐簡直笑彎了腰。“再見了﹐爵爺﹐我將留下你與枯燥、可怕和厭 煩為伴。還有你﹐番諾伊﹐再見了。”他對那只貓這麼說。“我將留下你與可恥、憎恨 和邪惡為伴。” 表兄走了﹐喬蒂安望著門檻﹐然後慢慢地將視線移向壁爐上的鏡框。 他的雙親似乎正在望著他﹐他們都穿著墨西哥人的服裝﹐巴林頓先生戴著闊邊帽﹐ 伊莎貝爾穿著繡花的農民罩衫﹐兩人都微笑著﹐顯然很得意於他們的裝束。 喬蒂安對他們那次墨西哥之行記憶猶新﹐那時他七歲﹐也可能是八歲。他父親用很 多錢財賄賂了當地掌管﹐答應允許他母親在墨西哥城斗牛。他的雙親回家後﹐喬蒂安想 知道斗牛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伊莎貝爾匆匆忙忙地只是一個勁地與巴林頓談下次旅行的事--一次去熱帶島嶼 的旅行﹐確切的地方名稱喬蒂安記不清了。在那兒﹐她踩在灼燙的煤渣路上﹐和當地人 一樣在鼻子上穿了孔。從那時起﹐她的左鼻孔邊戴上了一枚紅寶石。 喬蒂安以後永遠沒有聽到他父母描述斗牛的細節。 他胸中積聚著嘆息。他離開了客廳﹐讓僕人備好他的馬﹐將馬納斯配上馬鞍﹐讓馬 廄仔將馬帶到莊園的主樓前。 十分鐘後﹐他沒有耐心等待了﹐就信步走向牲口棚。十一月的寒風呼嘯﹐將喬蒂安 的頭發吹亂了﹐也將通向馬廄路上正在盛開的三色紫羅蘭給吹得東歪西倒。他的靴子踏 在閃著白光的石地上﹐聲音撞擊著耳膜。 焦黃中泛著紅色的落葉被風刮起﹐吹打在喬蒂這忍氣吞聲臉上﹐肩上﹐他沒有注意 到路上停著一輛小型的裝載南瓜的木馬車﹐就徑直地朝他的馬廄走去。鮮艷的桔紅色的 果實堆在地上﹐成為了他的障礙物似乎是要考驗他的耐心。 最後他走到了牲口棚那兒﹐看見馬夫已經備好了那匹像煤炭一般漆黑的駿馬。 “對不起﹐爵……爵爺﹐”赫伯金斯說﹐公爵怒氣沖沖的樣子﹐使得他的口吃更嚴 重了。“它今天有……有點受……受驚﹐我敢打賭說﹐空氣中有劈劈啪啪的聲音。”他 迅速地按緊馬鞍﹐將一根閃閃發光的韁繩遞給公爵。 當喬蒂安騎在馬納斯的背上使它由慢而快地疾跑在鄉村的原野上的時候﹐他在想表 兄埃米爾對樺詩莊園未來的公爵夫人的描述。 埃米爾所說的離那個對象並不遠。 但是喬蒂安對於他的新娘有過一個小小的誓約﹐這個﹐埃米爾是不知道的。 喬蒂安嘴唇緊閉成一條線﹐記憶停留在他父親身上。巴林頓?安伯維爾在娶伊莎貝 爾之前﹐是整個歐洲最有力量的男人﹐精力集中在安伯維爾家的地位和家產上。但是婚 姻改變了一切﹐巴林頓如此地熱愛伊莎貝爾﹐他將家族姓氏的榮譽都一古腦兒地忽略了 。 然後伊莎貝爾去世了。 異國旅行和錢財的揮霍中止了﹐但是巴林頓繼續地對家業和繼承人不感興趣。被失 去愛妻的痛苦情緒整個地吞沒了似地﹐巴林頓將自己鎖在房中遠離外面的世界﹐七年後 跟隨伊莎貝爾而去。 喬蒂安狠狠地抽了一下馬鞭﹐他的指關節都變成慘白色了。痛苦幾乎將他殺死﹐先 是在心情上﹐然後在身體上。愛情成為了他這種深邃的命中注定的痛苦的原因了﹐在這 些事情上﹐喬蒂安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無論哪位平常的、隨和的女人成為他的妻子﹐他都發誓將不會愛她。 斯波蘭達醒來時周身閃光﹐她從地底下的一個小土堆里向外移動﹐這兒是也父親的 閃光王國﹐隱藏在秘密的地方。她無聲地走過樹林子里瑟瑟下落的樹葉所堆積而成的落 葉層﹐紅色的卷發閃著微光﹐下垂至地遮掩著她赤裸的全身﹐她每移動一步﹐就將春天 野花般甜蜜的氣息傳送進秋天的空氣中。 她剛剛從她父親所召集的集會上逃出來﹐作為大公主﹐她被教導必須嚴密地關注霹 靂衛郡的事務--她父親所掌管的精靈王國--但是這些事務常常使得她想睡覺﹐不過﹐令 她高興的是﹐她的妹妹喜歡出席王國的集會﹐哈莫妮會在會後將集會情況一五一十地告 訴她。 想到這些﹐斯波蘭達皺起了眉頭。如果事情對哈莫妮不利﹐她是不會答應任何事的 。盡管斯波蘭達很關心哈莫妮﹐但是她還是很詫異她的這位暴風雨般的妹妹怎麼會取這 樣一個和平仁慈的名字。就在三天前﹐哈莫妮很高興﹐因為她將一頭驢的尾巴打成了一 個無法解開的結﹐驢似乎並不在意。 斯波蘭達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對於她來說﹐人類是一種詭計多端的動物。 她在一棵高大的橡樹旁停住﹐倚靠在樹干上﹐朝下望著如綠寶石一般的青草﹐青草 的尖削草鋒碰到了她的腳踝﹐這給了她很大的愉快﹐更甚於她對於擁有變形能力的愉快 。這並不是她不喜歡自己的原有大小--和蝴蝶的一瓣飛翼那樣大小--但是她確實喜歡成 為雕塑般的人類那樣的大小。 她詭秘地微笑著﹐明白她之所以對自己成為人類般的高大感到高興是因為她被人類 迷住了--有一些人類就住在他們不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散發著樹木清香的冷風﹐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他今天會走 近的﹐蒂里舍斯﹐”她對她的愛物小聲地嘀咕﹐“那個英俊的男人使我發光﹗” 她往下望著她的愛物﹐皺著眉頭﹐然後露齒而笑。幾個小時前蒂里舍斯變成了一頭 黃褐色的鹿﹐現在他是一只天鵝﹐站在她腳邊梳理著雪白的羽毛﹐“怎麼了﹐蒂里舍斯 ﹖你決定了嗎﹐你今天還將變成一個什麼﹖”蒂里舍斯將他柔軟的頭蹭著斯波蘭達的小 腿肚﹐然後又回轉身去干他的清潔。 依然微微地笑著﹐斯波蘭達又想起了那個英俊的男人。她沒有辦法知道他是誰﹐但 是她永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走近。一絲愛意掠過她的心頭﹐小聲地說他正在走來。她的 這份情意從見他的第一眼起就產生了﹐那時他是一個小男孩﹐她是一個精靈的幼童﹐從 此後﹐她總是看著他。 有五年的時間﹐他突然消失了。她沒有想到她還會見到他﹐有一天他回來了﹐比以 前更英俊了。 從她記事起﹐她就渴望得到他。如果他屬於她﹐她就可以將他安排進她父親的王宮 ﹐她願意看他多長時間就可以看他多長時間﹐這樣她就不用等待他了。她可以答應他所 有的祈願﹐也會給予他快樂﹐因為她在對於那陌生的痛苦的一瞥中知道有深深的苦痛在 他的心里。 她不可能將他偷走﹐她不知道他如何接受她的這一不同尋常的想法。 她在樹林的邊緣行走﹐越過田地朝外望去﹐她又在想那個她一直等待著想見到他的 男人了。一頭像默認的天空一樣漆黑的頭發﹐一雙像雨過天晴後的天空一般湛藍的眼睛 ﹐他是她所見過的最美的生物。她喜歡他充沛的精力﹐他從來不像精靈那樣會失去力量 ﹐他能連續騎馬幾個小時而不感到疲倦。 他看上去很健壯﹐斯波蘭達確信如果她有機會觸碰他的話﹐他一定像一塊石頭那樣 堅硬。這樣的茁壯力量對於輕飄的精靈來說實在是太不熟悉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流體似的形體﹐半透明的皮膚閃著微光﹐人類的皮膚可不是這樣。 她走到陽光下﹐心想﹐人類的身體還會投下陰影。 “人類一定分量很重﹐”她告訴蒂里舍斯﹐“天哪﹐一定要比一捧星星還要重。” “斯波蘭達﹗”威士頓國王的聲音穿過樹林子。 斯波蘭達轉了一圈﹐看見她父親、哈莫妮和霹靂衛郡的貴族們都站在她面前。他們 一個個都使用了變形術﹐變得與她一般高。 他們都沒有笑意﹐所有的人都盯著她看﹐有的用痛苦的表情﹐有的充滿羨慕﹐還有 的帶著同情。 當斯波蘭達看見她父親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時﹐一股莫名的情感湧遍了她的全身﹐ 她父親一頭長及膝蓋的白發﹐白胡須垂掛在胸前﹐赤裸的身體就像一塊冰霜﹐他腳下踩 過的土地就像被銀光照耀。“父親﹖” “斯波蘭達﹐你沒參加我所召集的集會。” “她該受懲罰﹐”哈莫妮脫口而出﹐“如果我是她的父親﹐那我就--” “你不是她的父親﹐我才是。”國王深深地嘆了口氣﹐不明白她的兩個女兒為什麼 這麼不一樣。金頭發、藍眼睛的哈莫妮制造了一點小小的不歡﹐她很高興。事實上﹐她 已經制造了不少事情﹐使得人類害怕精靈。 斯波蘭達﹐一頭古銅色的頭發﹐一雙大大的紫羅蘭色的眼睛﹐喜歡對所有的生物惠 施仁愛﹐喜歡保護花草動物﹐還喜歡保護星星﹐這些星星是人類一直所面對著祈願的。 國王很擔心斯波蘭達﹐人類的世界是個邪惡之地﹐尤其對於斯波蘭達這樣純潔的姑 娘來說。而這個人類世界恰恰就是他要遣送他女兒所去的地方。 “很遺憾﹐你母親沒出席這個集會﹐聆聽我的重要宣布﹐斯波蘭達。”他開始說﹐ “她還未完成她的使命﹐未能歸回王國。我記得她說過她的最後一站在澳大利亞。” “錯了﹐父親﹐”哈莫妮肯定地說﹐“是美國﹐費城﹐賓夕法尼亞州﹐這是確切的 地點。” “原諒我地理上的錯誤﹐哈莫姆。”國王說﹕“我知道你對於糾正我的錯誤感到很 高興。”他伸出手﹐將手按在斯波蘭達的臂上﹐“時候已到﹐我的祖父訂下的婚約現在 該完成了﹐斯波蘭達。” 斯波蘭達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不知道她竟被安排在這樣一個特別重要的婚約中。 她聽說這件事是在很久以前﹐每聽說一次就進駐在她的心田﹐因為這婚姻事關全體霹靂 衛郡的子民。 精靈族是從他們脆弱的古老祖先那兒延續而來的﹐經過了千百年﹐這些精致的部族 變得越來越弱小﹐結果是﹐精靈嬰兒的出生數在下降。與之相反﹐人類越來越強壯﹐結 出眾多之嗣。斯波蘭達的曾祖父想盡辦法想保持霹靂衛郡子民的力量和質量﹐他認為人 類和精靈結合生下的孩子一定會將這一局面扭轉過來。 霹靂衛郡王國的每一位子民都明白﹐唯有人與仙的結合才能挽救他們﹐但是沒有人 知道到底由誰去完成這個婚約﹐這是很久以前在精靈和一位姓氏為特里尼特的人之間的 一場交易﹐所有的人都清楚﹐國王將依靠夢境來確定人選並了解其中的細節。 “夢﹐”斯波蘭達小聲地說﹐“你做了那個夢了﹐父親﹖” “對﹐兩星期前的一個神秘的夜晚﹐”他停頓了一會兒﹐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將 他腦海中的問題說出來﹐“斯波蘭達﹐”他最後說﹐“你母親有沒有……她……你有沒 有遠距離母女對話的奇妙經歷﹖” 許許多多的想法沖擊著斯波蘭達的頭腦﹐她根本沒有聽清楚她父親說了些什麼。“ 噢﹐多麼妙呀﹐父親﹗你一定是聽了好多好話﹐是嗎﹖成為被揀選的大王……蒂里舍斯 ﹗”她大聲地說﹐彎下腰拍打著她的愛物﹐“你聽見了嗎﹐小寶貝﹖特里尼特是男性還 是女性﹐父親﹖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特里尼特是男性﹐”威士頓國王打斷了斯波蘭達的話﹐如果他不打斷她的話﹐她 將一直快樂地說下去﹐“你﹐斯波蘭達﹐你就是這位被選取中的精靈﹐去與他結婚並生 下他的孩子。” 父親的一席話激蕩著斯波蘭達的心﹐她立刻遁入了一片銀色光芒的迷霧之中。 威士頓國王嘆了一口氣。斯波蘭達從童年時代起﹐就有這樣的習慣﹐即從不同的地 方尋找隱入光霧之中的避難所。哈莫妮﹐是相反﹐她一旦發脾氣﹐就會燃起光焰憤怒地 燃燒。 光霧和光焰﹐國王陷入沉思。他自己的兩個女兒應該差別不大呀。然而﹐哈莫妮不 具有一點兒斯波蘭達的羞澀文雅﹐斯波蘭達呢﹐不具有一點兒哈莫妮的蠻橫大膽。如果 她們能互相擁有對方的特點的話﹐她們就能具有很好的性格了。 國王雙腳頓地﹐等待斯波蘭達的出現。他知道他不會等很長時間的﹐因為精靈的情 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其迅捷如同閃耀的星星。 下一秒鐘﹐斯波蘭達從她閃光的避難所里現出形來﹐“我……我﹐父親﹖我將與特 里尼特結婚﹖” 哈莫妮對著天空眨動眼睛﹐“當然羅﹐是你﹗你永遠能獲得一切﹐難道不是嗎﹖你 是父親王位的繼承人﹐不是嗎﹖終有一天你將當上女王﹐不是嗎﹖噢﹐現在﹐你是我們 部族的救星﹐霹靂衛郡的子民都將永記你的恩情﹐你將帶給我們一個半人的孩子。還有 什麼我忘了說了﹐我問你呀。 哈莫妮剛才發了一通脾氣﹐將自己變成了一團又紅又熱的火球。國王揉著太陽穴﹐ “哈莫妮﹐請別這樣。” 哈莫妮逐漸地冷卻下來﹐只剩下一對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光。 國王轉過身去對斯波蘭達說﹐“你了解我祖父計划的所有細節嗎﹖” 斯波蘭達沒有理會她父親的話﹐她沒有作答。也就是幾分鐘前﹐她還在幻想著擁有 那位騎著高大的烏漆色駿馬的黑頭發的英俊男人﹐而現在﹐她卻要去嫁給一個她從未見 過面的男人。天哪﹐她的生活變化得多麼迅速呀﹗“你將與特里尼特結婚﹐然後懷上他 的孩子﹐”威士頓國王提醒斯波蘭達﹐“我的外孫將會出生﹐會長大成人﹐結婚﹐然後 在霹靂衛郡生兒育女。當然﹐我們無法確知嬰孩是否會有遺傳精婁的能力﹐但是﹐他一 定會擁有一半人類特性的﹐他會在我們中間給予我們新的力量。這樣﹐我的王國強盛下 去。” 此時﹐斯波蘭達的擔憂勝過了她剛才的驚喜。她要在人類世界呆多長時間﹖國王握 著女兒的手﹐“不要灰心﹐我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在人類世界呆得太長的﹐不會的﹐理 解嗎﹖記住﹐你離開我們精靈族無論如何不能超過三個月﹐如果你在人類世界呆的時間 超過三個月﹐如果你在人類世界呆的時間超過三個月﹐你就會死亡。” 國王的話是對著眾人說的﹐大家一片沉默。精靈族是一種擁有長壽命的生物﹐死亡 對於他們來說就像一把錐形刺刀。 “在人類世界﹐只有一樣東西可以救你脫離死亡﹐”威士頓國王繼續說﹐“那就是 一種被稱之為人類愛情的東西﹐這種強烈的情感是從高貴的、脆弱的人類心靈深處產生 出來的。愛情是一種深情的饋贈﹐分享它的人將它描述為快樂。天哪﹐作為精靈﹐我們 不能理解這種情感。” “這是一件陌生的事情﹐確實是﹐”他嘀咕道﹐“精靈族的子民擁有強大的力量﹐ 但是人類愛情的魔力……是所有生物之中的最偉大的力量。” 在場的精靈族的子民們在國王的宣布之後都陷入了沉思﹐哈莫妮的高聲提問打破了 沉靜。“如果斯波蘭達未能使特里尼特娶她﹐那怎麼辦﹖即使特里尼特被斯波蘭達的可 驚的苗條美麗打動了娶了她﹐而她未能在三個月內懷上他的孩子﹐那又怎麼辦﹖那時﹐ 你會不會再遣送一位精靈替代斯波蘭達? 威士頓國王一副怒容﹐“哈莫妮﹐小心﹐不要讓嫉妒使得你的藍眼睛變成綠色的了 。斯波蘭達是一位非常美麗的精靈﹐當然﹐你也是。”他加上了一句﹐“毫無疑問﹐特 里尼特一定會被你姐姐迷住的﹐他一定會娶她為妻。” 哈莫妮對著一堆焦黃的樹葉踢了一腳﹐盯著斯波蘭達﹐說﹕“如果你認為我有點妒 嫉的話﹐想一想﹐斯波蘭達﹐你要去嫁給一個人類﹗這實在是令人可惜﹐你可能不結婚 而只是與特里尼特生活一小段時間而懷上他的孩子。” “哈莫妮﹗”威士頓國王聲音高亢﹐“你怎麼竟敢建議你姐姐不結婚就生育呢﹖我 的外孫應該有他父親的姓氏﹐你是懂得這些的。 ” 哈莫妮還想爭辯﹐不遠處的一陣馬蹄聲打斷了她。 “時間已到﹐斯波蘭達﹐”國王說﹐不高興地最後看了一眼哈莫妮。“特里尼特正 在走近﹐你得迅速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定會屈從於你的美貌﹐立刻被你迷住﹐你很快就 會成為他的新娘。” 他攙著她的手﹐指引她向著樹林子邊緣的方向﹐但是﹐他又停住了。“斯波蘭達﹐ 母女對話的本領應該教給你﹐這樣你就可以和你母親說話了﹐為了懷上特里尼特的孩子 你應該……人類和精靈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當然羅﹐不--” 他停住了﹐注意到所有的精靈族的子民都在渴望地諦聽﹐這不是能夠當眾陳說的事 情﹐他意識到。“特里尼特會像精靈族的男性一樣使你懷上孩子的。” “是以什麼樣的方式﹐父親﹖” 國王聽見馬蹄聲漸近﹐“我沒時間向你解釋﹐特里尼特會向你描述並做給你看的。 ” “還有……我一旦懷上孕﹐就得馬上返回霹靂衛郡﹖” “你一定得返回﹐”他宣布道﹐“你是精靈﹐這里是你的歸屬之地。” “我怎麼能知道自己懷孕了呢﹐父親﹖誰會告訴我我已經懷孕了呢﹖” 國王微笑著﹐“你會知道的﹐斯波蘭達。你會感覺到有活生生的生命在你體內﹐你 也會感覺到嬰兒的性別﹐這是精靈族的女性所擁有的最美好的饋贈。” 此時﹐斯波蘭達很安靜﹐很想明白這份奇跡將會是什麼樣子的。她父親將她強行帶 到樹林邊上﹐她這才從安靜的冥想中擺脫了出來﹐用她脆弱的身體的所有力量支撐著說 ﹐“父親﹐等等我﹗我……特里尼特--他會知道我是一個精靈嗎﹖如果他不知道﹐我該 告訴他嗎﹖” 國王在他那銀色的歸去的行程上停住了﹐雖然他很聰明﹐但是精靈是無法完全理解 人類的天性的﹐“我不清楚﹐”他輕聲地回答﹐“我已經說了﹐人類的情感與我們很不 一樣﹐人類的力量、體質允許他們很深入地去感受事物﹐也能持續長久。” 斯波蘭達想躲進光霧之中尋找孤獨﹐但此時已不可能﹐她決然地拒絕將自己放置於 試探之中的企圖。她忍不住流下眼淚﹐這顆小小的寶石從她明亮的大眼睛中滾落出來﹐ 閃落在落葉之中。 “快去吧。”國王命令道。 很快地﹐斯波蘭達的焦慮消失了﹐她滑向樹林邊緣﹐哈莫妮以及其他精靈尾隨其後 。 “他在那兒﹐”國王小聲地說﹐指向那邊﹐“特里尼特﹐他正以我在夢境中出現的 方式走來﹐在一片草場之中﹐騎著他的黑色駿馬。 ” 斯波蘭達看見她的那個人正騎馬穿過草場﹐一匹高大烏黑的駿馬越來越走近。“他 ﹖他就是特里尼特﹖” “是的﹐孩子﹐他就是特里尼特。” “太好了﹗”喜悅充滿了斯波蘭達的周身﹐她光芒燦爛可以與太陽媲美。有整整三 個月的時間﹐特里尼特將會屬於她﹐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快樂。 “現在﹐斯波蘭達﹗”她父親大聲地說﹐“你該走了﹗” 她不再需要她父親強行推她了﹐星星在她四周閃爍。斯波蘭達輕輕地走出了樹林﹐ 在草場之上輕曼地走著。長長的頭發垂在身後就像一叢古銅色的火焰﹐她想給予特里尼 特的第一眼是一幅魅力非凡和優雅出眾的圖畫。她以最優美的方式在空中飛翔﹐一只手 臂往前伸出﹐另一只手臂則在一邊。 一陣勁風將她擺好的姿勢打亂﹐使她只得改換姿勢使用很大的力氣在空氣中划動﹐ 她有點累了。 緊接著﹐她知道她的麻煩事出現了。蒂里舍斯在她腳邊飛翔﹐他那有力的白色翅膀 纏在她輕巧的身軀上將他趕也趕不走﹐她前行得很吃力﹐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被刮 走。她的頭發在邊上翻卷﹐她划動手臂、踢動雙腿﹐似乎無濟於事﹐她很難控制自己的 身體。 “蒂里舍斯﹐別這樣﹗”她叫出聲。 這只天鵝無動於衷﹐相反﹐它伸長了脖頸﹐掀動著翅膀﹐又快又用力地一蹬。 正如她所擔心的﹐斯波蘭達飛越草場就像龍卷風中的一團氣球﹐無助的感覺湧遍周 身﹐她緊緊地合上雙眼﹐但願……她直接摔落在喬安蒂?特里尼特?安伯維爾的身邊。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喬蒂安猛然看見一道銀色的光線﹐然後是一道白色的閃光﹐馬納斯受驚、躍起﹐高 聳離地。 喬蒂這對於馬的受驚毫無准備﹐他從受驚駿馬的馬背上翻了下來﹐跌倒在冰涼的泥 地上。他的腦袋快要疼裂了﹐思維瘋狂地跳躍。 他覺得被安置到了另一個地方﹐好像他已不在原處﹐而是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看著眼 前所發生的一切。 他合上眼睛。星星在舞蹈。 這並不令人奇怪﹐他想是因為他被狠狠摔了下來的緣故。但是為什麼他聞到了春天 野花的氣息﹖清新的香味如此真實﹐他幾乎認為他此時正躺在由鮮嫩鮮花舖就的床榻之 上。 五月的花草開放在十一月﹖上帝﹐他這下摔得比他所能想象得到的情況一定還要糟 糕。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著星星閃爍。一會兒﹐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他的胸口 上﹐不太重﹐但確實有東西﹐就如剛才圍繞著他的野花的香味。 他睜開眼看見了另一雙眼睛。紫羅蘭色的眼睛﹐正以驚奇和歡喜的目光注視著他。 眼眸閃閃爍爍﹐被又長又密的睫毛覆蓋著﹐喬蒂安從未見過如此甜美迷幻的眼睛﹐他感 覺到他無力從這雙眼睛旁移開。 擁有這雙美麗眼睛的人整個地躺在他的身上﹐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的性別﹐她披著 一頭古銅色的長發﹐身上散發著春天中野花的芬芳。還有星星。小小的光點在她身上閃 爍。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天使。 他不相信自己的所見。“是----是不是我死了﹖” 她搖了搖頭。天使不可能撒謊﹐喬蒂安思琢著。他沒有死。他又合上眼﹐想理出頭 緒得到答案。他可能被撞得失去知覺了﹐那個裸體的甜美姑娘只是一個夢﹐是他在無知 無覺狀態下的一個臆想人物﹐一個真實的人物是不可能不穿衣服行走在草場之上的--尤 其是在這樣寒冷的十一月的天氣里。 這是一個夢﹐這樣就可以解釋她為什麼這樣輕﹐她是想象的產物﹐是剛才那道銀色 閃光的產物。 他不感到困倦﹐他很清醒﹐他得仔細地辨識周圍的事物、氣味和聲音。天哪﹐他又 見到了什麼﹖他睜開眼﹐又看見了姑娘﹐有閃爍的亮光圍繞周身。她一定是一個幻想中 的人物或者是從天上掉到他臂彎中的一個燦爛星座。 幻境如此真實可信﹐由此﹐喬蒂安想他一定是在夢中﹐是他所經歷過的最真實可信 的夢境。 “喂﹐”她說話了。脆弱的夢境說話了﹐喬蒂安辨出她的聲音纖細如撲騰飛翔的小 鳥的翅膀。她的呼吸掃過他的下巴﹐如日光一般溫暖﹐她的粉紅色的嘴唇羞澀地一笑﹐ 使得她小巧的鼻子分外迷人。 “你的氣息特別令人愉快﹐”她告訴他﹐“這種氣息很像冬天樹木的氣息。” 按照平時的習慣﹐喬蒂安決不可能對一個躺在他身上的陌生裸女報之以微笑﹐但是 ﹐他此時明顯地感覺不到寒意﹐只感到難得的自由﹐所以﹐他得將這個美夢完成得很好 。他不僅回之以微笑﹐而且還將他的手從地上舉起來﹐輕輕地放在她纖細的裸腰之上。 她溫暖而且柔軟﹐身上散發的野花芬芳拂過他的感官就像一片花瓣在微風中飄揚。 “噢﹐”他碰到她的時候﹐斯波蘭達小聲地說。一股力量漲滿了她的身軀﹐剛才她 在飛翔中失去的力量漸漸地回到她的體內﹐她欣喜地意識到她不會縮小回精靈的大小了 ﹐她又獲得了原先擁有的那點元氣。 她發生了變化﹐將頭從特里尼特寬闊的肩膀上移開﹐將手指輕柔地在他的太陽穴上 撫摸。他的血管在她的手指下搏動﹐強勁地跳擊著﹐她意識到她所重新獲得的力量原先 是鎖在他強健的體格之內的﹐她明白了﹐她所感受到的湧遍全身的力量並非來自她自己 ﹐而是來自於他。她很激動。她的曾祖父和她的父親是千真萬確的﹗僅僅靠近人類﹐就 可以支撐起精靈的精神。 “你有一雙有趣的眼睛﹐”她告訴他﹐她的目光緊盯著他。“有人認為雨水沒有色 彩﹐我要告訴你他們是錯誤的﹐雨水是銀色的和彩虹色的﹐就像蝴蝶和飛蛾翅膀上的塵 土。你用手去揉搓這些翅膀﹐塵土會在你的指尖閃光。這是很可愛的事情﹐你的眼睛一 片銀色﹐就像雨水和翅膀上閃光的塵土﹐我認為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地看著它們是件 讓人享受的輕巧事情。” 喬蒂安對她的所言略有所思﹐沒有一個女人曾經注意過他眼睛的顏色。 “還有﹐你的嘴唇……”斯波蘭達說﹐“豐滿、溫柔、輕巧地分開﹐我已經看了一 眼你的牙齒﹐就像我洗澡的池塘中的水百合那樣白。你的臉上沒有毛發﹐我很樂意見到 這樣的臉﹐因為﹐如果你留著胡須的話﹐我就不會發現你右臉頰上的痣了。這顆痣使你 看上去精神抖擻。” “你的話太多了。”他說﹐露齒一笑。 “是呀﹐我忍不住想說﹐我試圖止住﹐但是有這麼多、這麼多事撞擊著我﹐我生怕 我不好控制﹐它們會爆發出來。有的時候﹐我就像一朵雪花那樣安靜。當我這麼安靜的 時候﹐很多人會認為我是生病了。在我一生中我確實得過一次病﹐一只貓抓了我。這是 一只黑貓﹐眼睛綠得像一壇毒藥。我的皮膚很敏感﹐那只貓用爪子抓了我﹐我很痛﹐有 整整兩星期臥床不起。那只貓會把我咬死的﹐我想沒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了。我不喜歡貓 ﹐一點也不。我喜歡小雞和小白兔﹐嗯﹐因為他們不像貓那樣緊追我。” “兔子﹐”他回了一聲﹐他的腦袋正對她所說的話微微發笑﹐“貓追你﹖” “是的﹐但是小雞和兔子可不這麼干。” 他又笑了﹐他控制不住地想笑。她這人這麼甜蜜、這麼和美﹐“精靈﹐”他柔聲地 說﹐摸著她閃閃發光的古銅色卷發。 她微微地皺眉。他已經知道了她精靈的來歷﹖“你為什麼這樣稱呼我﹖” “精靈﹖你使我想起了精靈。” “你見到過精靈﹖”他很入迷地微笑著。“不﹐不過我相信他們就是你這樣的。纖 美﹐閃光﹐有著頑皮的微笑﹐令人想入非非。” 他並不知道她是精靈﹐她想﹐精靈只是一個暱稱。“我相信﹐”她說﹐“你是我所 見過的最漂亮的。”她的眼光又一次打量他﹐她對著他露齒一笑。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種力量可以阻止喬蒂安去吻這樣一個夢幻般的令人瘋狂的微笑。 被她那玄虛的美麗和內在的美德深深地打動﹐他的嘴唇壓上了她的嘴唇﹐他從未遇到過 這樣甜美的唇。她的唇就像溫暖的蜂蜜--用文字表達的話--就好像她剛剛吃了甘美的食 物﹐那食物還粘在她的唇上一樣。 “什麼--你這是在做什麼﹖”斯波蘭達低聲問﹐她的唇依然吻著他的唇。 喬蒂安停住了吻﹐看見一片真實的迷惑在她那透明的眼眸中。是的﹐她只是一個虛 幻的人物﹐他提醒自己。一個美麗天真的幻想中的女怪﹐她不知道親吻是什麼。在他教 會她性欲藝術之前﹐他是不願讓她結束這個夢境的。 “這叫做吻﹐我們剛才在親吻。”她思考了一會兒﹐似乎得不出什麼感受﹐“你為 什麼要做這個動作呢﹖” “你不喜歡﹖”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嘴唇﹐“它不是很輕地觸碰我。”她回答說她有點疼。 這是他的幻境﹐去它的﹐他可以以他喜歡的方式繼續做夢﹐讓她的身體躺在他的臂 彎里。他抓住她纖美的肩膀﹐又一次地將嘴唇移上。他將舌頭伸入她的嘴巴里﹐發出一 聲呻吟﹐在她甜蜜的嘴中尋找並發現了更多的甜美。 盡管斯波蘭達為他的陌生舉動感到驚奇﹐但是她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充滿著﹐她 堅信此時她能繞著地球飛翔﹐至少她能在幾天內保持人類的大小而不至於縮小。 “現在你感覺怎樣﹖”喬蒂安問。 “強大﹗為什麼﹐我從未這樣強大過﹖這種親吻真是神奇﹗” 強大﹖喬蒂安輕聲重復道。他更希望他的吻使她在渴望中感覺弱小。 他決定要放縱地對待她。她是﹐首先﹐她僅僅是一個夢中的姑娘。“很好﹐我著迷 了﹐小姐﹐”他回答道﹐“這樣非常好。我想對於一個夢中人物如此著迷是不會給我帶 來什麼目的性的﹐我還是應該在我清醒之前享受這一小段時光。” 斯波蘭達從他的肩上抬起頭來﹐她的這一動作將她厚密的頭發飄散在她的臉側。他 將她認作一個夢﹖天哪﹐她怎樣才能使他相信她是真實的呢﹖蒂里舍斯幫她解決了這個 問題。一只優美的天鵝從天空中飛來﹐降落在喬蒂這邊﹐這助長了一個很迅速的動作﹐ 贈送給公爵的耳朵一個叮咬。 “見鬼﹗”喬蒂安大叫。 “人是不可能在夢中感覺疼痛的﹐是不是﹖”斯波蘭達問﹐將手滑向這個大鳥的長 長的頸部。 “這是蒂里舍斯﹐我想當它咬你耳朵的時候是給了你一個可愛的表示﹐但我真的不 知道該對它的舉動說些什麼。” 喬蒂安的耳朵被咬得很難受﹐然後他覺得他的頭顫動了一下﹐盡管是很輕的一下。 他感到疼痛這不是一個夢﹗裸體姑娘是真實的﹐他撫摸了她的胸部和臀部。他﹐樺詩莊 園的第十二位公爵﹐躲在草地上撫弄一位不知姓名的姑娘。 “你先站起來﹐這樣我才可以站起來。”他命令道。 斯波蘭達站了起來。喬蒂安也在起身﹐但在動作的一半時停住了﹐他的眼睛不能從 她身上移開。他剛才只是看見了她的長發﹐沒有看見她那發質良好的古銅色的長發長及 腳踝﹐照耀著潔白的肌膚﹐看上去就像一團火焰在清潔的白雪上燃燒。他從未看見過這 樣輝煌的頭發。 “你生氣了﹖”斯波蘭達問﹐她被喬蒂安讓她站起來的命令打擾了﹐“我不能理解 人怎麼能毫無緣由地生氣呢。你是不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緣由﹖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 以告訴我你生氣的原因﹐我就可以安慰你。我向你保証﹐沒有比這更能給我快樂的了。 ” 她快速閃光的言語從她的想法中浮現出來﹐喬蒂安保持沉默﹐但是他的目光從上往 下移地看著她的全身﹐別致的乳房清晰可見﹐淡粉色的細長的大腿也看得很清楚。盡管 他處在這樣荒謬的位置上﹐但他還是不能排除他的欲望。 “你不回答我嗎﹖”斯波蘭達緊接著問。 他沒注意她問了些什麼﹐他覺得自己失去了理智﹐這當然地刺激了他的憤怒。“我 從沒有這樣的習慣﹐與一位從該死的草場上竄出來的裸體女子說話﹐看在上帝的份上。 確實﹐這是我所遇見的最荒謬的事情。”他很快站直了。“聽著﹐你給我好好聽著﹐” 他說﹐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像遠處的雷聲﹐“我從馬上摔了下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我死 了。然後我認為我是被摔得失去了知覺。我相信你只是一個夢中人物﹐這是我撫摸你的 唯一原因--” “我不是一個夢中人物﹐我是--” “現在我知道了。你不要打斷我﹗” 他的發火式的命令使她溫柔的情感亂了神﹐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過。她是 霹靂衛郡王國的公主﹐從她父親的子民那兒她得到很高的尊敬和禮遇。她看見她的光霧 閃了一下﹐但她意識到﹐在特里尼特面前她不能馬上遁入其中。她只能哭泣。 喬蒂安看見她流下眼淚﹐淚滴流過臉頰滴落在地面上﹐淚滴匯攏到一塊結成了一顆 小小的寶石﹐而他在那一刻為自己的吼叫感到內疚。他深深地被激起的懊悔﹐來得快去 得也快。在生活中﹐他還從來沒有對任何事物產生過懊悔的心情﹐他不能理解他為什麼 毫無緣由地產生了罪惡感。“不要抽鼻子了﹐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的痛苦立即地上升。她注意到特里尼特的眼睛從銀色的雨水變成了堅硬的灰色鋼 鐵﹐這時她又重新平靜下來。 鋼鐵。這種金屬具有奪去精靈力氣的堅硬力量﹐精靈族的每一位子民都極其害怕這 種可怕的東西。 她走開去。“不要走開﹐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站住了﹐啞口無語﹐盯著他看。在那一刻﹐她又看見了那個男孩﹐他充滿了渴望 。 那個男孩相信祈願。然後男孩消失了﹐代之以這位嚴厲的、難以交往的男人。特里 尼特需要歡樂﹐她提醒自己。他希望他的祈願都能實現。 “最後一次問你﹐你是誰﹖”喬蒂安很不耐煩。 “我是誰﹖”她無言以對﹐仍然沉浸在對他的回憶之中。 “很好﹐小姐﹐沒有姓名﹐也許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什麼﹖” 真見鬼﹐這姑娘會有什麼錯﹖喬蒂安想﹐她看上去好像很茫然﹐“你為什麼不穿衣 服﹖” 斯波蘭達朝自己看看﹐立即意識到她不穿衣服對於人類來說是多麼奇怪呀。她所見 到的人類都是穿衣服的﹐而霹靂衛郡的精靈們都是一絲不掛的。 “衣服﹐”她囁嚅著﹐為什麼霹靂衛郡的精靈沒有一個建議她穿上衣服呢﹖“我… …噢﹐天﹐天哪﹗” 喬蒂安感受到了她明顯的痛苦﹐一絲不可名狀的情感在提醒他﹐他一定是在有些地 方犯錯誤了。他努力使自己記住當他發現她躺在他身上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但是﹐他所 能記起的只是那道銀色的光線和一道白色的閃光。“剛才你在草場上干什麼﹖” 她差點想說她在飛翔﹐但她止住了。“我……是的﹐你是知道的﹐我正在……”她 想不好該怎樣作出一個符合人類邏輯的回答﹐她低下頭﹐將頭發繞在細長的手指上。 她不知道答案﹐這使得喬蒂安犯難。這姑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能解釋為何一絲 不掛﹐也不知道她剛才在草場上干什麼。他想她一定是遇上了什麼事故﹐這事故使得她 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那麼﹐這是什麼樣的事故呢﹖一個猛然的疑惑使他驚了一下。他剛才騎馬穿過草場 ﹐他回想道﹐正在為沒有公爵夫人而犯愁生氣﹐他沒有注意他的駿馬和道路。事實上﹐ 他沒有握著韁繩﹐銀色的光線和白色的閃光……很明顯﹐意外事故就因為這閃光。 但是天空中沒有雲朵﹐他也記不清了﹐好像也沒有雷聲﹐也沒有感到雨點掉落。肯 定是這突然的、未曾預料的閃光使馬納斯曖昧了驚嚇。喬蒂安咬緊了牙齒﹐上帝﹐他一 定是直沖向這位姑娘﹗這是唯一能解釋他從馬納斯的背上摔下來發現她躺在他身上的結 論。那她為什麼一絲不掛﹐他無法揣測﹐不過他想他大概得為她的頭部受傷承受責備。 他得將她帶回家。 去他的。他走向她﹐他不能確定她是否會同意讓他帶她回家﹐他拍了一下她的臂肘 ﹐嚴厲地看著她﹐“我叫喬蒂安?安伯維爾﹐華詩莊園的公爵。我想帶你回我的府邸﹐ 我不想再發生爭執。我會請醫生給你看病﹐他會查看你的病情﹐然後確定治療方案。我 得為你的受傷承擔責任﹐你不用為醫生的治療費和你治病的開銷擔心﹐你理解了嗎﹖” 斯波蘭達只理解了一件事--他將要帶她回家。“好的﹐喬蒂安﹐”她輕聲說﹐含笑 作答。“我理解了。” 對於她的不懂規矩﹐他怒氣沖沖﹐“我沒有讓你這樣稱呼我﹐你該稱我為‘爵爺’ 。” “是的﹐主爺﹐”她回答道﹐她看到他因不高興而皺起了眉頭﹐她卻是喜笑顏開。 “不是主爺--爵爺﹗” “什麼﹖這是我所--” “不﹐不對﹐你剛才說--” “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無禮的性格。” “我﹖我不像某人不穿衣服在草地上遛達﹐而你竟說我無禮﹖” “我指的是你的性格。在你外部表現上有些粗魯的東西使我難受。” 他的不信任和憤恨迸發出來了。他二話不說﹐脫下他的外衣﹐扔在她的肩上﹐一把 將她舉起來。她的很輕的分量嚇了他一跳﹐她個子很高﹐眼睛的高度正對著他的嘴唇﹐ 但他舉起她來覺得她就像一個小孩子那樣輕。 她不僅僅頭部受了傷﹐此時她一定是很餓了﹐他想﹐上帝不知道她的上一頓是在什 麼時候吃的。 她的皮膚仍在發光﹐他覺得他仍然還能看見星星在她身上閃爍。這簡直太奇異了﹐ 她擁有這樣的容光。 “你現在是准備把我帶回你家里﹖”斯波蘭達問。 他只是注視著她﹐他仍然是氣憤﹐不想說話﹐他右手抱著她輕弱的身體﹐用左手上 了馬鞍。他將腿往上跳﹐坐上了馬背﹐斯波蘭達看見他的腳在空空的馬鐙里有力地蹬動 。鋼鐵的馬鐙。 她顫抖了一下﹐將腿伸屈起來放到胸前﹐蜷成了一個圓球。她害怕得顫抖﹐然後放 下手臂張開雙手﹐從她的手掌中散播出一些小小的銀色星星濺落在馬鐙上。緊接著﹐星 星殞落﹐兩只馬鐙掉到了地上。 喬蒂安很緊張﹐坐得繃繃直就像一根凍住了的石柱子﹐最後﹐他朝下望﹐看見他自 己一雙搖搖晃晃的腳﹐感覺自己整個地被神秘包圍住了。 “主爺﹖”斯波蘭達明白喬蒂安並不知道她施了魔法﹐而且她也不能承認她有神奇 的能力“你是要把我帶回你家里﹐是嗎﹖” “馬鐙﹐”他囁嚅著﹐仍然死死地盯著他那搖搖晃晃的腳﹐“它們……它們掉了下 去……掉了下去﹐而馬鐙的皮帶還是完好無損的。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未等他說完﹐馬納斯被斯波蘭達的魔力所驅動﹐瘋了似地向莊園奔馳而去﹐銀色的 星辰在閃光帶領著它。沒有了馬鐙﹐喬蒂安要坐在馬背上很困難﹐他努力使自己坐好了 ﹐所有的思緒在這時都隱去了﹐公爵在馬納斯在他的府邸停下之前﹐氣都不敢喘一喘。 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匹馬是怎麼了﹖他百般疑惑。馬納斯﹐盡管有很高的靈性﹐但 也從來沒有這樣過。這馬不回馬棚而直接到了府邸﹐這有多奇怪﹐一般來說﹐這匹馬知 道在它遠行之後會在牲口棚里給它喝水吃些好吃的食物。 喬蒂安搖頭﹐將韁繩扔給僕人﹐然後注意到教區牧師正站在通往前門的大理石台階 上。喬蒂安想施魯斯伯里牧師大概是來募捐的﹐他至少一個月內有兩次來做這一事工。 太好了﹐喬蒂安憂郁地想。在今天發生了這一系列事件之後﹐一句關於慷慨施舍的 假裝虔誠的經文從這位喜作冗長演說的牧師口中說出﹐那正是他所需要的。 “牧師﹐”他與牧師打招呼。 牧師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尊敬的爵爺。” 牧師的吃驚表情使喬蒂安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是什麼使得他這樣。這不小的尷尬 弄得他牙齒咬得緊緊的﹐下顎發痛。他的頭發上和衣服上都沾著亂草和塵土﹐再明顯不 過了﹐他肯定是在地上打滾了﹐那個姑娘蜷縮成一團在他的胸前﹐這証明他不是一個人 在草地上打滾騰躍的。不知道施魯斯伯里那清教徒似的情感會得出什麼樣的結論。 “那男人是誰﹐主爺﹖”斯波蘭達問﹐“他為什麼看上去好像剛剛吞下了一只野蜂 ﹗” 喬蒂安從他咬緊的牙關中嘆出一口氣﹐他拚命地﹐不管怎麼樣﹐他要在外表上裝出 主人的樣子……直到他低頭看見了那位在他手臂間擺動著的少女。 他的外衣早已從她的肩膀上滑落。 她一絲不掛。 在牧師的面前。 真見鬼。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喬蒂安將衣服扯開﹐試圖將斯波蘭達那淡粉色的完美的胸部遮住﹐這完美的胸部已 經被施魯斯伯里那不動聲色的注意力擒獲。他將衣服遮住了姑娘的乳房之後﹐他想他干 得不錯﹐但是很快他就看見衣服的折邊只是留在姑娘的肚子那兒﹐姑娘奶油似的大腿根 部暴露無遺。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他將手往下伸﹐將她往他的胸部拽﹐一邊祈禱說謝 天謝地她的性感部位總算遮住了。 他那好心的舉動只是將她小小的白色身體下部呈現在了牧師的眼前。牧師的眼睛睜 得大大的﹐喬蒂安都覺得他能將眼窩爆破了能射出光線穿越其間。 公爵很長時間不說話﹐試圖放棄尋找一個合乎邏輯的解釋。但是一旦他的腦子中出 現了一個合乎邏輯的思緒﹐當它浮出腦海的時候﹐就變得渾沌一片。 這樣一種麻木狀態對於喬蒂安?安伯維爾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姑娘﹐”他支支吾吾﹐眼光越過她的頭部直對著牧師的臉,“她--我們--你誤解 了﹐牧師。我猛然看見一道銀色的亮光﹐然後是一道白色的閃光。我以為我死了﹐但是 天使並沒有錯誤地來與我說話。騎馬﹐我正騎著馬穿越草場。那道光束和白色的閃光… …我想是那道閃光嚇壞了我的馬﹐它把我摔了下來﹐我那時還看見了星星﹐成百顆的星 星……” 當他拚命向人解釋這些糾纏不清的事情的時候﹐他感到很深的委屈﹐他已經向人解 釋了三十二年了。他﹐始終能夠控制自己的思想、行為和言語﹐但是﹐此時他卻不能拋 棄向人解釋草場上所發生的一切的企圖﹗“這很簡單﹐確實是﹐”他又開始說了﹐“那 兒所發生的……我看見了星星﹐聞到了野花的香味。五月的野花﹐跟你們說﹐這些使我 相信我要麼是死了要麼是在夢幻般迷亂的劇痛中進入了昏迷狀態﹐我想任何人處在我那 時的情況下都不會產生與我不同的念頭的﹐那時所發生的一切是那樣真實。只有當她的 一只天鵝﹐名叫蒂里舍斯﹐不知從什麼地方出現了﹐咬了我的耳朵﹐我才意識到那夢只 是一場夢而已。” 他看了看周圍﹐地上和天上﹐沒有天鵝。他倒是看見了一只有著黑白點的豬﹐它正 走在種滿菊花的車道上﹐哼哼唧唧呼呼嚕嚕地叫著。‘喬蒂安想這只豬一定是哪位佃戶 家的﹐“我沒見到天鵝﹐牧師﹐但我確信它一定是從天上飛來的﹐咬了我的耳朵。”牧 師仍然不言語。 喬蒂安看見牧師剛才震驚的表情此時變成了責難。牧師的推測對於喬蒂安很不利﹐ 隨後﹐這位自大的喜歡做出主人的姿態的樺詩莊園的公爵馬上說﹕“對不起﹐我很遺憾 ﹐我有另外的事務排滿了﹐牧師﹐今天下午我不能接待你。”他不客氣地說﹐沒有吞吞 吐吐﹐“你會原諒我的﹐如果你見到我對於這位姑娘的慷慨幫助的話。” 將牧師從視線中和頭腦中打發走之後﹐喬蒂安將古銅色頭發披垂的姑娘從馬鞍上抱 起來﹐放到地上﹐他很高興她的赤裸的身體被衣服蓋住了﹐然後他准備自己下馬﹐但是 ﹐他忘了他伯馬鞍已經斷了馬鐙這件事。 這是這天下午第二次﹐他從馬上摔了下來﹐像鷹著地那樣掉到地上。他很想就此褻 瀆一下﹐但很快就不這麼想了。相反﹐他從馬鞍上摔下來這件事興許是成千上萬的領風 騷的騎馬者中的一種最新時髦呢﹐他站在那兒﹐拍打著馬納斯的脖頸﹐然後迅速地向府 邸的大門走去。 斯波蘭達也受到同等的豪華接待﹐她跟隨著他﹐但是在牧師面前站住了。 “我來這兒是為了給予他快樂﹐”他告訴牧師﹐“蘊含在任何事物之中的快樂。” 說著這句話﹐她繼續走向大門﹐明亮地微笑著﹐蒂里舍斯--此時它是一只有著黑白點的 豬--在她身邊一起走上台階。 施魯斯伯里牧師站在那兒挺長時間﹐他看著頭發蓬亂的樺詩莊園公爵﹐幾乎一絲不 掛的姑娘﹐鼻子喘著粗氣的豬一起走進府邸﹐然後才迅速地走向馬車。當他駕車啟動時 ﹐他對剛才的所見仔細考慮了一下﹐得出了一個令人高興的結論﹐那就是保守剛才的那 個故事在全能的上帝眼里將是一個地獄般的冒犯。首要的一點是﹐阻止真理就發同撒謊 。 作為上帝的子民﹐他必須禁止自己掉入欺騙的罪惡之中。完全地禁止。 厄爾姆斯特德從未見到過公爵這樣蓬頭垢面﹐但是他對於主人的失去分寸的樣子不 敢說什麼﹐他對跟著安伯維爾先生走進府邸的姑娘也不敢說什麼﹐姑娘的裸腿就像大理 石通道的影子。但是樺詩莊園的男管家對於跟在少女身邊的豬的態度是個極其的例外。 這個粗魯的只配呆在牲口圈中的畜牲會打擾番諾伊的靈敏的感覺的﹐這是每一位樺詩莊 園的僕人所力圖防止的事情。他將門打開﹐彎下身子狠狠拍打這頭豬﹐想把它趕出去。 “出去﹐對你說話呢﹐你這噸肥香腸﹗出去﹐我說﹗” 男管家的叫聲嚇壞了斯波蘭達﹐她快速地用一手掌的星星使得蒂里舍斯消失了。 這時正好喬蒂安回過頭去﹐看見男管家對著薄薄的空氣拚命拍打﹐他這一所見使他 很疑惑﹐厄爾姆斯特德是這樣的男人﹐他情願被扔進沸油之中也不願他的行為讓人恥笑 。“厄爾姆斯特德﹐我可以問你你在干什麼嗎﹖” 厄爾姆斯特德將他的手臂垂在兩邊﹐眼睛望著那頭豬剛才站著的地方﹐現在什麼也 沒有﹐只有一小點泥土。還有一個小小的閃爍的光點﹐在他看見它的剎那就消失了。 男管家倚靠著牆﹐伸出手摸摸光禿禿發燙的腦袋﹐“香腸﹐”他低聲說﹐“一秒鐘 前還在這兒﹐一秒鐘後就沒有了。哪里--它到哪里去了呢﹖” “香腸﹖”喬蒂安問。 “這看來是你的朋友﹐厄爾姆斯特德﹐他有點緊張﹐主爺﹐”斯波蘭達很想解釋﹐ 此時她對她的魔力使這位可憐的人感覺如此痛苦而深感難受。作為補償﹐她決定應該對 他做些善事。 也許她可以給他一些頭發﹐這將是一個善意的舉動。她一旦安頓下來﹐她將送給他 一個禮品﹐使他的禿腦袋上長出厚密的頭發﹐他可以高興地跳舞﹐使夢想成真。 當然﹐她首先要去找到一個人﹐他值得得到厄爾姆斯特德的禿頂﹐如果不知道在何 處可以轉換的話﹐她就不能帶走這個人的苦惱。 微笑著﹐她伸出手拍了拍厄爾姆斯特德的肩膀。她這一碰﹐一股溫泉湧入男管家的 體內﹐他轉過臉﹐對著她那淡紫色的眼睛看﹐令人難以置信的美麗﹐他一下子將豬失蹤 的事給忘了。 “請原諒我的欠考慮﹐小姐﹐”他說﹐似乎在回應她陽光般的微笑﹐“我可以替你 拿外衣嗎﹖” “不﹗”喬蒂安雷聲般地吼。“除了這件外衣外她什麼也沒穿。” “噢﹗”男管家縮回了手﹐“噢﹐是的﹗噢﹐請原諒﹐小姐﹗噢﹐我的﹗” 聽見大聲叫嚷的聲音﹐女管家﹐弗勞利太太﹐匆匆趕到過道上。這位胖乎乎的婦人 看了一眼慌里慌張的男管家、衣冠不整的公爵﹐幾乎一絲不掛的姑娘﹐氣喘吁吁地﹐一 粒鈕扣從她那漿洗過的衣襟上蹦跳出來。 鈕扣掉到大理石地面上﹐停在斯波蘭達的腳邊。斯波蘭達沒有往下看﹐只是張開手 掌﹐意念叫鈕扣到達她的手掌之中﹐然後她將指頭握緊。 “弗勞利太太”喬蒂安對受驚的女管家說﹐“你該立即平靜你自己﹐陪送這位年輕 姑娘去黃顏色的臥室。給她找出幾套衣服﹐給她做頓飯吃。還有你﹐厄爾姆斯特德﹐傳 喚奧斯本醫生。”說完這些﹐他跨上了長長的彎曲的樓梯。 斯波蘭達見他上樓梯﹐“我不想去黃顏色的臥室﹐主爺。我想跟你一起走。” 喬蒂安在樓梯的中間停住了﹐他沒聽錯吧﹖“你-說-什-麼﹖”他問﹐將每一個字 都強調了一下。 斯波蘭達盯著他看﹐知道在她心里他的怒容會將熱乎乎的太陽光變成一根冰柱。她 不敢去想她做了什麼而使他皺起眉頭的﹐她只是在盡最大的努力使自己不要逃入光霧的 避難所中去。“我說我想跟你一起走。” 又一次地﹐喬蒂安進入沉思。她持有著權柄。在草場上他就注意到這一點﹐此時他 又一次感受到。至少他不喜歡這一點。“你在我屋子里呆著的話﹐你會關注我對你的看 法﹐而不是你自己的。我更希望你與我的僕人們合作﹐他們會根據我的指導做事﹐你會 模仿得很好。” 斯波蘭達想爭辯幾句﹐他已經上了樓梯不見了人影。對於斯波蘭達來說﹐他消失得 比蒂里舍斯還要快。 蒂里舍斯。現在她把它放到哪里去了呢﹖天哪﹐為了從厄爾姆斯特德的拍打下保護 它﹐她瘋狂地將它放到哪里去了呢﹐她記不起她將它放走的地方了﹗“在那兒呢﹐親愛 的﹐”弗勞利太太咯咯地叫喚著﹐抬頭看見了少女的痛苦表情。她走近姑娘﹐震驚地對 可憐的少女沒有衣服穿和瘦削的樣子表示同情。顯然﹐這位無家可歸的古銅色頭發的姑 娘遇上了什麼不幸的事了﹐公爵將她帶回家表明他的莊園主的身份使他有責任幫助她。 安伯維爾先生需要一位女性﹗猜想可能是這樣的吧﹗“蒂里舍斯﹐”斯波蘭達嘀咕著﹐ 這時一位豐滿的女人來到她身邊。 “美味﹖是的﹐是的﹐你馬上就可以吃上一頓美味之餐了﹐卡尼太太是這兒樺詩莊 園的廚師﹐她是一名了不起的廚師。” 斯波蘭達覺得這位女士熱情的棕色眼睛閃著善意的光澤﹐她確信這位太太一定會幫 助她的。“把我帶到主爺那兒。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地他講。” 弗勞利太太將兩手在她那豐滿的胸部前拍了一下﹐這姑娘真頑固﹐她想。盡管她已 經接受了安伯維爾先生有關遵守他的命令的指示了﹐但她還是想滿足一下她的請求。噢 ﹐這不是令人激動的高興事嗎﹗“過一會﹐你可以去見爵爺﹐親愛的。” “爵爺﹖” “爵爺﹐就是公爵。” 斯波蘭達不能理解﹐“爵爺﹖但我以為是主爺﹐不是主爺嗎﹖” “當我們與他說話的時候﹐我們得稱他為爵爺。當我們說到他的時候﹐也該稱他為 ……噢﹐以後我們可以談談這個話題。我是伊迪娜?弗勞利太太﹐跟我來﹐我們會給你 穿上衣服﹐讓你好好地上床休息﹐吃上美味的飯菜。上帝﹐你一身皮包骨頭﹗跟我來﹐ 現在﹐你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了。”她用手遮著衣服前面的裂口﹐准備上樓梯。 斯波蘭達跟在她的身後﹐心想這位豐滿的女人想補上鈕扣的想法現在應該使她如願 以償了﹐她朝下看著握在手掌間的鈕扣。 不一會兒﹐弗勞利太太上了最高一級樓梯﹐發現衣服圍腰上的鈕扣完好地扣著﹐她 一下子昏了過去。 奧斯本大夫檢查了弗勞利太太以及安伯維爾先生帶回莊園里來的姑娘。 “我沒發現你的女管家有什麼異常﹐”他在公爵的無塵埃、精心裝飾的辦公室中這 麼說﹐“她承認自己沒什麼病﹐但卻不停地支支吾吾說是什麼鈕扣。我想該讓她去與她 的女僕們說說話﹐然後在通風的房間里睡一覺﹐明天早晨她就會好了。” “鈕扣﹐”喬蒂安重復了一遍。他坐在他的辦公桌後﹐將鉛筆敲擊著一疊整齊的辦 公紙﹐“那麼﹐那個姑娘呢﹖” “在她身上我沒有發現一丁點的青腫或傷口﹐這使我相信你肯定沒有在草場上壓傷 她。”喬蒂安倚靠在這張厚實的辦公桌上﹐“我已經說過﹐我從馬上摔了下來﹐然後就 發現這姑娘躺在我的身上。你認為她是怎麼了﹖從天空中掉下來的﹖” 大夫摘下眼鏡﹐搔了一下後頸部﹐“我無法解釋。她沒有告訴我更多的有關她自己 的事﹐和她告訴你的一樣少﹐爵爺。我能確診的僅僅只是她的虛弱﹐在我做醫生的生涯 中﹐我從未見過這樣虛弱的病人。” “還有﹐她還發光。”喬蒂安站了起來﹐繞著辦公桌走了幾步﹐在大夫在身邊停住 了﹐“她的皮膚﹐你注意到了嗎﹖” “她的皮膚發光﹖” “你是說你還未察覺她那奇異的發光﹖”奧斯本大夫濃密的白眉毛擰到了一塊﹐“ 對不起﹐爵爺﹐但是沒有﹐我沒有注意到。” 喬蒂安不能理解大夫說的話。姑娘確實會發光﹐真見鬼。他親眼看見她在爍爍發光 的﹗“也許你所說的發光只是太陽光在她粉色肌膚上的反光﹐”奧斯本大夫猜想道﹐“ 或許是因為你從馬上摔下來的緣故﹐她的發光只是你的想象﹐爵爺﹐你很自信你不需要 我的檢查嗎﹖我將很高興--” “不﹐我說過我很正常。”喬蒂安走回辦公桌邊坐了下來。大夫可能是正確的﹐他 思忖著﹐姑娘奇異的閃光只是太陽光的反光。“她不久會恢復的﹐是嗎﹖” “我不敢確定。我建議你繼續供給她規律的飲食﹐給她地方休息。也許她的身體狀 況會有所好轉﹐那樣的話﹐她的記憶會証明並且會告訴你她是誰﹐她從哪里來﹐她為什 麼一絲不掛。” 喬蒂安真想每天喂她十頓豐盛的飲食﹐禁止她起床。這樣的治療可以促進她的恢復 。 “你是知道的﹐爵爺﹐”奧斯本大夫說﹐“她現在已經給了我們一些關於她自己的 暗示﹐她是我所見過的最甜蜜的人兒﹐但是她……嗯﹐她很可能是皇家出生﹐她就像我 所見過的貴族那樣發號施令……呵……當然﹐我並不是說貴族都是盛氣凌人的--” “別這麼介意我會怎麼想。那姑娘怎麼樣﹖”奧斯本大夫將眼鏡架到鼻梁上﹐“我 相信她很習慣於發布命令並看著這些命令得到執行。她行為的方式非同一般人﹐爵爺。 ” 喬蒂安認為大夫有一定的見解﹐但是這姑娘看上去不像出生於特權之家﹐她的本性 ……她的質樸無華的表達方式……她的不雕琢的率真與上層社會女子的自命不凡和虛假 偽善有著太大的不同﹐還有﹐如果是那些好出生的家庭中失蹤了一個人﹐他們一定會四 處發布尋人啟示的。 “我會仔細想想你的觀察的﹐”他說﹐“再見了﹐大夫。”奧斯本大夫准備離開﹐ 當他走到門檻邊上的時候﹐他轉過臉對公爵說﹕“我想你很忙﹐爵爺﹐但是我想這姑娘 很喜歡你與她呆在一塊兒﹐我給她檢查身體的時候﹐她請求過好幾次﹐如果你去看看她 ﹐那將會有助於她的健康--” “我不是她的護士。” “不﹐不﹐當然不是。我只是說--” “我倒是看不出我與這姑娘呆在一塊兒會對她的恢復起到什麼作用。” “也許一點作用都沒有﹐但是--” “將我該付的賬單給我。再見﹐大夫。” 奧斯本大夫立即離去了。 “護士﹐確實是﹐”喬蒂安自言自語﹐他聽見大廳里有什麼東西在很重很響地走動 。他的頭在他兩次從馬上摔下來之後很疼﹐他往外看了看﹐看見一團有著黑白點的粘乎 乎的東西光也似地走過門廊﹐厄爾姆斯特德跟在那團東西的後面﹐彎著腰﹐兩只手拚命 地往外伸﹐想把那個黑白團抓住。 “厄爾姆斯特德﹗”厄爾姆斯特德在門前突然停住了﹐“爵爺﹖”他一副屁滾尿流 的樣子。 “你在走廊上趕打什麼東西﹖” “一頭豬。” “一頭豬﹖”喬蒂安大叫起來。 厄爾姆斯特德擦了一下他發光的腦門上的汗珠﹐“這只豬是與你和那位姑娘一起進 來的﹐我要把它趕出去﹐但是它……嗨﹐它消失了﹐消失在空氣之中。一刻鐘前﹐我發 現它在台球桌上睡覺﹐睡得那麼舒服﹐好像你很高興它有權利呆在那兒似的。” “什麼﹖看在上帝的份上﹐一頭豬怎麼能在台球桌上﹖” “我也不能理解為什麼一頭畜牲會玩出這樣的把戲。” “把它趕出去。” “我馬上就去﹐爵爺。”厄爾姆斯特德轉身沖向大廳的走道﹐“在這兒呢﹐豬玀﹗ 在這兒呢﹐你這頭豬玀﹐豬玀﹐豬玀﹗” 喬蒂安將雙手捂住頭﹐想不通這一個下午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不知 從哪兒竄出來的閃光﹐在清澈蔚藍的天空﹐沒有雷電也沒有下雨。他的馬鐙從兩條粗粗 的未斷的皮帶上脫落﹐馬納斯直接回到牲口棚。樺詩莊園素來穩重、頭腦清醒的僕人們 ……厄爾姆斯特德對著空氣拍打﹐支支吾吾說什麼一團消失了的肥香腸﹐弗勞利太太為 了一只鈕扣精神失常﹐一頭豬躺在台球桌上﹐此時還在宅院中亂竄。 這一切都始於這位姑娘。一絲不掛的姑娘閃著光就好像是由神奇的星雲做成的。從 他看她第二眼起﹐他整個的生活就發生了顛三倒四的轉向。 真見鬼這姑娘是誰。 “爵爺﹖”他看見一位年輕的女僕站在大廳的走道上﹐“那是什麼﹖” 泰西跳了起來﹔臉上的紅色胎記顯得更深紅色了。“弗勞----弗勞利太太在床上。 ” 喬蒂安等著她說下去﹐但是她只是盯著他﹐用一種好像見到了吃人怪獸的恐懼的表 情。“除非你是想告訴我一些不知道的事﹐否則的話你就被開除了。” 泰西在圍裙上擦了手﹐然後伸出手捂住臉﹐她知道此時她那尷尬的胎記一定是一種 火焰般的猩紅色。“我會告訴的﹐我是要告訴你﹐一個新的消息﹐爵爺。弗勞利太太在 床上﹐在我要將大夫開方的藥給她吃使她睡覺之前﹐她告訴我怎樣地弄這些藥。我按她 說的去做﹐但是那位和你一起在草場上的姑娘﹐她不願呆在床上﹐她不願穿我拿給她的 衣服﹐還有﹐她不要吃東西﹗” 他的雙眼快要把他的臉給撕裂了﹐喬蒂安走出了房間﹐撇開了這位女僕﹐風也似地 走到走廊上﹐一步三級地走上樓梯﹐立刻他就站到了黃色臥室的門前了。 他想打開門﹐但是止住了。她還是一絲不掛的﹐他記得泰西說。他不能一下子沖進 去看見她這副樣子。 她赤裸的美麗身影不可躲藏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又想起了她令人吃驚的雲朵似 白皙肌膚的柔軟﹐她的身體達到了幾乎不可能的完美。 他盯著門看﹐好像他能透過門一直看進去似的。她仍然一絲不掛﹐這不是他的錯﹐ 他自己對自己說。他已經發布指示讓她穿上衣服的﹗她沒有遵守。因此﹐他不欠她什麼 禮貌了﹐他決定敲門。 他轉動了把手﹐打開了門。當他將腳跨進屋里的時候﹐他的關於她的所有的性感的 記憶變成了現實。 她站在窗邊﹐陽光和她的火焰紅色的頭發一起披撒在她的身上﹐她那大大的紫羅蘭 色的眼睛好像正在對著他說話﹐即使是在他站立的地方﹐他都能嗅到她那獨一無二的、 捕獲人的野花的氣息。 回想起她的微笑所迸發出的美麗以及她嘴唇的甜蜜﹐他走近她﹐無力抵御她神秘的 甜美。“我來了﹐”他說﹐目光移向她苗條的身體﹐“來通知你……來告訴你……那就 是說……” “主爺﹖”斯波蘭達說﹐搔了一下她的胳膊和頸項﹐“你是來告訴我什麼事的﹖” 是的﹐他是想來告訴她一些事的﹐但是他已經給忘了是什麼事了。該死﹐是不是想 來告訴她你這個姑娘使得他失去了思維的訓練和對目標的感受﹖最後﹐他發現了放在壁 爐邊桌子上的一大盤食物﹐“你沒吃東西﹐你不想穿衣服﹐你也不願意睡在床上。” “嗨﹐是這樣的。” “為什麼﹖”喬蒂安又發火了。 他的叫嚷使她受了驚嚇﹐天哪﹐這個男人的叫聲足以使雷聲遜色﹗“你得試圖控制 住你的叫嚷﹐主爺。很顯然這是你的一種不文明的性格﹐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外部的粗 魯使我很痛苦。” 她很痛苦﹖他思忖道。她認為他是怎麼了﹐已經對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境地了嗎﹖ “你為什麼不吃東西﹐你為什麼不穿衣服﹐你為什麼不躺在床上﹖” “我與那姑娘泰西說﹐給我拿些松軟的面包和新鮮的奶油來﹐但是她端來的食物中 有動物在里面﹗”她指著一盤食物﹐又撓了撓肩膀﹐然後又搔了一下大腿。 喬蒂安瞥了一眼盤子里的豬肉餡餅﹐“動物﹖”他看上去一點都不排斥這東西﹐斯 波蘭達想﹐“你----你也吃動物﹖” “嗯﹐我當然吃動物----豬肉。” 斯波蘭達抖了一下。她想不通她的未婚夫也吃動物﹗“我會盡量原諒你的﹐但實在 是很困難。” “原諒我吃豬肉﹖”上帝呀﹐這姑娘是他所見過的人中最古怪的﹗他要盡快將她趕 走﹐最好是這樣。 “我只吃松軟的面包﹐奶油﹐水果和一點蜂蜜。”所以她這般虛弱﹐喬蒂安想﹐吃 這樣一份食譜﹐天知道她怎麼沒有死去。 “我不喜歡放在那兒的奇怪東西﹐”斯波蘭達宣布道﹐指著房間中的那個閃光的桌 子﹐“它們看上去像花﹐但實際上它們並不是。” 喬蒂安往那兒看到一叢絹絲做成的黃色水仙。 “我從未遇到過像這些東西那麼可怕的玩意兒﹐”斯波蘭達繼續說﹐撓著胳膊肘﹐ “把它們從這間房中拿走。” 喬蒂安硬邦邦地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把你當成誰了﹐但是你不能這 樣地來命令我﹐你懂嗎﹖你也不能譴責我不文明的性格﹐你有如此大的權利冠我以這樣 的特點嗎﹖還有﹐我的僕人給你吃什麼你就得吃什麼﹐動物以及其它食物。你該躺在床 上﹐還得在任何時候都穿上衣服。” “我不要吃動物﹐”她將手伸到後背上﹐想撓一下肩胛骨之間的那塊地方﹐“躺在 床上和穿上衣服﹐這兩樣事我將努力去做。天哪﹐我不能穿衣服﹐衣服使我的皮膚過敏 。”她指了指那件衣服。 喬蒂安看見椅背上搭著一件質地粗糙的棉質睡衣﹐心想這一定是剛才那位臉上有胎 記的女僕的。“你的皮膚穿上衣服會過敏﹐這是不是說這衣服不夠好﹖” “我相信這衣服對別人來說是極好的﹐但對我來說不是這樣。” 他在胸前叉起雙臂﹐“我明白了﹐你是讓我給你穿上緞子衣服戴上時髦帽子﹐給你 絲綢、天鵝絨還有花邊。” “如果你覺得緞子、絲綢、天鵝絨和花邊能減輕我的痛苦﹐那麼我就接受你的饋贈 穿上這些衣服。你看﹐這些袍子和床上用品--在床上的東西……還有你的外衣。你的外 衣、禮服和床上用品--它們都使我的身上起疹子﹐我沒法使它們不癢。當一個人為疹子 痛苦的時候﹐他什麼事都沒法干了﹐除了拚命地撓癢之外。我一直在撓癢﹐其它事都不 做了。” 他的思緒還轉在驚訝之中﹐他驚訝於她如此平靜地接受了他所說的昂貴衣飾饋贈的 挖苦話﹐然後他這才回過神來﹐才聽明白她所說的話﹐“皮膚疹子﹖” “一種特別讓人難以忍受的東西﹐主爺。”她撩起了頭發﹐將她整個赤裸的身體展 現給他﹐喬蒂安看著她﹐一股震驚湧遍全身。 紅色的疹子從她柔軟的透明般的肉體上滲出﹐血從她撓過的地方滲出來。 “這些疹子是在大夫離開之後發出來的﹐”斯波蘭達解釋說﹐她穿過他站著的地方 ﹐轉過身﹐留給喬蒂安一個背部﹐“你能不能搔一下我後背中間的那個地方﹖我夠不到 那兒癢的地方。” “不﹐我不能搔你的後背﹐你也應該克制一下﹐不要去搔。你撓得太厲害了﹐都出 血了﹗” 斯波蘭達轉過臉對著他﹐依然從她身上撩開著厚密的頭發。又一股渴望很快地抓住 了喬蒂安﹐像火舌那樣舔著他的腰部。他攥緊了拳頭。該死﹐他得控制住自己﹗他不僅 不能向這位發滿疹子的姑娘投降﹐他更不能向他自己的原始欲望投降。他是樺詩莊園的 公爵﹐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不是舔別人嘴唇的浪蕩公了﹗而她是這樣直露露的﹐正是他 以前花了很大的痛苦要避開的那種人。 “放下你的頭發。”他咆哮起來﹐“這是唯一遮蓋著你的東西﹐你知道嗎﹖讓一個 男人看你一絲不掛的身體﹐這太不合適了。” 斯波蘭達是不知道的﹐她以為人類穿衣服是因為他們喜歡衣服。她立即放下頭發感 覺確實遮住了她的形體。“如果你看見我一絲不掛的身體是不太合適的話﹐那你為什麼 盯著我看﹖你盯著我看﹐就好像我是一只塗滿果汁的蚊子﹐而你是一只餓急了的青蛙。 ” 有一會兒﹐喬蒂安沒有說話。這小丫頭竟敢責問他﹗“我沒有盯著你看﹐也不喜歡 你把我比作青蛙﹗”斯波蘭達覺得沒有力氣與他爭論下去了﹐身上疹子的痛癢帶去了她 很多力氣﹐她知道不出幾秒鐘就將縮回到原先的大小。 她需要注入元氣﹐需要立刻注入。伸出手﹐她抓住了喬蒂安的手﹐在她抓住他手指 的剎那﹐她明白僅僅只有接觸是不夠的。 只有一個途徑可以幫助她。 當她將身體投向他的時候﹐喬蒂安毫無防衛能力。她的乳房壓在他的胸前﹐臀部甜 美地推向他這一邊﹐她一把將他的頭往下拉﹐要把他吸干似地﹐接了一個深深的吻。 多年來對他自己感情的堅強控制此時像一滴水滴在燒灼的長柄平底煎鍋上一樣迅速 地蒸發而去。喬蒂安地呼吸粗粗地、不同尋常地﹐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滾燙﹐在血脈中 湧動﹐他一把把她拉入臂膀之中﹐感情充沛地回吻斯波蘭達﹐這動作幾乎使他掉到自己 的膝蓋上。 他充沛的感情使斯波蘭達感到被灌注了力量﹐能量湧遍全身﹐使她感覺自己就像被 太陽洗濯過的彩虹的顏色那樣有活力。事實上﹐她希望接吻永不停止﹔希望靠近在喬蒂 安的身邊﹐被他的臂膀和清潔的樹林的氣息包圍。但是因為他不了解喬蒂安的性情﹐所 以她想她必須結束這次感情遭遇。 “我已經足夠了﹐”她耳語道。 他的手臂依然纏繞著她﹐喬蒂安抬起頭往下盯著她看﹐“你已經足夠了﹖” “現在已經夠了﹐”她輕聲答道﹐“不久﹐我還會要的。等那時候到來時﹐我會到 你那兒去或傳喚你來我這兒。” 他從她身邊走開﹐氣憤得說不出話。她自己先將她投入他懷中的﹐他響應她就像一 個初嘗愛情的性欲沖動的青春少年。這還遠遠不夠﹐然而她卻奚落他﹐歡歡喜喜地告訴 他說她已經足夠了﹗那好﹐他也足夠了。 “我要你盡快離開我的莊園。”他聲音不高地沸騰起來﹐“在你離開之前你還可以 在這間屋里呆著﹐按照每一個發布給你的指示去做。我想﹐小姐﹐你如果讓我知道哪怕 是一點來自於你的不依從﹐那麼﹐你只有後悔你不遵從我的權利的份了。” “我--” “你永遠不可以--我再說一遍--永遠不可以--傳喚我﹗” 他轉過身﹐沒有回頭看一眼﹐他走了﹐將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雖然喬蒂安走了﹐但是他的話仍縈繞在此﹐嗡嗡嗡地繞著斯波蘭達﹐就像一只憤怒 的黃蜂。我要你盡快離開我的莊園。 很快地﹐她尋找她的安全之地光霧。閃閃發光的霧霾在她身邊出現了﹐但是在她完 全遁入之前﹐她看見銀亮的光在壁爐罩上閃耀。在屋子里走過去﹐她看見這閃亮的東西 是一個燭台。斯波蘭達很明白﹐這美麗的燭台是精靈用來變形的能量依存之物﹐她把那 燭台從壁爐罩上舉起來﹐拿到胸口的位置﹐“好呀﹐你是誰﹖” 燭台變成了微型的哈莫妮﹐坐在她姐姐的手心中﹐她在自己的手指尖上點燃一叢火 ﹐然後將灼熱的火星放到斯波蘭達的手掌中。 “噢﹗”斯波蘭達大叫起來﹐“哈莫妮﹐你為什麼這樣惡作劇﹖” “我喜歡惡作劇。我在惡作劇中長大﹐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把它當作早餐吃呢。 ” 對於哈莫妮的胡鬧斯波蘭達很失望﹐他微微笑著問﹕“你在這兒干什麼﹖” “我在監聽你。”哈莫妮抬起腳﹐從身兩旁伸展出雙臂﹐在斯波蘭達的拇指上走動 ﹐然後一躍﹐在空氣中飛翔。“你為什麼像你剛才做的那樣將嘴唇猛扔給特里尼特﹖” “他的姓名為喬蒂安?安伯維爾﹐他是樺詩莊園的公爵。我剛才對他所做的動作叫 作接吻。” “公爵是什麼﹖”斯波蘭達想了一小會兒﹐“我不十分明白﹐但當他告訴我他是誰 的時候﹐那樣子很像我們的父親﹐這使我相信﹐公爵在人類的世界中有著很高很重要的 社會地位。““你為什麼與他接吻﹖” “接吻使我力氣倍增。”斯波蘭達撓著肚子上的兩面三刀個長長的疹子﹐希望她的 意念可以把這些疹子趕走。 但是她沒能趕走它們﹐雖然她有能力治愈別人﹐但是她卻不能治愈她自已﹐只有另 一位精靈可以幫助她。“哈莫妮﹐請幫我消除這些疹子。” 哈莫妮飛到斯波蘭達的臉上﹐看著她姐姐的左眼﹐“他的嘴巴給你力量﹖”“哈莫 妮﹐請幫我消除這些疹子。” 哈莫妮看了一眼斯波達發炎的肌膚﹐然後飛著穿過屋子﹐落在梳妝台上一個瓷器人 物塑像的頭上﹐“不。” “哈莫妮﹐請幫幫我﹗” “你將給我什麼回報﹖”哈莫妮瞧著自已的手指甲﹐吹了一口乞﹐然後用指甲搓著 自已赤裸的肩膀。 “你可以得到我搜集的橡樹籽兒﹐它們在我屋子里﹐放在床下的一個大金箱子里。 ”“為什麼我要那麼多愚蠢的硬果呢﹖” “你可以把它們種下﹐看著它們長大﹐這是一項幫助自然母親的好的舉動。” “那個干癟老太婆﹖她和冬天老頭是我知道的兩個最刻薄的人。去年﹐大自然母新 想用她的眼淚把我弄倒﹐那個冬天老頭想把我碰及的所有東西都變成冰塊﹐為了吃一只 凍蘋果我差點折了我的牙齒。” “我也真想這樣對待你﹐因為你把沒有成熟的黑莓摘下來﹐在雪花想主疲勞的夏天 睡上一覺的時候﹐硬是把雪花融化。” 聽到斯波蘭達這麼說﹐哈莫妮發出一聲大笑。“我親愛的姐姐﹐夠了﹐你總是尋找 對善行的酬報﹐姐姐﹐你真是一個傻瓜﹐你允許特里尼特這樣對待你﹐就好像你只是一 個可以被任意壓在他車輪下的昆蟲﹐不是嗎﹖他只不過是人類的一位公爵而已﹐不管那 是一個什麼樣的頭銜﹐而你是一位精靈王國的公主﹗是霹靂衛郡王國的王族﹗如果哪位 人類命令我吃動物﹐我會把他變成一只拖著長長粘液的蛞蝓﹗” 斯波蘭達嘆了一口氣。“我可不能把我的未婚夫變成一只蛞蝓﹐哈莫妮。現在你准 備治療我這些疹子嗎﹖你是不是不願意﹖““只有一個條件﹐讓我也與特里尼特接個吻 。” 斯波蘭達對哈莫妮的請求產生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一種燃燒的情緒言﹐開始時 在她的胃部﹐然後傳遍全身。一會兒﹐她明白了﹐這情緒源自於不願與人分享喬蒂安的 任何部分的想法。 “他是我的。”她柔聲說﹐“他的每一部分都屬於我﹐包括他的吻。” “我不想把這個男人從你身邊偷走﹐斯波蘭達﹐我只是想嘗一嘗他的元氣﹐為什麼 你一個有獨占他的力量﹖他一定還有足夠的力量給我﹗” 斯波蘭達不作聲﹐她仍然不願與人分享她長久以來尋尋覓覓的感情。 “你身上長了這些疹子﹐看上去真丑﹐姐姐。”哈莫妮狡猾地說﹐“它們會越來越 糟的﹐過不了多久﹐你會變成一團布滿可怕疹子的沸騰的玩意兒﹐特里尼特會很厭惡看 見你這副樣子。” 斯波蘭達認為她妹妹說得很對﹐“噢﹐很好﹐你可以從他那兒得到一個吻﹐但是這 必須是一個很短的吻﹐而你以後再不可以與他接吻了。” 微微地笑著﹐哈莫妮往她姐姐身上扔了一團星雲﹐斯波蘭達一下子感到痛癢減輕了 ﹐那些發癢的疹子消失了。 “這樣的話﹐”哈莫妮說﹕“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斯波蘭達轉身走開去。 “我可以告訴你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哈莫妮接著說﹐“永遠不會舉行﹗特里尼特 一點都不喜歡你﹐斯波蘭達。相反﹐他要你離開莊園﹗還有你﹐你這個傻瓜﹐直直地站 在這兒﹐讓他把你鎖在這間僵死的房間里﹗父親錯了﹐你永遠不可能成為特里尼特的新 娘。 三個月很快會過去﹐你不可能懷上我們霹靂衛郡王國所需要的那個孩子。” 斯波蘭達克制住她的沮喪情緒﹐稍稍地抬起下巴﹐“我不會失敗。” “你會的﹐在這里﹐他和你呆在一塊覺得很悲慘。” “他很快就會變得從未有過地快樂。” 哈莫妮譏笑了一下﹐“我們拭目以待。” 斯波蘭達沒有注意到她妹妹眼中的一道惡意的光﹐也沒有注意到她說話的狡詐的語 調。哈莫妮不懷好心。“哈莫妮﹐你正在計划著惡作劇吧。你必須馬上離開這座莊園﹐ 永不要回來。如果你不--”門上的把手轉動了一下﹐斯波蘭達停止了說話。立即﹐哈莫 妮消失了。 “是我﹐泰西﹐小姐﹐”女僕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門﹐走進了房間。 斯波蘭達注意到泰西低著頭﹐試圖躲藏臉上的那塊罪過的胎記﹐“你臉上的胎記使 你很尷尬﹐是不是﹐泰西﹖”她溫柔地問。 “是的﹐小姐﹐是這樣的。”泰西回答說。 嗯﹐斯波蘭達沉思著。現在她已經發現了值得花功夫去苦惱一番的兩個﹐一個是厄 爾姆斯特德的禿腦袋﹐另一個是泰西臉上的胎記。“也許﹐它們在一定的時候會褪去的 。”她柔聲地對泰西說。 泰西摸著臉上的胎記﹐搖頭﹐然後她取出一個白色瓶子裝著的潤膚露。“爵爺讓我 拿這潤膚露給你。” 斯波蘭達拿過瓶子﹐打開﹐嗅著瓶中的氣味﹐迷人的甜杏芳香撲鼻而來。 “安伯維爾先生說你需要這個﹐這可以治療你的疹子。”泰西加了一句。 在那一刻﹐饑餓正刺痛著她﹐斯波蘭達這樣想。她的胃痛在咆哮﹐她的嘴巴想喝水 ﹐她舉起了瓶子伸到唇邊一下子將這水果調配之汁喝了下去。泰西的嘴巴張得老大。“ 你……小姐……你把它都喝下去了﹗” 斯波蘭達舔了舔下嘴唇上殘留的幾滴﹐“是的﹐我喝下去了﹐真是神仙的美味。” 泰西盯著她看。毫無疑問﹐公爵決定將這位長頭發的姑娘鎖在房中是對的﹐這位小 姐是個可怕的瘋子。 泰西盡可能快地離開了﹐到了大廳里。 “泰西﹐等一等﹗我要和主爺說話﹗”女僕合上門的剎那﹐斯波蘭達滑向門邊﹐她 抓住把手﹐只聽見一聲門被鎖死的聲音﹐她將手縮了回來。門鎖是黃銅制成的﹐那就是 門把手。但是泰西用的鑰匙是鋼鐵的。 斯波蘭達立刻走開了﹐站在房間中央﹐將那只空瓶子放到胸前。當她用拇指撫摸著 頭頸的時候﹐一個想法開始降臨於她。 很快地﹐她朝下看著瓶子。喬蒂安吩咐送來這美味的杏汁飲料﹐是不是有這樣的可 能﹐喬蒂安對他剛才粗魯地對待她的行為感到內疚了﹖她剛才告訴他﹐她只吃面包﹐奶 油和水果﹐然後﹐一小會兒﹐泰西就帶來了飲料。 他在關心她﹗為什麼﹖很可能她會有一小些幸運﹐在夜晚降臨的時候她可以成為喬 蒂安的新娘﹗充滿了對她已訂婚的未婚夫的壓抑不住的需要和幸福感﹐她又走近門邊。 在她想握住鑰匙之前她猶豫著﹐一陣恐懼的顫抖通過她的全身﹐她很清楚地看到鋼 鐵制成的鑰匙插在門鎖上。 她一定要去找到喬蒂安的渴望第二次深深地打動了她﹐斯波蘭達如任何一位被鎖在 房中但不願呆在房中的精靈可能做到的那樣做了。 她穿行在大廳里。 4第五章 斯波蘭達不借助任何東西地在府邸中漫游。一座樓梯連著另一個迷宮似的走廊﹐而 每一個走廊又連著另一套豪華的房間。 這些地方中根本沒有喬蒂安的人影。確實﹐在她尋找和漫游的過程中﹐她沒有撞見 一個人﹐就好像她是這龐大的莊園中的唯一存在。 斯波蘭達沒能找到喬蒂安﹐她已經尋找游歷了一個小時了﹐很累了﹐她疲勞地變成 了她原來的大小﹐倚靠在大廳桌子上的一個銀碟里面﹐找不到喬蒂安心情很沮喪﹐但是 邊上一間房間中的聲音又重新喚起了她的希望。 她飛到那間房中﹐看見在一大排樂器中間站著一頭驢。“蒂里舍斯﹗”她叫了起來 ﹐一下子滑翔到它身邊﹐“你去哪兒了﹖”蒂里舍斯咕咕地叫了幾聲﹐嗖地揮動了它的 尾巴。 斯波蘭達拍著它的頭﹐看著這些樂器。她是多麼喜歡音樂呀﹐還有詩﹐藝術品﹐織 錦﹐以及其它各種藝術作品。她經常很疑惑為什麼人類就沒有注意到一個精靈在藝術創 作方面有很大的創造力﹐他們知道嗎﹐當繆斯女神使他們進行創造的時候……當他們不 可抗拒地沉浸於寫作、作曲、繪畫、雕刻﹐或者是編織的時候﹐他們有一種強烈的願望 要為這個世界創造美麗﹖這是真實的﹐不管人類知道或不知道。“現在讓我們聽一小段 樂曲﹐蒂里舍斯﹐可以嗎﹐小寶貝﹖”她抬起手﹐看見滿屋子被她的魔力所充滿﹐銀色 的星星點點圍繞著她﹐斯波蘭達站在樂器前准備奏鳴﹐笛子和小提琴﹐兩架豎琴和無數 的鈴鐺。 斯波蘭達﹐伸出雙手﹐演奏了一曲美麗的交響樂﹐她將曲調演奏得很響很有力…… 直到一聲尖叫打斷了她的興頭﹐立刻﹐她的銀色魔光消失了﹐樂器鏗鏘嘰呱地一下子不 響了﹐放置在大理石的地上。 斯波蘭達轉過身﹐看見一個姑娘嚇壞了﹐站在大廳走道里﹐一個勁地發顫﹐姑娘逃 走了。 “噢﹐蒂里舍斯﹐你認為她看見我了嗎﹖”斯波蘭達問。“或者﹐……天哪﹐這是 魔樂﹐把她嚇成那副樣子﹗” 很快地﹐她變成了人的大小﹐站在地上﹐她走到大廳走道里﹐姑娘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走下樓梯﹐頭發拖到地毯上﹐最後﹐她飛越樓梯﹐將她帶到了另一個有著好多房間 的無止盡的大廳里。她下決心一定要找到那個被嚇壞了的姑娘﹐她得安慰她﹐所以﹐她 飛快地飛翔著。 她走到大廳走道的當中﹐一扇門打開著﹐她想那女孩一定在里面﹐斯波蘭達飛到了 屋子里面。“姑娘﹖”她叫道﹐“你在這兒嗎﹖我不想使你害怕﹐姑娘﹖”她潛到地上 ﹐也沒有看見那少女﹐但是卻看見了這間寬敞的豪華的住所。 在她前面的牆邊一張龐然大物似的床﹐被午夜的藍色幽光覆蓋著﹐同樣的幽光優雅 地從四根精心雕刻的華蓋床柱上傾瀉下來。 這張床放在一個高座上﹐使它看上去更加龐大了。斯波蘭達心想﹐如果這是她的床 ﹐她一定得飛翔著才能到這張床上去。 屋中其余的家具都同樣的堂皇﹐都很大﹐都是由很厚重的木頭制成的﹐整個的氣氛 讓人感覺有點害怕。 一定是位很強有力的人住在這兒﹐斯波蘭達很確信。 “你在這兒干什麼﹖”一個很沉的聲音命令道。 斯波蘭達被驚奇攫住了﹐回過身看見了喬蒂安﹐他的手還握著門把手。“主爺﹗當 然這間屋子只可能屬於你﹗”能夠見到喬蒂安﹐斯波蘭達高高興興地微笑著﹐她滑到他 身邊﹐用手摸著他的臉頰﹐“我到處找你﹐我迷路了﹐我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孤獨地迷 路﹐我很害怕﹐但更可怕的是我沒能找到你。現在﹐我找到你了﹐雖然是現在這種情況 ﹐是不是﹖” 又是這副樣子﹐他想。那奇異的光在她周圍﹐他確信這不是因為太陽光。黃昏的薄 暮已經降臨。 “你在閃光﹐”他低聲說﹐好像不是對她說話而是對自己說話。 “只有當我高興的時候﹐我才會閃光。”她用拇指尖撫摸著他臉頰上的痣﹐“你臉 上的這個點真好﹐就像是白色和黃色雛菊中的黑色中心﹐我希望你不要將它弄掉。” “雛菊﹖” “我得找到那個姑娘﹐她很害怕﹐我並不想叫別人害怕。” 喬蒂安看見她眼眶中噙滿了淚水﹐他皺起了眉頭﹐上帝﹐她的情緒變化有多大呀。 僅僅是幾秒鐘前﹐她被快樂鼓滿著﹐現在她卻要哭出聲了﹗人怎麼能夠這樣呢﹐從一種 情緒這麼快地滑向另一種情緒﹖“我知道有些人喜歡播撒恐懼的種子﹐”斯波蘭達繼續 說﹐“但是我不是這樣的人。播撒快樂要比--” “少廢話。”喬蒂安伸出手將她的手從他的臉上拉開。 “主爺--” 他關上門﹐發現她身上的疹子沒有了。她一定是搽了他讓女僕帶去的那瓶潤膚露﹐ 她總算遵照了他的一項指令﹐他憤怒地思琢道。 “我說過請你呆在你自己的房間里。” 她抬起了她的下巴﹐挑起一條金棕色的眉毛﹐“我不想呆在房間里。” 該死的頂嘴﹗她是不是自以為是王族成員﹖“我知道你懂英語因為你說的就是英語 ﹐但是為什麼你就不能理解這樣簡單的事實呢﹐你的想法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我告訴 過你﹐讓你呆在我提供給你的房間里﹐我也告訴過你﹐讓你穿上衣服﹐然而﹐你卻呆在 我的屋子里﹐就像你出生時一樣一絲不掛。” 帶著強烈的怒氣﹐喬蒂安快步走向衣櫥﹐猛猛地把門打開﹐在他的衣服堆中亂翻。 當他在衣服堆中搶劫似地亂翻的時候﹐一雙很重的黑色騎馬靴從一個高櫃子上掉了下來 ﹐一個砸在他的頭上﹐另一個撞在他的肩上。 “活見鬼﹗”他大聲叫嚷﹐揉著自己的腦袋﹐朝下望著衣櫥前的地面﹐看著這雙靴 子但就是不能明白為什麼它們會掉下來。 “主爺﹐出了什麼事嗎﹖”斯波蘭達走近衣櫥﹐注意到喬蒂安拒絕的表情和他的疼 痛﹐然後她發現了一小群銀色的光點在地面上閃閃爍爍。 哈莫妮。 “靴子掉下來砸了我。”喬蒂安聲音粗啞地回答道。 斯波蘭達迅速地在衣櫥和房間中的其它地方搜尋﹐沒有哈莫妮的影子﹐但是她敢斷 定她的那位調皮的妹妹一定在衣櫥里呆過。 “你受傷了嗎﹖”她問喬蒂安。她走上前﹐用手指在她看見喬蒂安剛才揉過的頭部 按摩﹐“我很難過﹐這樣一個不幸落在你的頭上﹐主爺。” 她的觸摸以及聲音中的溫柔情感減輕了他的疼痛﹐確實﹐他感受到了一種復雜的很 好的情感。“我-我現在不疼了。”他又回到了衣櫥的衣服堆中﹐取出一件優美的晨衣 。 “對於這東西﹐你想叫我做什麼﹖”當他遞給她的時候﹐斯波蘭達問。 她是不是想盡辦法要刺他﹖他不得而知。這女的一絲不掛﹐看在上帝的份上﹐她要 他告訴她對這件長袍做什麼﹗一瞬間﹐他的憤怒又回轉而來﹐“你為什麼不在手里拿一 會兒呢﹖拿在你的手上那深紫色看上去真是了不起的出色。或者你可以將它扔到地上﹐ 你可以踩在上面﹐在你的腳下﹐它會使你感覺非常柔軟。” 他要她在腳下感受柔軟這件事使得斯波蘭達深深地愉快﹐她微笑著。她拿著這件富 有光澤的織物﹐准備將它在地上舖展開來。 喬蒂安這才意識到她把他挖苦的話當真了﹐她將要踩到這衣袍上去﹐他一把從刀子 手里奪過衣袍﹐舉起來﹐使得她能夠容易地穿進去﹐“穿上它。” 斯波蘭達將手臂滑進了袖子﹐喬蒂安為她整理衣服的前襟﹐系好腰帶﹐斯波蘭達看 著這衣服﹐“噢﹐真輝煌﹗”她說﹐一邊用手摸著這優雅的布料﹐“這是什麼﹐主爺﹖ ” “緞子﹐”他說。 “緞子﹖那麼這是什麼呢﹖”她指著衣服的左側上方﹐金銀線精心制成的一個裝飾 。 “我的家族飾章。” 她朝上看﹐正好看見他感情強烈地望著她﹐“主爺﹐你又像一只饑餓的青蛙那樣盯 著我看了﹐現在我的身體已經被這片緞子遮蓋住了﹐你沒有理由可以這樣盯著我看。” 他的火氣又上來了。盯著她看﹐他這麼盯著她看﹐就好像她是他可以盯著看的唯一 的漂亮姑娘似的。 她是對的﹐他確實就像一只饑餓的青蛙﹐這樣的比喻實在是太荒謬了。 “你從你房間中走開了﹐”他又說下去﹐從衣櫥旁走開﹐“活見鬼﹐我該拿你怎麼 辦呢﹖” 她的微笑化成了一個微微的蹙眉表情﹐他就像一個青柿子那樣苦澀。 不過﹐他一直是這樣粗魯的……她第一次見到他是一個午後﹐她發現他在玫瑰園中 哭泣﹐那時他是一名少年﹐僅僅比那些玫瑰叢高出一點點﹐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她也 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悲傷會持續那麼長的時間﹐但是關於他深深的痛苦的記憶﹐這麼些年 一直留在她的心里。 那個午後之後﹐她總是頻繁地去找他﹐有時看見他對一位男人和一位婦女揮手說再 見﹐她想那一定是他的父母。當他們的馬車駛出視線之外﹐他還引頸遠眺﹐然後一個勁 地踢那些小石子﹐直到腳邊沒有石子為止。 她想起﹐有好多次她看見他望著遠處﹐臉上帶著渴望的表情--就好像在等待什麼事 或什麼人回到他身邊。她又想起了﹐有很多次她看見他試圖與別的小孩一起玩游戲﹐他 玩得不太好﹐她回憶道。他也不像其他一些少年那樣﹐對大自然有著贊賞的感情﹐那些 少年會在每一個葉片上、石頭上、花朵上發現一些與大自然相遇的記號。 但是﹐喬蒂安可不是這樣。 斯波蘭達嘆了一口氣﹐最後又回想起了她看見喬蒂安在祈願的那些夜晚﹐喬蒂安的 那些寧靜的祈願飛入黑沉沉的夜空﹐被祈願的星辰所接受。 噢﹐她是如何地守護著這些星星呀﹗她決不讓任何一顆死去﹐緦地呵護著它們﹐這 樣﹐星星所保守著的祈願終有一天會變成現實的。 “這麼多的祈願﹐”她慢慢地靠近喬蒂安﹐她的乳房已經碰到了他的胸上﹐“你的 內心有多麼悲傷﹐主爺﹐”她低語道﹐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方﹐“悲傷又黑又冷﹐就 像你的外部一樣冰冷﹐在你的內心穿過就像地上的隧道﹐我實在想象不出這悲傷有多麼 深邃。 ” 她的理解力使他驚訝﹐有那麼一陣子﹐他一直地想關於他﹐她還會有些什麼樣的見 解呢。不過他的驚訝很快就消失了﹐公爵知道埃米爾經常分析他的情感﹐他確實不需要 另一個人來對他進行心理分析﹐尤其是這個姑娘﹐她對他不甚了解﹐卻要對他進行情感 分析﹗“你能告訴我你悲傷的理由嗎﹖”斯波蘭達問。 他抓住她的手﹐帶著強烈的沖動緊緊地抓著她﹐但是﹐當他的手指抓住她的手指的 時候﹐她目光中不同尋常的眼神使他的激動平靜了下來。 什麼東西……一種閃爍的光彩……並不像她皮膚上的閃光……一種溫柔的閃爍的光 彩在他的身上尋尋覓覓﹐要他忍受住她這樣的魅力。上帝﹐她的目光多麼燦爛﹐實在是 太美麗了﹐讓人無法相信。 她的甜美似乎是一個可以觸摸的東西﹐就好像他可以把一勺好吃的糖放在手中握著 一樣。 “精靈﹐”他囁嚅著﹐“你是誰﹖”他一直地被她灼熱的紫羅蘭色的眼睛和她周身 發散的溫柔氣息所包圍﹐他將手在她那比絲綢還要柔軟的長發上滑動。 “我的名字叫斯波蘭達。”他想﹐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其它名字比這個更適合於 她的。 “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了﹐你還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她將手往上移﹐移到了他的頸部背面﹐心想不要讓這個機會溜走了﹐現在她要告訴 他﹐她已經想了很久要告訴他的事。“我喜歡使你快樂﹐使你歡笑﹐我希望在你孤獨的 時候成為你的伙伴﹐主爺。當你需要有人傾聽的時候我是你的聽眾﹐如果你需要安靜﹐ 我會坐在你身邊﹐看著你的眼睛﹐在你的眼睛中我會讀出你所有的思想。我的眼睛會回 答你﹐你會發現我的思想將會加入到你的思想中去。 我將小心呵護你。”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她溫柔的話語﹐他聽起來很陌生﹐好像她 說的是外國話。 為什麼那些話語不能是這樣的呢﹖他以前從未聽見別人這麼說過。 “我會答應你所有的祈願。”斯波蘭達柔聲地發誓。“看見你幸福﹐我的心會為此 而歌唱。還有﹐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將你的願望變為現實。” 她的許諾纏繞著他﹐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雙舒服的臂膀擁抱著﹐那雙臂膀可以將他 擁抱好長好長時間。 被擁著﹐很舒服。實際上她已經答應了一個他很早以前的祈願了。 在流逝的分分秒秒中﹐他被她的善良激發了起來﹐這份善良對於他來說是顯然的﹐ 他倚向她﹐目光注視著她的嘴唇。當他的嘴唇觸到她的嘴唇的一剎那﹐他覺得安祥寧靜 洗濯著他﹐就像夏日的海邊溫柔的海浪拍打著干澀的沙灘。 她在他的懷中變得柔軟﹐她口中發出輕輕的聲音﹐雖然她的眼睛離他很近﹐但是他 仍然能夠看見她身上的閃光。她的手伸向他的後背﹐緊緊抓著他﹐這時﹐他呻吟著﹐饑 渴地想要她﹐這份需要是如此強烈﹐幾乎控制了他所有的思想和行為。 他幾乎要把她給壓碎了﹐他的嘴唇、身體﹐甚至是整個的靈魂都要將她的溫暖和溫 柔吞沒了﹐就像黑夜吞沒白天一樣。深情地﹐他的吻變得很兇狠﹐在他的內心﹐他聽到 自己的一個指導行為的本能的聲音在呼叫﹐讓他停止。但是他的車輪已經停不住了。 直到響起了敲門聲。 “爵爺﹗”厄爾姆斯特德大聲叫道。 快得像一個耳光摑在臉上似的﹐入迷狀態被剎車了。喬蒂安猛然地將自己拉了回來 ﹐睜開眼﹐盯著斯波蘭達看。 “請﹐”她耳語道﹐“不要停止﹐你的吻使我力量倍增﹐在你給予我這個吻之前﹐ 我不知道有這麼大的力量﹐現在我嘗到了﹐我想若是離了它﹐我就不能活。” 上帝呀﹐他好像把她拉入懷中又一次親吻她了……他握緊了拳頭﹐僅僅只是四五個 小時前他才發現她的﹐但是他已經第三次被她降服了……降服了……那無法抗拒的東西 就是她﹐整個的就是她﹐這時候他知道得很清楚她不是一個夢﹐這次不是她主動投入他 的懷抱的。 這次是他主動這麼做的。 “爵爺﹗”厄爾姆斯特德又叫了起來。 喬蒂安松開了他的左拳﹐把門拉開了﹐走廊里站著男管家﹐他皮包骨頭的身體里的 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 “請原諒我打擾了你﹐安伯維爾先生﹐但是--” “她走開了﹐老爺﹗”泰西大叫著過來﹐徑直跑向厄爾姆斯特德。“那姑娘--”當 她看見那古銅色長發的姑娘站在公爵身邊的時候﹐把話打住了﹐“我將門鎖上了﹐公爵 ﹐真的我鎖上了﹐但她……還有那潤膚露﹗她喝下去了﹗” 喬蒂安把頭急速地轉向斯波蘭達﹐轉得太快了﹐一陣劇痛像要把他的頭頸給扯斷了 ﹐“你把潤膚露給喝下去了﹖” “爵爺﹐”厄爾姆斯特德說﹐他那凹面的胸脯起伏著﹐“我是男管家﹐因此﹐家中 的女僕不是我管理的事﹐但是﹐自從弗勞利太太感到不舒服以來﹐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一個女僕已經--” “你把潤膚露給喝下去了﹖”喬蒂安又一次問斯波蘭達。 “如果你說的潤膚露就是你派人送來的水果汁的話﹐那麼﹐是的﹐我喝了﹐它汁水 很多。” “你是不是搞錯了﹖你沒有喝下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用它塗抹了你的皮膚﹗” 斯波蘭達將手指輕輕地從手臂上拿開﹐“我的皮膚﹖” “那女僕從那兒離開的時候會發神經了﹐”厄爾姆斯特德又繼續說﹐就好像他被人 打斷了似的。“我努力使自己理解﹐在她身上發生了些什麼﹐但是她能告訴我的只是她 看見樂器自己在鳴奏音樂。我還想問她更多的事情﹐關於一頭驢在門廳里跑過﹗” “一頭驢﹖”喬蒂安問﹐他想不出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是的﹐一頭驢﹐先生﹗這畜牲大搖大擺地走過門廳﹐然後--” “那頭豬怎麼樣了﹖”喬蒂安問。 “我沒能抓住那頭豬﹐爵爺﹐”厄爾姆斯特德承認道﹐撓著自己的禿頭﹐“我也沒 能抓住那頭驢。” “我以我那死去的親愛的媽媽的靈魂起誓﹐我鎖上了她的房門﹗”泰西痛苦地說﹐ 一只手將圍裙揉成團﹐另一只手遮著她臉頰上那該死的胎記﹐“我不明白她怎麼走出來 的﹗” “她是鎖上了門﹐主爺﹐”斯波蘭達說﹐她想她逃離房間這件事會給泰西帶來麻煩 。“我聽見她在門上轉動了鑰匙﹐這是一把鋼鐵制成的鑰匙﹐現在我要告訴你﹐我對任 何一種鋼鐵制的東西都有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厭惡﹐因此﹐你要將這個莊園中所有鋼鐵的 東西都換掉﹐不得延誤。本來我可以自己去做這件事﹐但我沒有時間--” “你是怎麼走出那間房間的﹖”泰西問﹐“怎麼--”一聲響亮的喵喵聲打斷了女僕 的說話。接著﹐番諾伊跳進屋子里﹐像蛇似的長尾巴在後面甩動。 “一只貓。”斯波蘭達小聲說﹐嚇得她脊梁骨發顫。“它-它說它很餓﹗天哪﹗它 要吃我﹗” 喬蒂安沒想到她的臉色會這麼慘白﹐比她原先的蒼白要慘白得多。現在她臉色白得 讓百合花遜色。“看在上帝的份上﹐一只貓不會吃你﹗”他皺著眉頭﹐拍著番諾伊讓它 不要呆在地上﹐然後﹐他這才發現有第三個人出現在門邊的大廳走道上。 “我說﹐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埃米爾問﹐瞥了一眼厄爾姆斯特德的禿腦袋。“噢 ﹗”他看見站在喬蒂安身邊的姑娘﹐發出了一聲叫聲﹐“你是誰﹐漂亮的小姐﹖” “她將潤膚露給喝下去了﹐泰國特先生﹗”泰西大聲叫嚷。 “你進門的時候﹐是不是看見了一頭驢﹐泰特先生﹖”厄爾姆斯特德問﹐“或者是 一頭豬﹖” “我在草場中發現了她﹐”喬蒂安疲憊地說話﹐不知道莊園會不會重新平靜下來﹐ “閃光嚇壞了馬納斯﹐而我摔了下來--” “閃光﹖”埃米爾問﹐“沒有閃光﹐喬蒂安﹐我整個下午與特爾威家人一起在外野 餐﹐我敢肯定沒有什麼--” “確實有閃光﹐埃米爾。我從馬納斯身上摔下來之後﹐我發現了斯波蘭達。” 埃米爾皺起眉頭﹐“你在草場中發現了斯波蘭達﹖”他問﹐一對眉毛挑起來了﹐“ 什麼樣的光彩﹖” “她的名字叫斯波蘭達。”喬蒂安手拿著番諾伊當作手杖﹐他指向斯波蘭達。 貓的前爪抓著了她的肩膀﹐它張開了滿是尖牙的嘴﹐發出一聲可怕的叫聲。恐懼快 要壓倒了斯波蘭達﹐她奔出屋外。 埃米爾抓住了她﹐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現在﹐在這兒﹐不要再發顫了﹐在它吃 你之前﹐我要把那只可恨的鬼貓置於死地。我叫埃米爾?泰特﹐喬蒂安的表兄。請叫我 埃米爾。”斯波蘭達還在他的臂彎中﹐對著他眨巴著眼睛﹐他的頭發是那種夏日沙灘的 顏色﹐不很金黃﹐也不是棕色﹐他那閃光的眼睛也差不多是同樣的顏色﹐只是略微深一 點而已。他有一個美好的、快樂的笑容﹐從他兩邊刮得干干淨淨的臉龐上綻放出來。 她認識他。他就是多年前﹐喬蒂安總是和他一起游戲玩耍的人。“我的天﹐你怎麼 這麼一點點﹐是不是﹖”埃米爾說﹐對她的很輕的體重表示驚訝。他仔細地看她的臉﹐ 在他的目光撞上她的嘴唇之前﹐她那紫羅蘭色的眼睛已經將他徹底俘虜了。 嘴唇是紅色的﹐有一點驕傲地鼓起﹐埃米爾望著它的時候﹐就明白了這是一張剛剛 被親吻過的嘴唇。這看上去好像喬蒂安和她在草場上一樣﹐在他的臥室里也發現了這位 斯波蘭達姑娘﹐他這樣想著﹐兩片嘴唇猛然地一抽。 “她幾乎沒穿衣服﹐喬蒂安﹐”他說﹐很不情願地擠出一絲笑容﹐“她穿的是什麼 衣服呀﹐我想這一定是你的衣服。” 喬蒂安看到斯波蘭達穿著的衣袍的前面形成了一個低低的“V”字形﹐上面鼓起著 她那珍珠般的乳房﹐任何從只要留心去看都會明顯地看到它們。 埃米爾﹐很顯然﹐他看到了。 憤怒就像貪婪的毛毛蟲那樣咬噬著他﹐他又把番諾伊放回地上﹐移步走向他的表兄 ﹐將斯波蘭達拖回自己的臂彎里。 一種安全感罩著她﹐直到她看見貓正以饑餓的目光往上瞧著她﹐這第二次恐懼將她 最後的一點能量消耗殆盡。 不顧一切地﹐她伸出手臂繞著喬蒂安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滿滿地親吻著。 泰西張大了嘴。 厄爾姆斯特德抓住了門框。 埃米爾只是看著。 一頭驢在府邸中亂跑﹐還有一頭豬。 喬蒂安--一個很擅長騎馬術的男人--看見了並不存在的閃光﹐從他的馬背上摔了下 來﹐發現了一位名叫斯波蘭達的姑娘。 這位姑娘喝潤膚露﹐她幾乎一絲不掛﹐在公爵的臥室里﹐給予了喬蒂安一個足以使 冰山融化的長久尋覓的吻。 這些是不是全都發生在這個下午﹐他勸告喬蒂安改變這種陳舊的、保守的生活方式 的下午﹖埃米爾在想。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後﹐這個被稱為陵墓的樺詩莊園府邸就變成了 混亂的公園。 埃米爾止不住要這麼想﹐但是他相信給這座陰沉的府邸帶來活力的人﹐就是這位名 叫斯波蘭達的漂亮姑娘。 “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她必須得盡快離開這兒﹐”喬蒂安聲稱。他在這封他剛剛 寫完的信末簽上了名﹐他坐在圖書室的小書桌前﹐然後喝了一大口蘇格蘭威士忌。 埃米爾坐在一張很大的、白色天鵝絨包覆著的椅子里﹐看著他的表兄﹐“今天下午 你喝酒是因為你的生活中沒有女人﹐現在你喝酒是因為你有了一位女人。” “這姑娘馬上就得離開。” “你要把斯波蘭達扔在外面﹖是不是這樣﹖她沒有錢﹐沒有衣服穿﹐失去了記憶﹐ 不知道她是誰﹐她從哪里來。你是畜生中最壞的那種﹗” “我不是要把她扔在外面﹐埃米爾。我會給施魯斯伯里牧師夫婦付錢﹐請他們照看 她﹐直到她恢復健康。”喬蒂安頭也沒抬地合上了信紙﹐然後用家族飾章封上了信封。 “但是--但是你已經吩咐人在她的床上舖上絲綢的床單﹐喬蒂安﹗你讓人將新鮮的 烤面包、成熟的水果和一片奶油送到她的房間中去﹗你讓人帶口信給在麥倫克勞富特的 女裁縫﹐要做質地柔軟的衣袍--” “我還能做什麼﹐真該死﹗”喬蒂安手里拿著信﹐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在貼著牆、 連著天花板的書櫃前停住了﹐“任何東西﹐只要稍微有點粗糙就會使她的皮膚過敏﹐我 是為了使她可以不再撓皮膚不再喝潤膚露而已﹗她不能吃動物--我說的是豬肉﹐如果她 什麼東西都不吃﹐她就會被刮向她的一陣微風刮倒﹗” “那麼﹐你為什麼不坐回書桌讓一陣微風將這小小的無家可歸的姑娘刮跑呢﹖”埃 米爾要求道﹐從他坐著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房間的當中﹐“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從 你的生活中消失﹐是不是﹖你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是不是﹖” “我可沒有把我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這事將由施魯斯伯里牧師夫婦代勞。絲綢床 單﹐面包﹐水果和奶油會一直送去給她使用﹐直到她搬到牧師夫婦家。還有﹐我將吩咐 將新做的衣袍送到施魯斯伯里先生家中。”喬蒂安將信遞給埃米爾﹐“你回家的路上正 好可以將這封信交給牧師﹐好嗎﹖告訴他我等著他的答復﹐最好是明天一早給我回音。 ” “我認為你把斯波蘭達送走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就是在今天早晨你還一個勁地勸我讓我重新發展與瑪麗安娜的關系﹐現在你卻一 個勁地勸我與這女人配對--” “你吻了她。” 埃米爾說出這句話的剎那﹐斯波蘭達的形象突然跳入喬蒂安的腦海中﹐如此真實﹐ 以至於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鱗鱗閃光和野花的蓬勃氣息。 他努力將這份記憶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他想起了自己對她的放縱需要以及完全野性 的親吻她的方式。“一只餓急了的青蛙。”他低聲嘀咕著﹐“一只塗滿果汁的蚊子。” “蚊子﹖喬蒂安﹐我想你是喝多了﹐你已經在說胡話了。” 喬蒂安將手指插入頭發中﹐然後拿起了蘇格蘭威士忌的酒瓶﹐坐到了埃米爾剛才坐 著的椅子上﹐“她把我比作一只餓急了的青蛙﹐把她自己比作一只塗滿果汁的蚊子。” “這個比喻太讓你激動了﹐所以你吻了她。”喬蒂安干脆不用酒杯了﹐他舉起酒瓶 ﹐喝了一大口﹐“還有﹐銀色的雨水﹐”他合上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她說我的眼 睛像銀色的雨水、像蝴蝶和飛蛾翅膀上的塵土。這種描述太奇特了﹐你說是不是﹖” 埃米爾不知道沉浸於其中的喬蒂安是不是想讓他插話。“是我所聽到的很奇特的描 述。” “當然﹐我從未見到過昆蟲翅膀上塵土的顏色。”喬蒂安說﹐他的話頭越來越健﹐ “蝴蝶可是你的幸運物﹐不是我的。” “有一次﹐你幫助我追逐一只蝴蝶﹐那天我們跑著穿過那片野花地﹐還有--” “還有﹐我發現了一顆小小的寶石。” “是的﹐喬蒂安?安伯維爾﹐在野花地發現了一顆寶石﹐在草場中發現了一位美麗 的姑娘。她是這樣的豪華、燦爛﹐表兄﹐沒有一點瑕疵的皮膚、迷人的眼睛……還有她 的頭發﹗我從未見過一位女子有這樣好看的頭發。” “你想把她帶走了。” 埃米爾覺察出喬蒂安語氣中的酸溜溜﹐他強作笑臉﹐“我不相信﹐有男人會對她的 魅力不感興趣。你什麼都擁有﹐不是嗎﹐喬蒂安﹖一個令人尊敬的頭銜﹐十輩子都用不 完的錢財﹐現在你又擁有了一個男人要為她決斗的女人。” “小心點﹐埃米爾﹐你的妒嫉心已經顯出來了。” “我什麼時候把它藏起來了﹖” “確實沒有。” “她是美麗的﹐表兄﹐承認吧。” 喬蒂安什麼也不承認﹐他只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相信一只家養的貓會吃她﹐她 的恐懼也太神經質了。” “如果我在這只貓的旁邊﹐我也會這麼想的。你為什麼親吻她﹐喬蒂安﹖” 喬蒂安不作回答。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親吻斯波蘭達﹐他只是無法抗 拒。此時他不能將這些忘懷。 他與她相遇的每一秒鐘此時都回到了他身邊﹐他想起他的手指在她紅色的頭發上滑 動然後伸到她的後背上﹐綢緞般的皮膚在他的手指之下﹐溫暖、柔軟﹐充溢著自然的芬 芳。他想起了她身體上快樂的閃光和眼神中溫柔的閃光﹐以及她的善良﹐還有她滿身所 塗抹的甜美﹐而其他女性只是以香水塗抹而已。 他又想起了她對他的許諾。 我要使你歡笑。 “她不能使我歡笑﹐埃米爾。”喬蒂安含糊不清地說話﹐“確實﹐我沒有發現她有 什麼特別的吸引人之處。她說她試圖寬恕我吃動物﹗這是什麼樣的胡說八道﹖她還喝下 了潤膚露﹐還有她那跳躍的情感﹖高高興興的﹐卻立刻陷入悲傷﹐然後又馬上高興了。 她從一種心情跳越到另一種心情就好像手指在鋼琴的琴鍵上彈奏一樣。” 我想要給你快樂。 喬蒂安慢慢地舒了一口長長的氣﹐“她想給我什麼樣的快樂呢﹐我問你﹖”他咕咕 噥噥﹐“自從我在草場上發現了她﹐她除了使我發怒之外什麼也沒給予我。快樂﹐她想 成為一位能給予我快樂的女人﹖哈﹗如果這樣的女人確實存在的話﹐她一定是從另一個 世界來的﹐因為我從未在這個世界上發現過一個這樣的女人。” 埃米爾朝下望著他手中的信﹐“你要把斯波蘭達送走﹐是因為你很在意她﹐是不是 ﹖不管怎麼樣﹐以什麼樣的方式﹐她也會想辦法從你的防衛中溜走﹐她在令人吃驚的很 短的時間里就能做到。問題是你不想在意她﹐所以你的結論是將她送走﹐這樣的話﹐你 就可以將她遺忘。” 喬蒂安不作回答﹐也不把眼睛睜開﹐肌肉一動也不動。 不聲不響地﹐埃米爾走到壁爐邊﹐將信函扔到了爐火中。 “晚安﹐喬蒂安。”“晚安﹐別忘了那封信。”埃米爾走了。在喬蒂安身後﹐壁爐 里﹐象牙色的信箋變成了灰燼。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斯波蘭達不借助任何東西地在府邸中漫游。一座樓梯連著另一個迷宮似的走廊﹐而 每一個走廊又連著另一套豪華的房間。 這些地方中根本沒有喬蒂安的人影。確實﹐在她尋找和漫游的過程中﹐她沒有撞見 一個人﹐就好像她是這龐大的莊園中的唯一存在。 斯波蘭達沒能找到喬蒂安﹐她已經尋找游歷了一個小時了﹐很累了﹐她疲勞地變成 了她原來的大小﹐倚靠在大廳桌子上的一個銀碟里面﹐找不到喬蒂安心情很沮喪﹐但是 邊上一間房間中的聲音又重新喚起了她的希望。 她飛到那間房中﹐看見在一大排樂器中間站著一頭驢。“蒂里舍斯﹗”她叫了起來 ﹐一下子滑翔到它身邊﹐“你去哪兒了﹖”蒂里舍斯咕咕地叫了幾聲﹐嗖地揮動了它的 尾巴。 斯波蘭達拍著它的頭﹐看著這些樂器。她是多麼喜歡音樂呀﹐還有詩﹐藝術品﹐織 錦﹐以及其它各種藝術作品。她經常很疑惑為什麼人類就沒有注意到一個精靈在藝術創 作方面有很大的創造力﹐他們知道嗎﹐當繆斯女神使他們進行創造的時候……當他們不 可抗拒地沉浸於寫作、作曲、繪畫、雕刻﹐或者是編織的時候﹐他們有一種強烈的願望 要為這個世界創造美麗﹖這是真實的﹐不管人類知道或不知道。“現在讓我們聽一小段 樂曲﹐蒂里舍斯﹐可以嗎﹐小寶貝﹖”她抬起手﹐看見滿屋子被她的魔力所充滿﹐銀色 的星星點點圍繞著她﹐斯波蘭達站在樂器前准備奏鳴﹐笛子和小提琴﹐兩架豎琴和無數 的鈴鐺。 斯波蘭達﹐伸出雙手﹐演奏了一曲美麗的交響樂﹐她將曲調演奏得很響很有力…… 直到一聲尖叫打斷了她的興頭﹐立刻﹐她的銀色魔光消失了﹐樂器鏗鏘嘰呱地一下子不 響了﹐放置在大理石的地上。 斯波蘭達轉過身﹐看見一個姑娘嚇壞了﹐站在大廳走道里﹐一個勁地發顫﹐姑娘逃 走了。 “噢﹐蒂里舍斯﹐你認為她看見我了嗎﹖”斯波蘭達問。“或者﹐……天哪﹐這是 魔樂﹐把她嚇成那副樣子﹗” 很快地﹐她變成了人的大小﹐站在地上﹐她走到大廳走道里﹐姑娘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走下樓梯﹐頭發拖到地毯上﹐最後﹐她飛越樓梯﹐將她帶到了另一個有著好多房間 的無止盡的大廳里。她下決心一定要找到那個被嚇壞了的姑娘﹐她得安慰她﹐所以﹐她 飛快地飛翔著。 她走到大廳走道的當中﹐一扇門打開著﹐她想那女孩一定在里面﹐斯波蘭達飛到了 屋子里面。“姑娘﹖”她叫道﹐“你在這兒嗎﹖我不想使你害怕﹐姑娘﹖”她潛到地上 ﹐也沒有看見那少女﹐但是卻看見了這間寬敞的豪華的住所。 在她前面的牆邊一張龐然大物似的床﹐被午夜的藍色幽光覆蓋著﹐同樣的幽光優雅 地從四根精心雕刻的華蓋床柱上傾瀉下來。 這張床放在一個高座上﹐使它看上去更加龐大了。斯波蘭達心想﹐如果這是她的床 ﹐她一定得飛翔著才能到這張床上去。 屋中其余的家具都同樣的堂皇﹐都很大﹐都是由很厚重的木頭制成的﹐整個的氣氛 讓人感覺有點害怕。 一定是位很強有力的人住在這兒﹐斯波蘭達很確信。 “你在這兒干什麼﹖”一個很沉的聲音命令道。 斯波蘭達被驚奇攫住了﹐回過身看見了喬蒂安﹐他的手還握著門把手。“主爺﹗當 然這間屋子只可能屬於你﹗”能夠見到喬蒂安﹐斯波蘭達高高興興地微笑著﹐她滑到他 身邊﹐用手摸著他的臉頰﹐“我到處找你﹐我迷路了﹐我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孤獨地迷 路﹐我很害怕﹐但更可怕的是我沒能找到你。現在﹐我找到你了﹐雖然是現在這種情況 ﹐是不是﹖” 又是這副樣子﹐他想。那奇異的光在她周圍﹐他確信這不是因為太陽光。黃昏的薄 暮已經降臨。 “你在閃光﹐”他低聲說﹐好像不是對她說話而是對自己說話。 “只有當我高興的時候﹐我才會閃光。”她用拇指尖撫摸著他臉頰上的痣﹐“你臉 上的這個點真好﹐就像是白色和黃色雛菊中的黑色中心﹐我希望你不要將它弄掉。” “雛菊﹖” “我得找到那個姑娘﹐她很害怕﹐我並不想叫別人害怕。” 喬蒂安看見她眼眶中噙滿了淚水﹐他皺起了眉頭﹐上帝﹐她的情緒變化有多大呀。 僅僅是幾秒鐘前﹐她被快樂鼓滿著﹐現在她卻要哭出聲了﹗人怎麼能夠這樣呢﹐從一種 情緒這麼快地滑向另一種情緒﹖“我知道有些人喜歡播撒恐懼的種子﹐”斯波蘭達繼續 說﹐“但是我不是這樣的人。播撒快樂要比--” “少廢話。”喬蒂安伸出手將她的手從他的臉上拉開。 “主爺--” 他關上門﹐發現她身上的疹子沒有了。她一定是搽了他讓女僕帶去的那瓶潤膚露﹐ 她總算遵照了他的一項指令﹐他憤怒地思琢道。 “我說過請你呆在你自己的房間里。” 她抬起了她的下巴﹐挑起一條金棕色的眉毛﹐“我不想呆在房間里。” 該死的頂嘴﹗她是不是自以為是王族成員﹖“我知道你懂英語因為你說的就是英語 ﹐但是為什麼你就不能理解這樣簡單的事實呢﹐你的想法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我告訴 過你﹐讓你呆在我提供給你的房間里﹐我也告訴過你﹐讓你穿上衣服﹐然而﹐你卻呆在 我的屋子里﹐就像你出生時一樣一絲不掛。” 帶著強烈的怒氣﹐喬蒂安快步走向衣櫥﹐猛猛地把門打開﹐在他的衣服堆中亂翻。 當他在衣服堆中搶劫似地亂翻的時候﹐一雙很重的黑色騎馬靴從一個高櫃子上掉了下來 ﹐一個砸在他的頭上﹐另一個撞在他的肩上。 “活見鬼﹗”他大聲叫嚷﹐揉著自己的腦袋﹐朝下望著衣櫥前的地面﹐看著這雙靴 子但就是不能明白為什麼它們會掉下來。 “主爺﹐出了什麼事嗎﹖”斯波蘭達走近衣櫥﹐注意到喬蒂安拒絕的表情和他的疼 痛﹐然後她發現了一小群銀色的光點在地面上閃閃爍爍。 哈莫妮。 “靴子掉下來砸了我。”喬蒂安聲音粗啞地回答道。 斯波蘭達迅速地在衣櫥和房間中的其它地方搜尋﹐沒有哈莫妮的影子﹐但是她敢斷 定她的那位調皮的妹妹一定在衣櫥里呆過。 “你受傷了嗎﹖”她問喬蒂安。她走上前﹐用手指在她看見喬蒂安剛才揉過的頭部 按摩﹐“我很難過﹐這樣一個不幸落在你的頭上﹐主爺。” 她的觸摸以及聲音中的溫柔情感減輕了他的疼痛﹐確實﹐他感受到了一種復雜的很 好的情感。“我-我現在不疼了。”他又回到了衣櫥的衣服堆中﹐取出一件優美的晨衣 。 “對於這東西﹐你想叫我做什麼﹖”當他遞給她的時候﹐斯波蘭達問。 她是不是想盡辦法要刺他﹖他不得而知。這女的一絲不掛﹐看在上帝的份上﹐她要 他告訴她對這件長袍做什麼﹗一瞬間﹐他的憤怒又回轉而來﹐“你為什麼不在手里拿一 會兒呢﹖拿在你的手上那深紫色看上去真是了不起的出色。或者你可以將它扔到地上﹐ 你可以踩在上面﹐在你的腳下﹐它會使你感覺非常柔軟。” 他要她在腳下感受柔軟這件事使得斯波蘭達深深地愉快﹐她微笑著。她拿著這件富 有光澤的織物﹐准備將它在地上舖展開來。 喬蒂安這才意識到她把他挖苦的話當真了﹐她將要踩到這衣袍上去﹐他一把從刀子 手里奪過衣袍﹐舉起來﹐使得她能夠容易地穿進去﹐“穿上它。” 斯波蘭達將手臂滑進了袖子﹐喬蒂安為她整理衣服的前襟﹐系好腰帶﹐斯波蘭達看 著這衣服﹐“噢﹐真輝煌﹗”她說﹐一邊用手摸著這優雅的布料﹐“這是什麼﹐主爺﹖ ” “緞子﹐”他說。 “緞子﹖那麼這是什麼呢﹖”她指著衣服的左側上方﹐金銀線精心制成的一個裝飾 。 “我的家族飾章。” 她朝上看﹐正好看見他感情強烈地望著她﹐“主爺﹐你又像一只饑餓的青蛙那樣盯 著我看了﹐現在我的身體已經被這片緞子遮蓋住了﹐你沒有理由可以這樣盯著我看。” 他的火氣又上來了。盯著她看﹐他這麼盯著她看﹐就好像她是他可以盯著看的唯一 的漂亮姑娘似的。 她是對的﹐他確實就像一只饑餓的青蛙﹐這樣的比喻實在是太荒謬了。 “你從你房間中走開了﹐”他又說下去﹐從衣櫥旁走開﹐“活見鬼﹐我該拿你怎麼 辦呢﹖” 她的微笑化成了一個微微的蹙眉表情﹐他就像一個青柿子那樣苦澀。 不過﹐他一直是這樣粗魯的……她第一次見到他是一個午後﹐她發現他在玫瑰園中 哭泣﹐那時他是一名少年﹐僅僅比那些玫瑰叢高出一點點﹐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她也 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悲傷會持續那麼長的時間﹐但是關於他深深的痛苦的記憶﹐這麼些年 一直留在她的心里。 那個午後之後﹐她總是頻繁地去找他﹐有時看見他對一位男人和一位婦女揮手說再 見﹐她想那一定是他的父母。當他們的馬車駛出視線之外﹐他還引頸遠眺﹐然後一個勁 地踢那些小石子﹐直到腳邊沒有石子為止。 她想起﹐有好多次她看見他望著遠處﹐臉上帶著渴望的表情--就好像在等待什麼事 或什麼人回到他身邊。她又想起了﹐有很多次她看見他試圖與別的小孩一起玩游戲﹐他 玩得不太好﹐她回憶道。他也不像其他一些少年那樣﹐對大自然有著贊賞的感情﹐那些 少年會在每一個葉片上、石頭上、花朵上發現一些與大自然相遇的記號。 但是﹐喬蒂安可不是這樣。 斯波蘭達嘆了一口氣﹐最後又回想起了她看見喬蒂安在祈願的那些夜晚﹐喬蒂安的 那些寧靜的祈願飛入黑沉沉的夜空﹐被祈願的星辰所接受。 噢﹐她是如何地守護著這些星星呀﹗她決不讓任何一顆死去﹐緦地呵護著它們﹐這 樣﹐星星所保守著的祈願終有一天會變成現實的。 “這麼多的祈願﹐”她慢慢地靠近喬蒂安﹐她的乳房已經碰到了他的胸上﹐“你的 內心有多麼悲傷﹐主爺﹐”她低語道﹐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方﹐“悲傷又黑又冷﹐就 像你的外部一樣冰冷﹐在你的內心穿過就像地上的隧道﹐我實在想象不出這悲傷有多麼 深邃。 ” 她的理解力使他驚訝﹐有那麼一陣子﹐他一直地想關於他﹐她還會有些什麼樣的見 解呢。不過他的驚訝很快就消失了﹐公爵知道埃米爾經常分析他的情感﹐他確實不需要 另一個人來對他進行心理分析﹐尤其是這個姑娘﹐她對他不甚了解﹐卻要對他進行情感 分析﹗“你能告訴我你悲傷的理由嗎﹖”斯波蘭達問。 他抓住她的手﹐帶著強烈的沖動緊緊地抓著她﹐但是﹐當他的手指抓住她的手指的 時候﹐她目光中不同尋常的眼神使他的激動平靜了下來。 什麼東西……一種閃爍的光彩……並不像她皮膚上的閃光……一種溫柔的閃爍的光 彩在他的身上尋尋覓覓﹐要他忍受住她這樣的魅力。上帝﹐她的目光多麼燦爛﹐實在是 太美麗了﹐讓人無法相信。 她的甜美似乎是一個可以觸摸的東西﹐就好像他可以把一勺好吃的糖放在手中握著 一樣。 “精靈﹐”他囁嚅著﹐“你是誰﹖”他一直地被她灼熱的紫羅蘭色的眼睛和她周身 發散的溫柔氣息所包圍﹐他將手在她那比絲綢還要柔軟的長發上滑動。 “我的名字叫斯波蘭達。”他想﹐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其它名字比這個更適合於 她的。 “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了﹐你還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她將手往上移﹐移到了他的頸部背面﹐心想不要讓這個機會溜走了﹐現在她要告訴 他﹐她已經想了很久要告訴他的事。“我喜歡使你快樂﹐使你歡笑﹐我希望在你孤獨的 時候成為你的伙伴﹐主爺。當你需要有人傾聽的時候我是你的聽眾﹐如果你需要安靜﹐ 我會坐在你身邊﹐看著你的眼睛﹐在你的眼睛中我會讀出你所有的思想。我的眼睛會回 答你﹐你會發現我的思想將會加入到你的思想中去。 我將小心呵護你。”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她溫柔的話語﹐他聽起來很陌生﹐好像她 說的是外國話。 為什麼那些話語不能是這樣的呢﹖他以前從未聽見別人這麼說過。 “我會答應你所有的祈願。”斯波蘭達柔聲地發誓。“看見你幸福﹐我的心會為此 而歌唱。還有﹐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將你的願望變為現實。” 她的許諾纏繞著他﹐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雙舒服的臂膀擁抱著﹐那雙臂膀可以將他 擁抱好長好長時間。 被擁著﹐很舒服。實際上她已經答應了一個他很早以前的祈願了。 在流逝的分分秒秒中﹐他被她的善良激發了起來﹐這份善良對於他來說是顯然的﹐ 他倚向她﹐目光注視著她的嘴唇。當他的嘴唇觸到她的嘴唇的一剎那﹐他覺得安祥寧靜 洗濯著他﹐就像夏日的海邊溫柔的海浪拍打著干澀的沙灘。 她在他的懷中變得柔軟﹐她口中發出輕輕的聲音﹐雖然她的眼睛離他很近﹐但是他 仍然能夠看見她身上的閃光。她的手伸向他的後背﹐緊緊抓著他﹐這時﹐他呻吟著﹐饑 渴地想要她﹐這份需要是如此強烈﹐幾乎控制了他所有的思想和行為。 他幾乎要把她給壓碎了﹐他的嘴唇、身體﹐甚至是整個的靈魂都要將她的溫暖和溫 柔吞沒了﹐就像黑夜吞沒白天一樣。深情地﹐他的吻變得很兇狠﹐在他的內心﹐他聽到 自己的一個指導行為的本能的聲音在呼叫﹐讓他停止。但是他的車輪已經停不住了。 直到響起了敲門聲。 “爵爺﹗”厄爾姆斯特德大聲叫道。 快得像一個耳光摑在臉上似的﹐入迷狀態被剎車了。喬蒂安猛然地將自己拉了回來 ﹐睜開眼﹐盯著斯波蘭達看。 “請﹐”她耳語道﹐“不要停止﹐你的吻使我力量倍增﹐在你給予我這個吻之前﹐ 我不知道有這麼大的力量﹐現在我嘗到了﹐我想若是離了它﹐我就不能活。” 上帝呀﹐他好像把她拉入懷中又一次親吻她了……他握緊了拳頭﹐僅僅只是四五個 小時前他才發現她的﹐但是他已經第三次被她降服了……降服了……那無法抗拒的東西 就是她﹐整個的就是她﹐這時候他知道得很清楚她不是一個夢﹐這次不是她主動投入他 的懷抱的。 這次是他主動這麼做的。 “爵爺﹗”厄爾姆斯特德又叫了起來。 喬蒂安松開了他的左拳﹐把門拉開了﹐走廊里站著男管家﹐他皮包骨頭的身體里的 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 “請原諒我打擾了你﹐安伯維爾先生﹐但是--” “她走開了﹐老爺﹗”泰西大叫著過來﹐徑直跑向厄爾姆斯特德。“那姑娘--”當 她看見那古銅色長發的姑娘站在公爵身邊的時候﹐把話打住了﹐“我將門鎖上了﹐公爵 ﹐真的我鎖上了﹐但她……還有那潤膚露﹗她喝下去了﹗” 喬蒂安把頭急速地轉向斯波蘭達﹐轉得太快了﹐一陣劇痛像要把他的頭頸給扯斷了 ﹐“你把潤膚露給喝下去了﹖” “爵爺﹐”厄爾姆斯特德說﹐他那凹面的胸脯起伏著﹐“我是男管家﹐因此﹐家中 的女僕不是我管理的事﹐但是﹐自從弗勞利太太感到不舒服以來﹐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一個女僕已經--” “你把潤膚露給喝下去了﹖”喬蒂安又一次問斯波蘭達。 “如果你說的潤膚露就是你派人送來的水果汁的話﹐那麼﹐是的﹐我喝了﹐它汁水 很多。” “你是不是搞錯了﹖你沒有喝下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用它塗抹了你的皮膚﹗” 斯波蘭達將手指輕輕地從手臂上拿開﹐“我的皮膚﹖” “那女僕從那兒離開的時候會發神經了﹐”厄爾姆斯特德又繼續說﹐就好像他被人 打斷了似的。“我努力使自己理解﹐在她身上發生了些什麼﹐但是她能告訴我的只是她 看見樂器自己在鳴奏音樂。我還想問她更多的事情﹐關於一頭驢在門廳里跑過﹗” “一頭驢﹖”喬蒂安問﹐他想不出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是的﹐一頭驢﹐先生﹗這畜牲大搖大擺地走過門廳﹐然後--” “那頭豬怎麼樣了﹖”喬蒂安問。 “我沒能抓住那頭豬﹐爵爺﹐”厄爾姆斯特德承認道﹐撓著自己的禿頭﹐“我也沒 能抓住那頭驢。” “我以我那死去的親愛的媽媽的靈魂起誓﹐我鎖上了她的房門﹗”泰西痛苦地說﹐ 一只手將圍裙揉成團﹐另一只手遮著她臉頰上那該死的胎記﹐“我不明白她怎麼走出來 的﹗” “她是鎖上了門﹐主爺﹐”斯波蘭達說﹐她想她逃離房間這件事會給泰西帶來麻煩 。“我聽見她在門上轉動了鑰匙﹐這是一把鋼鐵制成的鑰匙﹐現在我要告訴你﹐我對任 何一種鋼鐵制的東西都有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厭惡﹐因此﹐你要將這個莊園中所有鋼鐵的 東西都換掉﹐不得延誤。本來我可以自己去做這件事﹐但我沒有時間--” “你是怎麼走出那間房間的﹖”泰西問﹐“怎麼--”一聲響亮的喵喵聲打斷了女僕 的說話。接著﹐番諾伊跳進屋子里﹐像蛇似的長尾巴在後面甩動。 “一只貓。”斯波蘭達小聲說﹐嚇得她脊梁骨發顫。“它-它說它很餓﹗天哪﹗它 要吃我﹗” 喬蒂安沒想到她的臉色會這麼慘白﹐比她原先的蒼白要慘白得多。現在她臉色白得 讓百合花遜色。“看在上帝的份上﹐一只貓不會吃你﹗”他皺著眉頭﹐拍著番諾伊讓它 不要呆在地上﹐然後﹐他這才發現有第三個人出現在門邊的大廳走道上。 “我說﹐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埃米爾問﹐瞥了一眼厄爾姆斯特德的禿腦袋。“噢 ﹗”他看見站在喬蒂安身邊的姑娘﹐發出了一聲叫聲﹐“你是誰﹐漂亮的小姐﹖” “她將潤膚露給喝下去了﹐泰國特先生﹗”泰西大聲叫嚷。 “你進門的時候﹐是不是看見了一頭驢﹐泰特先生﹖”厄爾姆斯特德問﹐“或者是 一頭豬﹖” “我在草場中發現了她﹐”喬蒂安疲憊地說話﹐不知道莊園會不會重新平靜下來﹐ “閃光嚇壞了馬納斯﹐而我摔了下來--” “閃光﹖”埃米爾問﹐“沒有閃光﹐喬蒂安﹐我整個下午與特爾威家人一起在外野 餐﹐我敢肯定沒有什麼--” “確實有閃光﹐埃米爾。我從馬納斯身上摔下來之後﹐我發現了斯波蘭達。” 埃米爾皺起眉頭﹐“你在草場中發現了斯波蘭達﹖”他問﹐一對眉毛挑起來了﹐“ 什麼樣的光彩﹖” “她的名字叫斯波蘭達。”喬蒂安手拿著番諾伊當作手杖﹐他指向斯波蘭達。 貓的前爪抓著了她的肩膀﹐它張開了滿是尖牙的嘴﹐發出一聲可怕的叫聲。恐懼快 要壓倒了斯波蘭達﹐她奔出屋外。 埃米爾抓住了她﹐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現在﹐在這兒﹐不要再發顫了﹐在它吃 你之前﹐我要把那只可恨的鬼貓置於死地。我叫埃米爾?泰特﹐喬蒂安的表兄。請叫我 埃米爾。”斯波蘭達還在他的臂彎中﹐對著他眨巴著眼睛﹐他的頭發是那種夏日沙灘的 顏色﹐不很金黃﹐也不是棕色﹐他那閃光的眼睛也差不多是同樣的顏色﹐只是略微深一 點而已。他有一個美好的、快樂的笑容﹐從他兩邊刮得干干淨淨的臉龐上綻放出來。 她認識他。他就是多年前﹐喬蒂安總是和他一起游戲玩耍的人。“我的天﹐你怎麼 這麼一點點﹐是不是﹖”埃米爾說﹐對她的很輕的體重表示驚訝。他仔細地看她的臉﹐ 在他的目光撞上她的嘴唇之前﹐她那紫羅蘭色的眼睛已經將他徹底俘虜了。 嘴唇是紅色的﹐有一點驕傲地鼓起﹐埃米爾望著它的時候﹐就明白了這是一張剛剛 被親吻過的嘴唇。這看上去好像喬蒂安和她在草場上一樣﹐在他的臥室里也發現了這位 斯波蘭達姑娘﹐他這樣想著﹐兩片嘴唇猛然地一抽。 “她幾乎沒穿衣服﹐喬蒂安﹐”他說﹐很不情願地擠出一絲笑容﹐“她穿的是什麼 衣服呀﹐我想這一定是你的衣服。” 喬蒂安看到斯波蘭達穿著的衣袍的前面形成了一個低低的“V”字形﹐上面鼓起著 她那珍珠般的乳房﹐任何從只要留心去看都會明顯地看到它們。 埃米爾﹐很顯然﹐他看到了。 憤怒就像貪婪的毛毛蟲那樣咬噬著他﹐他又把番諾伊放回地上﹐移步走向他的表兄 ﹐將斯波蘭達拖回自己的臂彎里。 一種安全感罩著她﹐直到她看見貓正以饑餓的目光往上瞧著她﹐這第二次恐懼將她 最後的一點能量消耗殆盡。 不顧一切地﹐她伸出手臂繞著喬蒂安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滿滿地親吻著。 泰西張大了嘴。 厄爾姆斯特德抓住了門框。 埃米爾只是看著。 一頭驢在府邸中亂跑﹐還有一頭豬。 喬蒂安--一個很擅長騎馬術的男人--看見了並不存在的閃光﹐從他的馬背上摔了下 來﹐發現了一位名叫斯波蘭達的姑娘。 這位姑娘喝潤膚露﹐她幾乎一絲不掛﹐在公爵的臥室里﹐給予了喬蒂安一個足以使 冰山融化的長久尋覓的吻。 這些是不是全都發生在這個下午﹐他勸告喬蒂安改變這種陳舊的、保守的生活方式 的下午﹖埃米爾在想。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後﹐這個被稱為陵墓的樺詩莊園府邸就變成了 混亂的公園。 埃米爾止不住要這麼想﹐但是他相信給這座陰沉的府邸帶來活力的人﹐就是這位名 叫斯波蘭達的漂亮姑娘。 “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她必須得盡快離開這兒﹐”喬蒂安聲稱。他在這封他剛剛 寫完的信末簽上了名﹐他坐在圖書室的小書桌前﹐然後喝了一大口蘇格蘭威士忌。 埃米爾坐在一張很大的、白色天鵝絨包覆著的椅子里﹐看著他的表兄﹐“今天下午 你喝酒是因為你的生活中沒有女人﹐現在你喝酒是因為你有了一位女人。” “這姑娘馬上就得離開。” “你要把斯波蘭達扔在外面﹖是不是這樣﹖她沒有錢﹐沒有衣服穿﹐失去了記憶﹐ 不知道她是誰﹐她從哪里來。你是畜生中最壞的那種﹗” “我不是要把她扔在外面﹐埃米爾。我會給施魯斯伯里牧師夫婦付錢﹐請他們照看 她﹐直到她恢復健康。”喬蒂安頭也沒抬地合上了信紙﹐然後用家族飾章封上了信封。 “但是--但是你已經吩咐人在她的床上舖上絲綢的床單﹐喬蒂安﹗你讓人將新鮮的 烤面包、成熟的水果和一片奶油送到她的房間中去﹗你讓人帶口信給在麥倫克勞富特的 女裁縫﹐要做質地柔軟的衣袍--” “我還能做什麼﹐真該死﹗”喬蒂安手里拿著信﹐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在貼著牆、 連著天花板的書櫃前停住了﹐“任何東西﹐只要稍微有點粗糙就會使她的皮膚過敏﹐我 是為了使她可以不再撓皮膚不再喝潤膚露而已﹗她不能吃動物--我說的是豬肉﹐如果她 什麼東西都不吃﹐她就會被刮向她的一陣微風刮倒﹗” “那麼﹐你為什麼不坐回書桌讓一陣微風將這小小的無家可歸的姑娘刮跑呢﹖”埃 米爾要求道﹐從他坐著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房間的當中﹐“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從 你的生活中消失﹐是不是﹖你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是不是﹖” “我可沒有把我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這事將由施魯斯伯里牧師夫婦代勞。絲綢床 單﹐面包﹐水果和奶油會一直送去給她使用﹐直到她搬到牧師夫婦家。還有﹐我將吩咐 將新做的衣袍送到施魯斯伯里先生家中。”喬蒂安將信遞給埃米爾﹐“你回家的路上正 好可以將這封信交給牧師﹐好嗎﹖告訴他我等著他的答復﹐最好是明天一早給我回音。 ” “我認為你把斯波蘭達送走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就是在今天早晨你還一個勁地勸我讓我重新發展與瑪麗安娜的關系﹐現在你卻一 個勁地勸我與這女人配對--” “你吻了她。” 埃米爾說出這句話的剎那﹐斯波蘭達的形象突然跳入喬蒂安的腦海中﹐如此真實﹐ 以至於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鱗鱗閃光和野花的蓬勃氣息。 他努力將這份記憶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他想起了自己對她的放縱需要以及完全野性 的親吻她的方式。“一只餓急了的青蛙。”他低聲嘀咕著﹐“一只塗滿果汁的蚊子。” “蚊子﹖喬蒂安﹐我想你是喝多了﹐你已經在說胡話了。” 喬蒂安將手指插入頭發中﹐然後拿起了蘇格蘭威士忌的酒瓶﹐坐到了埃米爾剛才坐 著的椅子上﹐“她把我比作一只餓急了的青蛙﹐把她自己比作一只塗滿果汁的蚊子。” “這個比喻太讓你激動了﹐所以你吻了她。”喬蒂安干脆不用酒杯了﹐他舉起酒瓶 ﹐喝了一大口﹐“還有﹐銀色的雨水﹐”他合上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她說我的眼 睛像銀色的雨水、像蝴蝶和飛蛾翅膀上的塵土。這種描述太奇特了﹐你說是不是﹖” 埃米爾不知道沉浸於其中的喬蒂安是不是想讓他插話。“是我所聽到的很奇特的描 述。” “當然﹐我從未見到過昆蟲翅膀上塵土的顏色。”喬蒂安說﹐他的話頭越來越健﹐ “蝴蝶可是你的幸運物﹐不是我的。” “有一次﹐你幫助我追逐一只蝴蝶﹐那天我們跑著穿過那片野花地﹐還有--” “還有﹐我發現了一顆小小的寶石。” “是的﹐喬蒂安?安伯維爾﹐在野花地發現了一顆寶石﹐在草場中發現了一位美麗 的姑娘。她是這樣的豪華、燦爛﹐表兄﹐沒有一點瑕疵的皮膚、迷人的眼睛……還有她 的頭發﹗我從未見過一位女子有這樣好看的頭發。” “你想把她帶走了。” 埃米爾覺察出喬蒂安語氣中的酸溜溜﹐他強作笑臉﹐“我不相信﹐有男人會對她的 魅力不感興趣。你什麼都擁有﹐不是嗎﹐喬蒂安﹖一個令人尊敬的頭銜﹐十輩子都用不 完的錢財﹐現在你又擁有了一個男人要為她決斗的女人。” “小心點﹐埃米爾﹐你的妒嫉心已經顯出來了。” “我什麼時候把它藏起來了﹖” “確實沒有。” “她是美麗的﹐表兄﹐承認吧。” 喬蒂安什麼也不承認﹐他只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相信一只家養的貓會吃她﹐她 的恐懼也太神經質了。” “如果我在這只貓的旁邊﹐我也會這麼想的。你為什麼親吻她﹐喬蒂安﹖” 喬蒂安不作回答。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親吻斯波蘭達﹐他只是無法抗 拒。此時他不能將這些忘懷。 他與她相遇的每一秒鐘此時都回到了他身邊﹐他想起他的手指在她紅色的頭發上滑 動然後伸到她的後背上﹐綢緞般的皮膚在他的手指之下﹐溫暖、柔軟﹐充溢著自然的芬 芳。他想起了她身體上快樂的閃光和眼神中溫柔的閃光﹐以及她的善良﹐還有她滿身所 塗抹的甜美﹐而其他女性只是以香水塗抹而已。 他又想起了她對他的許諾。 我要使你歡笑。 “她不能使我歡笑﹐埃米爾。”喬蒂安含糊不清地說話﹐“確實﹐我沒有發現她有 什麼特別的吸引人之處。她說她試圖寬恕我吃動物﹗這是什麼樣的胡說八道﹖她還喝下 了潤膚露﹐還有她那跳躍的情感﹖高高興興的﹐卻立刻陷入悲傷﹐然後又馬上高興了。 她從一種心情跳越到另一種心情就好像手指在鋼琴的琴鍵上彈奏一樣。” 我想要給你快樂。 喬蒂安慢慢地舒了一口長長的氣﹐“她想給我什麼樣的快樂呢﹐我問你﹖”他咕咕 噥噥﹐“自從我在草場上發現了她﹐她除了使我發怒之外什麼也沒給予我。快樂﹐她想 成為一位能給予我快樂的女人﹖哈﹗如果這樣的女人確實存在的話﹐她一定是從另一個 世界來的﹐因為我從未在這個世界上發現過一個這樣的女人。” 埃米爾朝下望著他手中的信﹐“你要把斯波蘭達送走﹐是因為你很在意她﹐是不是 ﹖不管怎麼樣﹐以什麼樣的方式﹐她也會想辦法從你的防衛中溜走﹐她在令人吃驚的很 短的時間里就能做到。問題是你不想在意她﹐所以你的結論是將她送走﹐這樣的話﹐你 就可以將她遺忘。” 喬蒂安不作回答﹐也不把眼睛睜開﹐肌肉一動也不動。 不聲不響地﹐埃米爾走到壁爐邊﹐將信函扔到了爐火中。 “晚安﹐喬蒂安。”“晚安﹐別忘了那封信。”埃米爾走了。在喬蒂安身後﹐壁爐 里﹐象牙色的信箋變成了灰燼。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身著紫羅蘭的緞子長袍﹐斯波蘭達坐在長長的餐廳飯桌的一端看著喬蒂安﹐喬蒂安 坐在另一端﹐離得很遠。桌子的中央放著兩個燭台和一大束花朵﹐她幾乎看不清他。 “你肯定你的身體很好﹖”喬蒂安問。“奧斯本大夫讓你臥床休息﹐但是昨天你一 點都沒休息﹐只是在我的莊園中漫游。” “我覺得太好了﹐主爺﹐在這樣一個輝煌的早晨邀請我與你共進早餐﹐你實在是太 好了。” 一絲內疚進駐喬蒂安的心田﹔他不能與她的目光相遇。這份好意除了在這個申明邀 她共進早餐之外﹐別無其它了。他只是想要她下樓﹐在施魯斯伯里牧師來接她的時候她 能准備停當。 他真誠地希望她在離開之前不要再制造什麼事件了﹐她可以和施魯斯伯里牧師呆在 一塊﹐就這些了。 他對等待在一邊侍候他們的男僕點了點頭﹐又靠回椅子上﹐看著男僕在他的盤子里 裝滿星期四早晨該吃的食物﹐酥軟的雞蛋﹐奶油玉米﹐和一個剛剛出籠的豬腰餡餅。 當斯波蘭達意識到男僕遞給喬蒂安的餡餅里面有動物的內臟時﹐她嚇得發抖﹐天哪 ﹐她一個勁地祈禱男僕不要往她的盤子里加上這個餡餅﹗“你不用自己疊被﹐斯波蘭達 。”喬蒂安覺得沒什麼話好說﹐“那是女僕做的事。” “疊被﹖” “那個年輕的女僕--泰西﹐我想她是叫這個名字﹐她告訴弗勞利太太﹐說她去給你 疊被﹐發現被已經疊得整整齊齊。” “我沒有疊被﹐主爺﹐沒有什麼需要泰西做的。我沒有睡在床上。”她想起了她整 個夜晚睡在柔軟的、透氣的帳子上﹐帳子從一根床柱牽到另一根床柱上。她變成了在霹 靂衛郡王國時的大小﹐她想這樣可以積蓄能量﹐而且帳子實在是個躲避喬蒂安的那只貓 的理想的好地方。 “你沒有睡在你的床上﹖”喬蒂安問﹐“你睡在哪兒﹖” “在床頂上。” “在帳子上﹖” “那是因為我害怕你的貓會闖進屋子。” “帳子不會掉下來嗎﹖” “主爺﹐我雖然有點分量﹐但我很輕。” “但是……”她怎麼能睡在帳子上﹖真的﹐她分量不重﹐但是要睡在一大塊懸掛的 緞子上﹐她實在是太重了。 不過也許帳子是被牢牢地系縛在床柱上的﹐他想。“你在那帳子上是怎樣起床的﹖ ” “我飛翔著起床。” 他皺起了眉頭﹐盯著她看﹐然後靠近桌上的盤子﹐“你飛翔﹖” “什麼﹐噢……我說了我飛翔的嗎﹖是的﹐我所說的意思是﹐你是知道的﹐是我 --我從一根床柱上爬下來﹐我是很好的爬桿能手﹐主爺。” 他幾乎不能相信他之所聞﹐不過﹐因為沒有他能想得出的更符合邏輯的解釋﹐所以 他只能接受她所給予他的解釋。“帳子上是沒有地方可以睡覺的﹐確實是﹐我從來沒有 聽到過這樣的稀奇的事情。” 她將頭頸伸長﹐想越過燭台和花束將他看得更清楚些。“很舒服﹐在帳子上﹐我覺 得找到這樣一個舒適的地方睡覺是沒有什麼可稀奇的。相反﹐如果一個令人愉快的依據 已經近在手邊了﹐鄧要去睡在一個不合意的地方﹐那者是稀奇的事呢。” 他意識到這場爭論他已經被擠得沒有地方了﹐他想將此結束。首先﹐她馬上就要走 了﹐他永遠不再會加入到這樣稀奇古怪的爭辯中去了。任她確確實實睡在帳子上去罷﹗ “不管怎麼說﹐我對於你昨天夜里呆在你自己的房間中表示感謝。” “你……感謝我﹖” 喬蒂安吃了一點雞蛋﹐“我想是這樣的。” 斯波蘭達努力掩飾她的心神不安。作為精靈﹐她輕蔑地拒絕一切感激。“我從來不 希望被感謝﹐主爺。如果我做了什麼事使你高興的話﹐我知道我使你快樂了﹐那就是對 我的獎賞。請不要再表達你的謝意了。還有﹐我沒有走出去而是遵循你的指令﹐那是因 為我困了﹐而我不能在熟睡中走路﹐所以我就呆在我的房間中了。” 喬蒂安將叉子放下﹐放在盤子上﹐“這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如果你不覺得困﹐你 會違反我叫你呆在房間里的指令﹖你會在黑夜中在莊園中漫游﹖” “我會直接走到你的房間中去﹐主爺﹐現在我已經知道它們在哪兒了。” 他抬起頭往上看﹐看見公爵的女客人正在心平氣和地啜飲一杯滿滿的牛奶。 他站直了﹐兩腿發抖﹐“牛奶。”他低聲嘀咕。 “很可口。”斯波蘭達說﹐微笑著﹐“這麼新鮮﹐我想它只可能是從那只能與我分 享甜美的可愛的母牛那兒來的﹐我要給它送去一份禮物﹐一只閃光的銀鈴它可以繞在脖 子上﹐我想那會是很合適的﹐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男僕沒有回答﹐他很虛弱。 “什麼--”喬蒂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摁鈴鐺叫厄爾姆斯特德過來。 那位可笑的男管家很快就到了﹐手里抱著一只小海豹。“爵爺﹖” 喬蒂安兩眼直愣愣地盯著這只壯健的海豹﹐“你有一只海豹﹖” “我發現它躲在亞麻桌布的底下打地洞﹐主人﹐噢﹗”他指著那位躺倒仰臥在地的 男僕大叫了起來﹐“噢﹐我的天﹐可憐的雷納德怎麼啦﹖”他沖向男僕躺倒的地方﹐將 手中的海豹放到地上。 斯波蘭達抓住這個機會將海豹放走了﹐那是蒂里舍斯﹐她把它放到外面噴泉那兒。 “他很虛弱﹐可憐的雷納德﹐”她說。她對於把雷納德嚇壞了這件事感到可怕﹐不過﹐ 天哪﹐這些人類與這麼一小點魔法也太隔絕了﹗如果這些魔力的閃光使人類大叫大嚷或 暈劂跌倒的話﹐那她怎麼能生活在這兒呢﹖她不能減少使用她的魔力﹐減少使用魔力就 如同減少呼吸。 “斯波蘭達﹐你不要來討論這種事情。”喬蒂安說﹐這時厄爾姆斯特德正和另外兩 位男僕將雷納德從房間中抬出去。“男僕昏厥過去了﹐是因為他對於他所聽見的不敢相 信。” 顯然﹐燭台和花束使得喬蒂安沒能看見男僕將牛奶摔掉這件事﹐斯波蘭達意識到。 “這種事情你指的是什麼﹐主爺﹖” 她言語中的疑惑口氣使喬蒂安相信她確實不理解他所說的﹐他坐回椅子上﹐“你說 你渴望在夜晚給予我快樂﹐在我的臥室。” “我說錯了。”屋子里頓時感覺很溫暖﹐喬蒂安拉了拉領口﹐在椅子中變換了姿勢 ﹐“這樣的談話很不合適。”他清了清嗓子﹐又拿起了叉﹐吃了一些豬腰餡餅。 很迷惑地﹐斯波蘭達從座位上站起來﹐站到喬蒂安的椅子邊。她一站到他邊上﹐就 注意到他的頭發有多不整潔﹐上面有很多纏繞著的東西。 小精靈的纏結。 哈莫妮。 “斯波蘭達﹖”喬蒂安問。 只能呆會兒再處理哈莫妮的事﹐她這麼思琢。她不得不﹐哈莫妮已經搗亂了兩次了 ﹐現在她不得不說真不知道哈莫妮還會變成什麼精靈的淘氣樣子。 “為什麼我說我要在夜晚你的臥室給予你快樂這句話很不合適呢﹖” 喬蒂安的餡餅哽在了喉間﹐他喝了三口涼開水和一口熱茶才將它嚥下去。 最後﹐他瞥了一眼斯波蘭達﹐又看到了她的慌亂。她不理解夜晚去他的臥室這句話 是暗示嗎﹐難道她這麼純潔無知﹐這真的可能嗎﹖不過﹐她確實不知道親吻是什麼﹐他 突然想起來。 她並不是那種專事表演的成功的女演員﹐難道她以前的全部生活是在岩石上度過的 ﹖他告訴自己說他不在意這些事。她很快就要與施魯斯伯里牧師生活在一起﹐不再生活 在他的身邊﹐這樣的話﹐她對於性的無知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這都不關他的事。 他可不在意這些事。 但是﹐真該死﹐她不能理解夜晚去他的臥室這句話的不合適之處﹐這怎麼可能呢﹖ 他得搞清楚。他攙著她的手﹐領她出了這間餐廳﹐徑直將她帶到邊上的起居室里。 斯波蘭達看到這間小小的、被陽光沐浴著的房間被春天的綠蔭點綴--嬌嫩的粉紅﹐ 黃色﹐白色和菘藍綠色。“太可愛了﹐這屋子﹐主爺。我們可以在這兒進餐﹐比那間好 多了﹐那間屋子有些太暗了﹐我有點不喜歡﹐坐在偌大的餐桌邊上我不能將你看得很清 楚。我需要看見你﹐這兒﹐我能看見你。嗨﹐我們可以在這兒進餐了。” 她宣布的指令使他對她的好奇心大增﹐她是什麼人物﹖她為什麼、怎樣、以及在哪 里獲得她的這種命令人的習慣的﹖有好多有關她的疑問划過喬蒂安的腦際﹐他的腦袋都 疼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口授指令﹐斯波蘭達﹐而且我們永遠不可能在起居室用餐。我把 你帶到這兒是為了討論--是為了搞清楚﹐你的天真無知是不是真的可能……”他將手指 插進頭發中﹐但馬上手就縮了回來。他頭發中﹐從來沒有這麼多的纏結﹐它們會把他所 有用過的梳子和刷子都弄折的﹗“斯波蘭達﹐如果你確實不明白在夜晚走進一個男人的 臥室的結果是怎麼一回事的話﹐那麼在我的床上﹐你認為你要給予我什麼樣的快樂呢﹖ ” 她抬起他的手將它放到她的臉龐﹐然後將自己的臉頰湊上去。 “只要是能使你快樂的方法﹐主爺。”她答道﹐看到了他眼睛中猛然出現的一絲變 化﹐這絲變化使他的眼睛變得黯了﹐盡管那眼睛銀色的深處仍然保留著奇怪的光亮。“ 在你的床上什麼能使你快樂﹖” 他腦袋中的疼痛往下沉了一些﹐上帝﹐她是怎樣地激起了他﹐而她並沒有說要做這 個事。 喬蒂安呼吸急促起來﹐他從門邊走開﹐離她遠一點。“讓我們從頭開始﹐好嗎﹖我 們將這事兒放簡單點﹐說你和我睡在一起﹐在我床上﹐你將做什麼﹖” 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中有奇怪的亮光閃了起來﹐積聚著激動的光澤。“我將睡覺﹐難 道不是嗎﹖在夜晚的床上還有什麼可做呢﹖” 他久久地盯著她看。“沒有人告訴過你……在你的生活中沒有人向你解釋過……誰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對於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他們兩人將干什麼一無所知﹖ ” 他的不信任對於她來說是太明顯不過了﹐她認定他所指的很重要的床上行為是一件 精靈不懂得的人類的事情。“不﹐主爺﹐沒有人曾經向我解釋過當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 張床上時他們會干什麼這件事。不過﹐如果你和我一起做這件事會給予你快樂的話﹐那 麼﹐把我帶到你床上去﹐我會和你一起做這件事的。” 她的誠實平直可見就像她身後的橡木門板﹐最後﹐他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她與他曾經遇見的女人有多大的不同呀﹗成批的未婚女子中﹐大多數是處女﹐他知 道﹐但是﹐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會對愛情的方式完全無知。她們熟知性愛﹐招搖她們的 魅力﹐勇敢地調情﹐目的很明確地勾引貴族男人﹐這些貴族男人有的年輕﹐有的年老﹐ 但是他們所有的人都會被她們那些炫耀的展示搞得心里直癢癢。 斯波蘭達卻以一種最真實的純潔出現。 她的這種全然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的樣兒使喬蒂安很喜歡她﹐他顧不得自己的允許 或思慮。 “你想把我帶到你的床上去嗎﹖”斯波蘭達問﹐從地上滑行過去站在喬蒂安的身邊 。“你的眼睛中有一絲閃光……這很像是激動的光澤﹐在你說出和你一起睡覺這句話的 剎那﹐這光澤開始閃現。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我就和你一塊上床。” 她自己也不理解的這份甜美的奉獻﹐觸動了他內心的心弦﹐他以前不曾意識到它的 存在。 “不﹐斯波蘭達。” 她靠近他﹐感受到了從他身體上發射出來的力量﹐“請﹐讓我答應你的願望。” 他感到她乳房的頂部擦過他的胸部﹐他努力克制他的欲望、他的搖搖擺擺的抵御。 “不。” 他的能力和生氣引得她靠近他﹐她將自己壓到他身上﹐立刻感覺到他的生氣流入她 的體內就像救生的氧氣被深深地呼入體內一樣。“我會去做任何一件你讓我去做的事。 ”她許諾道﹐“任何事﹐只要你想讓我去做。” 更近地﹐她更近地移向他。她渴望著﹐好像有一股令她不熟悉的快樂射穿了她﹐她 想要更多的奇妙的快樂﹐她將手臂繞過他的腰部﹐將她的臀部往前湊近﹐然後又往後﹐ 高興地毫不害臊地將她的身體往他身上來回打擊﹐“噢﹐主爺﹐這份如此輝煌的感受來 自於你的大腿﹗” “我的大腿﹖”喬蒂安覺得他的嘴唇被一個微笑魔鬼指使著﹐“斯波蘭達﹐這份感 受不是來自我的--” “不要移開。”他想從她身邊走開時﹐她說﹐“請不要移開﹐主爺。” 他理解﹐當然﹐不過﹐她認為那是因為他的大腿﹐那真是荒唐滑稽﹐真不怕羞。這 是他所感受到的最性感的事。也是他所遇到的最令人發笑的事。他的大腿﹐他這麼想著 ﹐她認為她的快樂來自於他的大腿﹗他覺得他自己的笑容張得很大。 他不能大笑﹐不﹐他不能。對這樣荒唐的事大笑本身也是一件荒唐的事。但是他內 心的愉悅違背了他的意思﹐他輕聲笑了起來。 “高興。”斯波蘭達輕聲低語﹐“你的笑聲表明你很高興﹐不是嗎﹐主爺﹖為什麼 ﹐你也感受到了這份愉悅﹗噢﹐我們一起分享了這份喜悅﹐那真是太好了﹗讓我們也一 起開花吧﹐好嗎﹖” 喬蒂安的愉快加深了。非常難以控制他自己﹐喬蒂安回過頭來猛烈地大笑起來﹐這 笑聲比他記憶中的任何一次大笑都猛烈。 “我馬上要開花了﹐主爺﹗” 喬蒂安仍然沉浸在劇烈的歡笑之中﹐他無法決定他到底是得抽身離開還是得讓她初 嘗做愛的滋味。 這時﹐他聽見了音樂﹐一曲柔軟的、寧靜的、遙遠的旋律在一秒一秒地變得響亮﹐ 好像在向美不可言的頂峰漸進。 斯波蘭達仍然像一株頑固的藤本植物那樣纏繞著他﹐喬蒂安環顧房屋四周﹐“那音 樂是從哪里發出的﹖” 她不作回答﹐她不能回答。這些優美的感受在她體內積聚﹐要將她的聲音她的思想 搶劫一空﹐除了從喬蒂安注入她體內的優美的感受。 她感到雙腳正在離地﹐知道她正在懸浮往天花板而去﹐“正在開花﹐”她呻吟著說 。 喬蒂安聽見她對他呻吟著說話﹐但是他無法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其它事物上﹐此 時他拚命想弄明白這奇怪的優美的旋律來自何處。 他下決心一定要搞清楚﹐最後他將斯波蘭達從他的身邊推開﹐然後轉而研究那令人 難以置信的音樂。 然而音樂立刻消遁而去。 斯波蘭達又感受到了腳下的地面﹐“你為什麼打斷我開花﹖” “你聽見音樂了嗎﹖”他問﹐仍然盯著房間的四周看。 “音樂﹖”她靠近他向他壓過去﹐又一次將手臂繞過他的後背﹐“主爺﹐我很願意 能理解這份感受的高潮是怎麼回事兒--” “我確實是聽到音樂了﹐但是它--” “現在﹐我渴望你也能去感受這主要的感受。”斯波蘭達繼續說﹐“很顯然﹐你永 遠沒有感受到過剛才我所感受到的情感﹐因為如果你感受到了﹐你決不會將我們兩人一 起開花的事兒給停下來。” 最後﹐他朝下望著她﹐他仍然對那難以言狀的音樂感到神秘﹐但是﹐他明白此時他 應該對那小小的有關他的大腿的無知做些什麼事﹐“斯波蘭達--” “如果你能將你的大腿仍然--” “你不能理解﹐那份感受--” “我是想去理解的﹐但是你停止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現在。” “不﹐斯波蘭達。” 她目光朝上注視著他﹐不准備去理會為什麼他不去努力獲得她所感受到的快樂﹐“ 是不是我的感受要比你的感受更強烈﹖我不准備從我的身上給予你同樣的迷人力量﹐但 是如果你知道我能帶給你快樂的其它方法﹐我會很高興地去做的。能給予你這樣極大的 快樂﹐那將使我快樂無比的﹐主爺。”她的這席話被喬蒂安聽見的時候﹐她衣袍的頂部 被分開了﹐露出了乳房﹐她已經完全被激起了﹔從她那變黑和起皺的乳頭上他能看得出 來﹐這一眼又將他的渴望點燃了。 他在想象與斯波蘭達做愛會是什麼樣兒﹐就像她所說的那樣給予﹐她什麼也不取回 ﹐這樣反而會對他產生出她所奉獻的所有﹐以及他所希望得到的所有。 “主爺﹖” 他生起了憤怒﹐她引誘他差不多還在他的控制之內﹐他不能把她的天真無知、他對 她所發現的每一件事都那麼當回事兒。 “不﹐”他粗聲地說。 “但是--” “我說不﹐真該死﹗” 她走開了﹐突然淚水從她的眼眶里流了出來﹐滴到了地毯上﹐“從我第一次見到你 的時候起﹐我就想使你快樂﹐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使你憤怒。無論我怎樣努力﹐對 你的不文明的性格只能是沒有辦法﹗” “斯波蘭達……” 她輕輕掠過走向門邊﹐當她到了門邊的時候﹐她記住要將它打開然後才能走出去﹐ 就像人所做的那樣。 然後﹐變成了一股銀色的閃光﹐她離去了。 喬蒂安起初跟著她﹐但是地上的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使他止步﹐朝下細看﹐他看見 一些光束分散在他的鞋邊。 他把它們集聚起來﹐一些鑽石在他的手掌中閃爍。 小小的鑽石。 他覺得好像以前曾經看見過這些。在某一處地方。很久﹐很久以前。 斯波蘭達飛下了樓梯﹐直接通過了樓梯末端的牆﹐下一秒鐘﹐她已經在戶外了﹐在 常春藤纏繞的陽台上浮游﹐然後是噴泉、寬闊的修剪良好的園子﹐最後進入了籬笆圍繞 的草場﹐里面種著的冷杉和小無花果樹在溫柔的秋風中吹拂。她一降落草場﹐立刻就消 失進入了光霧之中。 在這冷冷的閃光的躲身之處里面﹐她沒有能夠想通她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使喬蒂安 這樣的生氣。她的父親是對的﹐人類的情感與精靈的感受相差很大﹐天哪﹐在她的理解 中這些就是這樣的﹗她將下嘴蜃往里伸﹐將臉拉得長長的﹐有點沉浸在自我憐憫之中。 她的王族地位使得她要什麼就可以立刻得到什麼﹐她很不習慣於現在這樣的無法實現自 己願望的憂郁感受--這個願望就是﹐喬蒂安。 她的目標是什麼﹖所有霹靂衛郡的子民們都在等待她去完成與喬蒂安締結婚姻的任 務﹐這個任務要她懷上喬蒂安的孩子﹐而現在她所做的只是惹怒他。 “三個月。”她輕聲嘀咕﹐“這是我所擁有的全部時間。” 她又更深更沉入灼熱的光霧避難所中﹐當她在思琢如何吸引喬蒂安娶她為妻的方法 的時候﹐她失去了時間的蹤跡。 她在思索他所提到的床上行為﹐他可以百萬年地否認他對此的興趣﹐但是她已經在 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真實。她和他在床上的行為中一定有什麼東西激起了他﹐使他激動。 他希望與她在床上所做的﹐她猜想﹐這不僅僅會給他帶來快樂﹐而且可以吸引他。 不管怎麼樣﹐不管用什麼方法﹐她必須和他一塊到他的床上去。在他對她做完了每 一位男人要對每一位女人所做的事之後﹐他就會娶她。她對此很肯定。也許﹐他會允許 她參與到那來自於他的大腿的快樂之中去的。她當然很希望如此﹐因為她還仍然保持著 對那完全開花的美妙感受的好奇和渴望。 她急切地要開始她的計划﹐所以走出了閃光的光霧避難所﹐她看見黃昏已經降臨。 天哪﹐她在光霧里面呆了幾乎整整一天﹗“噢﹗噢﹗我在-在那兒看見過你﹗”一個男 人在說話﹐“你是-是你﹖你-你知道這是私-私人房產嗎﹖屬-屬於樺-樺詩莊園的公爵 ﹐屬-屬於他的。”他在等著看﹐看這位漂亮的姑娘是否會嘲笑他的口吃﹐就像所有的 人所樂意做的那樣。 斯波蘭達轉過身﹐看見一位男人在對她說話。他的衣服被弄臟了﹐草兒插在灰色的 頭發里﹐舉著一條長長的皮帶﹐皮帶的另一頭牽著喬蒂安的那匹高大、漂亮的黑色駿馬 。 她想這男人一定是看馬的馬夫﹐“我叫斯波蘭達﹐我保証公爵是知道我在這個莊園 晨的。你怎麼稱呼﹖” 她看上去並不介意他的口吃﹐他笑了﹐“我叫赫伯金斯。”他說﹐看了一眼她身上 穿著的紫羅蘭色的衣袍﹐雖然他不太懂女士的服飾﹐但是他覺得這衣服看上去像是休閒 的衣袍。他搓著自己的灰白色胡須的下巴﹐想了想﹐然後又笑了﹐“你就是他在草場上 發現的那位一絲不掛的姑娘﹖” “你怎麼知道那就是我﹖” “噢﹐閒話早就傳開了﹐斯-斯波蘭達小姐﹐不僅僅在府邸中傳開了﹐而且周圍很 快也傳開了。爵爺已經被談論了好多年了﹐有些惡語中傷﹐不過不是他的僕人。我們對 爵爺都很忠心﹐我們是這樣的﹐他的在麥倫克勞富特的佃農們也都很忠心﹐麥倫克勞富 特是我住的地方。” 斯波蘭達對這位口吃的友好閒聊者很熱情﹐“那麼﹐他待你們好嗎﹖” “我按-按時得到酬勞﹐爵-爵爺……是的﹐小姐﹐他-他待我們很好。但-但是﹐他 是……嗯﹐我沒有不尊重他的意思﹐你不介意吧﹐但-但是他是個令人難以理解的人﹐ 爵爺。他過-過去並不是這麼嚴厲的﹐顯然。當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他常常到我的馬 棚里來﹐他常常來。從來不多說話﹐但-但是他看上去喜歡與我作伴﹐甚至有一次他還 對著我微笑。” “難道他以後不再對你微笑了﹖” “不﹐但-但是﹐他的使人困頓的悲傷﹐有著使人困頓的悲傷的人是不會微笑的。 我和-和他不太多說話是--是因為……是的﹐他是-是公-公爵……我與-與他在一起有點 緊-緊張。但-但我一直祈願他能-能夠快樂。” 斯波蘭達從眼角望出去﹐她看見赫伯金斯的祈願飛向了天空﹐盡管她看不見那些星 辰﹐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的祈願已經找到了一顆星得。 “為別人祈願意好的事情確實是件好的行為﹐你會為這樣的忘我精神得到好報的。 ” 我明白怎樣回報你﹐她這樣想﹐記起了他的口吃。 “你回莊園之後要留心點﹐斯-斯波蘭達小姐。”赫伯金斯提醒她﹐看看四周﹐好 像有間諜在偷聽他所說的話似的﹐“我知道爵爺今天不高興﹐他不高興﹐他什麼時候發 怒﹐我永遠是知道的。他像疾風似地跑進馬棚﹐好像能把路上所有的東西刮跑似的﹐然 後他騎上馬﹐像是有魔鬼在後面追著他。他今天一早就騎馬出去了﹐騎了有好幾個小時 ﹐平時他騎上幾個小時以後回來﹐情緒就會變好了﹐今天可不是這樣﹐他騎馬回來時比 他出去的時候情緒更糟了﹐更糟了﹐所以如果你能離-離開他一段時間那就太-太好了。 ” 斯波蘭達合上了眼睛。 爵爺今天不高興……不高興……她戰勝了剛才的失敗情緒﹐低著頭﹐她的下巴快要 觸到她的前胸了﹐“我多麼想使他快樂呀﹐” 她尖聲說道﹐“但是他一直是這樣生氣。”“過來﹐斯波蘭達小姐﹐事情沒有那麼 糟﹐是不是﹖你該讓爵-爵爺自己去想一會兒﹐然後他-他會走出來的。你會看到的﹐當 你漸-漸地了解他的時候﹐你會明白他不是那種壞的人﹐他-他只不過有點嚴厲﹐現在他 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的。” “了解他﹖”斯波蘭達問﹐將頭抬起來。 “你比我們這些人有-有更好的機會﹐除了泰特先生。為什麼﹐你和爵爺一起呆在 府邸里面﹐做他的客人……你會比-比我們更了解他。你一旦理解他了﹐你就可以使他 快樂了﹐是不是﹖” “但是我以前認為我了解他。” “噢﹖”赫伯金斯繞著他的連鬢胡子﹐“你-你知道他在假期里喜-喜歡做什麼﹖你 -你知道他最喜歡什麼顏色﹖他最喜歡讀什麼書﹖在他的生活中最希望完成的是什麼事 ﹖不管你發現了他的什麼都可以﹐任何一點小的東西都可以使他微笑的。” “呀﹐是的。”斯波蘭達低聲說﹐這才意識到她確實不了解喬蒂安的厭惡、習慣、 喜好和夢想。“你是對的﹐赫伯金斯﹐我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去了解他﹐我要問他許多問 題﹐仔細觀察他所做的事﹗我要記住他的每一件事。” 赫伯金斯抿嘴笑了起來﹐“你可以這麼做了﹐小姐--在這兒呢﹐馬納斯﹗”他大叫 一聲﹐這時這匹駿馬推著他的後背﹐差不多要將他推倒了﹐“這是馬納斯﹐斯波蘭達小 姐﹐我-我說不好﹐但是這匹爵-爵爺的馬懂得我。” 斯波蘭達很想去拉拉這匹高大的駿馬的耳朵﹐但是她有點害怕﹐裝飾韁繩的皮帶上 繞著一圈鋼鐵的環。 “馬納斯是匹好馬﹐但-但是他有點不好的性格﹐不-不好的性格﹐他咬東西。” 斯波蘭達看著駿馬的黑色眼睛﹐“你為什麼咬東西﹐寶貝﹖” 馬溫順地嘶鳴﹐一次﹐再一次﹐第三次。 “它晚上睡不好。”斯波蘭達說﹐“這使它很煩躁﹐它的馬廄太靠近牲口棚的門了 ﹐你是知道的﹐秋天和冬天﹐夜晚它能感到穿堂風﹐它就睡不好。春天和夏天﹐外面螢 火蟲般的亮光使它睡不著。把它的馬廄搬到牲口棚的當中﹐那兒它就不會感到穿堂風也 不會看到有螢火蟲般的亮光了。這樣的話﹐它就可以休息好﹐就不會咬東西了。” “什麼﹖你-你是怎麼知道它有這些不適的﹖” 斯波蘭達笑了﹐“他告訴我的。” 赫伯金斯眼睛睜得大大的﹐它們水汪汪的﹐眼睛要眨動﹐這姑娘一定是發瘋了﹐他 想﹐或者她是……或者她是小妖精。 “赫伯金斯﹖你有什麼麻煩嗎﹖”斯波蘭達注意到他眼睛中的痛苦表情﹐她將手指 在他那有著連鬢胡子的臉頰上撫摸。 被她撫摸著﹐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憂慮都消失了﹐他感到一種深邃的良好感受。她 是好人﹐這時他明白了﹐像天使一般甜美。“我在想﹐你能-能吸引樹上的小鳥﹐斯 -斯波蘭達小姐。” “也許吧﹐”她答道﹐眼睛閃著光﹐“不過﹐我首先得吸引主爺。再見了﹐赫伯金 斯。” 她看著他轉過身﹐然後她輕快地走出草場﹐像流體似地在籬笆下滑動﹐好像籬笆是 由光霧做成的似的﹐她滑到了另一頭﹐一只麻雀從小無花果樹的樹枝上飛下來﹐落在她 的肩膀上。 赫伯金斯笑了﹐“她能吸引樹上的小鳥﹐馬納斯﹗爵爺這次可擋不住了﹗再見﹐斯 波蘭達小姐﹗”她向他招手﹐繼續滑向府邸﹐一個重新獲得的決定充滿了她整個的身心 ﹐她要使喬蒂安快樂﹐讓他沉浸在他原先的想法中﹐這肯定不是個辦法。 她很快就發現了一條可愛的白色鵝卵石舖就的小道﹐色彩鮮艷的三色紫羅蘭花沿著 石頭的道路而開放﹐還有蘋果樹和細細的黑草莓的藤蘿。她撿起了三只蘋果﹐心里默想 著這些濕漉漉的草莓。她將手伸入纏繞著的黑草莓之中﹐她看著它們﹐莓子就放大了﹐ 變得充滿了汁水。她撿了很多﹐將這些水果從刀子的衣袍頂口處塞進去﹐然後回到了府 邸。 她走到了主樓前﹐在那兒﹐她看見一位高大的、結實的人從烏黑□亮的馬車上下來 ﹐雖然他長得很結實﹐但是他看上去還是不如喬蒂安健壯﹐她的這一觀察發現使得她很 高興﹐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喂﹐”她與他打招呼﹐小心翼翼地與他的馬車保持距離﹐因為馬車上有很多金屬 的東西。“你已經拜訪主爺了﹖”珀西瓦爾?布拉克特看了一眼這位穿著長長衣袍的姑 娘﹐不知道該作出皺眉的表情還是微笑的表情。她是美麗的﹐異常的美麗。 但是她穿著的衣袍﹐里面塞滿了水果﹐這件衣袍﹐他注意到﹐上面有安伯維爾的家 族飾章。太有趣了﹐實在是太有趣了﹐“我叫珀西瓦爾?布拉克特﹐布萊韋爾莊園的公 爵﹐”他說道﹐將手伸上去拍著自己完美的梳理整齊的頭發。 他說話的時候﹐麻雀從斯波蘭達的肩上飛走了﹐消失在空中﹐這時﹐斯波蘭達猜想 ﹐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那種很友好的人。 斯波蘭達瞧著他﹐她認為他是位英俊的男人﹐他的眼睛中有綠蔭﹐就像新長的z綠 草﹐他那厚厚的、卷曲的頭發使她想起了富饒的黑色土地。 但是他的臉上有種萎縮的表情﹐這大大地減損了他的英俊好看﹐他的這個萎縮的表 情不得不使她覺得他剛剛聞到了一股不合意的氣味﹐“主爺也是一位公爵。” “主爺﹖你是指爵爺吧﹖” 斯波蘭達皺了一下鼻子﹐“我想當我們一起提到他的時候﹐他應該被稱作我們的主 爺吧。” “呵……是的﹐我想是這樣的﹐”珀西瓦爾自言自語似地說﹐他的目光往下看著她 ﹐看見了她的粉色的小腿肚﹐細巧的膝蓋﹐還有一雙小小的赤腳。 “你看著我的樣兒與主爺看著我時一樣。”很快地﹐他將目光移上去移回她的臉孔 ﹐“那是什麼樣子的﹖” “就像一只餓急了的青蛙。就好像沒有比我更好吃的東西似的。你知道嗎﹐甚至當 我穿上了這件緞子的衣袍之後﹐他還像一只餓急了的青蛙那樣盯著我看。” “確實是這樣的。”珀西瓦爾的思緒開始被這可口的猜疑纏繞上了﹐“你在這兒是 不是與喬蒂安住在一起﹖” 斯波蘭達點點頭﹐伸手撫摸著一片菊花的葉子﹐“他給我一間黃色的臥室住﹐今天 夜里﹐我要睡在他的臥室里。” 珀西瓦爾假裝撓著自己的上嘴唇﹐實際上是為了藏起他的大笑﹐噢﹐一則多麼驚人 的閒話材料呀﹗“你是什麼時候來這兒與喬蒂安生活在一起的﹖” “昨天。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要給予他快樂﹐但是我--主爺很不容易高興。今天 夜晚我要使他高興﹐盡管他不容易高興。我不知道他將會在床上對我做什麼﹐但是他眼 睛中有迷人的激動閃光﹐所以我一定要在床上給他快樂﹐你也一起到那臥室里去嗎﹖如 果你准備去你可以與我同往﹐一起到那臥室去。” 珀西瓦爾的竊笑在他的手掌後面躲藏著﹐他到這兒來﹐是懷著狡黠的心計的﹐他想 知道喬蒂安到底對格洛珊斯特果園了解多少情況﹐不過從他目前所擁有的確定的已閃爍 出來的情形來看﹐他的生意得暫緩一下。 這姑娘是處女﹐這是肯定的。不知道喬蒂安打算對她做些什麼樣的可愛事兒呢。 不知道喬蒂安是怎麼了﹖他並沒有花些麻煩把他的聖女謹慎地安排在倫敦鄉下﹐就 像其他貴族對他們的情婦所做的那樣﹐相反﹐他把她直接帶回了莊園……帶到了這塊領 土的那些先生和太太的鼻子底下﹐他們會熱情高漲地議論這位公爵領地內的新帶回的蕩 婦﹐比議論他們之中的某一位做他的公爵夫人的熱情高多了。 是的﹐她不是一位蕩婦﹐珀西瓦爾輕輕地自忖﹐但是今天夜里她在喬蒂安的床上會 獲得一個極骯臟的頭銜的﹐她也將被愛到一個小小的不文明的責備﹐在外面亂跑﹐只是 穿著她情人的衣袍。 當他想到這個下午他到這兒來得到了多少情況時﹐珀西瓦爾忍不住自己的高興情緒 。瑪麗安娜?切斯特登將是他的了。 “你也進去嗎﹖”斯波蘭達又問了一句﹐不知道是什麼思緒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不。我-我突然想起我沒有時間去拜訪喬蒂安。”他從衣袋里取出懷表﹐“噢﹐ 天哪﹐快要五點半了﹐我有一個七點鐘的晚宴要參加﹗我得上路了﹐小姐﹐遇見你我很 高興﹐實在是太高興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斯波蘭達小姐回來了﹐爵爺。”厄爾姆斯特德大聲說道。 喬蒂安站在辦公室的窗前﹐轉過身﹐看見男管家和斯波蘭達站在門邊等候著。 他喝了一口酒﹐眼睛看著斯波蘭達﹐她終於平安無恙地回來了﹐他松了一口氣﹐過 了好長一會兒﹐他才看到厄爾姆斯特德骨頭突出的手中拿著一只海龜﹐“厄爾姆斯特德 ﹐你拿著一只海龜。” “是的﹐爵爺﹐我在廚房里發現它的﹐它正在起勁地吃花椰菜。” 喬蒂安皺起眉頭﹐“你在台球桌上發現了一頭豬﹐又在門廳里發現了一只正在奔跑 的驢﹐又發現了一只小海豹躲在亞麻桌布下﹐現在又有一只在廚房啃吃花椰菜的海龜。 ” “是的﹐尊敬的主人。” “這些動物是怎樣進入莊園的﹖” “這恐怕我也不知道﹐先生。” “把這些全趕出去。” “我馬上去做﹐爵爺。” “噢﹐還有﹐厄爾姆斯特德﹐施魯斯伯里牧師有什麼口信嗎﹖” “沒有﹐尊敬的主人。” “小心對待這只海龜﹐好嗎﹐厄爾姆斯特德﹖”斯波蘭達問﹐撫摸著蒂里舍斯的硬 殼。 “好的﹐斯波蘭達小姐。”厄爾姆斯特德輕輕地推了推斯波蘭達﹐他將她推進了門 ﹐然後將門送上。 “主爺﹐你最喜歡的是什麼書﹖” “什麼﹖” “你最喜歡什麼書﹖” 她走開了一整天﹐而現在她要與他討論他喜歡讀的書﹗“你到底去了什麼火燒的地 方﹖” 她微微地抬起下巴﹐“我先問你問題的﹐主爺﹐所以你得在我回答你問題之前先回 答我的問題。” 她的大膽言行簡直令人不敢相信。“莊園的僕人搜索了莊園的每一寸地方﹐為的是 找你﹐我也在鄉村里找你--” “天哪﹐那兒有一只貓﹗噢﹐請把它帶出去﹗” 喬蒂安朝番諾伊瞥了一眼﹐它正在窗台上打盹﹐“它正睡著呢。” 斯波蘭達往後退﹐退到了牆邊﹐喬蒂安確實能看得出她的恐懼。她整個的身體都在 顫抖﹐他想如果不把番諾伊弄出去的話﹐他是無法與她進行談話的﹐他發出喵喵的聲音 將番諾伊從窗台上引開﹐將這個暹羅種的貓引到了走廊上。 然後他合上門﹐“你在我的莊園中﹐我得為你負責﹐然而你卻失蹤了幾個小時﹗你 難道不會想一想我會為你在何處而擔心嗎﹖” 她的恐懼減弱了﹐只剩下了一點小小的顫動﹐但是她感覺他傷害了她。“你難道不 會想一想我走開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像剛才那樣對我大叫大嚷嗎﹖這就是你的不文明的性 格﹐你應該在你快要膨脹爆發的時候就想辦法克制。” 他盡了很大的努力﹐這才耐下心來--並不是因為她建議他這麼做的﹐而是因為他不 希望她再出走。他找不到她的時候非常擔心﹐他在尋找她的時候老是有內疚伴隨著。 “你去哪兒了﹐斯波蘭達﹖”他問﹐聲音冷冷的﹐他盡量控制住自己。 她的受傷害的感覺很快就復原了﹐她微微含笑﹐“在草場﹐靠近馬廄的那個大草場 ﹐我需要獨處靜思。” 一位姑娘在田地之間會是什麼樣子﹖喬蒂安很想知道。他在一個草場上發現了她﹐ 而現在她又在另一個草場上呆了一整天。“早餐後你就失蹤了﹐現在是五點三十分﹐你 是不是准備告訴我你在田地之中靜思呆了八個半小時﹖” “是的﹐這正是我想告訴你的﹐主爺﹐在你回答我的問題之前我本來是不用回答你 的提問的﹐但是﹐我已經屈尊回答了﹐現在﹐作為公平的契約﹐你必須回答我的兩個提 問。你最喜歡讀的是什麼書﹖有什麼顏色是你最喜歡的﹖” “我騎馬幾乎找遍了這處房產﹐我也沒有見到你在草場上呀。” 斯波蘭達將她厚密的頭發從肩膀上移開﹐“我確實是在草場上﹐在那兒﹐我遇見了 赫伯金斯﹐你可以去問他是否見到了我﹐他一定會說他確實遇見了我。他是一位善良溫 柔的人﹐他說在他呆在這兒的這麼些年里﹐你只有對他微笑過一次﹐你是不是會為此而 感到愧疚﹐主爺﹖” 剛才她將頭發從肩膀上移開﹐他能看見她衣袍的頂端。“你衣袍中脹鼓鼓的是什麼 ﹖” “黑草莓﹐還有蘋果。”她取出一個飽滿的草莓﹐舉起來﹐“你是不是注意過這些 果子﹖” “沒有。”她將果子壓到他的手上﹐“如果你對於不向赫伯金斯微笑這件事不感到 愧疚﹐你真應該感到愧疚﹐尤其因為他為你做了一個特別的祈願。他希望你快樂﹐我也 如此希望。在你的生活中你希望有何種獲得﹖你是喜歡在晚上沐浴﹐還是在早晨﹖在冬 天的第一場雪中散步﹐你是不是很高興﹖你做的是什麼樣的夢﹖” “我對於提問和回答的游戲沒有好心情。” “如果你有好心情了﹐你喜歡做游戲嗎﹖” “斯波蘭達--” “我盡力使你歡笑﹐你是不是喜歡﹐主爺﹖今天早晨你大笑的時候那笑聲使我很高 興﹐我想這也會使你很高興的。” 他和她在一起大笑了﹐他想起來了。連埃米爾也不能像她那樣使他這麼高興。 “你平時經常唱歌嗎﹖”斯波蘭達問。“我經常唱歌。你喜歡我和你一起唱一首什 麼歌﹖如果你首歌我不會唱﹐你可以教我。 你唱嗎﹖” “你為什麼問我這麼奇怪的問題﹖” 微微地含笑著﹐她拍拍手合在一起﹐“因為這是我唯一能了解你的途徑。”她這麼 一回答﹐他感覺他的憤怒減弱了。她希望能了解他﹐除了埃米爾﹐她是唯一一位顯示出 對他本人而不是頭銜感興趣的人。 她在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望著她﹐看著她吃著從衣袍中取出的水果﹐ “你在這兒干什麼﹖” “我在這兒與你作伴。”她含含糊糊地說話﹐嘴巴中滿是黑草莓﹐“因為我認為能 夠使你歡笑的其中一項就是不再使你孤獨﹐我這麼想是不是錯了﹖” “不﹐”他輕聲回答。“是的﹐”他大聲說﹐“你實在是太錯了﹐我喜歡孤獨和獨 處﹐因此--” “我仍然不認為我有什麼錯﹐你才該為你對我撒謊感到羞愧呢。” “你不能這樣責罵我﹐”他硬邦邦地說話。 “我就是要責罵你。你是非常需要有人對你告誡的﹐定時的責罵會使你去掉不文明 的性格。”她感覺他的目光盯著她能把她穿透﹐於是她低下頭﹐目光抵達他辦公桌的上 部﹐看見了一封奶油色的信﹐甚至從她坐著的地方﹐她都能聞到從信紙上發散出來的很 重的玫瑰香味。 “這是什麼﹖” 喬蒂安看了一眼信﹐“一封信﹐你不要再勸誡我了﹐懂了嗎﹖我--” “信紙有股玫瑰香味﹐這封信是一位女人寄來的﹐她叫什麼名字﹖” “這不關你的事--” “她是不是叫抒情詩﹖” “你說什麼﹖” “這位玫瑰女人的名字。” “抒情詩﹖” 顯然這位女士的名字不叫抒情詩﹐斯波蘭達想。“她叫出神入迷還是叫太陽光彩﹖ 她叫同情﹖和平﹖她叫頹廢﹐或者叫--” “她的名字叫瑪麗安娜﹗好了嗎﹖瑪麗安娜﹗” “她的眼睛很迷人﹖” “斯波蘭達--” “是不是﹖” “是的﹐”喬蒂安疲倦地回答﹐“她的眼睛很迷人。” “她為什麼給你寫這封信﹖” 喬蒂安盡力把自己交托給這一事實﹕斯波蘭達的好奇心直到她滿意了才會減弱。“ 瑪麗安娜是我以前追求的女人﹐這封信是一封邀請我參加她表兄在倫敦舉行的婚禮的請 柬。” “你是不是要去參加﹖” “我沒時間。你不有什麼問題嗎﹖” 斯波蘭達最後看了一眼瑪麗安娜的玫瑰香味的信箋﹐她感覺到她的胃中燃燒著一股 情感﹐這股情感和哈莫妮要求一個喬蒂安的吻的時候的情感一樣。 不管瑪麗安娜是誰﹐斯波蘭達無論如何不能與她分享喬蒂安。“我得馬上想出許多 問題﹐主爺。請說一下在厄爾姆斯特德把我帶到這兒之前你在干什麼﹐我不會打攪你的 ﹐我只是在這兒看著你﹐當你想說話的時候﹐我在一邊聽著。你剛才是不是在干那些事 ﹖” 她問道﹐指著堆在辦公桌上的摞紙。 他看了一眼那些文件紙﹐自從他發現他把她帶回莊園以來﹐他還沒有碰過它們呢。 如果他不開始談判﹐不將必要的信函發往他的莊家和中間人的話﹐那麼永遠不可能得到 那座果園。 風鬼﹐為什麼牧師還沒有到﹖只要斯波蘭達在這兒呆著﹐他的莊園中的成員以及日 常的工作就會整個地七上八下地一團糟﹐政治家他﹐樺詩莊園的公爵﹐會繼續地又一次 地接近這位姑娘﹐這位姑娘自認為她的職責是將他的惹惱她的不文明的性格去掉。 她真的是在煩人了。 “那些文件紙﹐主爺﹐”斯波蘭達緊加上一句﹐“在我走進這間辦公室之前﹐你正 在精力集中地處理它們﹐是嗎﹖” “我馬上就要處理它們。”他說﹐此時他心情很緊張﹐生怕她又會責備他﹐“但是 現在你在這兒﹐我更喜歡一個人單獨地工作。” 他在他的辦公桌前走來走去﹐繞過她﹐又坐了下來﹐將她剛才給他的黑草莓放到一 摞文件紙的邊上。“我工作的時候﹐你有很多東西可以招待你自己。你一定想吃更多的 東西﹐總要比這點水果多吧。卡尼太太會為你准備的﹐也許是面包和蜂蜜。你吃完了﹐ 你可以讀點書﹐圖書室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你也可以向弗勞利太太要點東西畫畫或 者是做女紅﹐或者﹐你可以去暖房走走。” “暖房﹖” “一大間屋子﹐里面種滿了花草植物。” “是些什麼樣的植物和花草﹖” 他聳了聳肩﹐“植物就是植物。” 他對大自然的無知使她感覺很悲哀。“你錯了﹐兔子、鹿和松鼠﹐它們都是動物﹐ 但是它們是不一樣的。植物也是這樣﹐主爺。你知道嗎﹐在你的領地上﹐有一塊種著紫 羅蘭的地﹐它們幾乎覆蓋了所有的土地﹐如果不把它們撥開來的話﹐人是很難在里面走 路的。” 她被她自己的話激動了﹐倚身靠在椅子上﹐一只深紅色的蘋果從她的衣袍里掉了出 來﹐在辦公桌上滾動﹐掉到了喬蒂安的大腿上。“在你的領地里﹐還有報春花、毛地黃 、紫杉和柳樹。在那個石牆邊的鵝卵石路邊長著榆樹和長春花。你的領地里有成百棵的 橡樹和榿樹﹐很多很多的黑葉楊﹐噢﹐還有﹐主爺﹐有好多好多的黃花九輪草﹐看見它 們真讓人賞心悅目﹗” 她的強調語氣是這樣強烈以至於喬蒂安差不多要笑出來了。但是他並沒有笑出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她對於他的莊園比他了解得更多。 太奇怪了。“你怎麼對長在我的領地上的植物這麼熟悉﹖”他說著﹐從大腿上拿起 了蘋果﹐將它放在他剛才放在文件紙邊上的黑草莓的邊上。 “你只需要去看看就會明白的﹐主爺﹐但是你從來不去看看﹐我覺得你把很多注意 力都放在文件紙所寫的東西上面了。” 他撿起一張紙﹐向空中揮舞著。“你是知道的﹐這些文件紙是關於一個在格洛珊斯 特的很大的果園﹐我正在盡力爭取它。” “不要去購買它﹐或許你可以在明年考慮﹐但是一定不要在現在。” 他搖了搖頭。如果他再這樣等上幾個星期的話﹐珀西瓦爾?布拉克特就會得到這個 果園﹐喬蒂安的膨脹的欲望是要使人確信安伯維爾的家產永遠不可能被毀壞﹐他要使人 明白珀西瓦爾不可能得到果園的一片樹葉。 除了這些﹐斯波蘭達懂得多少有關商務投資的事情﹖這姑娘是瘋了。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內部的談話﹐”斯波蘭達說﹐微微含笑﹐“我們還有比你發火 的事好得多的事﹐你不這樣認為嗎﹖” 他沒有理會她的提問。“既然你對植物這麼傾心﹐我建議你可以去參觀一下暖房﹐ 離開我一會讓我好好工作﹐你可以請一位園丁陪你去。” “我一定會去參觀植物暖房的﹐但是現在﹐我要在這兒和你呆在一起。” 他剛想爭辯時﹐有一個念頭掠過﹐讓她呆在這兒是趕她走的最好辦法﹐她在這兒呆 上一會兒﹐看著他閱讀一大堆報告﹐她馬上就會精力渙散想離開了。 他打開燈﹐開始讀報告。他讀著﹐有二十分鐘過去了﹐他這才抬起頭來。斯波蘭達 吮著一顆黑草莓﹐望著他的那副專注神情﹐就好像是看著玩雜耍的人變出五十個火球那 樣﹐她眼睛中全然被吸引的表情顯而易見。 她那樣地專注﹐一棵黑草莓壓在粉紅色的嘴唇上﹐看上去是多麼美麗。 不﹐他告訴他自己﹐他決不能再一次地向她的迷人魅力讓步﹐不僅是現在﹐而且是 永遠。 他決心要把她給趕走﹐他又閱讀了一個小時﹐之後看了她一眼。 她依然興趣十足地盯著他看。 “這怎麼可能﹐一個人盯著另一個人看差不多有一個半小時而一點都不疲倦﹖”她 在想她望著他的所有的歲月。“望著你﹐我從不感到疲倦﹐我只知道它給予我無上的快 樂。” 他內心的某種東西使他信任她﹐但是慣常的認識又告訴他﹐他從來不曾聽到過這樣 超越常理的不合邏輯的奉承﹐“你想從這些諂媚中得到什麼﹖”他說得很快。 她感覺得到他正在上升的怒氣﹐而且已經看到了他的銀亮的眼睛變得黯淡﹐變成一 種冷冰冰的鋼鐵的顏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這是一個簡單的 請求。” 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和語氣中沒有一絲的虛假﹐但是他仍然很不相信她。 他的臂肘放在辦公桌上﹐用他的手指做成一個尖塔的形狀﹐然後將下巴擱在上面﹐ “去購物吧﹐”他突然說道﹐是的﹐購物﹐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花錢﹐貪婪的完全將自己 沉浸其中的購物﹐所有的女人。 施魯斯伯里太太可以給斯波蘭達指點購物的路線。 “如果你能讓我一個人呆著﹐好好工作。”他又開始說話﹐“我可以讓你享受購物 的狂喜﹐只要我安排一下﹐馬上就可以。”他的目光盯著她﹐生怕漏了什麼﹐但是他沒 有看到她的臉上有什麼興奮的表情。 “購物的狂喜﹐主爺﹖” 他什麼也沒看到﹐除了她美麗臉上的拒絕的表情。“斯波蘭達﹐由我簽名的食用卡 ﹐你拿著﹐可以在英格蘭所有的商店里買東西。 麥倫克勞富特是最近的一個城鎮﹐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去泰爾福特﹐那兒有更多的 商店﹐兩小時的路程。我肯定那兒有很多女裝﹐麥倫克勞富特的女裁縫會送來一些女上 衣給你﹐也許你在泰爾福特會發現其它樣式的女裝﹐如果你不喜歡現成的衣服﹐那麼可 以請裁縫去做﹐你也可以自己設計﹐創造一些新奇的樣式。” 就那樣吧﹐他想。那樣一定會使她爆發激動的--總比看著他閱讀有趣得多。 “但是我已經有這息緞子衣袍了﹐主爺。” “什麼﹖你是不是說你不再需要其它東西了﹖” “是的﹐這是我的意思。” 她對衣飾完全沒有興趣﹐這使他很驚奇。但是他還是仍然下決心要找出她的弱點﹐ “寶石怎麼樣﹖有很多很多的寶石是夠使你在里面游泳。” “人是不可能在一堆彩色的岩石當中游泳的﹐即使可以﹐那又有什麼用呢﹖在夏日 里﹐它們不可能清洗或者是清潔人的身體﹐是嗎﹖人也不可能在那上面浮游﹐也不能﹐ 或者是喝它們﹐喝那些玩意兒。” “你認為寶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它們不是嗎﹖” “嗯……是的﹐但是它們很值錢。” “噢﹖是的﹐我沒有注意過寶石﹐但是我特別喜歡花草植物。你的房間中特別需要 鮮花。我在各個房間中看到的花都不是真的﹐你希望我在你的房間中放上鮮花嗎﹖” “只要你喜歡。”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還在想她竟然認為寶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 “你喜歡讀什麼書﹐主爺﹖你最喜歡的是什麼顏色﹖” “莎士比亞的戲劇﹐”他自言自語﹐“藍色﹐紅色還有綠色……” 她在撒謊﹐他告訴他自己說﹐沒有人會拒絕寶石﹗很快地﹐他將手伸入衣服口袋中 ﹐取出一些小小的寶石﹐那是他在起居室的地上發現的。“你看﹐”他說﹐將閃閃發光 的珍品放到她的面前﹐“拿去吧﹐它們是你的了。” 她看了一眼她的眼淚﹐他怎麼能給她本來是她的東西﹖“我還可以給你更大的。” 喬蒂安強調說﹐心想她是不是覺得這些寶石太小了。 斯波蘭達在想那些屬於她的數不清的寶石﹐她的床是一大塊堅固的祖母綠﹐她房間 的窗玻璃是寶石﹐牆上裝飾著珍珠﹐天花板是由成百萬顆閃閃發光的紅寶石建造而成的 。為什麼呢﹐她父親的城堡的地面是由藍寶石做成的呢。 真的﹐寶石很漂亮﹐尤其是太陽光照射在它們深處的時候﹐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它 們很值錢。相反﹐它們僅僅只是建造城堡的材料﹐這些材料來自於地面之上和海洋之中 。 “不要﹐主爺。”她說﹐將另一顆黑草莓送進嘴里。“我不要寶石。” 她在對他開玩笑﹐他想﹐一直在與人鬧著玩直到他將她想要的寶石送給她。 很好﹐他將繼續問下去直到他發現她的愛好為止。當他發現了她的愛好﹐他就說不 給她。這樣﹐說不給她她所喜歡的東西就可以使她有理由與他嬉鬧一陣子。 “整個世界給你﹐怎麼樣﹖”他提出問題﹐將手臂展開好像舉著整個地球﹐“整個 世界以及世界之中所有的東西。”斯波蘭達大笑了起來﹐“主爺﹐世界屬於每一個人﹐ 不是你所能給予的。”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可以給你看世界﹐帶你到遙遠的地方去﹐給予你偉大的冒 險。” 斯波蘭達從衣袍中取出一只蘋果咬了一口。 喬蒂安看見一滴蘋果汁沾在她的下嘴唇上﹐他克制不住地想起了露珠在天鵝絨般光 滑的粉紅色的玫瑰花瓣上閃耀。慢慢地﹐她伸出舌頭舔去了這甜蜜的一滴﹐喬蒂安想不 起有什麼比這更性感的事了。 天哪﹐他想﹐他得控制住他自己﹐從一位姑娘舔去嘴唇上的果汁的動作中﹐他升起 了無端的想象。 “在我的生活中﹐有過一次去很遠的地方旅行的經歷﹐不過只有一次﹐”斯波蘭達 接著他的話茬﹐然後嚥下一口蘋果﹐“我不想再去這麼遠的地方施行了﹐我在這兒更愉 快﹐在這兒。生活就是生活﹐主爺﹐不管你在什麼地方﹐事物都沒什麼不一樣﹐它們都 差不多。” 是的﹐我真該死﹐他這樣想﹐眼睛盯著她看。她對服飾或者是寶石都不感興趣﹐她 對於世界旅行也不感興趣﹐他已經說了可以提供給她他所能買下的一切﹐但是她所有的 都拒絕。 “什麼也沒有了﹐”他說﹐“你從我這兒什麼也不需要。”我想要你娶我﹐她想﹐ 我想要你給我一個孩子。 “那不是真的。”她大聲地回答﹐“我想從你那兒有所得到的。” 啊哈﹗喬蒂安想﹐她也有她的所需。“是嗎﹖” “我想要你對著你的僕人微笑﹐厄爾姆斯特德﹐弗勞利太太﹐泰西﹐赫伯金斯…… 他們都是好人﹐就像你莊園中其他的僕人和佃農一樣﹐我敢肯定。如果你能夠略微地改 正一下你的不文明的性格﹐發出微笑﹐那樣你的僕人們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噢﹐如果可 能﹐我想要打聽知道看管你的莊園植物的園丁是哪幾位﹐我也是一位大自然的看護者﹐ 所以我很想認識你的園丁。” 她的一連貫的宣言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她是一位園丁﹐她所能憶及的所有事情都表 明了她的記憶在返回。“你所想結識的園丁在哪里﹖” “噢﹐他們在所有的地方﹐只要我在哪兒﹐他們就在哪兒﹐主爺。” “我明白了﹐你家里擁有一座花園﹖” 她想起了她父親的城堡之上的那片林間之地﹐那些有趣美麗的樹木花朵在這上面生 長﹐“是的。” “你的家在哪里﹖” “霹靂衛郡。” 喬蒂安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地名﹐他想這只不過是那些坐落在鄉村的無關緊要的村 莊中的一個。他決定要去查一查地圖﹐找出這個地方的確切位置﹐“你的姓叫什麼﹖” “我的姓﹖” “你的名字後的姓﹐每個人至少有一個姓一個名﹐難道不是嗎﹖” 她從肩上抬直了頭﹐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我只有一個名字﹐叫斯波蘭達。” 喬蒂安在胸前交叉雙臂﹐倚靠在椅子里﹐太明顯不過了﹐她是一個私生女﹐如果她 不是私生女﹐那她一定有父姓呀﹐“你多大了﹖” “我看見過三十二個冬天轉換成三十二個春天。” 她和他一般大﹐這不可能﹗他想﹐“你看上去不會超過十九歲﹐最多二十歲﹐告訴 我實話。” “我告訴你的是實話呀。” 這時他感到她說的是實話﹐確實是實話﹐但是他仍然對她的年輕鮮嫩感到驚奇。其 他女人在她這樣的年紀﹐早主洒用層層香粉遮蓋皺紋﹐有些人甚至已經有灰頭發了﹗“ 你母親在哪里﹖家里的其他成員呢﹖” 斯波蘭達又吃了一個草莓才回答﹐“他們都住在霹靂衛郡。” 現在該解放她了﹐別這麼問下去了﹐他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想念她﹐想念她那 快速的、明亮的微笑﹐頭發的柔軟感覺﹐迷人的野花香味﹐她性格中無邪的甜美。 很多很多關於她的想法浮過她的腦海。 然後﹐當他想到他所應該力主的方向時﹐這些念頭就分散而逝了。 想念她﹖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不能去想念一位他才認識短短兩天的人呀﹗真該死﹐ 他現在像埃米爾一樣多愁善感。下一件事﹐就該是他去尋找四瓣葉子的丁香和對著星辰 祈願啦﹗“我要看著你安全地回到你的家人身邊。”他頑固地說﹐“你可以乘著我的馬 車回去﹐這樣就可以因為我的名義而受到保護。我還要供給你足夠的費用﹐這樣你就可 以從大夫那兒得到很好的照顧。” 斯波蘭達在手指間來回地捏著一顆草莓﹐失望抓住了她。她沒有能夠懷上喬蒂安的 孩子﹐她的父親以及王國的子民們會怎麼說呀﹖霹靂衛郡王國將會怎麼樣呢﹖精靈們沒 能擁有一個半人的孩子﹐他們的數量會越來越少﹐直到一個不剩。 她從座椅中伸出雙臂做出請求的姿勢﹐一只水果從她的衣袍中掉了出來﹐滾到地上 。“我不想回去﹐主爺﹗你不能把我從這兒送走﹐你不能﹗” “我許諾﹐我要這樣做。” “不要把我趕走﹐”斯波蘭達乞求說﹐眼淚噙滿了眼眶。她的眼淚把他給攪亂了﹐ 他手指擊著辦公桌面﹐內心在打仗。 “請別這樣﹐主爺。” 喬蒂安站了起來﹐繞著辦公桌走來走去﹐在她身邊站住了﹐“斯波蘭達--” “讓我呆在你身邊。”她啜泣著﹐“我多麼想和你在一起呀。” 她挨近他的胸前﹐他無意識地將手臂繞在她那輕盈的肩膀上﹐能感受到她湧遍全身 的痛苦。“主爺﹐你要送我走嗎﹖” 她的聲音在這一刻聽上去多麼像一位小姑娘呀﹐他想。但是她已經是一位三十二歲 的婦人了。三十二歲﹐這年齡早該自立了。 他想他不一定要將她送回她的家﹐她的年齡使他不能對她進行強迫。 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該對她做些什麼呢﹖“精靈﹐”他盡可能溫柔地說﹐“ 你願意和施魯斯伯里牧師夫婦一塊生活嗎﹖這位牧師就是你昨天見到的那位﹐他們夫婦 倆住在一座很好的房子里﹐離這兒不遠--” “不。”她柔聲地叫了出來﹐“我不認識這些人﹐如果你要把我送到這些人那兒去 ﹐我不會在那兒呆的。不管你將我送到哪里﹐主爺﹐我都不會在那兒呆的﹐我會一次又 一次地回到你這兒。” “但是--”他的話止住了﹐這時她將雙臂繞在他的腰間﹐用她那嬌嫩的身體所擁有 的全部力量擁抱著他。他的思緒中爬滿了猶豫不決﹐他明白在他將各種情形想通之前是 不可能得出理性的決定的。 他得允許她今晚留在這兒﹐在他的樓下呆上一個夜晚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明天早 晨﹐他就能決定怎樣處置她。 是的﹐明天早晨事情就將變得更明亮了。 那一晚﹐喬蒂安夢見了斯波蘭達。 她在他的床上﹐光裸著﹐很溫暖﹐摟抱在他的臂彎間。他又夢見了她的芬芳﹐如此 新鮮甜美﹐如此完美。他也沒有穿睡衣﹐所以他能感覺到她柔軟的皮膚頂著他的胸口﹐ 她苗條的雙腿彎曲著放在他的雙腿之間。月亮洒落銀光在她那珍珠般的肉體之上﹐洒落 在美麗的粉色嘴唇上﹐此時在她呼吸的時候﹐嘴唇輕輕地顫動。她那不同尋常的長發散 放在枕頭和被單上﹐就好像她躺在一個古銅色的芬芳的水池之上。 特別奇怪﹐他夢見她躺在他的床上﹐他卻沒有任何性欲的渴望。 這是一份全然滿足的感受﹐一份舒暢和親愛﹐他記得當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他 就非常渴望有這樣的感受﹐那時莊園中沒有一個人給予他這樣的安詳。 他高興地嘆了口氣﹐希望這個夜晚可以持續得更長一些﹐這樣他就可以更深更深地 滑入夢鄉。這是他所擁有的最美好的事物。 “喬蒂安﹐行行好吧﹐快起床﹗”喬蒂安從睡夢中被蠻橫地叫醒﹐他睜開了眼睛。 “太晚了﹐”埃米爾大叫﹐拚命地搖著他表兄的肩膀﹐“快一點半了﹐你還躺著﹗ 你能不能快起床呀﹖有要事等著你呢﹗” “出去﹐”喬蒂安嘀咕著﹐還想回到夢鄉之中去﹐他翻了個身﹐“我還要睡。” “見鬼﹗整個鄉村都在談論你呢﹐你必須對這些風言風語做出一些事﹗施魯斯伯里 牧師和珀西瓦爾?布拉克特﹐他們可是做了一件極好的事--” “施魯斯伯里牧師﹖他來了﹖” “來了﹗” “那個紙條﹐”喬蒂安迷迷糊糊地說﹐“我寫的紙條﹐托你帶給他的﹐如果他來將 斯波蘭達帶走--” “什麼﹖他沒有來帶走斯波蘭達﹗我把紙條給燒了﹐喬蒂安﹗” “你燒了﹖為什麼﹖” “因為……噢﹐行行好﹐我來這兒不是要與你討論燒掉的那紙條﹗你這個無賴真該 死﹗你比奈爾?馬斯頓好不了多少﹗” 喬蒂安用手揉揉臉﹐怎麼也理解不了﹐那個女人氣的奈爾?馬斯頓﹐與被燒掉的寫 給施魯斯伯里牧師的紙條有什麼關系。 “你把斯波蘭達帶來﹐這成為你的痛苦的事了﹐喬蒂安﹐現在你得--” “什麼﹖”這時喬蒂安醒了﹐坐直了﹐“我沒做這樣的事﹗” 埃米爾將床上蓋著的東西掀開﹐躺在喬蒂安邊上的是一絲不掛的斯波蘭達。“她在 你的床上干什麼﹐表兄﹖能為你趕走噩夢﹖至少奈爾是與那些有經驗的女人黏糊﹐而你 ﹐卻將天真無邪的姑娘帶到你的床上﹗”喬蒂安太震驚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不知所措 。 斯波蘭達躺在床的另一邊﹐她的身體蜷成一個輕盈的圓球﹐美麗的頭發是她唯一的 覆蓋。 喬蒂安抬著看看埃米爾﹐然後又低頭看看斯波蘭達﹐最後又抬頭看著埃米爾﹐“這 不是一個夢。”他低聲說﹐“我已經有兩次了﹐把她認作夢境﹐兩次她都証明我錯了。 她怎麼能--她什麼時候--她在我床上做了什麼事呀﹖” 埃米爾雙臂在胸前交叉﹐“現在﹐看上去她好像睡著了﹐問題是﹐那麼﹐在她睡著 之前她在你床上做了什麼﹖” 喬蒂安從床上跳了起來﹐將他借給斯波蘭達的紫羅蘭色的衣袍扔開﹐“你是不是認 為我--你是不是說--埃米爾﹐真見鬼﹐你是不是認為我對她干了那事﹖” 被他們的大聲叫嚷攪擾了﹐斯波蘭達翻轉了一下﹐伸展了身體﹐輕聲地哼哼。 喬蒂安立刻抓住埃米爾的手臂﹐將他拉到屋外。他們兩人熱烈的對話在走廊上繼續 。“我向你保証﹐我沒有邀請斯波蘭達到我的床上﹗昨天她不斷地對我說要和我睡在一 塊兒﹐但是--她不懂--並不明白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塊兒會發生什麼--我沒有奪走 她的貞操﹐該死﹗” “她昨天也在你的房中﹐而且你吻了她。” “什麼時候親吻一位女士是犯罪了﹖” “現在她又一絲不掛地在你的床上。” “她進屋的時候﹐我睡著了﹐我--” “行了﹐很好﹐很好。你沒有奪去她的貞操﹐但是﹐對於那些風風揚揚的相反的理 解﹐你將怎麼辦呢﹖” “那些風言風語在說些什麼﹖” 埃米爾搖了搖頭。 “不要像條愁眉苦臉的獵狗那樣搖頭﹐告訴我你有什麼煩惱﹐這些令人厭惡的饒舌 到底說了些什麼﹖” “說你呢﹐說你和斯波蘭達。今天一早﹐我在高芙萊?桑菲爾德那兒聽到了一套完 整的饒舌故事﹐他是從賽伯斯汀?潘特娜那兒聽來的﹐這位賽伯斯汀又是從她的姐姐伊 麗薩白那兒聽來的﹐伊麗薩白是在她鄉親與霍登太太低聲耳語的時候聽她們這麼說的。 我搜集了一下這線索﹐霍爾登太太那兒得到的。我想你是知道的﹐布里蒂太太是威里特 太太的好朋友﹐威里特太太又與切斯特登太太過往甚密﹐切斯特登太太告訴威里特太太 說﹐瑪麗安娜太痛苦了﹐她都躺倒了﹐只能睡在床上﹐而且發誓說永遠不起床了﹗我告 訴過你﹐她覺得與你關系很好﹐她的感覺與你給出的感情相差很大﹐她父親也發火了﹐ 說你--整個王國中最高的貴族--怎麼會拜倒在這麼貧賤的人腳下--” “埃米爾……等一等。”喬蒂安受不了思緒這麼快地轉換﹐這時﹐他才感覺他的腦 袋進入了最佳狀態。“什麼樣的閒言碎語--” “是珀西瓦爾?布拉克將這樣的消息帶到切斯特登領地的﹐在昨天晚上﹐為的是更 有力地贏得瑪麗安娜﹐毫無疑問他……那蠢驢稱斯波蘭達為未開化的小丫頭﹗還有﹐施 魯斯伯里牧師看上去是在勸告這地方的大人先生們﹐你是知道的﹐這位所謂的上帝的僕 人是多麼討厭的羅嗦﹐毫無疑問﹐他告訴每一位平民說他也能發現這一點﹗現在﹐這些 閒言碎語就要傳到倫敦去了﹐還有--” “你所說的是怎樣的饒舌之談呀﹐真該死﹗”喬蒂安大聲吼道。 “就是因為你把一位鄉下婊子帶到你公爵的位子上與你一起生活﹗如果你把她安置 在其它什麼地方﹐沒有什麼人會挑起眉毛表示好奇。你可以把她安置在倫敦或其它什麼 靠近你莊園的房子里﹐不管是在什麼地方﹐你都可以去見她。但是事實是﹐你把她帶到 了樺詩莊園﹐這掀起了軒然大波﹐只有你的公爵夫人才可能住在你的房間里面﹐斯波蘭 達在這兒的出現表明你情願與一個平民的蕩婦生活在一起﹐而不願正兒八經地娶一個你 自己階級中的一位姑娘﹗” 喬蒂安氣憤得臉都發青了﹐他抓住埃米爾的衣領﹐“她不是一個平民的蕩婦﹐我說 清楚了嗎﹖” “什麼﹖噢﹐行行好﹐喬蒂安﹐我知道她不是一個平民的蕩婦﹗我只是在重復人們 所說的話而已﹗” 喬蒂安松開他表兄的衣領﹐“這些是怎麼發生的﹖是誰最先散布這樣可惡的謠言的 ﹖” 埃米爾直視著喬蒂安的眼睛﹐“斯波蘭達﹐她告訴牧師說她到這兒來是為了給予你 快樂﹐蘊含在任何事物之中的快樂﹐說這話的時候她正一絲不掛著。昨天下午﹐她在你 的馬車道上遇見了珀西瓦爾?布拉克特﹐她告訴他說她要睡到你的臥室里去並且要使你 快樂﹐這次小小的相遇發生的時候﹐除了你的衣袍之外﹐她什麼也沒穿。” 喬蒂安又抓住了埃米爾的手臂﹐“埃米爾﹐你是不能理解的﹐她所說的她渴望給予 的快樂--” “渴望是個關鍵的詞。” “聽我說﹗她不斷地說她要使我快樂﹐當她說要給我快樂的時候﹐她僅僅只是意味 著那些。快樂﹐那樸素又簡單﹐不是床上的那種。 她對於做愛一無所知﹐對於這些沒有任何念頭--” “噢﹐繼續說﹐喬蒂安。她真的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昨天﹐她竟然認為快樂來自於我的大腿﹗” “你的大腿﹐我明白了。喬蒂安﹐快松手﹐否則你要將它拗成兩段了。” “我是想要解釋……她貼著我的腿﹐而我--”喬蒂安放下了埃米爾的手臂﹐又抓著 了他的肩膀﹐“那不是結局﹐埃米爾﹐風言風語所說的斯波蘭達是--” “那是完全的令人作嘔的猥褻﹐但我想知道的是﹐你將對此怎麼辦﹖” “怎麼辦﹖”喬蒂安看著緊閉著的臥室門﹐拼命地想平靜自己。他閉了一會兒眼睛 ﹐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看著埃米爾。“我什麼也不做﹐”他答道﹐聲音平穩而冷淡 ﹐“風言風語會自行消失的﹐就像所有的謠傳那樣。” “你們稱斯波蘭達為你的農民妓女﹐喬蒂安﹐我不懷疑她是純潔天真的﹐正如你所 說的那樣﹐但是你的名聲害苦她了--” “我才不該管別人怎麼說呢--” “想一想斯波蘭達吧﹐她名譽掃地。如果你繼續把她留在這兒﹐閒言碎語會在成群 的人以及那些大人先生們之間越傳越兇。如果你把她送走﹐她會在底層人中間成為沒有 親人的可憐人﹐盡管她很漂亮﹐但是沒有一個男人會看她第二眼﹐你這該死的﹐你是知 道這些的。” 喬蒂安走下大廳﹐然後又走回來。見鬼﹐現在﹐他該怎麼辦﹖“娶她﹐喬蒂安。” 喬蒂安盯著他的表兄看﹐就好像他的臉上長著第二只鼻子似的﹐“娶她﹖你是不是失去 理智了﹖她不是那種女人--” “你對女人的認識現在一點也不管用了﹐斯波蘭達處境很不好﹐你必須得--” “她的天真無邪使得她仍然保持著完整的處女之軀﹐因此﹐我沒必要--” “事實是﹐在這種情形下﹐沒有其它什麼辦法﹐結果才是每個人所能相信的東西﹐ 而人們總是相信最壞的結果。如果她的家人聽到了這些謠傳﹐那會怎麼樣﹖你可以肯定 他們不會輕輕松松地接受這些的﹐他們會要求婚姻﹐如果你不答應﹐他們完全不理由將 你帶上法庭。 ” “她已經是三十二歲的人了﹐她的年齡解除了我--” “她的年齡與這又有什麼關系呢﹖一位未結婚的姑娘應該保持她的處女性和名譽﹐ 這與年齡又有什麼相干。她的親屬聽到了這些閒言碎語﹐他們肯定會像一只嗜血的狼那 樣攫住你﹐他們會堅持要你娶斯波蘭達為公爵夫人﹐他們將--” “但是我沒有碰她--” “但是你自己不是已經說了嗎﹐你已經玷污了她的榮譽﹐雖然不是直接的。” 喬蒂安沒有注意聽埃米爾所說的放奉承大步走過走廊﹐在牆角轉彎﹐然後直上那寬 大的樓梯。忘記喝茶和咖啡了﹐他挺氣憤﹐現在他特別需要的是一大瓶烈性酒﹐正好他 的辦公室里有一瓶。 “該死﹐喬蒂安﹐”埃米爾咒罵著﹐“你不能留下斯波蘭達一個人單獨地處理這件 事﹗她--” “我並沒有意思要留下她一個人處理這可惡的事﹐我恐怕她會使它變得一團糟。” “那麼﹐你將怎麼辦﹖” “再明顯不過了﹐她不能再呆在這兒了﹐要是你沒有燒掉那個我寫給施魯斯伯里牧 師的紙條的話--” “在你寫那張紙條之前﹐斯波蘭達就對牧師說了那句話﹐那牧師早就在傳揚閒話了 --” “在鄉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安置她呢--” “如果斯波蘭達不願意去你為她挑選的安置她的地方的話﹐那怎麼辦﹖”埃米爾問 ﹐跟隨著喬蒂安走上寬大的樓梯。“恐怕在這件事上她沒什麼可選擇的。” “你很像是她的曾經丟失了的一位唯一的朋友﹐閒話就是這麼說的。如果你的一位 唯一的朋友將你留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你會怎麼樣﹖” “我不是她的朋友。” 埃米爾抓住了喬蒂安的手臂﹐強迫他停下來﹐“你將對她怎麼辦﹖” “我們只是認識而已﹐別無其他。” “甚至現在她還一絲不掛地躺在你的床上﹐我想說你們兩個人不僅僅是認識而已吧 。而你如此迅速地否認與她有過關系﹐這很顯然表明她對你來說有過什麼事兒。但你太 頑固了﹐不願意承認。是不是你害怕承認你的感情﹐喬蒂安﹖感情是很脆弱的﹐是不是 這樣﹖” 喬蒂安一甩手臂﹐掙脫了埃米爾﹐繼續上樓梯。“我會做對斯波蘭達有益的事的﹐ 我決定了﹐她可以在我這兒停留﹐我的話完了。” “我毫不懷疑﹐你最終的決定對斯波蘭達是有益的﹐對你也是極方便的。你是一個 卑賤的人﹐該死的你。” 喬蒂安僵直地愣在那兒﹐沒有回答。他上了最高一級樓梯﹐又往下走。 僅僅是一剎那﹐他意識到他的下樓梯是個錯誤。 霍爾登太太和布里蒂太太站在大理石的門廳里﹐邊上站著驚慌失措的厄爾姆斯特德 ﹐三個人立刻發現了喬蒂安。“爵爺﹐”厄爾姆斯特德說﹐朝上望著他的主人﹐“霍爾 登太太光臨--” “我很抱歉打擾了你午間的休息﹐”麥屈特?霍爾登申明說﹐注意地看著公爵的休 閒長袍﹐“我來是為了邀請你參加我將在下周二舉行的家庭宴會。” “我是奉霍爾登太太之命陪同她一起來的。”雷吉娜?布里蒂加上一句。 埃米爾在喬蒂安身後走來走去﹐然後低聲說﹕“這兩個吵吵嚷嚷的婆娘只想出了家 庭宴會的招兒﹐喬蒂安﹐她們到這兒來是為了親眼目睹斯波蘭達。” 喬蒂安完全明白這兩位老太太的即興來訪的原因﹐他系緊腰帶﹐丟下一個故意設計 好的眼神﹐以此恫嚇這兩位饒舌婦。 他成功了﹐這兩位老太太都退向門邊。 但是她們很快停住了﹐因為此時正有一個小小的聲音穿過門廳。 “主爺﹐”斯波蘭達說﹐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站在最高一級樓梯上﹐“你把我的 那片緞子衣袍穿走了。” “呵﹐天哪﹐”埃米爾嘀咕著﹐“喬蒂安﹐她赤身裸體著呀。” 喬蒂安沒有抬頭看斯波蘭達﹐確實﹐他那時正把目光固定在那兩面三刀位丫在門達 的婦人身上。 他在她們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束毫無錯誤的純然滿足的光﹐在那顫動的嘴唇上彎曲地 表示著惡意的微笑。 他們稱斯波蘭達為你的農民妓女﹐喬蒂安。 憤怒使得喬蒂安咬緊了牙關﹐甚至現在﹐這兩位忙忙叨叨的老婦還在想著那些加給 斯波蘭達的惡毒頭銜。 斯波蘭達﹐她的純潔只有新生嬰兒才可與之媲美。 “你們已經得到了這次光臨所想得到的東西了﹐是不是﹖”他朝下望著這兩位婦人 ﹐“她在那兒﹐站在樓梯頂上﹐仔細看看她吧﹐記住每一個細節﹐這樣你們就可以精確 地描繪她了。” 麥屈特?霍爾登雙眼從公爵射向一絲不掛的姑娘﹐挑起一條灰色的眉毛﹐“我想我 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在浪費寶貴的時光﹐不要爭吵了﹐霍爾登太太﹐”喬蒂安冷笑著說﹐“你們有 足夠的謠言可以去傳播了﹐是不是﹖你們有這樣重大的使命要去完成﹐我建議你們可以 上路了﹐就是在現在。” 她們慢吞吞地走了。 喬蒂安兩眼緊盯著房門﹐他太氣憤了﹐都說不出話了。 但是腦袋中有聲音在大叫。 不管你將我送到哪里﹐主爺﹐我都不會在那兒呆的﹐我會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這兒 。 那蠢驢稱斯波蘭達為未開化的小丫頭。 我毫不懷疑﹐你最終的決定對斯波蘭達是有益的﹐對你也是極方便的。 這聲音像一串子彈射穿了喬蒂安的腦袋﹐他感覺自己的拳頭打到牆上被打碎了。 與此同時﹐他將埃米爾拉到他那一級樓梯上﹐面對著埃米爾﹐“埃米爾﹐”他輕聲 地說﹐聲音中充滿著痛苦﹐“將牧師帶到這兒來。 ” 埃米爾點了點頭﹐微笑著﹐喬蒂安想要面對“比你更純潔”的施魯斯伯里牧師了﹗ “我也將珀西瓦爾帶到這兒來”﹐他說﹐他實在很向往看見他們表兄嚴厲斥責造成這麼 大麻煩的這兩個人的情景。 “日後我再處理珀西瓦爾。” “但是--”去把施魯斯伯里牧師帶到這兒來﹐不管欠在什麼地方找到他﹐我只是想 叫你立刻把他從躲藏著的什麼陰暗角落里拽到這兒來。” 埃米爾下樓梯﹐但是又停住了﹐一個突然的念頭閃過﹐施魯斯伯里牧師……已經發 生了這些事﹐喬蒂安一定不會仍然堅持要將斯波蘭達送到施魯斯伯里夫婦那兒去的﹗“ 喬蒂安﹐你要叫牧師來是為了什麼﹖” “他是撒播謠言種子的第一人﹐現在他可以該死地將它收場了。” “你是不是說你要他否認他的謠傳﹖” “太晚了。” “那麼﹐你要他做什麼呢﹖” 喬蒂安朝上望著站在樓梯上的斯波蘭達。 她正對著他露齒而笑。他所回報的那個表情可以使海水枯干。 “喬蒂安﹖”埃米爾加重了語氣﹐“你要我對施魯斯伯里牧師說什麼呢﹖” 喬蒂安呆呆地﹐他從斯波蘭達那兒回轉過來﹐“告訴他﹐有一個婚禮要他主持﹐我 想要在夜晚來臨之前舉行。”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喬蒂安的心情就像他身上所穿的禮服一樣黑﹐他站在床邊﹐打開一個大大的木盒子 ﹐這是他剛才讓僕人拿來的﹐他將里面的東西傾倒到床褥上。 屋里的燈光以及爐火的亮光照在一堆無介的寶石之上﹐數百年來﹐這些寶石﹐為安 伯維爾家庭的女士們所擁有。喬蒂安明白﹐他得在結婚典禮上給斯波蘭達一個戒指﹐所 以他收回了他所見到的第一枚戒指﹐那枚戒指有一圈樸素的銀邊﹐中間有一顆小小的珍 珠。 另一枚戒指引起了他的注意﹐堅硬的黃金底座上有三排紫水晶﹐他拿起它﹐淡紫色 的水晶閃著多麼燦爛的光輝﹐然後他將它與那個有著珍珠銀邊的戒指做比較。 它們在制作上有什麼不同呢﹖他問自己。實際上﹐戴上斯波蘭達手指的﹐只要不是 由那該死的馬靴上的釘子做成的就可以了。他將一枚戒指裝進口袋﹐下樓了。 曾經有一次他走進這間繪畫室﹐感覺在參加葬禮﹐好像有成千柱蠟燭點燃著﹐房間 里到處泛濫著從暖房里拿來的鮮花﹐甚至房間周圍也布滿了憂郁﹐還有悲哀的心情﹐唯 一缺少的一口棺材。 雖然這房間感覺並且看上去很陰暗﹐但是它符合喬蒂安的心境。僅僅再過一小會兒 ﹐他就要娶斯波蘭達了﹐一位他幾乎不了解的姑娘﹐他不能否認她的可愛﹐他也不能趕 走她天生的甜美﹐但是她的古怪看來並不適合於他。 事實是﹐他並不一定得娶她。 “我非常高興能幫助你安排這個緊急的儀式﹐爵爺。”施魯斯伯里牧師大聲說道﹐ 胸前手持祈禱書。“平常的話﹐我會堅持要發布公告﹐並且遵守另外一些習慣的程序﹐ 但這一次是特殊情況。” 喬蒂安不作聲。 “你做得很對﹐爵爺。”牧師繼續說﹐“這婚禮不僅將你從你所犯下的罪惡之捆綁 當中解放出來﹐而且可以有效地阻止那些嚼舌﹐我……你……” 牧師看見公爵眼中有雷電似的表情﹐他的聲音飄忽得很遠﹐喬蒂安那堅硬的銀色目 光就像釘子、小刀、弓箭以及其它一切存在的尖利的致命工具那樣﹐將牧師釘死在牆上 的十字架上。 “我建議﹐牧師。”喬蒂安說﹐“當你今天晚上做禱告的時候﹐你該為你那黑暗的 靈魂祈禱。” 施魯斯伯里牧師在他不得不回答的當口﹐弗勞利太太快速地走進了屋子﹐這幫了他 的大忙﹐弗勞利太太盡她的胖腿所能夠承受的速度飛奔進屋﹐“爵爺。”她擦著褲子﹐ “斯波蘭達小姐現在正和泰特先生下樓﹐但是我想我得警告你她拒絕穿從麥倫克勞富特 女裁縫那兒送來的禮服﹐禮服上的花邊沒能得到她的認可﹐尊敬的主人﹐我已經盡力了 ﹐但是這怎麼也不能說服她把衣服穿上。” “她現在沒有不穿衣服吧﹐是嗎﹖”喬蒂安問﹐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問題不該提。 弗勞利太太尷尬得雙頰火燙﹐“不﹐爵爺﹐但她……嗯﹐她……” “她現在還穿著那件紫羅蘭色的衣袍嗎﹖” 女管家捏著兩手﹐“噢﹐爵爺﹐她是想穿那件紫羅蘭色的衣袍﹐但是我恐怕那衣服 太休閒了﹐你是知道的﹐她已經穿了差不多有兩天了﹐我讓泰西將它拿給洗衣工了--” “她現在穿著什麼﹖”喬蒂安命令式地問。 弗勞利太太用不著回答﹐在那一當口﹐埃米爾將斯波蘭達領進了房間。喬蒂安簡直 不能相信他所見到的。 斯波蘭達穿著一件他的白色真絲襯衫﹐其它什麼也沒穿。她長得挺高﹐衣服的下擺 只到大腿根的當中﹐這樣就露出了她那長長的、苗條的大腿﹐襯衫下面她什麼也沒穿。 該死﹐這不就等於什麼也不穿嗎﹗“弗勞利太太。”他焦急地低聲說﹐“難道不能 勸勸她﹐至少得在襯衫底下穿上些東西﹖” 弗勞利太太搖了搖頭﹐“我們試了﹐爵爺﹐但是她……斯波蘭達小姐是位我所見過 的最固執的年輕姑娘﹐她一旦決定了﹐就不可能不做。” 喬蒂安朝牧師看去﹐他看見牧師的視線正好與斯波蘭達的胸部齊平﹐三名男僕人站 在房間的背面﹐他們盯著斯波蘭達的臀部看﹐埃米爾﹐那該死的從地獄剛回來的人﹐這 麼靠近地站在斯波蘭達的身邊﹐看上去他們兩人如膠似漆。確實﹐他們每下一級樓梯﹐ 斯波蘭達的胸部就輕輕擦過埃米爾的手臂。 厄爾姆斯特德是這個房間中唯一不在意的男人--從某方面來說--不沉迷於她的魅力 。這位男管家正忙著將一只公雞從桌子底下哄出去。 喬蒂安也在花雙倍的力氣趕這只公雞﹐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只公雞要在他們婚禮上 干什麼﹖“不要這麼容易發怒﹐喬蒂安。”埃米爾走到了喬蒂安跟前﹐他這麼說﹐“依 我看﹐斯波蘭達的衣袍弄臟了﹐從女裁縫那兒拿來的衣服--” “離她遠點。”喬蒂安命令道﹐將斯波蘭達的手從埃米爾的臂彎中抽出來。 “主爺﹐”斯波蘭達喃喃而語﹐溫柔地﹐她親吻了喬蒂安的肩膀。昨天夜晚她偷偷 溜進他的臥室睡在他身邊是多麼正確呀﹗她開始給予他快樂了﹐最後﹐她已經真正地吸 引住他了﹐這份情感的証明就是他即將娶她為妻。 她不能再隱藏她的身份﹐婚禮會將她從保持出生秘密的境況中解放出來。首先的一 條是﹐過一小會兒﹐喬蒂安將成為她的丈夫﹐這樣﹐他就有充分的權力知道他娶了一位 小仙子。 她不知道將怎樣對他說。 “主爺﹐我是一個精靈﹐”她可以這麼說。 或者……“主爺﹐你屋里的床十分好﹐但是我更喜歡在藍鈴的中間午睡。” 或者……“斯波蘭達﹗”喬蒂安向她噓了一下。 喬蒂安的這一聲將斯波蘭達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她這才意識到喬蒂安在對她說話﹐ 但是她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你穿著我的襯衫。”喬蒂安說﹐從上往下對著她的頭頂說話。 “嗯﹐我是穿著你的襯衫。”她將自己的臉頰搓著他的肩膀﹐同時將一大束黃色水 仙移開﹐免得那些嬌嫩的花被壓著了。“這特別柔軟﹐你的襯衫﹐每一處都像緞子一樣 柔軟﹐你是知道的﹐那位善意的太太帶來的裙子﹐上面有些很硬的東西﹐那會使我起疹 子的。那是一片面性漂亮的粉色﹐那裙子﹐但是我不能忍受那很硬的東西--” “那是花邊。”弗勞利太太說話了。喬蒂安開始脫上衣。 “我不要穿你的衣服﹐主爺。”斯波蘭達柔聲地告訴他﹐但是很堅定。“這是我婚 禮的日子﹐我要穿這件漂亮的襯衫。 ” “斯波蘭達--” “不要發火。”最後﹐斯波蘭達從他肩上抬起頭﹐朝上望著他。喬蒂安被他自己婚 禮的全然的亂糟糟弄得很憤怒﹐繼而有受挫的感覺﹐然後是手足無措﹐她的美麗偷走了 他每一個思緒。他參加過無數次婚禮﹐曾經看見無數的新娘穿著無數的結婚禮服。 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比斯波蘭達更加豪華燦爛的新娘﹐現在﹐婚禮的用品﹐諸如綢 緞、珍珠、花邊﹐亦或是天鵝絨可以突出她的可愛﹐就像這件襯衫那樣。 滿面春風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夠描繪她的詞匯。 她的親切……她的溫暖和美麗……她的令人陶醉的野花香氣……喬蒂安被欲望折磨 得快要哼哼出來了。 “喬蒂安﹐控制住你自己﹐男人。”埃米爾耳語道﹐用力地推著他的表兄﹐“過後 有的是時間﹐第一件事是你必須集中精力將她娶上。” 急速地﹐喬蒂安從斯波蘭達身邊移開﹐轉過身﹐面對著牧師﹐“誓約。”他急速地 說。 施魯斯伯里牧師將目光從斯波蘭達光光的大腿上移開﹐面無表情地看著公爵。“誓 約﹖噢﹐爵爺﹐我必須從頭主持整個的儀式--” “我們會說出我們的誓約的﹐然後按照去做的。” 施魯斯伯里牧師快速地點頭﹐斯波蘭達覺得他的頭快要從頭頸上掉下來滾落到地板 上似的﹐“我要先說我的誓約﹐”她說﹐轉身看著喬蒂安﹐臉朝上對著他微笑﹐“我發 誓--” “斯波蘭達。”喬蒂安打斷了她﹐有一只嗡嗡叫的昆蟲圍著他飛來飛去﹐他伸手趕 它﹐“你就說施魯斯伯里牧師給你的誓約。” “但是他不知道我想要對你說的誓約。” “他告訴你什麼樣的誓約﹐你就說什麼樣的誓約。” “我不喜歡這樣的事情﹐我有我自己要說的誓約。” 喬蒂安沒有立刻回答﹔他正忙著趕那只一直繞著他不斷地在他臉旁嗡嗡作響的昆蟲 。 “我發誓﹐主爺。”斯波蘭達開始說﹐“每天夜晚睡在你的床上﹐在那兒﹐我將給 予你我昨晚上曾經給予你的那樣的快樂。我將--” 馬上﹐喬蒂安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噢﹐天哪﹗”施魯斯伯里牧師大聲避了起來﹐然後他又仔細地研究起斯波蘭達的 大腿。 “可以去婚禮了。”喬蒂安對眾人發布說﹐他的手仍然按在斯波蘭達的嘴巴上。“ 還有你。”他朝下低聲地對這位他即將婚娶的奇異的女子說﹐“重復牧師所說的每一個 詞﹐你理解了嗎﹖” 她點點頭。 他將手從她的嘴巴上拿走。 “我理解了﹐主爺﹐但是我不會這樣做的﹐他不可能將我要對你做的起誓放在我的 嘴唇上﹐因為他不可能知道我想對你做的起誓--” “斯波蘭達。”喬蒂安打斷了她﹐“有一些特殊的誓約你必須說﹐而且在法律上你 --真見鬼﹐你們得把這只蟲子趕走﹗”他的兩只手在臉部周圍來回地揮動﹐他想把這只 嗡嗡叫的臭蟲抓住。 這時斯波蘭達看了一眼那只昆蟲﹐這是一只大黃蜂﹐它的觸角伸在外面准備咬人。 這不僅僅是只黃蜂。 這是哈莫妮﹐喬蒂安正要把她給打死。“不﹐不要打她﹗天哪﹐你是要殺死她呀﹗ ” 斯波蘭達在喬蒂安的胸部推了一下﹐喬蒂安沒有防備﹐雖然她很輕盈﹐但是她使出 全身的力氣朝著他身後的一個腳凳猛推了一下。 “喬蒂安﹗”埃米爾看見表兄摔到了凳子上﹐大叫了起來。 喬蒂安的後背平展地落在腳凳上﹐這時他仍然想控制好呼吸﹐並且搞懂到底他是怎 麼了﹐剛才是那只黃蜂伸出了可惡的觸角正好叮在他地鼻子尖上。 “真見鬼﹗” “噢﹐主爺﹗”斯波蘭達扔下花束﹐沖向他的身邊﹐跪在他的肩膀的邊上﹐“她傷 害你了嗎﹖” “她﹖” “哈莫妮﹗” “見鬼誰是哈莫妮﹖” “她咬你了﹐是不是﹖” “她叮了我﹗” 埃米爾走過去攙起他的表兄﹐“還討厭的摔了一交﹐大小子﹐還有這討厭的叮咬﹐ ”他加上一句﹐看著喬蒂安鼻子上鼓起的一塊紅腫。 “你羞死人了﹗”斯波蘭達對著哈莫妮大叫﹐她熟練地兜起手掌對著這只黃蜂﹐然 後﹐她將她的這位惡作劇的妹妹放進了真絲襯衫的口袋里。 哈莫妮很快就消失了﹐只是在斯波蘭達的口袋里留下了一些閃爍的光亮。 “你把黃蜂放進了你的口袋﹖”埃米爾說著﹐皺起了眉頭。 “是的﹐是這樣的﹐埃米爾﹐她是個淘氣鬼。” 埃米爾笑了﹐在過去的每一刻中他都感覺他是在與一位怪誕的姑娘在一起。 “我們可以結婚了嗎﹐主爺﹖”斯波蘭達問道。 喬蒂安握起她的手﹐“你為什麼推我﹖” 埃米爾又大笑了起來﹐“行行好﹐喬蒂安﹐你剛才正要將哈莫妮黃蜂給打死﹗斯波 蘭達不推你那還能干什麼呢﹖” “請別介意。”喬蒂安又一次面對牧師說﹐“五秒鐘﹐”他怒氣沖沖﹐“你只能有 五秒鐘將我們給結合了﹐不能超過一秒鐘。” “等一等﹗”弗勞利太太大叫起來﹐“斯波蘭達小姐沒有拿她的花﹗”飛快地﹐女 管家將那束花從地上拾起來﹐但是當她要將花束遞到斯波蘭達手上的時候﹐她突然皺起 了眉頭﹐“絹絲”﹐她小聲嘀咕﹐“水仙花……我親眼看見她從花瓶中取出來的﹐絹絲 。” “是的﹐是的﹐它們是絹絲做的。”喬蒂安快速地說話﹐“把花給她﹐這樣我們就 可以進行我們這笑話連篇的婚禮了。 ” “但是……但是……但是﹐爵爺﹐它們現在不是絹絲做的了﹐不再是了﹐它們不是 了﹗它們是……它們是……真的﹗” 弗勞利太太的膝蓋軟了下來﹐她的腿就要扭彎地落到地上﹐喬蒂安立刻反應了過來 ﹐將這位胖婦人接進他的臂中﹐他的手臂支撐著女管家的重量﹐將她放到邊上的沙發上 ﹐慢慢地將她躺平。 “這位昏厥的婦人是証婚人之一。”牧師提醒喬蒂安﹐“我已經將她的名字寫在婚 禮的公文中了。” “這兒還有許多其他的証婚人﹐你可以將他們的名字代替弗勞利太太寫上公文之中 。”喬蒂安說﹐他的目光投向厄爾姆斯特德和另外三位仍然站在屋子背面的僕人。 上帝﹐他現在就能讀到報紙的頭條會這樣寫﹕喬蒂安?特里尼特?安伯維爾﹐樺詩 莊園的第十二位公爵﹐與斯波蘭達結婚。新娘身著一件真絲襯衫﹐口袋里裝著一只黃蜂 。婚禮的証婚人是莊園的男管家、三名男僕人和一只公雞。 “我還在這兒呢﹐我可以當証婚人﹐”埃米爾說﹐他能讀出喬蒂安飄忽的思緒﹐“ 我們可以使你結婚了吧﹐可以了嗎﹖” “你宣布我們可以結為夫妻就可以了。”喬蒂安對牧師說。 “但是﹐爵爺﹐我得遵守這儀式的--” “斯波蘭達﹐你願意我做你的丈夫嗎﹖”喬蒂安命令式地頭號。 “什麼﹖噢﹐是的﹐主爺﹗我願意你做我的丈夫﹗” “無論是疾病還是健康﹖” 她張大了嘴﹐“你生病了嗎﹖如果你病了﹐你得告訴我﹐我可以馬上醫治--” “不﹐我沒有生病﹗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生病了你是否仍然還做我的妻子﹗” “但是﹐為什麼你生病了我不會做你的妻子呢﹐主爺﹖那時﹐你會比平時更需要我 ﹐是不是﹖”她的回答融化了他臉上的一個皺眉的表情。 “我願意你做我的丈夫。”斯波蘭達繼續柔軟地回答﹐刀子的微笑漾入喬蒂安那好 看的銀色眼睛之中。“我渴望你成為我的﹐我會盡力饋贈你歡笑和快樂﹐在我與你在一 起的每一天。我將在你的房間里放滿鮮花﹐主爺﹐你所渴望的藍色、紅色或者綠色﹐都 會變成藍色、紅色或綠色。你的祈願……只要你告訴我你的祈願是什麼﹐我都將答應它 們。作為回報﹐我只是要求一個你的孩子﹐你將給我一個孩子嗎﹐主爺﹖”她的請求抵 達了他的內心深處﹐並且緊緊抓住了他的心。他將供給她精致的服裝、寶石和驚人的環 球旅行﹐但是她拒絕了所有這一切﹐讓他去猜想到底她想要什麼。 現在﹐她對他提出了請求。 一個孩子。她想要他的孩子。 “喬蒂安﹐”埃米爾推了他一下﹐“說‘我願意’和‘我將去做’。” “我願意並且我將去做。”喬蒂安及時地反應了過來。 “什麼時候﹖”斯波蘭達問。 “什麼時候﹖”喬蒂安重復了一遍﹐“什麼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你將給我一個孩子﹖” “我……”他朝下倚向她﹐對著她的耳朵耳語道﹐“斯波蘭達﹐現在不是討論這個 問題的時候。” “噢﹖那麼﹐我們什麼時候討論﹖” “今天夜里﹐”他耳語道。 “爵爺﹖”牧師提醒他﹐“現在該是你說誓約了。” “你願意我做你的妻子嗎﹐主爺﹖”斯波蘭達問。 “無論是疾病還是健康﹖”埃米爾加上一句﹐他完全沉浸在這亂糟糟的婚禮之中。 “無論是富貴還是貧窮﹖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傷﹐無論是討厭的日 子還是平和的日子﹐與豬、驢子、公雞和黃蜂﹐永永遠遠在一起﹐阿門﹖” 喬蒂安點頭表示同意。 “宣布結婚吧﹐”埃米爾對施魯斯伯里牧師說﹐“快點﹗” 牧師搖了搖頭﹐“婚姻是莊嚴神聖的行為﹐泰特先生﹐神聖的結合不能輕而易舉地 進入﹐必須是愛情。兩個人的生活結合成一個整體了﹗”他宣布道﹐將雙手在空中高高 地舉起﹐“爵爺和斯波蘭達小姐必須發誓說永遠互相忠誠﹐只有這樣﹐我才能宣布他們 兩人結為夫妻。”施魯斯伯里牧師出人意料的打斷﹐使得喬蒂安的目光集中在斯波蘭達 的身上。 這婚禮已經很像一場滑稽戲了﹐他不能使它這樣下去﹐他得許諾永遠愛斯波蘭達。 他並沒有想過要愛她。 還有﹐她所要求他給予她的孩子……是的﹐她應該要他的孩子﹗她的作為公爵夫人 的職責就是要為他生下繼承人嘛﹗想一想吧﹐她所要求的要一個孩子的請求﹐他以後對 這個請求的所有感情﹐是她強迫他給予的﹗這該死的姑娘怎麼讓他感受到如此愚蠢的情 感。 他再不能讓她這麼做了。 “牧師﹐”他熱情地耳語道﹐移近這位傳道人﹐使得旁人聽不見他所說的話。“我 是不是告訴你了﹐這個婚禮與愛情無關﹐你的饒舌是我今天晚上站在你面前的原因之一 ﹐如果你否決我們之間的事﹐上帝會置你於死地的。現在﹐我建議你可以毫不拖延地為 婚禮做最後的宣布了﹐如果你不同意﹐那你就趕快去找另一個教堂工作吧﹐樺詩莊園教 區會有一名新的--更稱職的--牧師。” 施魯斯伯里牧師手中的祈禱書掉到了地上﹐“你不能--” “我保証我能夠這麼做。” 公爵眼中閃耀著的堅定使牧師知道了喬蒂安的力量﹐他明白如果爵爺想要換掉他﹐ 他會迅速地、有效地、毫不遲疑地完成這件事﹐“佩戴戒指﹐”他咕咕噥噥。 喬蒂安將手滑進了口袋﹐取出了戒指。 “紫水晶﹐”埃米爾說﹐非常羨慕這個美麗的戒指﹐“正好是斯波蘭達眼睛的顏色 ﹐你想得多周到呀﹐大小子。” 喬蒂安看著戒指﹐然後又注視著斯波蘭達的眼睛。埃米爾是對的﹐斯波蘭達的眼睛 與閃爍的紫水晶是一樣的﹐都是一片紫羅蘭色。 他在選定戒指的時候﹐是不是想到了斯波蘭達的眼睛﹖他的這個心理上的提問又一 次要使他發瘋﹐很快﹐他將戒指推上斯波蘭達的手指﹐然後看著牧師。 “現在我宣布你們倆結為夫妻﹗“施魯斯伯里牧師的聲音隆隆作響。 “祝賀你們﹗”埃米爾大叫起來﹐他迅速地在喬蒂安的背上拍了一下﹐然後轉向斯 波蘭達﹐握著她的手﹐他親吻他們倆。“你幸福得滿面發光﹐斯波蘭達。” “是的﹐我確是滿面發光﹐埃米爾﹐因為我不記得我有這麼高興過。” “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他對她說﹐“我想讓你知道﹐如果我能為你做什麼……只 要你需要﹐你只管告訴我。我將很高興去做--” “我肯定你會的。”喬蒂安怒氣沖沖﹐將斯波蘭達的手從埃米爾的緊握中移開。 埃米爾笑了﹐“才結婚了一分鐘﹐就已經顯示出了一個妒嫉的絕對占有的丈夫的樣 子了﹐嘿﹐喬蒂安﹗” 埃米爾的觀察激怒了喬蒂安﹐他甩開斯波蘭達的手﹐轉身走向門邊。 “爵爺﹐”牧師說﹐“你還沒有親吻你的公爵夫人呢。” “對了﹐”埃米爾大聲說﹐仍然笑嘻嘻的﹐“親吻她﹐喬蒂安。” 注意到屋子里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喬蒂安面向著斯波蘭達。 斯波蘭達開朗地笑著﹐她仰起臉﹐嘴唇微微分開﹐准備著讓喬蒂安來吻她。 喬蒂安彎下身﹐只是碰了一下她的前額。 好了﹐他想﹐她擁有了他的吻、他的戒指以及他的姓氏。 他都做了。 他轉過身走出了屋子。 “你找到他了嗎﹐泰特先生﹖”弗勞利太太問埃米爾﹐這時埃米爾剛剛回到府邸。 埃米爾站在進門的過道里﹐脫下外衣﹐遞給厄爾姆斯特德﹐“沒有﹐外面太黑了﹐ 看不清楚﹐赫伯金斯說他牽走了馬納斯﹐騎著馬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之外。” 弗勞利太太直視著埃米爾的眼睛﹐她覺得她可以和他說說她的想法而不用害怕報復 。確實﹐埃米爾鼓勵樺詩莊園的僕人們對他坦白心懷並且誠實。“已經有三個小時了﹐ 爵爺甚至都沒有和他的新娘一起切蛋糕﹐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蛋糕呀﹐泰特先生。你只要 稍微留神一下卡尼太太做成的這個精巧的藝術品﹐你就會認為安伯維爾先生至少應該吃 上一口 以表示他的欣賞。還有﹐斯波蘭達小姐--我是說我們尊貴的夫人怎麼辦﹖那可憐的 寶貝﹐她現在已經上樓回她的房間了﹐孤獨一人﹐而這是她的新婚之夜﹗噢﹐可憐的小 東西。” “她看上去很悲傷﹐是不是﹖”厄爾姆斯特德問﹐朝上望著寬大的樓梯﹐“爵爺大 步走出圖書室的時候﹐她眼中那漂亮的閃光消失了﹐爵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因為他是個無賴﹐該死的他﹐埃米爾無聲地回答。“我會去和斯波蘭達說說話的﹐ 不管怎麼樣﹐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也許能解釋……”他停住了。該怎樣真實地解釋喬蒂 安?安伯維爾呢﹖他這人就像一個錯綜復雜的謎﹐他不管別人怎樣努力想適應他﹐他總 是不與人相適應。這下﹐為了斯波蘭達的緣故他得努力去解釋﹐“我會去與她說說話的 。 ”他又說了一遍。 “我會讓泰西送去一些水果和奶油的。”弗勞利太太說。 埃米爾點點頭﹐走過去准備上樓梯﹐“噢﹐弗勞利太太﹐你能解釋斯波蘭達的那束 絹絲花的謎嗎﹖” 弗勞利太太咬著下嘴唇﹐咬了一會兒﹐“泰特先生﹐我能得出的唯一解釋就是有人 將絹絲水仙花換成了真的水仙花﹐但又一想﹐水仙花並不開在十一月份﹐不過--好了﹐ 也許是哪位園丁在暖房或者是綠屋子里培育了這束水仙花﹐只能這麼解釋了﹐你不同意 嗎﹖至少﹐絹絲花總不會被魔力驅動自己變成真花的吧。” “不﹐不會的。”埃米爾很同意﹐然後開始上這彎曲的樓梯。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埃米爾﹖”斯波蘭達低聲喚。 埃米爾用手背擦擦眼睛﹐判斷著眼前所見。他太累了。因在可惡的鄉間四處尋找喬 蒂安而筋疲力盡。 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所看到的環繞斯波蘭達的銀色光線已經消遁。“埃米爾﹖” 斯波蘭達再次喚他。 “對不起。我想我看見……沒留意。我願意跟你說話﹐但如果跟我在客廳里比在你 房間里你感到更舒適的話﹐我們可以下樓去。 ” 她把頭向肩上一歪。“你委像爵爺。他同樣不認為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在臥室里是 合乎禮節的。但他沒告訴我究竟為什麼﹐所以我仍然不敢肯定。我做那麼大努力去理解 他﹐但我沒能。請關上門﹐埃米爾﹐因為爵爺的貓正在潛行。早些時候我看見它了﹐在 樓外一處陰影里躺著等候。如果爵爺擁有一只蛇或一只母雞﹐而不是一只貓﹐生活在這 里會容易得多。你能告訴我﹐我做了什麼使爵爺突然離開家嗎﹖” 埃米爾轉動腦筋﹐一邊打開了門。“斯波蘭達﹐”他溫文爾雅地說﹐“在發現你三 天之後娶你不是喬蒂安的意圖。” 她點頭。“他別無選擇。” “那麼你懂了。” “我懂。他被我迷住了﹐埃米爾。娶我是他惟一能做的事。” 埃米爾只能付之一笑。斯波蘭達是對的。喬蒂安被她迷住了。但是埃米爾知道他表 兄寧願手持牙簽與獅子搏斗﹐也不願著魔於女人。 “埃米爾﹐你記得施魯斯伯里牧師在我婚禮上講的所有那些事嗎﹖” “施魯斯伯里牧師說了大量的內容﹐斯波蘭達﹐這男人有一張大嘴﹐而且幾乎不閒 著。除了撥弄是非……你應當聽聽他的教堂布道。這男人愛聽他自已講﹐如果他的胃不 咕咕亂叫﹐最終不把他轟出去﹐那麼他可能整天地長篇大論。我幾乎不能容忍他﹐喬蒂 安也不能。” 此刻﹐斯波蘭達開始沉思。牧師如此煩擾喬蒂安﹐是嗎﹖牧師這麼愛他自已的聲音 ﹐是不是﹖她偷偷地笑一笑。 “你准備問我關於施魯斯伯里牧師的什麼事﹖”埃米爾問。 “他要喬蒂安發的那些誓約﹐關於愛的那些﹐那些誓約意味著在我與喬蒂安的婚姻 中存在愛情嗎﹖” “呃……”埃米爾向屋里走深些﹐坐在衣櫃旁的黃天鵝絨椅子上。“我不是回答你 問題的人﹐斯波蘭達。” 她決定問喬蒂安。如果﹐事實上﹐愛是他們婚姻的一部分﹐或許她能開始理解這種 神秘的情感。 “你對喬蒂安很生氣嗎﹖”埃米爾詢問。 她爬上床﹐在床墊上舒展身體﹐光光的腳趾擱在柔軟的黃色緞子床罩上。“我從未 生他的氣﹐氣憤對於我不像對他來得那麼容易。我承認我是悲傷的。““我明白﹐”埃 米爾說﹐實際上他一點也不“明白”。 “你不再悲傷了﹖” “他娶了我我很幸福。而且很快地他會給我一個孩子。” 如果他繼續晚上呆在外邊那就不會了﹐〞他不會﹐〞埃米爾輕輕回復。 “他現在真的是我的了。”斯波蘭加了一句。“我只希望我能夠更好地理解他。” 埃米爾在椅子上伸出身子﹐把肘擱在膝蓋上。“我來跟你說說他﹐斯波蘭達。他不 是個容易理解的男人。當他是個小男孩--” “他是孤獨的。他發了很多祈願﹐但後來停止了。他哭泣﹐而且他渴望。憂傷是他 的同伴。他仍然是--。” 埃米爾吃驚了。“他告訴你那些事情了﹖” “不。他很少說起自已。” “那麼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關於他的事兒﹖” 她轉向自已一邊﹐“我在觀察他。只須觀察便能明白。” 埃米爾仍很吃驚。斯波蘭達在三天里對喬蒂安的了解比其他女人十年了解的還要多 。 “他不允許我讓他幸福﹐埃米爾。”斯波蘭達說。“而且當我問他一些有助於我了 解他的問題時﹐他開始生氣。他對你發過火嗎﹖” 埃米爾笑了。“大概一年三百六十四天天天發火。” “他發火時你干什麼﹖” “有時我立即沖他發火。” “但是我不能對他發起火來。” “這是為什麼﹖” 她舔舔下嘴唇。“有些人說我缺少進攻性﹐這是個短處。”她說﹐想著她的父親。 “我也很多次意識到這個事實﹐我太聽話了﹐但是我……我怕我只是不知道真的發火的 方法。” “你應當學會。” 斯波蘭達想或許她將從埃米爾那里學習進攻性和生氣的功課。在這世上確實沒有更 好的教師了。 “你就在喬蒂安身上練習好了。”埃米爾建議﹐然後笑了。“你沒必要怕他﹐我向 你保証﹐他叫得比咬得兇。” 斯波蘭達皺起眉頭。她以前看見過動物咬﹐但沒看過人咬。她也從末聽見過人叫。 “當然﹐你並不是總是要還之以憤怒。”埃米爾繼續道。“有時他需要你的陪伴﹐ 或者一個微笑﹐有時一個擁抱﹐讓你自已的情感告訴你如何反應。” 斯波蘭達知道貌岸然她膚淺的精靈情感將無助於她面對喬蒂安。 “當然﹐你最好得拿出你自已的想法來﹐”埃米爾說。“你並不總得那麼關心喬蒂 安﹐以至忽視你自己的幸福。如果他沒按他應該的樣子去做﹐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告訴他 。如果是你需要笑容、陪伴、或擁抱﹐通知他。在這世界上有許多男人他們不能夠稍微 關心一下他們妻子的滿足﹐在我看來他們是傻瓜。盡管我沒結婚﹐但我相信當一個男人 拿出時間來弄明白他妻子的需要和願望的時候﹐他會因此而更加幸福。” 斯波蘭達小心謹慎地消化這些信息。如果她告訴喬蒂安她要他做的究竟是什麼﹐他 會為此更加幸福。 而她那麼想要他幸福。“很好﹐埃米爾﹐我下次看見他會告訴他我對他的希望是什 麼。” “你就那麼做。別讓他唬住你﹐斯波蘭達。我懂得你對他發火是困難的﹐但站起來 面對某人並不需要真的動怒。你所需要的全部﹐只是一點勇敢。”當他想著喬蒂安被他 精致的小大人指教如何去做﹐埃米爾幾乎笑出聲來。“而且向他談談你自己﹐你想要更 好地了解他是好的﹐對的﹐但是也得讓他更好地知道你。” 斯波蘭達明白了﹐那麼她決定告訴喬蒂安她的精靈身份是對的。“等我下回見他﹐ 我會告訴他關於我自己。” 埃米爾開始點頭﹐爾後又搖頭。“嗯﹐今晚是你新婚之夜﹐不是過多談話的時候。 ” “那麼喬蒂安和我做什麼﹖” “什麼﹖”天哪﹐埃米爾想。喬蒂安說斯波蘭達對做愛一無所知時沒有誇張﹗埃米 爾不知道是嫉妒自己表兄﹐還是為他感到遺憾。“喬蒂安會知道今晚干什麼的﹐”他笨 拙地回答。“而且明天會很快到來﹐你可以開始告訴他你的情況。” “很好﹐但是既然他不在這兒﹐你能多告訴我一點他的情況嗎﹖”斯波蘭達問。 “你已經熟識了他的陰暗面。”埃米爾起身走到窗下。在那里他看到麻雀在月光下 的平台上嬉戲。“但是對他來說也有另一面。喬蒂安可能看起來冰冷而且不關心人﹐但 是……” “他既不冰冷也不是不關心人。” “對﹐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可能依舊住在附近麥倫克勞富特小村的一處破房子里﹐ 勉勉強強過日子﹐就像我的父親。” “呃﹖主爺為你干了什麼﹖” 對自己的行為沒有過多考慮﹐埃米爾就穿過房間與斯波蘭達一起坐在床上。“我頭 一次見到他時﹐我是一個沒有知識的佃農的沒受過教育的兒子﹐對英國上層豪華的生活 方式不了解。我看見過他們豪華的馬車駛去﹐但除此之外對他們一無所知。一個命運攸 關的日子﹐我碰巧聽見我母親說起一件事﹐她是樺詩莊園公爵夫人的大堂姊。伊莎貝爾 是公爵夫人的名字﹐但她並不是從來就是公爵夫人。” “她過去是什麼﹖” “一個農民。她出生和生長在麥倫克勞富特一處破爛房舍里﹐很像我長大的那一處 。她叫伊莎貝爾?布羅克特。” “布羅克特﹖”但是喬蒂安的家庭里誰是特里尼特﹖斯波蘭達問﹐用手磨擦黃緞子 床罩。埃米爾奇怪斯波蘭達怎麼知道特里尼特這個名字﹐爾後他理解她一定是在結婚証 書上讀到了它的。“喬蒂安中間的名字是他曾外父的姓。弗吉爾?特里尼特。弗吉爾的 夫人是帕吉。 他們的女兒是埃比?特里尼特﹐伊莎貝爾的母親。” 渴望知道更多﹐斯波蘭達坐下並向埃米爾靠了靠。“伊莎貝爾怎樣見到喬蒂安父親 的﹖” 埃米爾搖搖頭。“我不清楚。” “或許他正在騎馬﹐而她正出來遛達。他們在一個明媚的日子相會在路上。鳥兒全 都圍繞他們歌唱﹐而且也許還有一頭幼鹿從樹林里往外觀望。” 埃米爾粲然一笑。“或許﹐我所知道的是當巴林頓頭一回看見她﹐就立即對她一見 鐘情。至少我聽我媽是這麼說的。伊莎貝爾真的是位美麗的女人。她和巴林頓不久就結 了婚﹐而伊莎貝爾離開麥倫克勞富特住在了這里﹐樺詩莊園府邸。” 他倚向床頭。“從我能搜集的片言只語來看﹐伊莎貝爾一直是個變幻不定、追逐私 利的人﹐她從未使自己屈從於貧窮的社會地位。她渴望離開麥倫克勞馥特﹐出去看這個 世界﹐而且沉浸於奇異的冒險之中。我同樣不能肯定她曾愛過巴林頓。但是她一定極為 喜愛他的財富和他寵愛她的方式。作為這塊國土上最富有的貴族﹐他能滿足她每一個願 望。她是個更有愛心的人﹐她能不費力氣地說服他去幫助她貧困的家庭﹐幫助在麥倫克 勞馥特的家人。但是她一旦變成他的公爵夫人。就切斷了與她的親友的聯系。” “她是個冷淡的女人。” “缺乏熱情。在她婚後不久﹐她父親死了﹐而她母親一個月後也故去。伊莎貝爾沒 有出席他們的葬禮。她在倫敦太忙了﹐忙著花巴林頓的錢。”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故事。泰西隨後進來﹐舉著一托盤新鮮水果﹐熱面包﹐和一 罐奶油。 斯波蘭達接過托盤﹐放到床上﹐把手伸向女僕的手。 泰西縮回去。她還在納悶﹕斯波蘭達三天前是怎樣從這間屋子中逃出去的﹐也不能 甘心接受這樣的事實﹕斯波蘭達喝下了一瓶護膚液。 公爵夫人不像公爵夫人﹐在泰西看來﹐斯波蘭達有點兒古怪。“希望你喜歡它﹐公 爵夫人。”她強迫自己說道。 “我肯定我會喜歡的。”斯波蘭達答道﹐意識到女僕的惶恐。“你帶來這些食物多 好哇﹐泰西。”她迅速向女僕伸出手﹐這回成功了。 公爵夫人一觸之間﹐泰西感到一股古怪的熱流自她的指尖通向她全身。一種鎮定的 感覺來了﹐一種平靜的滿足﹐而且她粲然而笑﹐嘴咧得耳朵都動了。“這是我的榮幸﹐ 公爵夫人。”微笑著﹐她行了個小屈膝禮﹐離開房間﹐在面前輕輕關上了門。 “她臉上的瑕疵使她困窘﹐”斯波蘭達告訴埃米爾。 “我知道﹐我看見過她試圖用手蓋住它們。可惜沒有辦法弄掉它們。” 斯波蘭達笑了。“你餓了嗎﹖埃米爾﹖”她把托盤遞過去。 這一會兒﹐他們大肆享用這多汁的水果和溫熱的面包。“請接著講你的故事﹐好嗎 ﹖”斯波蘭達要求道。 “當然。我講到哪兒了﹖”埃米爾想了想。“噢﹐對了。呃﹐巴林頓娶了伊莎貝爾 一年或一年多﹐喬蒂安出生了。伊莎貝爾能夠呆在家里直到他生出來﹐這讓我驚奇。她 和巴林頓平時幾乎不在家。他們在全世界旅行﹐直到喬蒂安十一歲。當時伊莎貝爾去世 。喬蒂安童年的大部分時光是跟他的家庭女教師、輔導教師和僕人一起度過的。直到我 發現了他。” “而你是他的第一位朋友。這是一種頂頂溫柔的關懷。” 埃米爾神情恍惚地笑了笑﹐回想他頭一次見到他表兄的那個日子。“當我開始了解 到我與樺詩莊園公爵夫人是親戚時﹐我得知她有個兒子。我不知道他多大了﹐但我不能 等到見到這位貴族表兄的那一天﹐我真的沒希望面對面見到他﹐但我想或許我能瞥上他 一眼。這樣﹐我偷偷踏上安伯維爾的領地﹐而幸運女神與我一道--” “一種了不起的生命。”斯波蘭達說。 “請你再說一遍﹖” “幸運女神。她頂頂了不起。為什麼﹐想一想﹐沒有她散布的美好未來﹐這世界會 多麼抑郁﹗” “呃……對﹐對非常正確。”埃米爾應和道﹐笑出聲來。上帝﹐她是位多麼令人著 迷的女人﹗與之相伴歡樂無限。 “你繼續說下去﹐埃米爾﹗” “什麼﹖” 斯波蘭達撕下一片軟面包。“你偷偷踏上安伯維爾領地﹐而幸運女神與你一道。” “對﹐踏上樺詩莊園領地不到十分鐘﹐我發現一位衣著講究的小男孩沿著茂密的森 林邊緣走來。” “喬蒂安﹐”斯波蘭達低語。 “孤獨的喬蒂安。” “可憐孤獨的喬蒂安。” “孤獨﹐是的﹐可憐﹐又不可憐。他一套衣服比我母親一年的食物花銷還昂貴。我 鼓足勇氣﹐直接向他走去﹐而且告訴他我和他為何是親戚的整個故事。他只是像我那樣 為自己有個表兄弟而感到驚奇。那時他九歲我八歲。那之後﹐我們經常見面。我努力教 他兒童游戲﹐但他從來沒能很好地掌握。我認為他還是想努力學會的。我們玩了一會兒 之後﹐他向我傳授他跟他的私人學校校長學習的全部課堂內容。” 斯波蘭達點點頭﹐回憶著看見他們兩個嬉鬧著跑過草場一起讀書的情景。 “公爵和公爵夫人從不知道喬蒂安和我見面的事兒。”埃米爾繼續說﹐望著斯波蘭 達吸進一杯濃濃的奶油。“但我向我自己父母交待了。而且當他們得知喬蒂安是多麼孤 獨時﹐他們鼓勵我繼續去看他。我母親曾為他織了一雙長襪﹐喬蒂安穿著它們﹐直到襪 子掉了線。我記得﹐對他偏愛這手工的襪子﹐不要他已有的質地極佳的衣物﹐我認為這 是多麼古怪。現在我長大了﹐我明白他更喜歡我母親的襪子﹐是因為那是她花時間特地 為他織的。” 斯波蘭達試圖領會埃米爾所說的。“主爺喜歡特意為他做的東西。” “嗯﹐那意味著很多東西﹐你不這麼認為嗎﹖” 斯波蘭達不知道該認為什麼﹐立即意識到喜歡特意制造的東西是她所不能感受的一 種人的情感。“告訴我更多﹐埃米爾。” 她對喬蒂安的興趣令埃米爾非常愉悅。“只要他不被抓住﹐喬蒂安就會從樺詩莊園 廚房運出食物﹐帶給我拿回家里。他給我很多他的衣服和鞋子﹐還有一回﹐他給我一個 純金燭台﹐那是他就在厄爾姆斯特德鼻子底下偷走的。我父親在泰爾福特賣了這個燭台 ﹐得來的錢保障了我們全家好幾個月的飽暖和生計。” 斯波蘭達粲然一笑。她記起了這個明媚的夏日﹐喬蒂安攜帶燭台去領地中某處花園 附近的小房子。就是那一天﹐她把蛇從喬蒂安的小徑上轟走。如果她沒有迫使它們離開 ﹐它會正好走上他們身上。 “如我所說﹐伊莎貝爾在喬蒂安十一歲時去世了﹐”埃米爾輕柔地繼續。“喬蒂安 哭泣得無法自持﹐但是你知道嗎﹖我不相信他哭是因為他母親走了的緣故﹐他哭是因為 這麼多年的日日夜夜中﹐她沒時間與他在一起。聽我講述有關我自己可愛母親的故事﹐ 他從不感到疲倦﹐而且當我嫉妒他的財富和很高的社會地位的時候﹐他總是會貪求我與 我父母的親愛友好。他--” “為什麼你不帶他去你家里﹐那樣他就能享有你母親和父親﹖” “我曾經請他來麥倫克勞富特見他們﹐但他從未去過。他不去可能是對的。有人會 認出他來﹐然後話傳到伊莎貝爾那里﹐她會盡最大的可能想法讓他不再見我。” “她多麼冷若冰霜。” “一位十足的冰女士﹐”埃米爾贊同。“她死了﹐喬蒂安百般努力﹐想與他父親建 立親切的關系﹐沒有用。伊莎貝爾死後﹐巴林頓墜入一個悲傷的世界。他遺忘了自已的 兒子和領地﹐由於極端的揮霍﹐他的領地開始落入破敗﹐事實上巴林頓沒能在府邸充分 地呆一呆﹐去看看他的產權地。喬蒂安十七歲時﹐悲哀最終置這男人於死地。葬禮毀滅 了喬蒂安最後的希望﹐他再也無法與父親有親情之愛。 ” “一種親情之愛﹐”斯波蘭達低聲道﹐渴望理解這種子事情。埃米爾把手指插入奶 油罐內。“喬蒂安在葬禮後迅速離開了樺詩莊園。用安伯維爾家族剩下的財產﹐他踏入 在劍橋、巴黎、斯特拉斯堡和塞維利亞的大學。他一度在雅典呆過﹐在奧羅大學研究哲 學。我在五年里沒再見到他﹐而當他回來已經不同了。他--” “五年﹐”斯波蘭達重復﹐回憶著她看不到他的年頭。“外出學習。他必定學了頂 頂多的東西。” “對﹐但他回來變得厲害而且決斷。當他動手恢復他所繼承的被損害的財產時﹐他 處事心狠無情﹐特別是對珀西瓦爾?布拉克特﹐這男人你昨天見過。” “那人在頭發里建了個大倉庫。他老是撫摸頭發﹐就好像每碰一下他就有極大的快 樂。” “他是條鱔魚動以為是頭鯨魚。”對埃米爾關於傲慢自大的描述﹐斯波蘭達報之以 笑聲。 “珀西瓦爾﹐很像他之前他的父親﹐對安伯維爾這名字深藏憤恨﹐”埃米爾解釋道 ﹐微笑地看著斯波蘭達深飲一杯奶油。“一種來自貪婪和嫉妒的憤恨。布拉克特一直是 英國第二富有的家族﹐緊隨安伯維爾之後﹐但是他們一直渴望成為第一。除了王室之外 ﹐當然。 一度--當巴林頓在伊莎貝爾身上揮霍他的財產和喬蒂安出國留學時--布拉克特成了 這塊土地上的首富。事實上﹐他們努力獲得了很多安伯維爾的產權地。而當喬蒂安回到 他的公爵領地上時﹐珀西瓦爾花了點時間弄清楚﹐喬蒂安已經明白這一事實﹕布拉克特 參與了毀壞安伯維爾領地的行動。”一道深深的皺紋刻上斯波蘭達前額﹐她皺起了鼻子 。“珀西瓦爾應受到懲罰。” 埃米爾一陣輕笑。“在長達十年時間里﹐喬蒂安一直在懲罰那個自我崇拜的花花公 子。每次有利可圖的商業投資機會一出現﹐喬蒂安就對珀西瓦爾來一次打擊﹐結果事實 使喬蒂安成為珀西瓦爾一個而且唯一的敵人。” “自我崇拜的花花公子是什麼﹖” 埃米爾把胳膊往胸前一交叉。“這條鱔魚以為自己是條鯨魚。就珀西瓦爾而言﹐他 已經夠忙碌了。但是他感到被喬蒂安唬住了。” 取上一串豐碩的紅葡萄﹐埃米爾回到他的故事。“如我所說﹐差不多他出國留學一 回來﹐喬蒂安就開始重建家族財產並贏回對家族姓氏的社會尊敬。你丈夫在投資上有第 六感覺﹐斯波蘭達﹐在僅一年時間內﹐他不僅把安伯維爾領地帶回原初的財政地位﹐還 使家族財產增了好幾倍。我是看著他干的。我父母要他出國期間雙雙辭世﹐他把我遷到 樺詩莊園跟他呆了一段時間。” 埃米爾暫停了一下﹐他深刻的記憶深深打動了他自己。“此次之後他被認為是位高 尚的人﹐他不久為我在社會上努力取得了一席之地。我﹐一個普通的農民……喬蒂安帶 我去倫敦﹐去每一個貴族雲集的聚會。這些時髦人物可能想拒絕我﹐但是他們不敢冒犯 喬蒂安。頭一回對我來說是困難的﹐因為我意識到大多數貴族沒表現出對我的高度重視 。但是﹐我想你已經注意到了﹐”他帶著微笑說道﹕“我很英俊和有男子風度。我的外 貌和有魅力的個性很快蓋過了每個人﹐從此我被歡迎進入社會的中心部位。” 斯波蘭達報之以微笑。“他對你非常好。” 埃米爾肅然。“好這個詞不能描述他怎樣對待我。” 聽見埃米爾的聲音顫抖了﹐斯波蘭達專注地看著他的雙眼。“他對你的好意……為 什麼使你悲哀﹖” 他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如此古怪的問題。“你不曾被什麼人對你的好 意所深深觸動嗎﹖如此感動以至你……這不是悲哀。這是……這是深深的謝意﹐而且感 動。而且是超乎溫柔之上的情感。它看上去撞在你心上。” 斯波蘭達努力去理解。“你的心被撞時受傷嗎﹖” 他不能相信她對他正在試圖描述的情感完全不熟悉。“那只是一個比喻。心不是真 地被撞﹐它只是這麼感覺。” 斯波蘭達依舊亂糟糟的。“那麼愛也是這種感覺嗎﹖” 他愈發難以置信了。“你在說你不知道愛是什麼﹖” “我--”當門被打開而且撞到牆上時﹐她安靜下來。 喬蒂安把門框塞得滿滿的。 “主爺﹗”斯波蘭達叫道﹐她的笑容舒展到耳根。 喬蒂安冷冷的目光冰凍在他表兄臉上。“埃米爾﹐活見鬼﹐你在床上跟我妻子干什 麼﹖” 沒有意識到或記起來他已經和斯波蘭達一起在床上﹐埃米爾沒有回座。他看看斯波 蘭達﹐爾後看看床墊和床罩﹐最後看看喬蒂安。“我--她--你走了﹐所以我--” “所以你想占據我在她床上的位置﹖” “什麼﹖喬蒂安﹐行行好吧--” “我不記得我同意你今晚呆在這里。” “如果我不是花了整個晚上想辦法找到你﹐我會在我自己家里呆在自己床上﹐”埃 米爾從床上站起來﹐沖斯波蘭達點點頭﹐向門口走去。“你心境不好﹐表兄﹐”他嘟囔 ﹐“別發洩在斯波蘭達身上。” 喬蒂安不快的心境更加陰暗了。“我懂了你已經任命你自己為她的守護天使了﹐對 嗎﹖” “這是我能想到的一個最好的描述。” “我明白。在這種情況下﹐你可以睡在隔壁房間。在那里﹐你確實可以聽見她的尖 叫。晚安。” 最後看一眼斯波蘭達﹐埃米爾離房而去。 喬蒂安關上了門。“你永遠不要允許一個男人進入你的臥室。” “那麼你在這里干什麼﹖” “我是指其他男人。作為你的丈夫﹐我有權隨時高興就進這里來。” “很好。你陪伴我嗎﹐主爺﹖”斯波蘭達問﹐向水果盤做了個手勢﹐還有面包和奶 油。 她探身去夠一些梨時﹐喬蒂安瞥見她的雙乳﹐很短暫﹐但頂有誘惑力。 他在鄉間極其危險的騎行沒有平息他的憤怒﹐但這有助於他使自己屈服於命運。他 知道對改變處境他一無所為﹐而且盡管他生氣﹐但無力抗拒斯波蘭達對於他的可惡的力 量。 “我會的﹐的確﹐陪伴你﹐斯波蘭達﹐但是不在晚餐上。” 她吃完了梨﹐又喝些奶油。“如果你不希望吃東西﹐那麼你願意跟我一起干什麼呢 ﹖”他看見一滴奶油掛在她的左嘴角邊﹐非常渴望去吻掉它。 “主爺﹖我問你你想要跟我干什麼﹖” “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做的事﹐斯波蘭達。” 她再次看到他眼中的光亮。那興奮的閃光昨天她看見過﹐而且她知道他想要跟她在 床上做的事會使他非常快樂。“是的﹐主爺﹐但是請記住我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做 什麼。” 解開襯衣﹐喬蒂安漫步走向斯波蘭達。“你知道的時刻已經到來……”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感謝網友pettyhare錄入 柔情花園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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