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們暫且把菲爾曼﹒裡夏和阿爾芒﹒蒙夏曼兩位先生擱下去談別的事,當時
他們正打算前往五號包廂去一探究竟。
他們走下從行政部待客室通往舞台的大樓梯,穿過舞台,從貴賓人口處進入劇場。
然後,從左邊第一道走廊進入大廳,來到樂團和第一排座椅之間,抬起頭來看上面的第
五號包廂。不過,他們根本看不清楚,包廂裡光線很暗,而且還被幕布遮得嚴嚴實實,
只有裹著紅色絲絨的看臺扶手露在外面。
這時,空曠的大廳裡可能只有他們兩人,陰森死寂的氣氛籠罩著他們。這個時間,
工人們正要喝上幾盅酒,然後睡覺休息。
工人們離開時,已經把舞台清理乾淨,只留下一座釘了一半的佈景。幾道光線(蒼
白、陰幽,恍若殘星的光芒)不知從哪裡滲入,落在那座築有紙板雉諜的老城堡佈景上。
所有的事物,在這人造佈景,或者說,在這騙人的日光下,變得離奇古怪。覆蓋在樂團
座椅上的一匹長布,彷彿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掀起的波瀾在暴風巨人——眾所周知的阿
達馬斯托爾——一聲令下,驟然停止。蒙夏曼和裡夏則像這場風暴的受害者,已經拋棄
了船隻,拚命地游向左側的包廂。八根光滑的大理石柱,在昏暗中像是龐大的支架,支
撐著一層層搖搖欲墜的樓閣,一樓、二樓、三樓環形看臺的扶欄平行重疊,頂部是勒那
普弗先生的銅雕畫,裡面的人物此刻正呲牙咧嘴地嘲笑憂心忡忡的蒙夏曼和裡夏。而平
時,這些畫像都是一本正經的嚴肅相,其中的人物包括伊茲斯、安菲特裡特、埃貝、弗
洛爾、潘多拉、普西契、泰提斯、波莫納、達弗內、克裡提、加拉泰、阿爾蒂斯。對了!
大家知道潘多拉的魔盒,此刻她正與阿爾蒂斯注視著兩位新上任的劇院經理。他們似乎
終於抓住了一塊船隻的殘片,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地觀望著五號包廂。我說過,他們當時
憂心忡忡,至少,這是我的推測。不管怎樣,蒙夏曼於事後坦言,當時的情景確實令他
深受震憾。他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
「在接任德比恩和波裡尼的職位之後,我們終於有機會一訪劇院幽靈的『空中秋干』
(妙不可言的比喻!),而我的想象力卻似乎失去了平衡,使我不得不在視覺上承認的
確有幽靈的存在。(莫非是因為當時劇場裡空無一人,陰森沉寂的氣氛讓我們倍受震
驚?……或者是因為當時光線昏暗,劇場和五號包廂裡幾乎是漆黑一片,我們都產生了
幻覺?)我和裡夏同時看到五號包廂有一個人影出現。我們誰也沒說話,手不由自主地
牽在了一起。而後,我們一動不動地站了好幾分鐘,眼睛死死地盯著同一個地方,但人
影已經消失無蹤。我們出了劇場,在走廊上交換各自的意見,還談到了那個人影。不幸
的是我和裡夏所看到的竟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影。我看見的是一顆死人頭靠在包廂的
欄杆上,而裡夏卻看見一個老婦人的身影,像是吉裡太太。難道那真是幻覺嗎?我們立
刻飛快地跑進五號包廂,發現裡面根本就沒人。我們互視著,像瘋子一樣哈哈大笑。」
現在,讓我們進入五號包廂去看看。
它顯得極為普通,與二樓其它的包廂並無兩樣。
蒙夏曼和裡夏毫無掩飾地又笑又鬧,彼此取笑著,翻動包廂裡的擺設,撩開幕簾,
掀起座椅,還特別仔細地檢查「聲音」習慣坐的那張椅子。他們發現,那只不過是張普
通的椅子,沒有半點神秘色彩。總之,這是間平平常常的包廂,紅色的地毯、座椅、小
飾毯以及紅色絲絨包裹的扶手欄杆。他們仔細地檢查過小飾毯後,仍一無所獲。於是,
他們來到與之相通的樓下五號包廂,它就在樂團席位左側的第一個出口處,仍未什麼特
別的發現。
「原來,這些人在和我們開玩笑!」菲爾曼作了這樣的結論,「星期六演出「浮士
德》,我們就坐在二樓五號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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