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簡介】
在英國年輕設計師侯凱西眼中,韓馬修代表著人世間丑惡的一面:他冷酷
無情、憤世嫉俗,視天下女子為玩物。
而韓馬修則嘲笑凱西的懵懂無知,譏諷她像蜜蜂--會制造甜蜜,卻也會螫人。
兩人分別多年後又重逢,馬修突如其來地向她求婚,凱西會給他甜蜜,還是給他……
◆作者海倫﹒布魯克斯女士,為禾林全球暢銷作家,作品擅長於塑造
人物個性。譯者傅凱妮小姐,留美碩士,譯筆活潑生動。
◆暢銷全球的禾林浪漫小說,會給您帶來輕松的享受主要人物
~主要人物~
韓馬修:30歲,名聲在外的青年企業家。從小被父母遺棄,憑著過人的
毅力及智慧,成功地經營出自己的事業。
侯凱西:21歲的室內設計師,個性坦率,雖是溫室的花朵,卻有自己的主見。
侯露絲:凱西的母親,熱心、善良。
瑞 格:凱西設計公司的小開,對凱西一直糾纏不休。
沙潔娣:美麗、善忌妒,曾是馬修的情人。
伊 蕾:馬修僱用的葡萄牙秘書,年輕、熱情。
皮爾斯:為馬修工作的葡萄牙承包商。
杭瑞克:馬修在葡萄牙認識的好友,熱情、大方。
杭瑪莉:杭瑞克美麗的妻子
~舞出真情~
侯凱西
舞會曾經造就多少姻緣傳誦
灰姑娘不就這麼樣一夕成名
但是啊 情竇初開的要小心
舞得出旋律 能否舞出真情
樂隊獨缺的舞曲叫 清醒
舞池邊最受歡迎的是酒精
投入的懷抱若不再溫馨
蜜蜂胸針是不是我的救兵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安娜,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冰冷、憤怒的男聲劃破夏日溫暖的空氣,驚醒了
沉睡在吊床上的侯凱西。「你最好給我講清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高八度、慍怒的女人的尖叫聲:「我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粗啞的聲音驅散一群原本棲息在老橡樹繁密枝葉間的歐椋鳥,在
空中盤旋嗚叫著。凱西聽出了這個聲音。「不要跟我耍花樣,你向大偉和露絲暗示我們
想保持長久的關係。」
「沒有啊!」女子的語調不悅且缺乏說服力:「我只說你想在這裡買一棟避暑小屋
。」
「如果我沒記錯,你說的是我們想買一棟房子以『未雨綢繆』?」一陣突如其來的
嘲諷大笑聲讓凱西渾身戰栗,「安娜,你這套粗陋的把戲對我起不了作用,你省省吧!
」
「親愛的,聽我說,你誤會我了……」隨著女子柔媚的討好聲減弱、消失,凱西聽
到一陣蟋蟀聲自高聳的樹籬後方隱密的玫瑰園傳來,似乎是手緊抓衣服的聲音。男子低
沉、輕蔑的聲音再度響起。想到倒楣的安娜,凱西不禁一陣瑟縮。
「安娜,別再白費唇舌,你玩的花樣騙不了我。」
「可是,我只說……」
冷硬的聲音打斷安娜的申訴:「我原本希望你適可而止,你卻逼得我下不了台,我
只好再次跟你劃清界線,免得以後有什麼誤會。聽好,我從來都沒有娶你的念頭,現在
或未來都不可能。從一開始你就很清楚,我要的只是友誼,而且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
…」
女子尖銳、憤怒的聲音打斷了他冷冷的話語:「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好像我比妓女
好不到哪兒去。」
他的聲音殘酷、無情,「你這叫做'自取其辱'。」
隨之而來的一片死寂,讓凱西幾乎以為聽到了草鑽出地面的聲音。
「我不會忘記你說的話。」高八度的聲音充滿著憤怒。
「這正是我的目的。」韓馬修的語調夾著一絲殘忍的快意,「要我送你回倫敦嗎?
我想你一定很想離開這裡?」
「你去死吧!」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漸行漸遠,凱西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無意
間聽到一段非常隱密的對話,她輕輕吹口氣,猛地躺回吊床上。馬馬虎虎架好的帆布床
承受不了這個突然的動作,她低呼一聲,發現自己已跌落在吊床下大片輕軟的草地上。
「誰在那裡?」馬修低吼一聲,不一會他已推開木門走向大草坪,一臉的冷漠不耐
。
「凱西?」他深棕色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掙扎站起來。「沒想到你有偷聽的癖好。
」
她轉過身面對他,一雙腿突然軟弱無力,她把濃密、柔軟、金紅色的馬尾辮往後一
甩,心型的臉蛋灼熱、困窘。
「韓馬修,你不要惹我!我可不像那些任你擺佈的蠢女人。我沒有必要忍受你的侮
辱,更何況,你們爭吵的時候,我正在吊床上睡覺,是你們把我吵醒的。」她怒視著馬
修。
「原來如此。」他微微笑著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抱胸,側著頭。「可愛的小貓咪也
有利爪,你認為我在欺負安娜,是嗎?」他深棕色的瞳孔閃閃發光。低頭審視站在他面
前苗條的身影,她纖細的身軀像槍桿般的挺直,琥珀色的眼睛閃著憤怒的光.
「沒錯!」她直接的反應一如平常,「你那樣對別人說話,那麼無情、冷酷,你簡
直就是……是……」
她還在搜索枯腸,以形容對他的深惡痛絕時,他搶先替她說;「我想你已經用過冷
酷這個字眼了?」他的臉散發出饒有興趣的光彩,藏著某種她不解的情感。而且似乎樂
在其中。他接下來的話更證實了她的想法:「我一直想知道,什麼樣的火爆脾氣能配得
上你那頭奇妙的紅髮,我現在可墾完全了解了.」
他從容的口氣彷彿只是在跟一個可愛、但又有點不聽話的小孩兒周旋。「親愛的小
蜜蜂,既然你聽到了兒童不宜的對話,總不能怪我反應過分震驚嗎?」
「我才不是你親愛的小蜜蜂!」她極想做些事或說些話,抹掉他臉上的得意。「你
這些親熱的話去說給那些跟你糾纏不清、可憐無知的女人聽吧!我只覺得噁心。」
他的笑容漸漸退去,眼神冷硬如磨光的瑪瑙,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看來我已經
被歸為無情的好色之徒了。」他往前一步,尖酸地說:「你真是幼稚!被父母寵壞的沮
室花朵,聽好,我可是17歲就離開家,在外面辛苦地闖蕩,謀生了。」
「22歲就擁有自己的公司,過去四年內又增添了數家分公司。你看,大人飯後的談
話,偶爾我也是一字不漏地聽進去。真的是非常精彩,韓先生!」她輕拍著手譏諷地說
,「如果我的父母認為應該供我上大學,讓我追求自己的志向,你可管不著.」她瞇著
閃著金光的眼睛,對他皺皺眉頭。「雖然你僱用我父親做會計師,但並不意味著你就有
權……」
「丫頭,等一等,」他的怒氣突然間爆發出來,她知道擊中下他的要害,這種感覺
非常痛快.「不要把這件事扯到你父親身上,我皂他為知己,從沒想過要利用……」
「可是,你已經這樣做了!」他曬得黝黑的臉上一片驚訝。很顯然的,他並不習慣
說話經常被人打斷。一片死寂橫亙在他們之間,她把頭往後一仰,凝視他冷漠、皺著眉
頭的臉,「我並沒有像你想的那樣下流地監視你,這是我的花園、我的吊床,我待在這
裡是理所當然的.況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會選這個下午,把別人傷得體無完膚。」
「如果你指的是安娜,那的確有點戲劇性,」他的語氣簡潔、冷淡,「我很懷疑她
會有任何感覺,充其量不過是自尊心受損。」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她驚訝地瞪著他。
「那是實話,」他簡短有力地說。「丫頭,關於人生,你還有很多需要學的,我想
你讀的大學不會教你這類有用的知識。你不要傻傻地以為安娜真心愛我,她是一個極具
野心、占有欲極強的女人,她看上的是我的財富及影響力,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我不相信。」她瞪著他,「你只是找借口罷了,你們剛才講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
「真的嗎?」他注視她很久,嘴唇形扭曲成一個冷冷的微笑,「凱西,你今天走運
。我是在府上作客.沒有哪個女人像你這樣對我說過話後,還能活得好好的。」
她突然緊張地舔著干澀的嘴唇,他銳利的眼睛並沒放過這個舉動.長久以來,她就
對父母的這個朋友敬畏有加,對他的出現感到不安,然而現在她才了解為什麼.挺立在
她面前那寬廣的肩膀、高大的身軀,散發出一股極具威脅的性感魅力,令她背脊升起一
陣陣戰粟。
兩年前,她15歲,第一次注意到他時,他就一直困擾著她,挑起她內心深處摻雜著
興奮的恐懼感.偶爾,他會和他們一家人到這棟小屋度周末,身邊總是跟著不同的女人
,而她也總是刻意避開。他大危險,渾身上下充滿男子陽剛的氣息。
「要我證明我是對的嗎?」他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仍不發一言地蹬著他。「我會建
議安娜照原訂計劃留下來過完這個周末。只是建議,」他舉起一雙手不讓她說話,「我
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收回先前對她說過的話,或是說服她回心轉意。根據你的說法,
如果她已經心碎,她應該拒絕我並立即打道回府,對嗎?」凱西緩緩地點頭.「換言之
,如果我是對的,她很可能衡量得失.設法保住既得的利益,同意嗎?「她再度點頭.
「但我怎麼能相信你不會對她甜言蜜語一番呢?』
他一言不發地注視她很長一段時間,堅硬如石的眼神令她心驚膽顫.「小蜜蜂,不
要太過分。」他的聲音如絲緞殷柔軟,可是其中的警告意味是無庸置疑的,尤其當他叫
著她的暱稱時,更令人膽寒。
她仍然記得三四年前,他把她獨特的髮色比作蜜蜂的顏色,此後他就這樣稱呼她.
她倏地臉紅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狠狠地給她最後一瞥後,隨即轉身高去,他
的步履優稚、閒適,宛如萬獸之王。
接下來的午後時光冗長難耐。暖風吹來,空中瀰漫著夏末濃郁的氣息,昆蟲依舊忙
碌地在樹叢間穿梭,薄如絲的翅翼在濕熱的空氣中輕輕地顫動;但是凱西掙扎了半天仍
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書本上,她的思緒不斷地飄到馬修和安娜身上。輕松愉快的周末氣
氛已被破壞無餘,這全是他的錯!蠻橫、自大的豬,凱西暗暗詛咒著。同一段文章讀了
三遍之後,她才恍然注意到自己心不在焉。
直到晚餐前,她才恢復平靜。這是她最喜愛的時光,飯前,父母會邀請來這兒度周
末的客人到寬敞的起居室小酌幾杯。大型的法式落地窗開向美麗的花園,傍晚幽深的藍
色光影悄悄地潛入,準備休憩的鳥兒為將盡的一天做最後一次甜美、歡暢的歌頌.
馬修與他的父親熱烈地交談著,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雪莉酒後,也加入了他們,可是
安娜卻不見蹤影。
「親愛的,你來了。」凱西的母親拍拍身邊的絲絨沙發,「你今天一定曬了不少太
陽.馬修,你覺得呢?」
一雙黝深的眼眸掃過她曬成蜜色的肌膚,再緩緩移到她苗條的身軀。雖然他面無表
情,棕色的眸子卻閃著令人費解的訊息,但凱西的母親毫無所覺,「露絲,她看起來很
迷人。」他邊說邊背過身轉向她的父親,但是她仍然瞥見他眼神中的嘲諷及挑戰。就在
此時,安娜雙手捧著一大束盛開的玫瑰花自花園步入室內。
「安娜想要在她的房間放一些玫瑰花。」凱西勉強自己看著馬修,他則緊緊盯著她
,兩道黑色的眉毛無情、極盡諷刺地向上挑起,她的臉摹地紅了起來。她低下頭,一口
喝光杯中的酒,淚水霎時捅上雙眼。
「這些花很漂亮,對吧?」她笑著對擁有一頭烏絲的安娜說,但是安娜的藍眸只饑
渴地望著馬修的笑臉。
這頓晚飯猶如一場酷刑.她必須忍受虛偽的、毫無意義的談話,而且明顯、痛苦地
意識到有一張得意、冷漠又黝黑的臉,不時望著她,嘲弄她的困窘與不安。
等到沒有人注意她時,她悄悄溜到室外,樹叢黑色的剪影映著橘紅色的天空。她坐
在一張木椅上,遠離燈火通明的房子,讓花園祥和寧靜的魔力包圍著她,天空轉為灰黑
色,籠罩著這片寂靜。
17年的人生歲月裡,她從未像今天一樣感到如此地狼狽與無知。為什麼她不能把今
天所發生的事置諸腦後呢?其實這一切跟她沒有一點關係。在馬修面前表現得像傻瓜一
樣,理智告訴她這也算不了什麼,可是她卻非常在意。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一個成熟磁性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緩緩轉過身,發現
馬修斜倚著一棵盤根錯節、年代久遠的柳樹,他的表情隱藏在黑色的陰影裡,令人捉摸
不透。
他的聲音令她有觸電般的感覺。
她知道他遲早會出來找她,他不太可能在證明她大錯特錯後,而不找機會挖苦她的
。
「我需要新鮮的空氣。」她僵硬地說,眼睛在黑暗中搜尋,看到他緩緩地點頭。
「當然。」她緊盯著他,在陰影中,他的臉模糊而蒼白,她無法從他平靜的聲音中
分辨出他的感情。
「你是對的。」她痛苦地嚥了咽口水,「我誤解了這件事情。」
「你在道歉嗎?」他向她移近了一步。現在他的臉部輪廓清晰可見,但是他漆黑的
眼睛被濃密的睫毛遮著,看起來遙不可及,嚴厲的五官令人費解。
「是的。」她別過臉細聲承認。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這個夜晚充滿了驚奇,我很少碰見會認錯的女人。」他挖苦
的語調充滿著嘲諷。
「我可沒有說我全錯了。」
「不要賴皮。」她可以感覺到他對整件事感到興味盎然,並且極欲拉近彼此的距離
。
「我對你的看法一點都沒有改變,安娜也令我不敢恭維。」她的頭倏地朝房子的方
向轉過去,一綹柔亮的長髮拂過她的面頰。」
「可憐的安娜,」他揶揄地拖長尾音,「可不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既然你知道她是這樣的人,為何還要跟她在一起呢?我覺得那非常……」她努力
思索一個恰當的嚴厲字眼,結果找到了,「卑鄙。」
「卑鄙?」她終於激怒了他,他的聲音像刀一樣劃破周遭的寂靜,「太荒唐了,像
你這樣的小鬼,對這個字了解多少?」
「幸虧不多。此外,我不是小鬼!」她清澈的眼神瞪著他憤怒的臉,「雙親教育我
,與人交往是因為你想要關心、想要多了解對方。當然,這並不意味一定會發生什麼事
,人會變,世事也多變化,可是如果跟某人在一起只是為了……」她遲疑著,「嗯,我
想這是……」
「卑鄙。」他的語調寒徹入骨,「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儘管他的態度漫不經心
,可是她知道他非常生氣。「聽著,完美主義小姐,你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嗎?再怎麼
說,你也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你一直被小心呵護著,對外面的世界毫無所知。丫
頭,不要忘了那是個人吃人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跟我們現在談的,一點都扯不上關係。」
「是嗎?」他大笑一聲,「真的沒有嗎?我可以向你保證,再過幾年,你的標準、
想法及行為也會跟其他所有的女人一樣。」
「如果你以為我會降低做人的原則,變得跟你一樣,你就大錯特錯了。」她自負地
說:「對我而言,你只配跟那種被你吸引的女人在一起。我從沒見過這麼膚淺、無情…
…」
話還沒說完,她發現他已站在自己身旁。她縮起身子往後緊靠著椅背看著他,自知
太過分了。
「請繼續,」他的眸子黑如深潭,「這是多麼發人深省的一席話啊!我一直覺得你
是個早熟、難纏的丫頭--我想因為你是獨生女的緣故。」他們心裡都很清楚,他這樣講
是不公平的。
「小孩子才被稱做早熟,而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她語氣微弱。他太靠近了,使她
渾身不自在,他挺拔強壯的身軀傳透出某種訊息,讓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她說話時,他已經坐到她身旁,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對,凱西,你不是小孩
子,」
他的聲音如天鵝絨般柔軟,一雙手臂沿著長椅圍著她,她又感到夾雜著恐懼與興奮
的戰栗。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嘴唇已覆住了她的。當他輕柔地攜她入懷,有好一
會兒,她震驚得全身僵硬,他溫暖的舌長驅直入,品嚐她口內的甜蜜。
這個吻長久而持續。雖然凱西的頭腦仍有一小部分是清醒的,警告她這只是一個計
劃好的圈套,可是她依然心醉神迷,全身酥軟,融化在一片灼熱中,不能移動分毫。
他聞起來……是那麼地令人興奮。混合著昂貴的刮胡水及乾淨的男性體味,在她內
心深處,第一次被激起某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把她圈在懷中,她甚至可以感到他手臂上緊緊凸起的肌肉。她開始緩慢地微微移
動著頭,當他以點點細碎、輕如羽毛的吻移到她的喉嚨及雙耳時,她忍不住輕輕地呻吟
。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的接觸會使她有這樣的感覺。她曾和一些
男孩兒交往過,可是他們一親芳澤的欲望與支吾笨拙的表白只會激怒她。
他的雙手先是移到她的背部,以一種輕柔、性感的節奏輕撫著她柔軟的肌膚,然後
停在她背脊的末端。他們的唇再度分開,她感覺他的手緩緩往上移,當修長的手指輕輕
地愛撫著她豐滿的胸脯時,她忽然驚喘一聲往後移,迷惘的琥珀色眼睛震驚地望著他。
「不要。」她屏住呼吸低聲輕語。他手一垂,微微地笑著,黝黑的臉帶著一抹譏諷
。
「我想的沒錯。」他慢慢站起身,在朦朧的月光下低頭望著她。除了有只貓頭鷹在
咕咕叫著,這世上彷彿只有他們兩人。他冰冷的視線移到她腫脹發抖的雙唇,以及張得
大大的眼睛。「不出幾年,你就會出落成風情萬種的女人,但現在你還沒開竅。」
她驀地臉紅了,無法分辨這是譴責,還是別有所指。微笑又回到他的臉上,「小蜜
蜂,你會讓許多男人心碎,等著瞧吧!」
「我不會的,」她僵硬地反駁,「我不是那樣的人。」
他往後稍稍退了一步,笑容中帶著一抹譏嘲。「你會變的,親愛的,所有的女人都
會。這是一場游戲,重要的是誰能贏。」他微微地搖搖頭,視線再度移到她身上,眼裡
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傷痛,「所有天真無邪的甜美都只是一個夢,很快就會被人遺忘。」
「不要說了!」她的聲音尖銳而迷惑,「我不會變的!」
「小蜜蜂,你已經在變了。」他放肆地以性感揶揄的眼神搜尋她的身軀,她用力咬
著嘴唇,記起他是如何輕易地征服了她的理智。「你會讓男人全拜倒在你的裙下。」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所說的會改變。」她站起身撫平衣服的皺摺。「人與人交往未
必是一場游戲。」
「我以前也是這樣想。」他低沉的聲音充滿痛苦.她驚訝、擔憂地看著他,他忽然
面對著她,在月光下他的表情顯得殘酷無情。
「然後,我長大了,也學到更多。凱西,你也不例外,你也會步她們的後塵。」
「不要那樣對我說話!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我不需要了解,」他嚴厲地說:「你是夏娃的後裔,這是你的本性。」
她往後退了一步,注視他冷酷的臉,她臉色蒼白地睜大眼。「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他懶懶地重複她的話,邊向她投來深沉的一瞥。「就我所知,我好
得很。我告訴過你,我住在外面那個真實的世界中。」他的嘴角扭曲,似笑非笑,「很
遺憾,安娜和我讓你失望了,凱西。我們最好明天就離開,我想那位與眾不同的小姐已
經另謀發展了。」他的眼神充滿敵意,「太多的甜點會令人生厭的,你認為呢?」
「那不是一樣嗎?」不等她有任何反應,他就轉身離開了。高大黑色的身影快速地
在黑暗中移動,像一支潛行的豹,無聲、危險。
她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試圖從他那冷酷無情的言語中找出一些有意義的東西。他所
給予她的震撼,遠遠超過她的認知,不是因為他的言語,而是他冰冷無情的態度。她究
竟做了什麼,竟得到如此的待遇?她感覺好像被人擊中要害。等她的心跳恢復正常、意
識清醒後,她難過地想,有一件事他說對了,過去她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從來不知
道有像他那種男人存在,而且是以她父親朋友的身份出現。她父親絕不可能知道他到底
是什麼樣的人!
夜晚的寒意使她不得不回到室內,她連一聲晚安也沒說,就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間,
沒有再加入大廳內的賓客中。她不想再看到那張英俊、冷酷的臉。他冷酷地讓她認識到
人性黑暗的一面,她絕對不會原諒他。
第二天早晨,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樓下,母親告訴她馬修和安娜已經有事先走了。
事隔不久,她父親的心髒病發作,鄉村度假小屋賣掉了。
後來她只見到馬修一次,那是在數月後她父親的葬禮上。可是那時的他,像個陌生
人般禮貌而疏遠,客氣地安慰著她和母親;而她因為沉浸在悲傷中,也沒有留意。
那已經是四年以前的事了,這期間她一直沒想到他。可是為什麼現在,她21歲生日
前夕,他送來一朵紅色的玫瑰並邀請她共進晚餐?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我不相信有這種事,這太離譜了!」覬西茫然地看著手中的金色邀請卡。他究竟
如何得知她的地址?一年前她搬到倫敦這棟窄小的公寓時,只通知了親朋好友,而馬修
並不在其中!是她的母親?一定是母親告訴他的。
凱西把其余的郵件全部掉在門旁的小桌子上,快速穿過狹小的房間,生氣地拿起電
話。她的母親露絲很清楚她討厭馬修,可是就凱西所知,露絲是唯-還和他保持聯絡的
人。
「媽?」露絲溫和的回答聲自話筒傳來。「我剛剛收到一張令人驚訝的邀請卡,你
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親愛的,到底是誰寄的?」凱西立刻知道自己的疑慮是正確的。她非常熟悉露絲
驚訝無辜的語調,這意味著母親又從中搞鬼了。
「是韓馬修寄來的。」凱西盡力讓語調聽起來平穩冷靜,「你知道的,就是爸爸的
老朋友,那個我很討厭的人!」
「馬修?喔,是他嗎?」
「他約我今晚出去晚餐,我懷疑他怎麼會有我的地址。是你說的,對嗎?」
電話那頭一陣靜默,然後露絲帶有歉意的聲音響起,「是我說的。」
「媽!我真是受不了你。」凱西停了一下。然後勉強自己用較為緩和的語氣,「那
麼,你什麼時候見到他的?」
「噢!我去城裡的時候,偶爾會和他一起進餐。」她母親毫不在意地承認。
「你從來都沒提過。」凱西指責她。
「親愛的,我想你不會感興趣,」露絲說得理直氣壯,「你一直很明白地表示不喜
歡這個人,可是他是你父親的老友,我們一直保持聯絡。很久以前,你搬家的時候,我
告訴他你住的地方,他一定在那個時候就記住了。」
「喔!原來如此,」凱西感覺稍微好過一點,至少她母親不是故意的,可是為何露
絲拿起電話時,語氣那麼不安?
「你知道他會和我聯絡嗎?」
「上次我們見面時,他好像提過。」她母親含糊地說:「親愛的,我得出去了,有
些事要辦。」
「好吧!」凱西對著電話皺皺眉頭,心裡非常不舒服。「我明天早上去看你。」
「凱西!」她放回話筒的手停在空中,然後又放回耳旁,「喂?」
「你會去嗎?」
「什麼?」
「趕馬修的約,你會去嗎?」她母親極力讓口氣顯得不在意,但還是讓她聽出來了
。
「不一定,明天11點見。」她不想和母親爭論,如果她現在不結束談話,她很可能
會和母親吵起來。
「好吧!親愛的,」她的母親有風度地接受失敗,「希望明天能見到你。」
她很快地看了一下鐘,發現快遲到了。她快速地沖個澡後,匆匆穿好衣服,省掉早
餐,希望上班不會遲到。今天似乎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上衣的扣子掉了,沒時間縫,
必須重新換-件;然後她開車上公路後,那輛破舊的小車被困在一輛排出大量黑煙的卡
車後,難聞的氣味瀰漫她全身。
她到辦公室後,發現瑞格正坐在她的椅子上,還把雙腳蹺在桌上。她無奈地想著,
今天真夠倒霉,當她看到瑞格不懷好意的笑容時,她勉強擠出一個冷冷的微笑。
「嗨,小美人。你今天很準時嘛!」
「還好。」她快速地瞄了一眼手腕上精緻的金錶,那是父親去世前給她的禮物。「
現在是……」她停了一會兒,「9點整,如果你離開,我馬上就可以開始工作。」
「沒問題,沒問題。」他放下雙腿時弄亂了一疊文件。「我只是想過來問你,中午
一道吃飯,好嗎?」
「不,很抱歉。」她直視他,蒼白美麗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明天是我生日舞
會,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承辦餐飲的人商量,沒有時間享用午餐,只能隨便吃個三明治
了事。」
「借口,都是借口。」他淡藍的眼睛冷冷地瞇成一條細縫。「不過,我明天還是會
見到你。記住,你跳的每支舞的舞伴都會是我,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他緩步離開後,她輕吹口氣坐在他剛剛坐過的椅子上。為什麼瑞格無法了解她對他
沒有一點意思呢?當初她的老闆,也就是這家小型室內設計公司的負責人把他的這個兒
子介紹給她時。她以為他只是個討人喜歡、個性不成熟的年輕人罷了。24歲的瑞格乍看
還人模人樣。剛開始凱西跟他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看過幾場電影,有過一段愉快的時
光。自從她搬到這個大都會之後,朋友減少了,所以偶爾出去走走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瑞格的占有欲愈來愈強。有一次她和他參加一群雅痞朋友辦的無聊宴會,隨著
幾杯酒下肚,他們鬧得愈來愈不像樣;之後在他的保時捷車後座,她還得抵抗他的毛手
毛腳,自此她就發誓下不為例。
但他不理會她的拒絕,從那天起他就更緊逼不放。送溫室培育的花到她的公寓;在
上次不請自來的拜訪中,更帶來一只和他本人一樣俗不可耐的戒指向她求婚。整件事變
得很尷尬,量近更是轉變得令人有點害怕。
也許在這樣的情況下,見見馬修也未嘗不是個好主意?本來她把馬修的邀請卡帶到
辦公室來,是想要撥印在卡片一角的電話號碼拒絕他的邀請,可是現在她卻躊躇不前。
沒有什麼比跟另一個男人約會更能使瑞格知難而退了,何況其他男同事也沒辦法對她伸
出援手,瑞格對這點很有把握。就在昨天,一位女同事告訴她,瑞格警告公司的未婚男
同事說凱西是屬於他的,這令凱西勃然大怒。
凱西把卡片放回袋子裡,心中已有了決定。毫無疑問地,馬修只是想和故友的女兒
敘敘舊而已,正合她的意。她雖然不想讓馬修稱心,可是他不會知道她還有別的動機,
這樣的想法讓她感到興奮。誰叫他經常利用女人,現在輪到他嘗嘗同樣的滋味。她對自
己的想法很滿意。
那天晚上她穿衣打扮時,才發現自己非常緊張。剛才,她在電話裡跟瑞格有過一段
緊張的對話。他表示要過來,她則告訴他晚上要出去,這更擾亂了她的情緒。她的床上
現在堆滿了衣服,鞋子和皮包則散置在小小的地毯上。最後她終於決定穿上一套簡單的
黑色絲質套裝,裡面是同質料的淡金色襯衫。她讓波浪狀的金色秀髮松軟地垂下來,以
軟化外套剛硬的樣式,再加上一副長長的金色耳環,以及一個式樣簡單的金手環,才算
完成裝扮。
「你絕不能打退堂鼓。」她嚴肅地對鏡中的自己說:「不要-副好像被判死刑的模
樣,你的勇氣跑到哪裡去了?」她像生病似地發著抖,深吸一口氣時,門口的對講機響
了起來。噢,老天,我還沒準備好哪!
「喂?」她把開關往後扳,讓對方的聲音傳入。
「凱西,晚安。」對講機嘈雜的噪音掩不住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她的心倏地往下一
沉。她究竟是怎麼了,竟會接受這個她討厭且鄙視的人的邀請?突然間瑞格變得一點也
不重要了。
她快速地對自己低語:「別緊張,凱西,也許他變胖了、言語乏味。或是……」
「我可以上去嗎?」他很有耐心地問。
她深吸一下,馬上回答:「當然可以,請上來,在3樓,14號。」只是一個晚上,
一個晚上而已。
她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時,不禁閉上雙眼。一陣短暫的寂靜,接著是沉重的
敲門聲,她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
「嗨!」門打開後,她必須抬起頭才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眸,有一簇小小的火焰正在
其中閃耀。她已經忘了他有多高,他一點都沒變,只是更有魅力了。他修長的身軀顯得
輕松自在,線條清晰的臉龐依然英俊,冰冷的貴族式的五官氣勢逼人。她胃中一陣緊縮
。
「你就像我記憶中一樣的美,凱西,而且……非常成熟。」她故意忽視他話中令人
迷惑的意味。他真的一點都沒變!
「希望沒讓你失望。」她拘謹地笑笑,不敢移動分毫,雙腿感到虛弱無力,「我現
在是個職業婦女了。」她伸手示意他入內。
「哪!是的。」他慢慢走進來。她先把門關上,轉過身再度面對他。「我知道,室
內設計,大學所學的並沒白費嘛?」
「沒錯。」儘管她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仍然比他矮了許多,這事實引起她一股莫
名其妙的憤恨。「你懷疑嗎?」他已經激怒她了。
「從來沒有,」他說得輕松,「你很聰明。」
「沒錯。」她冷冷地接受,恨透他輕松的,語調中所隱含的優越感。他瞇著雙眼。
眼神挑戰似地斜斜瞥向她,有好一會兒,她以為他臉上掛著一抹淺笑。她真是討厭透了
這個男人。
「這間公寓是租的?」他銳利的眼神很快地掃視了一圈,透過半掩的房門,停在她
堆滿衣服的床上。
該死!她應該把臥室門關上的。「是啊,我沒有多余的錢可揮霍!」他的眉毛往上
挑了挑,但沒有回應她諷刺的話語。話出口後,她也感到不好意思。他可能會認為她是
個潑婦!然而,他的看法一點也不重要,他沒有權力輕視她的小公寓。
「你做得很出色,我第一個住處只有一個房間以及一間與人共用的浴室。」他的寬
宏大量讓她更不舒服,多年以來她頭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他為何要再和她聯絡?在今天
以前她都過得好好的,可是忽然間她的世界全部倒轉過來,完全不對勁了。
「我們可以走了嗎?」她這才想起應該倒杯飲料給他,可是已經太遲了。她僵硬地
點點頭,拿起皮包。情形比原來想象的還要糟糕,她不應該接受這個邀請的。
他長長的黑色轎車馬力十足,與他本人非常相配,凱西優雅地坐進豪華的汽車時,
心裡這麼想著。雖然每次她瞥向那雙棕色眼眸,腹部就會緊縮一下,可是她的雙腿已恢
復正常,不再軟弱無力了。
他坐進方向座後,並沒有要發動引擎的跡象。「你知道嗎?你已經讓我神魂顛倒了
。」她驚異地注視他,以為聽錯了。
「你說什麼?」
他轉身面對她,但雙手放在駕駛盤上。「我說,你讓我神魂顛倒!請別懷疑,我不
是隨便亂灌迷魂湯的人。」
「喔!」這是在幾分鐘之內,她第二次覺得手足無措,頭腦一片空白。「謝謝。」
「四年前你就非常漂亮了,可是現在……」他緩緩地搖搖頭,「我沒想到你已出落
得這麼成熟、有味道,你今晚看起來風韻十足。」
他雙眸灼熱地緊緊注視著她,她的臉驀地染上一片紅暈。「也許是衣服的關係……
」這是什麼蠢話!笨!可是他卻表現出該死的溫文有禮及自信!
他突然大笑,使她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我害你不好意思了,是嗎?我道歉。我不
是有意的,你應該記得,我經常詞不達意。」
「噢,是的,我當然還記得。」她的表情嚴肅。
他默默地凝視她很長一段時間,然後緩緩搖頭。「是的!我想你還記得。」當相互
凝視變成一種折磨時,她垂下雙眼。「紅髮仍在,」他挑起一綹她垂落在肩膀上的金紅
色頭髮,用指頭纏捲著。「我從沒見過同時有兩種截然不同顏色的頭髮的人。」
「顯然是遺傳自我的祖母。」她反射性地回應,並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因為放置在她
頭後的手而發抖,此時他又挑起一把濃密的頭髮,看著它閃閃的光澤。他的表情莫測高
深,可是她的心已融化了。她恍惚明白為什麼他的女人,會掉進他所設下的溫柔陷阱。
他致命的魅力令人暈眩且極具挑逗性,可是她不會被愚弄的!她知道真正的馬修是怎樣
的人。安娜的影像仍然深植在她腦海裡,他就像一把重型機槍般危險,玩不得!
「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他發動車子,檢視後方來車後就開上車水馬龍的街
道。她聞到一股他獨有的怡人氣息,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恍如昨日。這次她是他生命中
的女人,雖然只有一晚,可是她一秒鐘都不會松懈防線。
儘管她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脈搏急速跳動,外表上她還保持著鎮靜。「我剛
剛在想,你是否還與安娜來往?」
「安娜?」他臉上一片迷惘,「誰是安娜?」
「那年周末跟你一道去度假小屋的女人。」
「她叫安娜?」他皺著眉頭,努力回憶,「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了,那重要嗎
?多年以前的事了。」
「而其間又有不少女人消逝在你的生命中嘍?」她試圖表現得漠不關心,他還是注
意到她譴責的口氣,他微微地笑著,雙眼看著前方的路況。
「我想你指的是我的愛情生活吧?」她沒有回答,他不在乎地聳聳肩。「過去幾年
我並不是過著和尚般的生活,如果這是你想知道的。沒錯!我與不少女人約會過,你呢
?」他停頓了一下,「有任何特別的人在與你交往嗎?」
「沒有。」她望著窗外迅速往後消逝的景物。他們已經離開繁華的街道,行進在燈
光稀疏、荒涼寂靜的道路上。「現在沒有。」她的聲音刻意地透著不屑。
「那麼是以前有過了?」他依然是毫不感興趣的語調,可是她意識到這個回答對他
頗為重要,於是她小心地遣詞用句。他憑什麼管這麼多!
「我跟一個同事交往過一陣子,可是已經結束了。我不把他視為特別的朋友。」
「原來如此。」他的聲音干澀,「那麼我就不會被你憤怒的男友揍得鼻青臉腫嘍?
」她迅速地從濃密的睫毛下看了他一眼。「我看也沒有人打得過你。」
「是嗎?」他看了她一下,「那是表示很好,還是你比較喜歡軟腳蝦呢?」
「我沒有特別的偏好。」不像你,她惡毒地想。
「真的沒有嗎?」他沉默地開了數公里。「你這位……一點都不特別的同事,跟你
有同感嗎?」
「不盡然。」她的臉紅了起來,暗自慶幸黑暗遮住她臉上的紅暈。「他曾經騷擾過
我,可是久了之後他自然會放棄。」他為什麼不能換個話題呢?
「可憐的人,」他不帶感情、嘲弄地說:「他心碎了,是嗎?我曾經說過,你會傷
不少人的心。」她覺得體內有股怒氣正往上冒。
「才不是呢!」她激烈地抗議,然後陷入一片沉默。等一等!她不能容許他像個檢
察官似地盤問她,這件事跟他沒有一點關係。他甚至還算不上是朋友——差得遠了。
他又瞥了她一眼,車子轉進安靜的郊區。「所以你現在是完全自由的,沒有任何感
情的羈絆與承諾。嗯,我得好好利用這個大好機會,以免被別人捷足先登。」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到處招蜂引蝶的人。」她的語調僵硬,雙眸散放出異樣的光芒
。他依然是她記憶中令人不悅而且自大狂妄的傢伙。
她感覺他投來深思的一瞥,可是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們沉默地繼續往前行駛
,直到不遠處的燈光導引著他們到一間高級大飯店。
「你在這裡吃過飯嗎?」她用搖頭來回答,而他似乎非常滿意。「太好了,我喜歡
帶……朋友到這裡來。這兒的食物舉世聞名。」她敏銳的雙耳並沒漏掉「朋友」之前短
暫的停頓,一陣尖銳的痛苦掃過全身。
「女人」才是他想用的詞,她憤怒地想。自己只是他一長串候選名單中的一名,這
令她莫名地感到痛苦,她的脊背不由得挺直,頭也抬得高高的。沒錯,韓馬修先生,她
會好好地享受今晚,僅此而已。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干擾的話,在這種豪華的地方進晚餐
將是一件愉快的事。她的嘴角不禁浮現一個淺淺的微笑。
「你在想什麼?可以讓我知道嗎?」她不知道他一直在旁觀察,突然她發現就在自
己沉浸在思考中時,車子已經停下來了。不待她回答,他已優雅地下車,繞到車身的另
一邊為她開車門。
「小蜜蜂,很高興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他扶她下車後,握住她的手,然後一個
旋身使她面對著他,一手抬起她的下顎,濃密睫毛覆蓋下的黝黑雙眸深深地看進她睜大
的眼睛。「我等這一晚已等得太久了。」
「是嗎?」他雙手的碰觸讓她渾身如火般灼熱,她清楚地意識到他決斷力的傲慢。
她忽然多麼希望未曾答應他的邀請,玩火者終會被火所傷。聽到以前的暱稱立即引起她
極欲隱藏的反應,她被自己的反應嚇壞了。她從來沒有比現在更討厭他了,可是他迷人
的魅力卻深深地困擾著她。「我懷疑。」她冷冷地微笑。
他的嘴角扭曲,卻難以隱藏那一抹嘲諷。「你心中所想的全寫在臉上了!我看我得
想些方法讓你信服,是不是?」他一邊揶揄她,一邊輕輕地扶著她的手臂,走上寬敞的
大理石階梯,進入佈置精緻的大廳。
「你想先喝點雞尾酒,還是直接入座呢?」他指指前方裝飾華麗的餐廳。「我們的
時間很充裕。」
「那麼,先喝點酒?」她脆弱地笑一笑,「不是每天都是21歲的前夕。」
「21歲。」他慢慢地搖搖頭,「噢,那些可憐的男人。」原是恭維的話卻刺耳得令
她不能忍受。
「你在交女友這方面也做得不差呀!」她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他黝黑的雙眸瞇了
起來,投給她深思地一瞥。
「是嗎?」他平靜地說,邊領她走到左側的雞尾酒吧台。「對這類的事,你又知道
什麼?」她不自然地聳聳肩,抬起頭看到他堅毅的嘴角諷刺地扭曲著,「你仍然處處和
我作對,嗯,也許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一名侍者出現在馬修身邊,輕輕地咳嗽一聲。「晚安,韓先生,很高興又再見到你
。你帶這位年輕的女士來這裡嘗我們的招牌菜嗎?」
「嗨,約翰,至少得嘗嘗你們兩道名菜。」他挑一挑雙眉,轉過身向凱西露出迷人
的微笑。「你很容易就會被約翰的招牌菜所迷惑,要知道,真正的好東西最後才出現。
」
「這是你追女人的一貫伎倆嗎?」她甜甜笑著,以為已擊中他的要害。
他的雙眸漾起一片笑意,她憤怒地發現他竟然覺得有趣。「怒氣沖天的小蜜蜂,如
果我想要一個女人,不需要約翰的招牌菜或其他招式就可以手到擒來。」
「你不需要嗎?」她盡量語含譏諷,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似屏息的低語。
「完全沒有必要。」他特殊的語調,似乎別有所指。
她鼓起全部的信心坐上高腳椅,泰然自若地環視周圍的一切。這是一個令人驚奇的
地方,巨型的玻璃圓形吧台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周圍環繞著坐墊厚實的高腳椅,至少
有12個穿著整齊制服的侍者在場中穿梭,衣著講究的客人安靜地坐著聊天、飲酒,後面
的整片牆壁是巨大的水族箱,裡面有著各種稀奇的魚類及水生植物。
「小姐,這是你的酒。」她啜飲一口約翰放在她面前的顏色鮮艷的雞尾酒,嘗起來
有著香蕉及柳橙的甜美,粉紅色的液體帶點琴酒的味道,還有某種淡淡的苦味摻合其間
。
「很不錯。」她滿含笑意的眼眸轉向約翰,「風味絕佳,裡面放了什麼?」
「國家機密,小姐。」他投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轉身離去。她看著馬修,後
者帶著世故興味的神情,一直在旁觀察剛才的一幕。
「我想你已經擄獲他的心了。」他語含諷刺,她立即有所反應。
「他必須對客人友善,這是他的工作。」
「可是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客並不常見,來這兒的人大都有點……平淡無奇。」
「像你?」她試圖保持冷靜,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尖銳的。
「也許。」他簡潔地應答,「凱西,你為什麼像刺蝟一樣沒有安全感呢?」他的語
氣稍稍有些變化,深黝的雙眸有著詢問的神情,「我對你構成威脅嗎?」
「當然不是。」她回答得太快、太急了。他輕笑著,透著一些性感;他往前傾,嘴
唇快速地拂過她的太陽穴。
」丫頭,不要激動,」他嘲諷地說;「這只是一個愉快的夜晚,僅此而已。我希望
你能好好享受。」
她警覺地朝他掃了一眼,而他並沒錯過這個眼神,眉毛往上嘲弄地挑了挑。「我不
會吃了你,凱西,這不是我的作風。」他低沉的聲音透著寒意,眼神更為深沉。
「你當然不會,」她愉快地說:「我想你一定已經嘗遍所有的甜點了。」話一出口
,她就後悔。有一會兒他看起來有點困惑,而領悟後的表情則深不可測。
「親愛的,你的記憶力頗佳,」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才緩慢友善地說:「看來
以後我每說一句話都必須小心,否則就會被你記下來成為攻擊我的利器。」
她垂下睫毛,避開他銳利的眼神,可是她仍能感受到他的凝視,令她想打破彼此間
的沉默。「想再來一杯嗎?」他的聲音冷靜而客套。
「謝謝,不用,你說過後勁很大的。」
「聰明的女孩。」他的雙眸隱隱閃著贊許的光。
「想現在入座用餐嗎?我可是餓了。」她從容地滑下高腳椅。
「當然可以。」他們步入餐廳,她感到胃口前所未有地差。另一名侍者立即出現在
馬修身邊,巴結地向他致意。她注意到他的出現總會引起別人的注目,毫無疑問,他是
個能呼風喚雨的人。除此之外,獨樹一格的男性魅力,令他宛如像置身溫馴狗群中的一
匹狼。
侍者領他們入座後,把菜單交到他們手中,就立刻消失了。「要我幫你點嗎?」全
是法文的菜單,不是她所掌握有限的法語字所能應付的。她抬起冷冷的雙眸望向他,知
道必須說是。
「請。」她再度環視四周,注意到有個小舞池,後面有小樂隊正靜靜地演奏。
「瑞格從未帶你來過,對吧?」她受到驚嚇的眼神望著他黝黑的臉,思緒迅速回到
他們的談話中。
「我不記得告訴過你他的名字。」
「是沒有。」他相當鎮定,「但你的母親在過去幾年中,不斷地告訴我你的近況,
過去數個月,他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她的談話中。」
「所以你對他一清二楚嘍?」她決定不追究他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為什麼假
裝不知道?」這才是他本來面目。
「我沒有假裝,」他平靜地回答:「我只是要你自己說出來,而你也這樣做了。」
他深色的雙眸激她向他挑戰。「露絲似乎很驚訝他這麼快就放棄了,她還等著想見見他
呢!」
「你不必在車子後座對抗他了,不是嗎?」有一會兒他靜止不動,然後身體往前傾
,他的聲音平穩,可是表情似乎想要殺人。
「他傷害了你?」她沉默地搖搖頭,他殘酷的表情令她害怕。「你確定?」
「真的,沒有怎麼樣。」她輕微地口吃,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強烈的反應。「我只是
覺得有點受辱,如此而已。我和他之間就在那時候結束的。」
「你沒有告訴露絲?」他語帶責備地問。
她緩緩地搖著頭。「這樣最好,否則她會擔心的。」
「你明天回家就告訴她。」他用簡短有力的命令口吻。
她驚訝地看著他。「我不想——」
「不必想,只要照我的話做。」她瞪著他,怒氣上升。他們談論的可是她的私生活
哪!
「不!」她粗魯地拒絕。
「凱西,不要跟我爭論。你母親既不是三歲小孩,也不是白癡,她需要一個合乎情
理的解釋。我想明天他會和你其他的同事一起參加你的生日舞會,你至少要讓她心裡有
所準備,才不至於失禮啊!」
「這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的聲音細若游絲。
「當然有關係。」他沉穩的聲音讓她認清,他之所以能在30歲就成為百萬富豪的一
面。「你是要自己說,還是要我講呢?」他的聲音寒若冰霜。
「噢,我的天哪!」她怒視著他,「這可是我的私生活啊!」她說出先前的想法。
「正是如此,你處理得一團糟。」她有種想打人的衝動。「你已經了解那個男人對
你瘋狂著迷了,露絲告訴我,他曾打電話到你住的地方找過一兩次。如果你要他,那很
好;如果不要,在你無法處理時就應該讓你母親知道。下回你可能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的眼神如大理石般堅硬。
「我可以應付他。」即使她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知道自己在撒謊。自那晚在車上那
一幕後,他更變本加厲,想起他灼熱的嘴和不安分的雙手,她就不禁發抖。她內心的感
受完全顯露在臉上,而馬修全看在眼裡。
「凱西,」他再度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手指滑過她柔軟的手心。「我並不想浪
費今晚的時間,為這個笨蛋和你爭論不休。我討厭為了想得到一件東西,而不惜使用暴
力的人,所以你必須照我的話做,知道嗎?」他冰冷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溫暖,雙眼蘊含
著怒意;一陣戰栗竄過她的背脊,她討厭自己的反應,也討厭他。
「知道了。」她沒好氣地應著,試圖抽開手。他的接觸使她全身不自在。
「你保證?」他的語氣強硬,她慍怒地點點頭。
「我保證。」她生硬地說。
「很好。」他往後靠,好像他們剛剛在討論的是天氣,現在他又戴上自在的面具。
那名侍者馬上又出現了,馬修點菜時,她的心跳才慢慢恢復正常。聽著他和侍者的
交談,她開始覺得自己怕這個男人,卻不知道是為什麼?她只知道他比一百個瑞格還要
危險,而且正無情地吸引她走入他的生活軌道。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我以前說過的話是認真的。」
這時凱西正吃到一半,她發現馬修對食物的鑒賞力是一流的。青蔬沙拉襯底的杏仁
烤魚小麵包入口即化,使她突然食慾大增。
「你在說什麼?」
「我等這晚已經很久了。」他耐心地說,手指漫不經心地劃過長形酒杯的頂端。
「我不懂。」她警覺地看著他,「你為什麼想再見到我?」她並不真的想知道。
「好奇吧!我想。」他輕輕地答,深黑的雙眸掃過她金紅色的頭髮。
「好奇?」她高傲地抬起下顎。
「是的,有什麼不對?難道你期待我說我正瘋狂地愛著你?」他尖刻的聲音頗為刺
耳。
「當然不是,」她冷冷地說:「那是我最不想從你口中聽到的話。」
「你對我的評價一直不高,對吧?」他柔和地問,雙眸黑亮如炭。
「有什麼理由讓我不這麼想呢?」
他注視她良久,然後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我開始懷疑是否應該把你比做黃蜂而不
是小蜜蜂。蜜蜂是多麼可愛的小東西,全身有著柔軟的毛以及透明的翅膀。」她杏眼圓
睜,他則哈哈大笑,眼睛促狹地閃著,「沒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黃蜂。」
當她快吃完第二道菜--無骨小牛肉薄片以及附帶的蔬果與烤馬鈴薯時,原本有些微
微的不自在的感覺逐漸增強。從坐下來開始,她就注意到好幾位女性的目光頻頻向他們
投來,而馬修卻似乎毫無所覺。可是當他的眼光瀏覽似地向一位姿色頗佳的女子掃過時
,那名女子竟大膽地從位子上微微起身,向他招手致意。他坐直身體並舉手回應,那名
女子可愛的臉竟因明顯的欲望,而使得面部線條變得僵硬,她高大的金髮男伴面露不悅
之色,破壞了他英俊的五官。
「一個老朋友嗎?」凱西試著掩飾口氣中的譏諷。
「認識很久了。」他的聲音平滑如絲,可是她可以感覺到這名紅髮女子的大膽,已
令他惱怒。他的雙眼變得漆黑如墨,微微地瞇著。「你願意在甜點上來前,與我跳一支
舞嗎?」他冷冷地問。
她瞪著他,琥珀色的雙眸在柔和微暗的燈光下顯得冷漠而內斂。她不願和他跳舞,
可還是很勉強地答應了。她感到困惑、矛盾以及異常的憤怒。
「來吧!」他越過桌子牽起她的手,把她拉進臂彎裡。她一言不發地任由他領到舞
池中央,知道自己馬上又會被他擁在懷裡。上一次她絲毫未能影響他,突然間她很希望
這次會不同。他是如此地能夠自我控制、輕松自在,似乎沒有什麼事能動搖他。
他輕輕地拉她入懷,他們一起移動,彷彿已是多年的舞伴。音樂的節奏轉換成慢拍
的華爾茲舞曲時,他更親密地擁著她。她抵著他堅實的身軀,微微地發顫,並興奮地感
覺到他強而有力的男性身軀的每一寸。
「這是值得等待的。」他低頭看著她,嘴角上掛著微笑。
「我為什麼等了這麼久?」她張開嘴想給他一個輕浮的回答,可是當她注意到他的
臉色時,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他的嘴輕柔溫暖地覆蓋住她的,令她無力抵抗,不能自
主地反應著。這個吻並不長,他抬起頭,又立即擁她入懷,可是她卻覺得全身被抽空般
的空虛。她不應該對他有任何反應,一秒都不可以,她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老天哪!
她罪不可恕。女人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只是用來滿足他的欲望。可是被他擁在懷裡,傾
聽他平穩的心跳聲是那麼令人心醉神迷……「馬修,親愛的……」
低沉沙啞的性感女聲如蜜般甜美,凱西不需抬頭就知道是誰。
紅髮女子和她的男伴站在他們身旁,馬修和那名男子寒暄並伸出手,另一支手仍擁
著凱西。「嗨,肯特。很高興見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個星期。」他原本白晰的膚色已漲成紫紅,凱西注意到他懷疑地看向身旁的女
子,然後視線又轉回到馬修冷靜的臉。「你不知道嗎?」
「有什麼理由我應該知道嗎?」馬修的聲音毫不在乎,良久後肯特似乎才松懈下來
,握住馬修伸出來的手。
「我想應該沒有。」
「馬修,寶貝,你還不介紹我們認識。這位你一直藏著的可愛女孩是誰啊?」馬修
緩緩轉過身審視這名紅髮女子,銳利的眼神令凱西倒吸一口氣。
「凱西是個老朋友,」他平靜地說:「多年以前我就認識她父親了。凱西,這是潔
娣和肯特,這是凱西。」他的語氣漫不經心,潔娣向上斜飛的雙眸瞇著,只露出一點藍
色,使她小巧的臉蛋看起來更增添性感的美。
「親愛的,你是說『年輕的朋友』吧?」她輕輕地笑著,可是眼神惡毒,塗著紅色
蔻丹的手指碰觸凱西覆著絲質衣料的手臂。「我警告你,親愛的,小心不要被吃掉了,
他是個大壞狼,饑餓如虎。」
「潔娣!」肯特迅速抓住她的手臂,旋過她的身體面向自己,然後又滿含歉意地轉
向馬修,後者的臉色已冰冷如霜。「對不起,馬修,她今晚有點不對勁。」
「正好相反。」馬修的聲音混合著譏嘲的了解與強烈的藐視,「這才是真正的潔娣
,肯特,仔細瞧瞧。」
「你為什麼……」馬修抓住紅髮女子舉起來的手,眼睛未曾離開過肯特。
「肯特,帶她回去吧!」他的聲音疲憊,兩個男人互相交換只有他們才懂的眼神。
肯特微微地點頭,旋過身,幾乎是拖著把暴怒的潔娣帶離舞池。她臨去前轉身用怨恨並
充滿饑渴的眼神看了馬修一眼,凱西不禁害怕得發抖,這個女人令她震驚。
「很抱歉。」他托住她的下顎,轉過她的臉與他濃密睫毛覆蓋下冷漠的眼眸相遇。
「我不知道今晚他們會來這裡,我以為他們還在度蜜月。」
「蜜月?」他再度擁她入懷,她驚駭地瞪著他,然後稍稍地往後挪開身子,仰首看
著他的臉。「什麼意思,蜜月?」
「我想那是人類在某種儀式後,喜歡做的奇怪活動之一。」他向她眨眨眼。
「我知道蜜月是什麼,」她憤怒地低語,不顧他無言的警告,繼續追問下去:「我
不懂為什麼那個女人剛結婚?」
「你很驚訝嗎?」他漠然地問。
「當然。」她身體又稍稍地向後挪,他的擁抱令她渾身戰栗,可是他還是注意到她
的舉動,堅毅的嘴唇明顯地僵硬扭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瘋狂地愛著你。」
「她的表達方式很奇怪,」他冷冷地說:「還是你以為打人才能表現愛意?」
「馬修,不要歪曲我的話。」他們已停止跳舞,他的手臂仍松松地圈著她。「看到
你和我在一起,她很不高興,你以為今天的這一幕還有其他原因嗎?何況他們才結婚!
嗯,我發現這……」
「我看不出這件事與你有關,」他松開她,眼神冰冷,「而且我不想和你站在舞池
中討論私人的事情,我想我們還是回去坐下吧!」他漫不經心地扶著她的背回到座位,
她的臉頰通紅,為他的鎮定而大感憤怒,好像做錯事的是她!
他隔著桌子平靜地注視著她。「在這尷尬的一幕後,你有權了解一切,請容我簡單
地向你說明。」她抬起頭,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冷冷地看著他。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
自己杯中的酒倒在他頭上。
「與潔娣的那一段有一點……混亂。」她一語不發地看著他。
「我們在兩年前認識,曾有過一段美好時光,然後她想安定下來,而我還不想有任
何承諾。肯特一直在追求她,她卻利用他的愛慕,視他為玩偶。」他憎惡地搖搖頭,「
他是個富有的年輕人,並且具備潔娣所要求的一切條件,所以……她嫁給了他。」
「噢,原來如此。」她慢慢地說。是一樁各有所圖的婚姻。
「不完全是這樣的。」他語含諷刺:「我曾祝福他們,並且在他們訂婚後,完全退
出他們的生活,可是肯特似乎為著某種理由而厭惡我。」他嘲諷地看著她。「潔娣讓我
無法拒絕出席她的婚禮,在宴會上她向我親密地表示想要在……度假回來後見我。最後
情況無可避免地變得有點難堪。」他聳聳肩,「事情就是如此。」
「可是她愛你。」她既驚訝又鄙夷地說。
「她根本不懂愛的意義。」
「但是……」
「凱西,別再說了。」很明顯地他正按捺心中的不耐。
「潔娣生活在一個和你完全不同的世界,有著不同的道德法則。她厲害、聰明,那
是她的生存之道。」凱西厭惡地瞪著他,他苦笑了一下,「我並不喜歡那種方式,可是
事實就是如此。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有一套生存法則,我從不要不屬於我的人或物。
」
她的眼神洩漏了心中的想法,他歎口氣揶揄地說:「我知道你不相信。」
「我沒說。」
「你不用說。」他沉思著望著她,「是因為我的緣故,還是你原本就對男性有敵意
?瑞格有勇氣追你,令我很詫異。」
「不要扯到他!」她怒視著他。
「樂意之至。」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嗎?」她顧忌全拋,「一點都沒有變。」她瞪著他。
「你這樣說讓我不敢當。」他存心刺激她,並樂在其中。
「不要裝傻,」她憤怒地說:「女人一個接著一個,視她們為糞土……」
冰冷的怒氣使他英俊的五官繃緊,一陣戰栗流過她背脊,使她噤口。
「說話要小心,」他呼吸沉重,「人的耐性有限,你對我的生活一無所知,不要任
意給我扣上帽子。」
「我所知道的已夠讓自己覺得噁心。」她胡亂地說。他沒任何反應,只靜靜地凝視
她,沉默在蔓延、擴大,她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說出那些話?她從未如此失常過。
她的臉上一定顯現出困惑與沮喪,不一會兒,他原本緊繃的臉緩和不少,身體也明
顯放鬆;「我真想在你可愛的屁股上狠狠地揍一頓。」
「什麼?」她恐懼地瞪著他。
「我以前常告訴你父親,『不打不成器』是千古不變的真理,」他沉思地說:「而
事實證明我沒說錯。」
「你怎麼可以,怎麼敢……」
「凱西,不要得寸進尺。」他的雙眸深亮,「你的行為就像被寵壞的小孩,已令我
很想這樣對待你了。」
她憤怒地甩甩頭,金紅色頭髮呈波浪狀擺動,他的雙眸注視著她的舉動,燃燒著某
種感情,令她的心一陣翻攪。「只因為我不像你其他的女人,向你投懷送抱?」
他的表情令人迷惑。「第一,你不是我的女人,而這通常是由男方提出的。」她的
臉上一片紅霞,他繼續說:「第二,你似乎認為我的魅力對你的女性同胞無往不利。」
「我討厭你。」
「厭惡、恐懼,再加上現在的討厭,我似乎總是能激發你的情緒,對嗎?」他若有
所思地說:「沒想到這個晚上竟這麼有趣,侯小姐,你已長成如脫韁的野馬。我倒想知
道有勇氣馴服你的男人在哪裡?」
「你下地獄吧!」
「我曾經去過,但我一點也不喜歡。」他眼中迅速閃過一種神情,使她震驚地瞪大
眼睛。她一定是看錯了,他太堅強、冷酷,不可能流露出那種赤裸裸的痛苦。
「啊,甜點來了。」他又戴回冷漠的面具向侍者道謝,她麻木地看著他,沒錯,那
一定是她的幻想。
「吃光喔!小蜜蜂,非常可口的。」他微笑著對她說,彷彿他們前面的對話是一場
夢。她舀了一匙覆著鮮奶油的巧克力蛋糕,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他真是個與眾不同的
男子。這個令人心驚的夜晚還是早點結束,讓她安全回到家,她才會感到輕松些。
「咖啡?」他喚醒陷入沉思中的她,她懊惱地發現自己已將甜點吃掉大半卻渾然不
知。
「謝謝。」她冷冷地點點頭,今晚已近尾聲,她不會再見到他;他懷疑是否還有這
樣的機會,心事滑到嘴邊扭曲成一個譏諷的笑容。為什麼他如此困擾她?她不懂。
回程時車內一片沉默,凱西的神經瀕臨崩潰。他太靠近她了,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
刺激著她的感官,並且令她明顯地意識到他放在方向盤上剛健有力的手,以及伸展在她
身旁肌肉強健的雙腿。車在她公寓門前停下。他轉向她,她感到胃部一陣糾結。她期待
他的吻!這種想法使她全身僵硬,使她憎惡自己。
「放輕松點,我不會撲到你身上。」他不經心地說,誤以為她的僵硬出於緊張。
「謝謝,這是個美好的夜晚,」她禮貌地說,心卻痛苦地重擊胸膛。
「我很愉快。」
她的頭猛地向後仰,在黑暗中怒視他。「你簡直……簡直是……」
「饒了我吧!」他的眼睛閃著笑意,「今晚我再也承受不起你犀利的言詞了。」他
打開車門快速走到另一邊扶她下車。在月光下他顯得異常高大。
「晚安,凱西。」他彎下身親吻她的臉頰,這使她失望得想跺腳。他該不會要走了
吧?現在不好好親他一下,她可能不會再見到他了,她想知道……是否感覺還像上次一
樣令人迷惑,好久好久之後她還能感覺到他的唇,令她夜夜輾轉難眠……「晚安。」她
的聲音微弱。他已坐回車中,引擎聲輕輕響起,車窗猛地打開,他輕柔地喚著她:「我
沒忘記你的生日禮物,明天我會帶去。」
「明天?」她茫然地注視他。
「露絲請我參加你的生日宴會,你不知道嗎?」
「噢,我不清楚。」她一直都是對的,她的母親又想做媒了。凱西身邊如果沒有男
人,露絲似乎引以為恥,過去幾個月來,她不停地告訴女兒自己在21歲時已經結婚了。
「你准許我出席嗎?」
「是,不,我的意思是……」
「明天我來的時候,再把你的決定告訴我吧!」他柔和地說,神情深不可測。不待
她回答,他就開車走了,留下她半張著嘴站在公寓前的昏黃燈光下。
隔天一大早,她頂著強烈的陽光駛向母親的住處,並將早晨送到的郵件堆在車子後
座。
她駛進蜿蜒的私人車道,看到負責宴會的餐飲人員已忙著在房子前的草坪上搭帳篷
。她父親精明的投資理財之道,不僅使他的家中人現在仍能住在這棟華屋裡,而且每月
還有筆可觀的收入,衣食無虞。「噢,爸爸。」她將車子停在大門前,然後掃視環繞著
草坪的老樹以及繽紛的花叢。「我好想你。」
她手中拿著卡片走下車,攀附在房子光潤石壁上的玫瑰花,散發出甜美濃郁的香氣
歡迎她,溫暖空氣中瀰漫著夏日的氣息。
「凱西!」門打開,母親熱烈地擁著她,好像是兩年沒見到她,而不是兩個禮拜。
「親愛的,你看起來棒極了。」
她們喝著咖啡,談著最近發生的事,凱西忙著拆閱卡片及郵包,整個早上就在一片
忙亂中過去。為晚上50位左右客人安排的一切到下午才大致就緒,負責餐飲的人在保證
及時趕回來應付晚上的宴會後離去,母女倆疲累地癱成一團。
「昨晚愉快嗎?」露絲裝作不經心地問,此時她們正在起居室落地窗外塞滿墊子的
吊椅上,享用著咖啡。
「馬馬虎虎。」凱西不在乎地聳聳肩,她不想和母親討論馬修,她們的觀點不同。
「是這樣?」露絲不敢相信地挑高眉毛,「不要告訴我,你喜歡瑞格勝過馬修這樣
真正的男人?」
「啊!瑞格。」凱西想起答應過馬修的事。「我正想和你談他。」她敘述完瑞格魯
莽的企圖後,母親柔軟的嘴唇抿成一條線,藍色的雙眸不尋常地變得冷硬,可是她已遠
比凱西想象中還能接受這件事。「什麼都沒發生,」凱西平靜地再一次向她保證,「可
是我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我也不容許。」她母親蹙眉看著她,「可是他今晚會來。」
「我不可能邀請其他同事而不請他,」凱西很快地說:「此外,讓他自己死心總比
鬧得不愉快要好。我告訴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小題大做,只要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招待他
即可。」
她母親點點頭,疲倦地伸個懶腰。「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想到樓上躺一會兒。」
她打了個哈欠。
「你去休息吧!」凱西表示,「我要帶張毯子到玫瑰園去,那裡很安靜。」母親快
消失在落地窗內時,凱西突然叫住她。「媽……」露絲滿臉疑問地轉過身。「馬修沒有
結婚或與女人有其他的關係,是嗎?」
「我想『其他的關係』是很多,」她母親沙啞地說:「可是似乎沒有人能綁住馬修
,恐怕他要打一輩子的光棍。不過他才30歲,還有很多時間。」她不解地看著女兒,「
你知道,凱西,他真的是一個不錯的人,你父親可是很佩服他的。」
父親又不是女人,凱西沉默地想著,不情願地點點頭。
「他結過一次婚,可是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她母親若有所思地說:「其中有點
麻煩,你父親知道一切……」她暖昧地笑笑,然後消失在落地窗內。
凱西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彷彿腹部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他結過婚?她不知為什麼
,可是一股混合著受傷、失望及憤怒的情緒向她襲來,使她難過。他曾經愛一個人愛到
想和她共度余生,可是時間不長,也許他並不認真?或者婚姻也只是一場游戲,他很快
就厭倦了,所以就像甩掉其他女朋友那樣對待他的妻子?種種思緒不停地在她腦海裡轉
著,她站起身搖晃著身體,似乎想把它們一起搖掉。她為何要這麼關心他的事?他們是
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哪!
溫暖粘濕的空氣瀰漫在空中,凱西在父親引以為傲的玫瑰園內舖了張柔軟的毯子。
藍藍的天空現已轉成灰朦朦的一片,太陽只是個模糊不清的光點,似有山雨欲來之勢。
她靜靜地躺在一方溫馨中,傾聽昆蟲緩慢持續地嗡嗡造訪盛放的花兒,讓溫暖的空氣覆
蓋在身上,宛如一張舒適的毛毯。
馬修說,我願意低頭凝視嬌美的新娘,把她拉近……不要,不要。凱西兩手撫著太
陽穴,努力想揮掉腦海裡的影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好幾年未曾出現在她生命中,
她現在煩惱什麼呢?她橫過一支手臂蓋住雙眼,強迫自己放鬆,讓樹蔭的寧靜氣氛包裹
著她。
一段時間後,她自睡夢中醒來,朦朧的雙眸睜開後接觸到馬修深邃的眼神。他正懶
洋洋地用一支手肘撐著身體躺在她身旁。她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不確定這是否只是她
的想象。
「嗨!」那是不容錯認的深沉、慵懶的聲音,他傾身向她,遮住光影,給她一個輕
吻。「凱西,生日快樂。」
「謝謝。」她移開視線坐起身,甩開披在臉上的頭髮,深吸口氣。他靠得太近了,
令人不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緩緩地微笑。「我想要的東西通常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她稍稍移動一下,裸露的腿碰著他的,神經末梢緊張地跳躍以示抗議。在還能控制
自己前,她反射式地移開。
「我不會咬人的。」他的微笑消失了,陰暗的眼眸瞇成一條線。
「至少不常那樣做。」
「對不起。」她勉強擠出一個輕笑,可是聽起來像在發抖。
「我還未完全清醒。」
「啊……」他嘲諷地點點頭,「原來如此。」他從牛仔褲口袋中拿出一個小絨布盒
。「我想現在把生日禮物帶來,順便問問今晚我是否受歡迎?」他的聲音有點怪,她警
覺地看看他,然後打開盒蓋。
「噢,馬修……」她高興地看著盒裡放著手工精緻、設計巧妙、閃著金花的蜜蜂胸
針。蜜蜂的身體是顆大鑽石,在日暮時分閃閃地發著光。
「我不能接受,你一定花了不少錢……」她抬眼注視他,而他則靜靜地微笑。
「這是特意為你做的,我沒辦法再給其他人了。」
「太美了,謝謝。」她感激地傾過身想在他臉頰親一下,但是他在同時轉身,於是
她柔軟的唇落在他的唇上。好一會兒他靜止不動,然後他的手臂圍繞她,把她拉向自己
,攻掠她的嘴唇。他的吻猛烈、野蠻、饑渴,文明的外表層層剝落。
她無助地往後倒在毛毯上,他的吻覆蓋上來,灼熱地穿透她,尋找內在的柔軟與溫
暖。她驚駭得無法呼吸,可是依然意識到無法抑制的強烈反應。他的唇熱情地移到她閉
著的雙眼,吻像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然後又饑渴地回到她的唇上。
她伸手緊緊地環繞他寬廣的背部,在他退開前,她感到他身體劇烈地抖動。「嗯,
我已經得到一些回報了,目前為止算是很不錯了。」他正試圖用幽默的口吻掩飾這一刻
的情感,可是她震驚得沒有任何反應。她緩緩坐起來,一抹諷刺捉弄的表情掛在他嘴邊
。「我很抱歉,凱西,我一直不能改進你對我的評價。」
此刻困擾她的不是對他的看法,而是在他經驗豐富的愛撫下,她竟然完全失控。她
一定瘋了,這就是馬修,冷酷、無情,得到他想要的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沒什麼,」她努力讓聲音平穩。「只是一個吻。」她站起身,凝視手中的小盒
子。「想要喝點什麼嗎?」
「不,謝謝。」他也跳起來,與她並肩離開隱密的樹蔭走到外面寬廣的大草坪上。
「我現在一定得走了,我晚上可以來嗎?」他的雙眸緊緊盯著她。
「決定權在你,不是嗎?」她輕聲說:「每一個人都是受歡迎的。」雖然他的魅力
無人能比,可是她下定決心不為所動。她知道他心裡的盤算--在他厭倦她之前來段風流
韻事。她是情場新手,這是一個挑戰,而她絕不再容許自己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既然如此,那就晚上見。」他帶著揶揄的笑容看了她一眼,然後繞過房子,走到
他停車的地方,她目送他大踏步離去,他寬廣、強健有力的身軀令人難以忽視,並散發
出無可比擬的傲慢氣息,使她腹部一陣戰栗。
現在已很難讓馬修相信她無意繼續與他往來,可是她必須讓他相信。凱西忽然感到
極端不舒服,因為她能否全身而退全在於此。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凱西把她在幾周前便為今晚宴會所選的衣服小心地攤在床上。這是件上好的絲質無
袖吊肩洋裝,顏色從金紅色到淺琥珀色,裙長曳及小腿,搭配長外套,以及一雙高跟涼
鞋。
這套衣服花了她一個月的薪水,在選購時她還有點猶疑不決,現在她則很高興買了
它。它使她看起來高雅、端莊,頭髮及皮膚被襯托成純金色。
她費了很大工夫才把剛洗好的頭髮在腦後盤成一個髻,身上僅有的珠寶是馬修送的
胸針,以及閃著七彩光芒的鑽石耳環,使她看起來高貴而優雅。她在長鏡前左顧右盼時
,門鈴響了,表示第一批客人到了。她轉個身,裙擺飛揚,這才滿意地離開臥房。
馬修很晚才到。纏在樹間、灌木叢以及巨型帳篷頂端的小燈泡,使整個庭園熠熠生
輝。舞會已經開始,大部分的客人正隨著樂隊熱情的伴奏陶醉在舞池中。
瑞格一來就以護花使者的姿態跟著凱西,令她難以忍受。她已經和他跳了好幾支舞
,開始試圖對他盛氣凌人的莽撞態度保持冷靜,並忽視他色迷迷的微笑。「凱西,你會
對我好的,是不是?」她咬著下唇,盡量忍著不給他難堪。來此之前,他已喝了不少酒
,滿嘴威士忌酒臭,說話打結。
她躲在陰暗處,啜飲一杯酒,腳隨著音樂節奏打著拍子,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
耳邊響起。「你看起來棒極了。」她轉過身看到馬修黝黑的臉,他正懶洋洋地微笑,高
瘦的身軀輕松、不經心地倚著一棵樹幹。
「謝謝,你也一樣。」她嘲諷地拖長聲音,他輕輕地笑著,可是他真的帥極了。剪
裁合身的深色長褲以及灰色襯衫令她為之目眩,當她的眼眸游移到他胸部上端明顯的胸
毛時,她立刻掉開視線。
「再來一杯?」他指著她的空酒杯,她鎮定地微笑。她不會對他有所回應的,她不
會。
「謝謝。」她冷冷地說。
就在他離開為她倒酒時,瑞格又找上她了。「我在到處找你。」他氣勢洶洶地說,
他雙手放在臀部,站在她面前,顯得高大、英俊,而且自信。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笑笑,眼光轉到樂隊上,然後突然地掉轉頭來;他的巨掌
碰到她外套翻領上馬修送的胸針,然後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胸部。
「這個禮物來自……」
她冷漠地看著他,「一個朋友。」
「朋友。」他醉意深濃地重複,「除了我之外,你不需要任何朋友。我可以給你錢
、給你房子,你要什麼就有什麼,只要你答應我們馬上結婚,你不相信我嗎?」
「瑞格,我相信你的求婚是真的。」她鎮定地看著他通紅的臉,試圖掩藏心中的厭
惡。「我真是受寵若驚,可是我不愛你。為什麼你不死心呢?」
「你很蠢,真的很蠢。」他搖搖晃晃地指責她,「凱西,我會讓你工作時不好過,
我不是那種可以任你玩弄的人。」
「瑞格,我沒有耍你,」她耐著性子說,壓抑住心中的怒氣,「我們只是出去過幾
次,而且玩得很愉快,僅此而已。」
「不,不只是這樣而已。」凱西心想,如果他再在她鼻子下搖那根指頭,她就一口
咬下去。「不,才開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身抬抬手,那是公司裡與凱西甚為友
好的秘書。「珍妮喜歡我,只要我彈彈手指,她就會送上門來!」他正待再說,一個冰
冷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突然響起。
「既然如此,我建議你去找那位智商有待商榷的女人,讓她欣賞你的智慧及幽默。
」凱西並沒有看到馬修回來,瑞格轉身面對他,表情充滿了驚訝與憤怒。她瞥了馬修一
眼,整個人僵住了,瑞格明顯地也有著相同的反應。許久之後,瑞格咕噥一聲,緩緩離
去,走向剛剛叫他名字的女人。
「我想他是個受驚的大男孩。」馬修看起來冷漠、愉快且英俊得要命,她忽然想置
身在他的懷抱,尋求保護。這個念頭嚇壞她了,令她不覺往後退一步。她一定是瘋了!
「那就是瑞格,我不知道當初怎麼會跟他交往。」
「我也這麼想。」他語調嘲諷地指責,她的怒氣立刻往上冒。
「你是個不錯的交談對象,但我可不敢說你有什麼光彩的記錄。」
「是嗎?我可不記得有人抱怨,」他沙啞地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跟誰在一起
。」
「喔!那又如何?」她極盡諷刺之能事。他慢慢,擠出一個微笑,嘴角往下撇。
「我們不談這個話題可以嗎?你似乎有點緊張,來跳舞吧!」他的臉上有抹神秘的
笑容,如果在此之前她有點緊張,那麼跟他跳舞也絲毫不能改善這種狀況。他拉她入懷
時,音樂一下子從快節奏的舞曲轉為慢拍的抒情曲。「抱歉。」他感覺她的身體一僵,
冷笑著瞄了她一眼,「你要怪就怪樂隊,與我無關。」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抬眼望他,驚訝地看到他雙眸一閃而逝的痛苦。
「侯凱西,你在說謊,」他冷靜地說:「很明顯地你不信任我。」她驚異地瞪著他
,嘴巴微張。「自我們再次見面起,你就認定我會引誘你,」他深思,「這也算是我自
作自受。我每次一碰到你,就會做些讓你落荒而逃的事情。」
「你在胡說。」她緊張地說。
他懶洋洋地笑著,「不,這是實情,我以為你喜歡誠實--」
「你不懂這個字眼的意義。」她突然打斷他。
「利爪又伸出來了。」他舉起放在他手中的玉手,翻轉過來,纏綿地吻著她的手掌
,目光緊盯著她的臉。一陣戰栗蔓延至她的全身,他察覺到並滿意地微笑,把她的手放
回原來的位置。「現在規矩點,」他愉快地擁她入懷,下巴埋在她如雲的秀髮裡,「否
則我會更嚴厲地懲罰你。」
「你簡直就是……」
「令人無法忍受,是的,我知道。」
她不再說話;靠著他瘦長結實的身軀,根本就使她說話困難。
午夜剛過,她整晚試圖逃避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正忙著幫母親把食物拿到帳篷內,
感到肩膀一沉,她不情願地回頭,第六感覺已告知她來者何人。「嗨,瑞格。」
「你在躲我嗎?」他視線模糊地看著她,聲音粗啞,有好幾個客人朝他們這邊望來
。她快速走到花園內濃蔭最深的地方,她現在可不想讓人看笑話!
「不,當然不是。」她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尋找馬修的蹤影。整個晚上馬修陰暗、
鎮定的視線一直跟著她,即使他在花園的另一頭她也能感覺到,而這令她很安心。可是
現在需要他的時候,卻不見他蹤影。
「在找新上任的男朋友?」瑞格口氣惡劣,「他正在房內接電話--加拿大打來的。
很明顯地他把你家電話留給別人,以便別人聯絡到他,真是大亨作風!他到底是何方神
聖?」
「他是韓馬修。」凱西靜靜地說,原來瑞格是看準了時機才來進攻的,他最會這一
套。
「韓馬修?」瑞格皺著眉頭,醉得迷糊的腦袋努力地想著,「不會是擁有連鎖批發
工廠和商品連鎖店的那個韓馬修吧?」
「可能就是。」
「我明白了!難怪你處處讓我碰壁,原來你釣上了他,他可是個金龜婿啊!那麼這
個小玩意只是個甜頭嘍!」他輕佻地輕彈她衣服上的蜜蜂胸針,她的怒火立刻被點燃,
但心中有個聲音警告自己要小心行事。
「他只是個朋友,如此而已。」
「少來這套。」他的聲音粗魯、眼神猥瑣。
「我沒有。」她冷冷地反駁,他則邪惡地大笑。
「沒有,我們現在都知道為什麼,對吧?把你自己留給那妄自尊大的人,你總不會
告訴我,一個吻及擁抱就能滿足他吧!」
「我想你最好去洗洗嘴巴。」她的胃突然一抽,事情演變得難以控制了。
「他在床上的表現是否名不虛傳?」他透著不懷好意的熱切。「我一直想知道。」
「你令人噁心。」她緊抿嘴唇瞪著他,忍耐似乎已是她能力的極限了。
「不要裝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尤其是當你跟他打得火熱的時候!」他抓住
她的手臂,粗魯地把她拉向自己。「如果你是他眾多的女人之一,你應該知道是怎麼一
回事。」
「拿開你的髒手。」瑞格轉身時,凱西也跟著旋身,他仍然緊緊地抓著她,馬修的
眼神好像要殺人似的。「我要用我的拳頭為你的嘴巴消毒。」
瑞格放開凱西,她飛身抓住馬修的前襟,背對著瑞格。「馬修,拜託,不要。他不
值得你這樣做,算了!」
「這樣大驚小怪做什麼?」瑞格似乎很迷惑,「我們兩個都可以上嘛!」
馬修低聲咒罵著,試著松開凱西的手,「凱西,走開,我不要你受到傷害。」他冷
硬的眼神緊盯著瑞格,而這個年輕人的臉則閃過一絲猶豫。
「嘿,沒事嘛!」他邊說邊往後退:「她是你的,我什麼都沒做,凱西,是不是?
」
「沒有,他沒對我做什麼。」她驚駭得口齒不清:「馬修,拜託,這是我的舞會,
不要讓場面難看,瑞格正要離開。」
「是嗎?」馬修平靜的聲音含著威脅,瑞格驀地臉紅了。瑞格被富有的父親寵壞了
,不習慣聽命於人,這次的經驗令他有受辱的感覺。
「我想是的。」瑞格慍怒地說,每退後一步勇氣就增加一分。「我會等的,一旦你
玩膩她了,她會很樂意爬回我的懷抱。」
馬修在掙脫凱西時扯破了襯衫,可是瑞格已經跑掉了,不一會兒他們就聽到他的跑
車急急行駛的聲音。
事情發生太快,凱西沒想到瑞格竟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她氣得發抖。
「來,進屋去,我幫你倒杯白蘭地。」他領著她穿過花園,到她父親以前的工作室
。
「好好坐著,我馬上回來。」他讓她坐在一張老舊舒適的椅子上,帶上門出去,不
一會兒就端著一杯白蘭地回來。「喝了它。」濃烈的液體滑過她的喉嚨,她嗆了一下,
並無助地咳著,等她恢復過來,他再度傾斜杯子,讓她喝得一滴不剩。
「馬修,我很抱歉,你的襯衫破了。」白蘭地的效力使她頓感輕松,笨拙地看著他
因襯衫敞開而露出的胸部。
「只掉了幾個扣子。」他語調輕柔,小心地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還好吧?」
「嗯!我很好。」輕輕的低語自她蒼白的嘴唇逸出。
「你應該讓我揍他一頓,」他的語調突然嚴厲,「他需要一些教訓。你打算怎麼辦
?」
「什麼?」她不能思考,頭腦似乎凍結了。
「就是瑞格啊!凱西,你要怎麼做?他會害你砸掉飯碗。」他耐心地說。
「我也這麼認為。」她迷惑地看著他,「我不能再回公司了,我這輩子都受不了再
見到他。」她想起瑞格的蠻橫粗魯,不禁渾身發抖。
「我要換工作,他父親的公司不是這世界上唯一的室內設計公司。」
「沒錯,可是還有更嚴重的事需要考慮。他的聲音冷漠而謹慎。
「是什麼?」她驚怖地瞪視著他,「還會有什麼事嗎?」
「他會在某些社交圈散佈惡毒的謊言,你會名譽掃地。」他不帶感情地說:「他會
讓每個人相信你是我的情婦。」
她睜大眼睛,知道他是對的。「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自他們進入這個房間後,他第一次表現出自大的本色。
「即使你是對的,我也沒法阻止,」她生氣地說:「我只有讓這場風暴發生,真正
了解我的人,自會明辨是非。」
「有時你還真是天真。」他怒視著她,「你真以為有人會以為你是清白的?況且我
在這方面的名聲確實不太好。」
「那當然不是空穴來風。」她酸酸地說,他的臉上慢慢地浮出一個微笑。
「很高興你完全恢復了。在我活動的圈子裡這種事不算什麼,可是我不想讓你受到
流言中傷。」
「為什麼要擔心我?以前你對安娜也沒這樣關心過,甚至對潔娣也沒有。」她怒視
他,這都是他的錯!她不太確定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這一切一定都是他的錯。
「那不同,她們都會照顧自己。」
「哦?你認為我不能?」她憤怒地說。
「你能嗎?」他聲音輕柔,好一會兒之後,她明亮的眼眸懷疑地看著他。
「馬修,不要管我。你幫不上什麼忙,我會另找一份工作,請不要擔心。」她只想
要他離開,那麼她就可以回到樓上的臥室,宣洩積聚在胸中的淚水。她不會忘記她的
21歲生日!她似乎失掉兩個追求者,工作也岌岌不保。她知道馬修正暗示著他要遠離她
,等一切塵埃落定,她不能怪他--形勢實在再清楚不過了。
「有很多補救的辦法,不過需要你的合作。」他平靜地說,而他語尾聲調的變化,
使她抬起頭銳利地看進他的眼眸深處,今晚她已受夠了。
「是什麼?」她琥珀色的大眼睛閃著淚光注視他,他低下頭看她時,有一小塊肌肉
在他曬得黝黑的臉頰上抽動了一下。「我能怎麼辦?」
「你可以嫁給我。」
有一會她以為聽錯了,可是等她注視馬修黝黑嘲諷的臉龐,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我不明白。」她驚訝地瞪著他,「你是什麼意思?」
「當然,你不需要接受。」他眼中有著痛苦的自嘲。「我知道這對你是很大的犧牲
,可是,如果我們能在今晚、在瑞格做出任何事之前宣佈訂婚,他就傷不到我們。六個
月之後,你可以當眾取消這個婚約,你的名譽就可以保住,沒有人會詆毀你。事實上,
我想那時候可能會有不少人恭喜你幸運地逃開這個婚約的枷鎖。」
「你瘋了。」她緩緩地低語。
「一點都沒有。同時,在你找到其他工作前,我有很多工作要交給你做。我在葡萄
牙買了一棟房子,需要徹底的整修,每個房間都要經過單獨設計;我已經在整理房子的
外部,你只要負責內部的設計即可,我會付你錢,這是正式的聘用。」
「我不相信你說的這一切。」她無助地看著他,懷疑使她的聲音提高,「你究竟為
什麼要這樣做?瑞格要散佈流言又不是你的錯,我不應該和他出去的,我一直對他有所
顧慮。你沒有責任幫我另找一份工作,我不會一文不名的。」
「我知道,」他輕輕地說:「至於我這樣做的原因……」他雙眸閃動,跨步走到她
父親大型的木製書桌上坐下,「就算是我欠你父親的。」
「我父親?是為了我爸爸?」她感覺心有如被戳傷般刺痛,卻仍想知道是為什麼。
「你能解釋一下嗎?」
「第一次接觸你父親是在我……陷入某種困境時,」他的聲音嚴厲:「我正遭到挫
敗的危機,未做出正確的抉擇。他雖然不認識我,可是通過朋友的介紹,他以財務方面
的智慧拯救了我的事業。不僅如此,他還向我伸出友誼的手,大力支持我;我可以說,
事情從那時候有了轉機,五年之內我擁有連鎖店及工廠,我似乎能點石成金。」他小心
地微笑,「夠清楚了嗎?」
「不夠。」她警戒地瞪著他,「你並沒欠我的。」
「你是你父親的女兒,」他鎮靜地說:「此外還有其他我現在不想討論的原因。這
樣的解釋夠充分了,而且我們這樣做是必要的,你母親也可以免於擔憂。」她迷惑地看
著他。
「不。」她緩緩地搖頭,「謝謝你,可是不行,我不能……」
「你能而且你會。」他的聲音嚴厲,她往後縮了一下,緊張地舔舔嘴唇。「我不是
黃毛小子,不會對你垂涎不放。凱西,你並沒有什麼好害怕的,這樣,你和露絲可以免
受不愉快的干擾,而你只需在公眾場合假裝喜歡我即可,其余的時間我們可以互相待之
以禮。」
「聽著,請……」
他打斷她的話,「當然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露絲沒有必要知道實情。」
「等一等,我不……」
「我要去車上拿外套,然後我們就可以宣佈訂婚。」他的雙眸嘲諷地閃了閃,「我
想我的襯衫禁不起別人的觀察,他們可能會誤以為是你逼我妥協的。」
在他的凝視下,她疲倦的順從取代了憤怒的驚恐。很明顯地沒人能幫助她,她太累
了,而且心頭一片迷惘,不能和他爭論這個恐怖的笑話。
幾分鐘後他就回來了,門打開時她幾乎以為看到他焦急的面孔,可是當他們視線相
交時,那個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她坦然地看著他。
「當然,是我太笨,」他輕柔地同意:「你一身都是倔骨頭,這也是原因之一,我
……」他突然停下來,立刻戴上深沉及譏諷的面具,掩蓋住眼中的溫柔,「這也是我想
幫助你的原因之一。」他平穩地說,可是她感覺這是他本來要說的。
他們走向門口時,她懷疑地看著他,他一手轉動門把,並以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顎
,「如果你能收斂起看來像是走上斷頭台的眼神,我們永恆的愛的宣言應可增加一些可
信度,」他柔聲說:「可以嗎?」
「馬修,請等等,」她沮喪地說:「我們可以改天再說嗎?不需要現在就讓每個人
都知道,讓我們想想……」
「如果我們要阻止瑞格到處散佈不實的謠言,這是最快最好的解決之道。」他嘴角
扭曲地微笑,「不要擔心,小蜜蜂,沒有問題的。只消幾個月,你在葡萄牙設計好我的
房子後,就可以單身的身份回來,並且曬得一身漂亮肌膚,還有比這個更簡單的方法嗎
?」
「她必須承認這一切聽起來很合理。好吧!」她擠出一個笑容,與他手牽手到花園
找她母親。像這樣走在他身邊,使她懷疑接受他荒謬的求婚是否明智,她有種不祥的感
覺,她現在正從瑞格的魔掌跳到馬修的地獄裡,而馬修更危險。她一定是瘋了,才讓他
的關切之情掩蓋了他的真面目,他的動機可能只是報答她父親的恩情,可是成為他未婚
妻的事實,使她不確定他會有什麼期待。更重要的是--她期盼的又是什麼?
「好了,親愛的,笑一笑。」他們看到露絲時,他向凱西低語。
「馬修,玩得愉快嗎?」她母親向他們微笑。
「露絲,不能再好了。」馬修的聲音如絲般平順,當他附在露絲耳邊低語時,她睜
大眼睛,目光驚訝地掃向站在一旁因困窘而臉紅耳熱的凱西。她的神色有著掩不住的驚
喜,凱西的心往下沉,她早該知道母親根本就同意這件事。
「噢,親愛的,恭喜……」母親緊緊擁著她時,她越過母親的頭看到馬修愉快、懶
洋洋的眼眸。「這是大好的消息,又在你生日這天。」母親高興地滔滔不絕,未曾察覺
新娘正投給未來新郎狠狠的一瞥。「我不知道……」
凱西極力控制自己,泰然自若地扮演著興奮的待嫁女,忍受著婚約宣佈後洶湧而至
的祝福。一些懷疑的目光以及她同事間的交頭接耳,刺激著她的神經。很明顯地瑞格已
成功地讓別人以為她是屬於他的,這個想法不禁使她挺直脊背,歡舞至清晨,並不顧身
體及精神上的疲憊,維持著亢奮狀態。
「明天下午我會來看你。」所有的人都已離去了,馬修在門口低聲道別:「有些細
節要安排,我希望這個月內你就能在葡萄牙安頓下來。」
她茫然地看著他,腦筋一片混亂,無力回答。「你累壞了。」他撥開散落在她臉上
的頭髮,手指下滑至她的唇上,劃過柔軟、顫抖著的美好唇形。「試著好好睡一覺。」
他碰觸過她嘴唇的地方隱隱刺痛著,她看著他仍然說不出一句話來,琥珀色的雙眸
在大廳柔和的燈光下看起來恍恍惚惚。
「你真美。」他的聲音沙啞,低頭吻上她的唇,剛開始是輕柔地勸誘,然後在他的
擁抱下,她不再抵抗,他加深這個吻,挑起陣陣的熱情。
他把她拉近,緊抵自己結實的身軀,她感受到他的欲望,身體一陣灼熱,不禁伸手
攀住他寬厚的肩膀。等到他松開她時,她正大膽地攀附在他身上,迷失在高漲的情緒漩
渦中。
「我若不趁你此刻累得不得了的時候占佔便宜,似乎有違本性。」他苦笑。有一會
兒她真有打他的衝動,他怎麼可以仍然是水波不興,而她背叛的身體內每根神經卻都要
求著解放。
「是的,我很累了。」她僵硬地回答。
他緩緩地點頭。「那麼,明天見。」
「除非你改變心意。」她不知道怎麼會冒出這句話。
「你不要想逃,」他低語,「你已經承諾就要守信,我不會改變心意,我也不允許
你改變,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看著他,嘴裡發乾。「你清楚了嗎?」她沉默地點點
頭,睫毛緊張地眨動。「誰也別想愚弄我,凱西,尤其是你。你必須接受命運的指派,
跟我到葡萄牙做我的未婚妻,時限一到,我不會強迫你留下,我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他緊繃的臉鎮靜中蘊藏著某種不合理的情緒,可是她無暇顧及,她只想結束這恐怖的夜
晚,一個人好好地想想。
「晚安,凱西。」他沒有再試圖碰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靜靜離去。
一直到她滑入冰涼的絲被中,伸展酸痛的四肢,雷聲才開始轟轟作響,劃破寂靜。
暴風雨終究還是來了,可是狂風驟雨也不能與把她的世界撕成碎片的風暴相比,馬修像
一陣颶風闖入她的生活,把她卷起拋向一個沒有任何路標指引的地方。
瑞格惡毒的言語比不上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影響,外面的暴風雨漸漸減弱,可是她生
命中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凱西,馬修來了!」母親呼喊她,其實她已聽到他的車聲。只是她不想表現得像
初次約會的少女一樣急切,從現在起,她得在自己和馬修之間保持安全距離。
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輕輕敲打在窗上的雨聲喚醒。她傾聽遠處教堂傳來的鐘
聲,腦海波濤起伏,仔細想著整件事情的始末。
她必須承認馬修的提議很慷慨,也恰到好處,使她的自尊及驕傲免於受傷。他們的
婚約只是權宜之計,同時她會忙著重新裝潢一整棟房子,而這也是她求之不得的機會。
她勉強起床,很快洗個澡,穿上剛洗過的牛仔褲及套頭毛衣,簡單畫上灰色眼影及
刷上睫毛膏後,漫步下樓幫忙做午餐。她胃口奇佳,將盤內的食物一掃而空,清洗好碗
盤後又偷偷潛回臥室。她寫完辭呈,坐在床上等馬修;她不能在樓下等,露絲希望知道
他們訂婚的來龍去脈,而她不能面對任何質疑。她今晚要去倫敦,所以如果能逃過母親
的詢問直到……「凱西,你沒聽到嗎?馬修來了。」她瞄一眼手上的金錶,三分鐘,拖
延得夠久了。
「午安。」她帶著冰冷的笑容走進客廳,馬修也報以微笑,深沉的雙眸掃過她僵硬
的臉孔,她發現他的沉默令她完全失去自制力。「我剛剛寫完辭呈。」
「是嗎?」他緩緩地拉長聲音,「我已經打點好了,因為生意的關係,我認識瑞格
的父親,我打電話向他解釋我們訂婚了,而且我打算帶你到葡萄牙去,他立即很高興地
解除了你的職務。」
「你做了什麼?」她憤怒急促地說:「你不覺得你有點……」
「放肆?」他也記起多年前他們在花園的沖突。「不是。你現在受我保護,我會做
我認為合理的事,恐怕你得要習慣我的作風。」他似乎很理智,可是她沒錯過他眼中的
警告。
「我們可以出去兜兜風嗎?」她不能在母親面前批評他專橫的作風,而且,如果她
不離開這棟房子,她的怒氣就要爆發了。
她一坐進車內,就轉向他,像個潑婦。「馬修,我能處理我自己的生活!你膽敢再
做任何事情而不跟我商量,就試試看吧!」
他才剛剛發動引擎,可是立即又任它熄火。「我原本還奇怪你為什麼創造我們單獨
相處的機會。」他嘲諷地說,「我還以為你想要我。」
「我是認真的。」她不會因這樣的攻擊而畏縮。「我……」
「等一等。」他臉上幽默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及嚴厲,他的語調令他
想起安娜。「第一,你顯然不會處理你的生活。第二,我不知道你通常怎麼跟男人說話
,可是你如果再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會吃不了兜著走。凱西,你明白了嗎?」
她怒視他,紅潮湧上雙頰。「我明白了,我必須唯命是從,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他輕輕詛咒,歎息一聲,往後靠在椅背上搖搖頭,目光游移在她憤怒的臉上。「我
不是這個意思,而你很清楚這一點。」他看著她,臉上寫滿了激憤。「你說什麼都可以
,只是我希望你能掌握好分寸。如果你不猜疑我的一舉一動,對我們的相處會很有助益
,可是這樣的要求可能也太過分了。現在,你是真的想去兜風,還是要進屋去?」
她聳聳肩,極力控制自己,「隨你便。」
「你不應該這樣說的,」他反擊:「如果我隨自己的便,我就會像對待未婚妻一般
,吻遍你全身。」
她對他怒目而視,感到狼狽不堪,他愉快地笑出聲。「真是個潑婦……」
他緩緩離開樹木夾蔭的道路,輕松地穿過只比村莊略大的市鎮,就在城鎮邊的十字
路口,馬修朝相反的方向駛向鄉村,車子的速度也加快了。
他們一路無言地來到一個村莊的廣場,就在馬修煞車讓幾個小孩通過時,一群參加
婚禮的人正從對面古老的教堂魚貫而出。「他們要在草地上拍照!」凱西驚呼,看到他
們正集合在廣場正中央草坪上的一棵巨大的櫻桃樹下。「我們可以看一會兒嗎?」
「如果你想的話。」馬修抿嘴微笑緩緩同意,並轉動方向盤把車停在路邊。
新娘身著一件外罩粉紅色薄紗的白色絲質禮服,上面並綴著一些粉紅色的玫瑰花苞
,當她的頭紗隨風揚起、人群中有人對她大叫時,她高聲笑著。「她好美!」凱西低聲
贊歎,但馬修沒有回應,她轉向他想再說一遍,瞥見他陰沉的臉,話到喉頭又嚥下去了
。「馬修,」她抓住他的手臂,「怎麼啦?」
「馬修,」她再次呼喚他時,他的目光渙散,惡狠狠的表情令她縮向車門。「你還
好嗎?」她不知要說什麼,只想下車跑掉。
「當然。」他又回復平常那副譏諷的表情,她不確定地搜尋他的臉。「新娘讓我想
起很久、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如此而已。」
她轉身再看看那個新娘,突然感到一陣寒意。新娘的臉漂亮但不算很美,藍色的眼
眸閃閃生輝,柔軟的金髮波浪閃閃地襯托著心形的臉。她一點也不羞澀地享受著這個重
要的日子,大膽地和身邊眾男子調情,最後走到新郎身邊親吻他的面頰,在他耳邊低語
,令他英俊的臉上綻開滿足的笑意。「誰?」雖然凱西知道他不喜歡她問,她還是問了
。
「羅拉,我前妻。」他聲音平板。
「羅拉像她那樣漂亮嗎?」她勉強讓語調聽起來不在乎。
「是的,」他冷靜地說:「羅拉有同樣的髮色及眼睛,同樣對生命的熱愛和充沛的
活力。」他提到她的名字時,凱西的心跳狂野地奔騰。
「她現在何處?」她小心地問,不敢看他。儘管他聲音冷淡、面無表情,她本能地
感覺到這句問話傷到他了,而且傷得很重。
「她死了。」這三個字單調地迴盪在寂靜的空中。
「死了。」她面向他,震驚地張著嘴,「噢,馬修,對不起,沒有人告訴過我。」
他冷漠地看著她。
「他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不自然地微笑,「我們結婚九個月後她就去世了,不
過才兩年,大部分的人都已忘記我曾結過婚。」
「真可怕。」她已經死了!他的妻子已經死了?
「不,這正合我意。」他突然發動引擎。「你必須回到生命的激流中,凱西,否則
就會死在淺灘上。」她從未見他的表情這麼嚴肅過。
「是的。」她不懂他說的,可是突然間不知為何她感到一陣淒涼。
「你一定很愛她?」她痛苦地說。
他很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後把車子開到路面上。「我對羅拉的感覺就像對她的回憶
一樣,令我難以忘懷。」這句話不帶任何感情,可是話中的含意令她震驚。愛得那樣深
……他妻子知道她有多麼幸運嗎?那麼、那麼、那麼地幸運?
「而你不想再婚?」她注視著他線條剛硬的側面,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不,」他吐出銳利的一個字,「我想沒有那個必要。」
車子飛馳了數公里,她沉默緊張地深陷在座椅中。清新的風已吹走厚重的雲層,溫
和的太陽浸浴在傍晚暖暖的金色光芒中,可是她卻對鄉間森林的美毫無所覺,思緒在她
心頭翻攪。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無情的浪子,除了肉欲之外沒有其他的感情,交了一大堆女朋友
,但不讓她們接觸到他的心。他妻子死時一定還很年輕,多麼悲慘啊!她的胃一陣劇烈
地抽痛。也許他仍愛著羅拉?這個想法使她的心跳幾乎停止。
「你的小腦袋瓜又在想什麼啦?」他輕柔地揶揄,凱西慶幸他無法讀出她的心思。
「沒什麼。」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們要去哪裡?」
「我知道一間可愛的小茶館,」他輕快地說:「我們現在.是未婚夫妻,應該做些
文雅的消遣,你說對嗎?」
「也許。」她把目光移開。
他輕柔地笑著。「由於不能行使未婚夫妻享有的某些特權,我想我最好試著做受人
尊敬的君子。你贊同嗎?」
「你本性難移。」她嘴角往上一撇,他飛快地投給她愉快地一瞥,低聲輕笑。
「侯小姐,我想我會很喜歡做你的情郎,你不僅僅是只有張漂亮的臉而已。」她知
道他在取笑她,她立刻反應,以免破壞輕松的氣氛。
「在我對你說出相同的評語前,我想我會先有所保留。」他又笑出聲,明顯地很滿
意。他伸直脊背,一只手快速地拂過黑色的短髮。她希望他不是那樣地英俊,每根神經
纖維散發出的陽剛氣息也不是那樣地強烈。
「我希望下星期我們就在葡萄牙了。」
她很快地看他一眼。「我們?你該不是也要待在那邊吧?」這個想法使她感到驚慌
。
「那很可怕嗎?」他迅速地投給她一個諷刺的笑容。「我當然不會待在那兒,可是
周末時我會出其不意地去看看進度如何。」
「出其不意?」他講得好像只是到隔壁借一杯糖那樣簡單。「那一定要支付很多費
用吧?」
「我必須要省下每一分錢,是不是?」他淡淡地說。她驀地臉紅了--這樣說真是蠢
透了,她很清楚,他當然付得起。
車子穿過高聳的鐵門,駛在一條他們在幾分鐘前走過的鄉間小路上。汽車壓在整潔
的車道上,一個急轉彎後,眼前的景象令她驚喜地屏住呼吸。一棟巨大的三層樓房坐落
在高大幽雅的松樹林中,俯瞰著一座小湖;靜止澄澈的湖水清晰地映出房子的倒影,色
澤完美的鉛格窗戶及古老的磚塊也完整地倒映在水中。
「好美的地方!」她輕柔地吐著氣。「這裡賣茶,你怎麼發現的?我並沒有看到任
何標志。」她詢問地看他一眼,可是他一臉木然。
「我認識這裡的業主。」他鎮定地說,車子停在有著華麗銅制把手的巨型橡木門前
。
他扶她下車時,一只斑鳩在道路旁的矮樹叢中發出清亮悅耳的叫聲,劃破寂靜的黃
昏,她側耳傾聽,相當迷醉。「這裡好安寧。」
他牽起她的手正想張口說話時,一扇巨型的門打開了,一個年近六旬、身材嬌小的
婦人站在門口對他們高興地微笑。「韓先生,我聽到你的車聲,」她愉快地說:「這位
一定是你年輕的未婚妻,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她。」
「我也沒想到,陸太太,臨時決定的。」凱西注意到他迴避她的目光。
一個龐然巨物興奮地吠叫著自屋內沖出,其後緊跟著兩條較小的狗。「哈利,趴下
!」巨大的愛爾蘭狼犬在凱西身旁討好地趴著,滾動眼珠,滑稽地在地板上爬行。
「凱西,抱歉,我忘了有狗,你不怕吧?」她忽視他投來的一抹笑容,氣紅了臉。
「韓馬修,這是你家,是嗎?你把我騙到這裡來。」她氣咻咻地說。
「我罪不可赦。」他扶著她的手臂步上階梯。進入大廳時,她猛地掙脫他,目光轉
向厚重的藍色地毯,以及掛在奶油色牆壁上一幅幅令人印象深刻的油畫。「陸太太,我
們可以來點茶嗎?」馬修柔聲地問,邊領著凱西進入左邊寬敞的房間。「你還有可口的
巧克力蛋糕讓我們佐茶嗎?」他似乎無視於她的怒氣。
「我還能找到一塊。」陸太太親切地笑著,並帶上門,房間內只剩他們兩人了。
「你為何不告訴我是要來這裡?」她生氣地問。馬修指指偌大房間內放置的沙發及
椅子,請她坐下。
「如果我明說,你會來嗎?」他平靜地問,她驚訝地眨著雙眼。
「我可能會。」她抗議地瞪著他。
「我懷疑。」他嘲諷地笑,「即使有陸太太陪在一旁。」
突然間,一股溫熱的鼻息抵著她的手,她訝異地低頭,看到另兩只狗中較小的那只
正睜著大眼睛看著她。「好可愛,你叫什麼?」她蹲下身握住狗兒舉起來的一只爪子。
「她叫絲絨,因為那雙眼睛的緣故。」馬修平靜地說:「數年前一個朋友在廢棄的
篷車內發現她,車中還有幾隻剛出生的小狗,可惜沒活下來。」另一只狗在提到它的名
字時也走過來,可是似乎沒有絲絨活潑。「哈利接納了他們,現在他們三個是最佳搭檔
。」
她謹慎地越過絲絨看向他。「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她很難想象他身邊沒有女伴
。
「除了樓上的後宮佳麗之外。」他狡猾地笑,完全明白她的心思。
她的反應寫在眼神裡,他輕柔地笑出聲。「抱歉,我覺得這是你所期望的答案。這
裡只有我和這些狗,陸太太和她先生住在停車場旁邊的屋子裡,他們喜歡有自己的天地
。」
「她先生也為你工作?」
「他做的不多,」他平靜地說:「他病了好些年,只幫我照料花園及負責這棟房子
和庭院的維修工作。」
「原來是這樣。」她好奇地看著他,「你好像收容了不少無家可歸的動物。」
「我懷疑如果陸太太聽到她先生被列為流浪動物會不會高興,不過這些狗是不會介
意的。」他不經心地摸摸那只愛爾蘭狼犬。馬修一坐下,它就以一種奇特的權威姿態站
在他身邊,另外兩只狗似乎很心悅誠服。
「我並沒有認為你是個慈善家。」她微笑著說,可是他卻面無表情。
「小蜜蜂,我很清楚你是怎麼看我的。」他們的視線相交後纏在一起,沉默了很長
時間,空氣像通了電一般。
「你能怪我嗎?」她抗議。他靜靜地看她,黝黑的臉閃過一抹愉悅。「那麼,你不
否認嘍??
她優雅地聳聳肩。「我不清楚你在指我什麼,承認不是件很蠢的事嗎?」
「侯小姐,夠機靈。」他輕聲笑著,「你什麼時候才會撤除心防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很快地說。他又笑了,這時門開了,陸太太推著裝滿
茶點的餐車進來。
「真是不可思議啊!陸太太,你是存心要讓我們的嬌客留下深刻印象了。」他輕聲
贊歎,而這個體型豐潤的婦人則溫暖地對他笑著,棕色的雙眸盛滿了憐愛。
「你不是每天都帶年輕的小姐來這裡的。」她平靜地說,然後轉向凱西給她一個歡
迎的微笑,「凱西小姐,陸先生和我要向你祝賀。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不待凱西
回答,她即匆匆告退,凱西詢問地挑起眉毛。
「今天早上我告訴了她,」馬修輕柔地回答她未出口的問題,「你一定要原諒她,
她視我如子,並且對我的私事有著無止盡的興趣。」他聽起來並不在意,凱西再度對他
個性的另一面感到好奇。她的困惑一定顯現在臉上,因為他邪惡的微笑及深沉的雙眸,
在古銅色的臉上閃閃地跳動。「我做了什麼嗎?」
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應這個挑戰,只能睜大眼無辜地瞪著他,她聳聳細瘦的肩,努力
地想要忽視他低沉的輕笑。
用過茶點後,馬修領著她參觀庭園,狗兒在他們身旁高興地叫著、跳著。他挽著她
的手臂離開屋子,她略微僵了一下,可是他卻故意不去注意,幾分鐘後,在他輕松自在
的談話中,她整個人才松懈下來。
天色開始轉暗,他們往回走,微弱的太陽被夜色驅逐。她突然發抖,他低頭審視她
。
「冷嗎?」他把她拉近,輕柔地撫著她的秀髮,「如果你願意,我會使你溫暖的。
」
「我不懷疑。」她試圖讓自己聽起來輕松,可是他臉上的神情令她屏息,他的手指
正劃過她的嘴唇。
「你的唇在渴求一個吻,你知道嗎?」他磁性的低沉聲音令她血液澎湃。
她輕啟櫻唇欲言,可是他已迅速地低下頭,攫取她半啟的唇,一股灼熱蔓延她的全
身。「嗯……」他的聲音粗啞,抬起頭,「來中蜜蜂的甜蜜汁液。」她一點也不冷了。
「馬修--」
「不。」他將手指放在她唇上,「不要說話,由我引導,你只要跟隨就可以了。」
他再度把她拉近,他的唇不可思議地徘徊在她的耳際喉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反
應著,一切再清楚不過了,她已愛上他許多年了。
絕不能讓他知道她的感覺,那將是自取其辱。她竟愚蠢地答應未來半年要與他共度
,而他對她最多只有帶著欲望的喜愛。況且她知道,有一大堆心甘情願的女人願意填補
他的空間,給他遠超過她所能付出的一切。他的吻加深。
「馬修,拜託。」她猛地退開,他身體的溫熱消失時,她感到一陣奇異的空虛。他
的手臂垂在身體兩側,臉上有著嘲諷式地懊喪。
「我懂,我懂,沒有附帶的條件。可是,親愛的,你是這麼的誘人。」這種日漸熟
悉的親密宛如一把刀刺著她,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該有多好!
回程的路上,她一反常態的溫順,並不時感到他投來的目光,可是他的話很少,她
也是簡單幾句回答。他們駛離他的住處時,天色已全黑,天氣也已清朗,星星佈滿天空
,暴風雨後的空氣涼爽、清新。
「下星期我們就啟程。」她緊張地看他一眼,而他嘲諷地微笑;「凱西,不要這樣
,你最好趕快適應。你可能會喜歡葡萄牙。」她僵硬地點頭。「這禮拜準備好一切,聖
誕節時我就回來了。」
「我仍不敢相信這一切已經發生了。」她無助地看著他,在感情上全新的覺悟使她
慌得舌頭打結。
「也許這個可以讓你感覺實在點,」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的絲絨盒子,「我本來
早就想給你了,可是你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她瞪大眼睛接過盒子,褐眸深處顯現出她的不安。「打開它,它不會咬你的。」他
的聲音低沉急躁。
「噢,不,馬修,我不能接受。」她看到盒裡閃閃發光的東西後,立刻尖聲拒絕,
這只鑲著三顆大鑽的金戒指不僅漂亮,而且價值不菲。「這太貴重了。」她推回給他,
他的表情變得很嚴厲。
「為什麼你是我所認識的女人中,唯一會在我送點小禮物時表現得大驚小怪?」他
說話含蓄,聲音冰冷。
「這個不應該算是個小禮物了。」她指指早上別在衣領上的蜜蜂胸針,「光是這個
就要花掉我數月的薪水。」她不要做他的玩物。
「這只戒指不算什麼。」他聲調平靜,「凱西,收下它。如果這樣說能使你放心,
就當它是我們劇本中的道具好了。」
「一點也不能。」她怒視他,「你找不到便宜的東西嗎?。我擔心會在歸還前搞丟
。」
「誰說過要拿回來了?」這次換成他尖聲大叫:「老天啊!凱西,這戒指是個禮物
。等我們分手後,要怎麼處理它完全是你的事--賣了它,或者留下它。它是你的了,你
了解嗎?」他堅決地把盒子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深吸口氣,低頭注視那小盒子。此刻她最想做的是乞求他,讓她從這場可怕的錯
誤中解脫,然而那是行不通的,所以她抬起一張刻意麻木的臉,平靜地點點頭,「我很
感激你,馬修,只是我不明了你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功夫。」
「我們已經談過了,」他斷然地說:「現在把這該死的東西戴在你左手的中指上,
我們就結束這場爭論。我買它時,並不曾預見我還得強迫你戴上它。」他聽起來極端不
悅而且傲慢,她深吸口氣,照他所說的戴上戒指,伸手檢視它。
「你覺得如何?」戒指戴在她手上感覺很怪。
他傾身向她,在她柔軟的唇上快速重重地吻了一下,表示回答。「非常好。」他指
的不是戒指。「你是個需要被吻韻女人,」他若有所思地看透她驚訝的琥珀色眸子深處
,他的嘴角浮起一個深沉、譏誚的微笑。「曾有人對你說過同樣的話嗎?」她搖搖頭,
笑容再度出現在他臉上。「很好,他們最好沒說過,未來也不會有人這麼說。」
他移動她的臉使它側傾,繞著她的嘴唇細細地點下無數的輕吻,一陣痛楚在她下腹
部燃燒起來,她感到微微地暈眩。當他的唇占有性地整個鎖住她的唇時,一種全然的喜
悅穿過她的身體,她驚喘出聲,不一會兒他遺憾地歎口氣坐回去。「你太誘人了,」他
緩慢地說:「我說過你會讓男人心碎,記得嗎?」
他投給她良久而嚴厲的一瞥,然後突然打開車門,走至車子的另一邊扶她下車。「
也許在未來幾天內,我們之間最好有個大海阻隔著,」他沙啞地說:「對我初學乍練的
騎士精神會很有助益。」他臉上充滿愉悅。「不論是誰說過抗拒誘惑對靈魂有益,很明
顯地他未曾擁你入懷過。我情願隨時下地獄。」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所以什麼也沒說,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坐回車內
。「我明天再來,你需要一張支票以支付半年的房租,對嗎?」她無言地點頭。「如果
你能停止用那種好像我是集所有夢魘於一身的眼神看我,可能會對你有所幫助。」她驚
訝地瞪大眼睛,他的笑容乍現而逝。車子做個大回轉,他從車窗內伸出手隨意地揮揮,
然後絕塵而去。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凱西,是我,伊蕾,你準備好了嗎?我在大廳等你。」
「伊蕾,馬上就好。」凱西邊說邊梳著頭髮,「早上我睡過頭了——都是昨晚的舞
會害的。」電話另一頭的女孩咯咯笑著把電話掛了,凱西快速地抓起她的檔案夾以及裝
滿設計圖的公事包。
自從六個星期前來到葡萄牙,她就發覺來到了一個迷人的地方。這裡有著湍急的河
川,綠油油的山巒、鮮艷的花朵及葡萄樹、古老的教堂和古意盎然的女修道院、城堡,
還有風景如畫的美麗小鎮。
第一天下午她和馬修下飛機時,一切都與她所想的不一樣,她對他那麼快就操控她
的生活感到緊張、眩惑及不勝負荷。
伊蕾來接機,她是個高挑而纖細的葡萄牙女孩,有黑主般的長髮及大大的杏眼,她
是馬修雇來照管房子工程進度的承包商的秘書。她熱烈地歡迎他們,凱西立刻就喜歡她
了。
伊蕾開車載他們到旅館,那是一棟低矮的白色建築物,松樹環繞其外,相當隱密。
他們把行李留下,隨即啟程前往馬修的別墅,路上伊蕾用支離破碎的英文告訴他們,皮
爾斯正在等他們。凱西對於要去參觀的這棟別墅很感興趣,因為它可以證明她的能力及
多年前研讀的成績,可是她心裡絲毫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會是一棟古老、壯觀的建築物,
以及有一群人滿面笑容地大聲向他們打招呼。
「那就是皮爾斯。」伊蕾指著站在龐大的兩層樓宅邸前一名高大、身材強健的男子
,可是凱西的雙眸卻只牢牢地盯著她即將裝修的房子。原始粗糙的石頭漆著葡萄牙建築
慣用的白漆,可是已層層剝落、分裂,大型的橡木門窗上掛著失修扭曲的細格簾幕,點
綴在樓上的陽台亦復如是。房子呈「L」形,一邊是高而傾斜的屋頂,另一邊則是平坦
的水泥外牆,上面長著一大片雜亂的植物。房子前面的圓頂門廊上全部貼著耀眼的天藍
色磁磚,一每扇巨型窗戶的上方也有著同樣的藍色磁磚。
「你覺得如何?」馬修一直密切注意著她,她熱情地轉過身,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
彩。
「太美了,而且又那麼特殊,你怎麼發現這裡的?」
「我有個朋友住在北部的小鎮,有段時間他幫我留意一棟適宜的房子,偶然間他發
現這個地方。我用最低價買下,我們進去後你就會明白是因為……」他狡猾地補充:「
房子需要全部整修,可是我還是很喜歡它,位置理想、安靜,而且周圍有大片土地使宅
邸與世隔絕。現在我委託皮爾斯負責工程事宜,」他瞥了她一眼,深色的雙眸帶著慵懶
的愉悅,顯得很親切。「好了,這裡夠讓你忙個不停了吧!」
他們進去後,她發現這棟屋子一定已廢棄多年,潮濕腐敗的氣味充斥每個角落。
他們花了兩個小時與皮爾斯討論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伊蕾帶他們回旅館時,
旅程的疲憊、對龐大工作量的恐慌以及炎熱、黏濕氣候導致的持續頭痛,使凱西全身無
力。
「睡個午覺吧!」馬修注意到她雙眸失神、臉色蒼白。「再過三個小時後才晚餐,
我會叫醒你的。」自從在英國那晚他送給她一枚戒指後,他對她的態度疏遠且有所保留
,雖然有時她感到很困擾,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樣比較容易隱藏自己的感情。
他曾不確定地承諾過兩個星期後再來,可是他走時她並未要求他做明確的承諾,當
他的車子消失在視線之外,她馬上就為自己的矜持而懊喪不已。
日子很快地就進入一個愉快的模式。伊蕾會在八點剛過、太陽還未發揮熱力時,到
旅館接她去數公里以外的工地工作,她在那裡畫草圖、安排一天的進度,直到12點過後
伊蕾接她回來。在午餐及小憩片刻後,伊蕾會做她的向導,陪她一起去認識這個國家,
他們會花數個小時游覽附近一帶的鄉野、小城鎮及村莊。
住在這裡的日子很悠閒,房子整修的工作也進展得很順利。兩個禮拜過去了,這期
間馬修每天晚上打電話來,使她感到渴望及沮喪,她開始擔心他對他們的假訂婚感到後
悔;有兩次他已經安排好要飛過來,卻因為工作繁忙而取消了。幾天前她一時心血來潮
,寫了一封語氣冷漠的長信給他,信中表明沒有必要為了讓她完成手邊的工作,而繼續
維持訂婚的關係,她很樂意現在解除婚約,只以普通員工的身份為他工作。
三天過去了,她滿心忐忑地以為會接到他的電話,可是卻音訊全無,甚至每晚固定
的聯絡也停止了。經過兩天等電話的神經折磨,她接受了伊蕾的邀請去參加村裡的生日
宴會,清晨回到旅館時她已經累垮了。
她朝鏡子裡瞥了一眼,很高興自己的皮膚已曬成蜜桃般的棕色,金色的秀髮明顯地
閃耀著光澤。打開房門時,她整個人僵住了,一個高大黝黑的身影正站在門口舉手欲敲
門。
「馬修!」她高興地看著他嚴肅的面孔。「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他冷硬的臉上沒有一絲溫暖。「你一直在做什麼?」
「什麼?」她困惑地注視他走進房間慢慢關上門。「伊蕾在大廳等我,我最好……
」
「我看見她了,」他簡短地說:「我已經派她帶個口信說你今早不過去了。」
「你什麼時候到的?」她很困擾地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在發抖。
「昨晚10點。」他的雙眸像寒冰般閃著寒光,「你到哪裡去了?」
「我到哪裡去?」她困惑地重複他的話,他往梳妝台上一拍,使她猛地跳了起來。
「凱西,不要跟我玩把戲!你到哪裡去了?」
「伊蕾邀我去參加一個宴會。」她瞪著他黝黑的臉龐。
「她邀你?」他的聲音粗魯,「那麼是誰陪你和可愛的伊蕾去的?」
「你是什麼意思?」她感覺他聲音中有一絲憤怒。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是在用淺顯的英文,問我的未婚妻昨晚和誰在一起?
」
他冰冷話語後的暗示有如當頭一棒,一陣赤紅的怒潮湧上她的雙頰。「你以為我們
是和兩個男人去的嗎?」她真想揍他。
「凱西,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他咬牙切齒,「現在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你凌晨
三點還沒回來,因為我在入睡前打電話來沒有人接。」
「我三點還沒回來,」她在盛怒中很快地說:「伊蕾是在三點十分時送我回到這裡
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向她求證。」
「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她尖刻地說。憤怒令他英俊的五官繃緊,一陣
不安的戰栗竄過她的背脊。她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自大、令人厭惡的……「你給我小心
。」他陰沉地吸著氣:「那麼讓我們解決另一個問題,這是什麼意思?」他將她寄去的
信往梳妝台上一丟。
「我認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冷冷地說,強迫自己的聲音穩定下來。
他的眼眸微微地瞇著。「去你的。我在法國過了要命的四個禮拜,災難不斷,回來
後又發現這封絕情信在等著我,沒有解釋、沒有道歉,什麼都沒有!」
她驚訝地看著他。「那才不是什麼絕情信。」她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是?」他苦笑,「那麼是什麼?你說要解除婚約。現在我想知道的是,這個改
變我們原訂計劃的男人是誰?」
她臉上的紅潮退去,留下一臉蒼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他就是韓馬修。」
他足足有一分鐘沒說話,視線搜尋著她臉上的表情,然後他巨大的身軀彷彿松懈下
來,低低地呼出一口氣。「想要解釋嗎?」他含糊地問。
「我可以坐下嗎?」她語含譏諷地抗議,然而他臉上開始有了笑容,雖然他眼神裡
仍有警戒的神色。
「請。」他朝床舖那邊指指,她故意走到房間另一頭,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不自在
地坐下。
「我在等,」他拖長尾音,向她蒼白的臉看了一眼。「不要一副受驚的樣子。」
「我沒有,」她猛地抬起下巴,「不要太抬舉你自己。」
「我很少這樣做。」
「你回去後就沒來過,」她緊張地開口,她必須要小心措詞,絕不能讓他猜到自己
的心情。「我很清楚地記得,你在法國時說過,你每個周末都會來這裡,而我想……嗯
……你可能忙得分不開身。」
「還有呢?」他溫和地看著她。
「我認為你也許懊悔訂婚後使你的社交生活受到限制,增加你的不便……」
「換言之,你以為我不來是因為我在其他……地方忙得不可開交?」她沒有錯過他
聲音中那一絲鋼鐵般的冷硬。
「我不知道要怎麼去看這件事。每次你打電話來時都很簡短……只詢問房子的事,
然後就掛掉電話!你這幾天甚至也沒和我聯繫。」
「那是因為我從早忙到晚,」他溫柔地說:「上次我打電話來時就告訴過你,我會
去法國,而且聯絡會有困難。」
「我以為你指的只是白天。」她淒楚地看著他,「而且你一直沒來這裡。」
「不是我不想來。」他的眼神柔和,使她突感驚慌,她連忙移開視線,在椅子上不
安地扭動著。「我不打算把過去幾個星期以來發生的事都告訴你,以免你覺得無聊,可
是我真的無法離開法國,凱西,依賴我生存的人太多了。」
「有那麼嚴重?」她抬起眼眸看著他嚴肅的臉。
「相信我。」他拂開掉在前額的黑髮,「情況本來很嚴重,好在最糟的時期已經過
去了,只有一點點損失。」
「噢。」她突然感到自己很愚蠢,她為什麼寫了那封信?他使她行動失常。
「無論如何我現在已經在這裡了。」他嘲弄地笑笑,「高興見到我嗎?」
「嗯,是的。」她想誠實地說出來,「有很多東西要給你看,而且……」
「到我這裡來。」
他臉上的表情使她整個人僵住了,她的腦筋急轉:這才是大情聖馬修迷人的本色,
那個親切、溫柔的表情並不表示什麼,他可能對每個人都是這樣,他……「我說,請你
過來。」
她緩緩起身朝他走去,她的身體緊繃、面部僵硬。「你真是一個最迷人的矛盾綜合
體,」他的手臂占有性地圈住她,懶洋洋地喃喃低語:「前一分鐘是冰山美人,下一刻
又成了一包炸藥。」
她警戒地看著他,琥珀色的雙眸蒙上一層薄霧。「你這麼想?」她的身軀就像根木
棍似地躺在他的懷裡。
「我知道是這樣的。」他撫摸她的臉,一根修長的手指沿著她臉部的輪廓滑到下顎
。「小蜜蜂,你的肌膚是最可口的蜂蜜,而那頭秀髮……」她被他的撫觸催眠,雙眸大
睜。「你高興見到我嗎?真的高興見到我嗎?」
「是的。」她的聲音就像臉孔一樣毫無表情,他絕不可能知道她有多高興。她不能
忍受那種侮辱。
他的眼神難以解析,眼眸在她臉上仔細地搜尋。「你真懂得如何取悅男人,」好一
會兒之後,他嘲諷地拖長聲音,「沒有人能夠指控你太過熱情,是嗎?」
他放開她,沒打算吻她,她感到如針刺般的失望。他走到窗邊,突然快速地拉開窗
簾。「很好。」他的聲音嚴厲,「我的吉普車已經送到,我不喜歡搭別人的車。」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俯視窗外安靜的庭院。「你租來的?」他身上刮胡水的味道
使她胃部糾結。
「買的,如果我要在這裡定期停留,應該需要一輛適當的交通工具。不用擔心,」
他轉頭,含笑看著她。「以後我會買輛能應付較正式場合的車子。不過我想這輛吉普車
適宜探險,我渴望開車上山。」
「我不擔心,」她緊張地說:「我想那時候我早就離開了。」
他漆黑的眸子裡有某種她不能了解的情感,他的唇覆上她的,以一種緩慢、挑逗的
方式吻她,她的心狂跳,耳朵嗡嗡作響。「凱西……」他呻吟著,雙手在她背後親暱地
上下移動。「你對我做了什麼?」突然間這個吻猛烈起來,他以無情、野蠻的方式主宰
了她的唇,使她無助地發抖,雙手往上移到他的肩膀上。
她毫無意識地任他帶到床邊,可是當她倒在柔軟的被褥上時,理智暫時又出現了,
令她害怕地睜大雙眼。「馬修,不……」她的低呼消失在他重新覆上的唇間,他急切的
行動使她身體有了反應,她是這麼地愛他……他已經在她渾然不覺的情況下解開她的襯
衫,她痛苦地臉紅了,突然困窘地扭動,掙脫他坐起身子。
「很抱歉。」她顫抖的手指拉攏敞開的衣服,她低下頭,如雲的秀髮掩住她羞紅的
臉,避免接觸他銳利的眼神。「我並不是想讓你……我不應該……」
「是我不應該。」他的語調充滿了自嘲,她不敢看他。「我走進這個房間時曾向自
己保證絕不會碰你,要給你時間去了解我,讓我們再度和平相處。」
「我們曾經和平相處過嗎?」她可憐地問。
「也許沒有。」他的聲音微微地沙啞,「可是如果我引誘你,情形並不會改善,是
嗎?你不信任我,對不對,凱西?」
「問題不在這裡。」她雙眸低垂。
「該死的沒錯。」他的聲音粗啞,「不管是對還是錯,你那可愛的小腦袋裡已經先
入為主地認為,我是大灰狼,而你是小紅帽。但遲早你會敞開胸懷讓我接近你的。」
「為什麼?」她抬起頭與他神秘的目光交會。
「你會的。」他傾身冷靜地重新扣上她衣服的扣子,他看起來冷漠而疏遠。當她意
識到他的沉著,她臉上燃起憤怒的火焰——他是鐵做的。
「所以我會成為你的另一項征服紀錄?」
「我不會把你說的話放在心上。」他站起身,懶懶地走向門口,「十分鐘之內準備
好,把你所有的草圖及設計都帶著,我要看看你是如何在沒有男人的陪伴下保持忙碌。
」他簡潔的話語裡有著明顯的殘酷及嘲諷,有一會兒她幾乎是恨他的;對他而言,這只
是一場游戲,有趣而不尋常的游戲。「凱西,不要讓我久等。」
「我哪敢。」她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說什麼,而這幾乎使她忍住沒說——只是幾乎。
「羅拉曾經讓你久候嗎?」
他驀地旋身,穩穩地看著她,似乎過了永恆之久。
「如果你還想好好活下去的話,就不要再跟我提到她的名字。」凱西瞪大眼睛看著
他,他臉上除了深色雙眸閃耀著明顯的殘酷外,可以說已全化成了石頭。「你知道了嗎
?」她沒有回答,當他憤怒地又再開口,她猛地一驚。「懂嗎?」
「懂。」她不知道話如何從麻木的嘴角逸出,可是她卻聽到自己的聲音。門在他身
後摔上,她倒回床上,一種幻滅的感覺襲上心頭。他還是這麼在意?在意到不能從另外
一個女人口中聽到前妻的名字。
「不要哭,不要哭。」她快速地用冷水沖洗灼熱的臉、梳亮頭髮時,發現自己竟然
在自言自語。現在她沒有時間大哭一場,只有留待稍晚的時候。
她在預定的十分鐘內下樓,當她轉過一個角落,正好看到他從大廳的一角走向自己
。「我來幫你拿。」他接過厚重的草圖紙夾及小型的公文包,打了個手勢要她跟著他走
出旅館,她一言不發地走向他的吉普車,腦筋一片混亂。
他們一路沉默,直到距別墅約兩公里處,他把車停在草地上。她注意到遠處有群著
黑衣的女子正在馬路邊行走,可是她們距離太遠了,聽不到她們在談些什麼,只聽見遠
方傳來低低的松濤聲。
「你還好吧?」他轉過身面向她,平靜地問,她很快地點點頭。
「很好。」
「撒謊。」他的聲音很懊惱,「我不應該那麼兇地對你說話,我道歉,可是那個要
求仍成立。我不要再聽到她的名字。」他的語調堅硬。
「我了解。」這樣說實在太蠢了。她生氣地想:你一點都不了解他,以後也絕不可
能。在這一刻,她幾乎恨透他了。
「我懷疑。」他傾身握住她的手,這使她必須集中所有的力量制止由內心展現在外
的顫抖。「就讓這件事過去,可以嗎?」他抬起她的下巴,直接迎上她的雙眸。「讓我
們暫時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讓一切順其自然。」他的聲音非常輕柔,使她突然想大哭
一場,她對自己這麼脆弱感到驚駭。
「我無所謂。」她的聲音聽起來不穩,想找尋安全的話題,「那些女人在做什麼?
」
他的視線隨著她望向一些圍攏在松樹旁、不一會兒又走向樹林深處的女子。「她們
正在采集樹脂,」他靜靜地說:「這是一個相當興盛的行業,他們用樹脂來做瀝青及松
節油,據我了解外銷量很大。」
「這樣做不會讓那些樹死掉嗎?」她借著問問題給自己爭取時間。
「在砍伐這些樹的前兩年,才進行采集樹脂的工作,而且這裡三分之一的土地都種
松樹,所以不虞匱乏。男人曾用特殊的長刃斧頭在樹幹上挖條溝,然後在下面放一個金
屬杯讓樹脂流進去。春、秋時分這是常見的景象。」他的聲音干澀,他知道她在轉移話
題。
「原來如此。」那些女人已從他們視線內消失。他發動引擎,瞇起雙眸,臉色嚴肅
。
「凱西,我並不真的是一個怪物。」他把車子開上馬路,伊蕾遠遠地向他們招手。
「不是一直都是的,然而你卻想要引爆炸彈。」
「我知道。」她雙眸冰冷地瞄他一眼。「正如你說的,工作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我這樣說過嗎?」他跳下車,繞到車子的另一頭扶她下車。伊蕾和皮爾斯已走近
,他們沒時間再做進一步交談。
皮爾斯和他手下的工人在六個星期內已經有很顯著的成績,馬修巡視現場時似乎很
滿意。房子的外部已恢復舊觀,空地已被整清,也挖了游泳池;所有的房間都已清理乾
淨並重新粉刷;樓上三個房間裝設水管以改裝為浴室,樓下打通了兩個房間做廚房及早
餐室。而小型的庭院也已經翻整得差不多,凱西在地上舖上天藍色的地磚以配合前面的
門廊,一個小型的噴水池設在角落,水還未接通。
「整體看起來很不錯。」馬修的表情展現出他對庭院設計很滿意,凱西有著一股小
小的滿足感,這全是她的構想。
「看來游泳池、浴室和廚房很快就要同時動工,你有草圖嗎?」
她整個上午都很努力地畫出各種可能的變化,中午時馬修已對所有潛在的問題能夠
解決感到很滿意。「我們還沒解決內部的結構及家具問題,」在收拾公文包時她說:「
我對你要的顏色只有大概的想法,還有很多……」
「這些你自己處理就好了。」他堅定地說。「我會喜歡的。」她了解這是他不想再
談了。
「好或不好都是你的責任。」她無助地看著他,他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譏嘲的微笑,
眼光愛撫著她的臉。
「通常是如此。」她很快地移開視線,他靠得太近了。
她和其他人道別後,跟著他快步走向吉普車,他扶她上車。「你需要先回旅館嗎?
」
「先回旅館?」她驚訝地看著他。
「我要帶你出去午餐,下午去兜風,你有其他的安排嗎?」
「我覺得身上有點黏。」她慢慢地回答。
他點頭同意,飛快地駛回旅館。
「半個小時可以嗎?」他站在她的房門外面,她點點頭。「如果你要找我,我就住
在沿這條走道下去的20號。」
我一直都需要你,她略帶嘲弄地想,邊把門關上。不幸的是這份感情是單向的。
五分鐘後她不情願地離開浴缸,擦乾身體後套上絲質的浴袍。她塗上淡淡的眼影,
刷上睫毛膏,然後把頭髮梳成松松的髻。露出頸項的感覺太棒了,她從不知道頭髮披下
來竟是這麼熱,而且這種髮型更突出她琥珀色大眼的柔美,以及肌膚蜂蜜般的色澤。
她從衣櫥裡拿出一件淡綠色的棉質洋裝,配上一雙低跟皮涼鞋。
她離開房間,順手拿副深色的太陽眼鏡。她不是完全拿來遮陽用,主要是用來防範
那對有時能透視她心思的深色銳利眸子,任何的防護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她輕敲他房間的門,他應聲表示歡迎後,她小心地開門而入。「馬修,是我。」她
可以聽到他在浴室的濺水聲。
「抱歉,凱西,這次你比我快。我一回來就接到一個重要的電話,剛剛才談完。你
坐一會兒,我會盡快。」他果然言行一致,二三分鐘後就從浴室出來。他除了腰間圍條
短毛巾外,身上別無他物,肌肉糾結的古銅色身軀無一處贅肉,寬厚的胸膛覆著卷曲的
黑色毛髮,上面還滴著水珠,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她知道自己正瞪著他看,可是卻驚
駭地段現眼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我馬上就好。」
「什麼?」她拾起迷惑的雙眼迎上他慵懶的眼神,立刻知道他很清楚自己對她的影
響,而且看透了其中的每一刻。
「我是說我馬上就好。」他柔和地重複。她迷惑地點點頭,用盡所有的意志力強迫
自己把視線移開。她怎麼可能同時恨這個人還愛著這個人?
他從衣櫥內取出一些衣服時,她在旁邊的桌上拿起一本雜誌,然後坐在一張舒適的
椅子上。她緊張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翻閱雜誌上,不一會兒他已站在她身旁,身上穿著淺
灰色長褲及短袖襯衫,她松口氣抬頭接觸到他愉快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對模型引擎也這麼有興趣,」他慢慢地拖長尾音,「這是我很特殊的
一項嗜好,我一定要給你看看幾年前我得到的一部蒸汽引擎。」
有一會兒她不了解他在說什麼,可是當她視線再度落向手上的書時,才恍然明白這
是一本他從英國帶來的專業雜誌。
「你準備好了嗎?」她站起身一邊說,一邊閃避他的目光,強迫自己把心思集中在
安娜和潔娣身上。
「我想我們可以先到今早伊蕾推薦的地方用餐,雖然離這裡有數公里遠,可是我們
的時間很充裕,好嗎?」
「很好。」她反射式地回答,她的心思絕不在食物上。
他沒有碰她,讓她走出房間,可是等他們下樓進入旅館的陰影處時,他牽住她的手
。低頭看著她,堅定的嘴唇綻開一個溫暖、慵懶的微笑,其中所蘊含的不僅僅是嘲諷,
「這裡安全了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生氣地停下腳步。
「我不相信!」她抽回手時,他笑得更開心了。「凱西,我們是未婚夫妻,有時候
我牽牽你的手是相當自然的事。」
「你很清楚那不是真的。」他們迎著刺眼的陽光下前往停在附近的吉普車時,她的
雙眸閃著防御性的憤怒。「你不用一直假裝下去,這樣讓我很不自在。」
「也許是我喜歡這樣做。」他溫和地回答,雙眼蒙上一層霧。
她脆弱地看著他。「可是我不喜歡。」
「你會的,如果你放鬆自己去嘗試。」
「然後成為你的另一項紀錄?不,謝謝,」她強調,「那種走馬燈式的愛情不適合
我。」她說著往旁邊移開一步,離他遠點,他皺皺眉頭。
「我知道。」他的聲音若有所思:「可是你很喜歡我,不是嗎?」
她的手僵在車門的把手上,驚愕的雙眸迎上他冷冷的凝視。「你太抬舉自己了。」
她喃喃低語。儘管她這麼說,仍然等於肯定他剛剛的話。他什麼都沒說,他的表情是平
靜、嘲弄的。「你是最自負的……」
「並不是真的自負,」他故意打斷她,黝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漲紅的臉,「我認
為該面對事實,雖然我懷疑這是你一直在逃避的。」她瞪著他,他以為他是什麼人?「
凱西,上車吧!」他口氣中那一絲揶揄沒能逃過她的耳朵,她巴不得自己能夠勇敢地走
回旅館。「我不想在氣溫高達攝氏30多度的葡萄牙停車場和你有……親密的爭論。」
「不是我開始的。」她急急爬進車內坐好,抗議地仰著頭,「怪不得我。」
「不要孩子氣了。」他的聲音冰冷。
她突然很想揍他,他的冷靜令她強烈地感到痛苦和憤怒。他頎長的身軀在她身旁坐
下,她的眼睛緊張地看著前面。他伸手碰到她左手戴的戒指,她驚跳一下。
「冷靜下來。」他奇怪地看著她,「你非常緊張。」
「是你使我緊張的。」她衝口而出,她聽到自己說的話時生氣地咬住嘴唇。白癡!
他會在她說的這句話上大作文章的,但奇怪的是他沒有。他的目光在她緊張的臉上若有
所思地逡巡後,便發動引擎,把車子開上旅館外的泥土路,讓她獨自沉浸在思緒的慰藉
中。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很不錯的地方,是嗎?」他們已經開了半小時的車,來到一個自羅馬時代就靜靜
矗立在陽光下的小城鎮。「伊蕾說當地人都愛光顧山坡上那家小小的餐廳。」
她朝馬修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棟迷人的白色房子坐落在橘樹叢中,聳立在小山坡
上,可以俯瞰大部分的村捨。沒有馬路可以直接到達,只有一條崎嶇蜿蜒的泥土小徑通
向寬廣、拱形的店門。
「來吧!」他扶她下吉普車,握著她的手往前走,她的粉頰立刻泛紅,有如嬌艷的
玫瑰,而這與日曬無關。她想起手提袋中的太陽眼鏡,快速地用另一只手在袋內搜尋,
她感覺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最好還是不要以真面目示人。
幾分鐘後他們抵達這家小店,穿過白牆中敞開的門,進入庭院。有許多桌子散佈在
橘樹下,燙得平整的乾淨白桌布及做工細緻的木椅上灑著點點陽光。
大部分的桌子已坐了人,可是當他們一跨進門檻,臉上掛著微笑的餐廳老闆隨即快
速地走到他們身邊,即使有點戲劇化,他的歡迎態度卻是毋庸置疑的。他領著他們到花
園安靜角落裡的兩人桌邊,立即又折返,手上拿著一份大且華麗的菜單,遞給馬修,好
像是為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服務,並且堅持招待他們喝該店特藏的葡萄酒,因為他知道他
們長途跋涉來此,需喝點酒提提神。
「要我為你點菜嗎?」她瞄一眼菜單後很快地點點頭,龍飛鳳舞的字體令她一籌莫
展。馬修向站在他身旁一位體型龐大、臉頰紅潤的女侍點菜,點完菜後,她帶著羞澀的
微笑匆匆離去,留下他們兩人獨處。凱西抬眼瞥見他深邃的眸子正緊盯著她。
「放心,我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他對她微笑,她想要有所回應,可是他近乎赤
裸的影像惱人地不停在她眼前閃過,使她有口難言。他向後靠,雙眼瞇成一條縫。
「你點了什麼菜?」過了一會兒她不安地問。
「先上火腿和新鮮無花果,然後是雞肉,可以嗎?」她松懈地點點頭。「我們在樹
蔭下,你可以把這個拿下來了。」在她抗議前,他就拿掉她的太陽眼鏡,她瞪他一眼。
火腿很可口,可是等雞肉送上來時,她提防地看著盤中的食物。她抬起頭捕捉到馬
修的目光,注意到他正極力忍著不要笑出來。「試試看,你會喜歡的。」她懷疑地皺皺
眉頭,可是還是照他說的做了,並且發現滋味絕美。
他們從巨型的乳酪架選用回來後,坐著啜飲老闆再次堅持送來的葡萄酒,馬修突然
橫過桌子握住她的左手。「我有些話想要告訴你,請你在回答前先想一想。」
來了,她的懷疑是正確的,他已經厭倦他們之間的協定,想要好聚好散了。
她不覺移動了一下,猛地把手抽出來,這個突兀的舉動使他眉頭緊皺。
「讓我解釋。」他的聲音冰冷,她感覺到他正艱難地壓抑著怒氣。他再度握住她的
手,可是這次是近乎殘忍地緊握著,他的目光使她不敢妄動。「你曾指控我自負,而我
僅僅表示你很難抗拒我。」
她的臉頰火燒般地漲紅,可是他的眼神認真,低沉的聲音像絲般的光滑。「單身對
我來說愈來愈……不方便了,最近每個禮拜我至少有兩次需要一個可信賴的女主人,而
我已厭倦仰賴雇請別人幫忙或找……」
「現任的女友……」凱西直言不諱。
「正是如此。」她注意到他高高的顴骨下有抹微紅,可是馬上就消失了。凱西想一
定是自己眼花了。
「像潔娣那種人不僅耗時而且磨人,我沒時間浪費在這樣的瑣事上。我必須讓生活
步入正軌,而且有穩定性。」她發現他每講一個字,她胃部的顫抖就憤怒地增長。
「你想要解除婚約?」
她憂傷的聲調使他的雙眸微微瞇起。「也可以這樣說,我要你嫁給我。」
「我不信。」她看著他,顫抖延伸到她的四肢。他通過她的手感受到她體內的戰栗
,迅速升起的怒意使他英俊的五官扭曲。他驀地放開她,身體往後靠,眼神熾熱宛如復
仇天神。
「嫁給我有那麼糟嗎?」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可是我們並不相愛。」
他痛苦的大笑使她退縮。
「我講的是婚姻,不是愛情。」他的身體往前傾,眼睛盯著她。「我知道你的工作
做得很出色,凱西,我不會反對你繼續發展事業--事實上我會讓你擁有自己的事業,你
不需聽從我的命令,也不用一直打電話向我報告。」她無言地瞪著他。「你會有自己的
車子、銀行帳戶等等,經濟上完全獨立且相當有保障。」他直視她的眼睛,「可是我要
你和我共享一張床,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會在我身旁。」經過一段震驚的沉默後,他
一口飲下他那杯葡萄酒。「怎麼樣?」
「一定有數以百計的女孩不願錯過這個機會。」她顫抖地說:「我不明白……」
「我不想舉辦什麼選拔賽。」他的臉部及聲音毫無表情,使她無從分析。「在你很
年輕的時候我就認識你,我可以信賴你。不幸的是我對其他認識的女子沒有這份認知。
」
「今天早上你對我並不信任。」她脆弱地說;
「噢,那件事,」他不在意地搖搖手。「是我搞錯了。你怎麼說?」他不耐地又問
。
「馬修,這實在太瘋狂了。」她震驚地望著他,他黝黑、神秘的五官沒有一絲溫暖
與慰藉。「我們說好是假訂婚的,而且我很感激你幫我脫離困境,可是要真正履行……
這是……」她無法找到一個字描述她的驚詫及逐漸升高的恐慌。
「合理的做法。」他尖刻地說:「我可以給你一切你想要的,而且滿足你床笫間的
需要。」他的語氣毫不帶感情,「你不會再落入瑞格為你設下的桃色陷阱內,而且我們
雙方都不會有損失。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而且你很清楚你需要我。」
她突然感到全身冰冷且極端憤怒,他好狂妄!「那是不夠的。」她訝異自己居然如
此鎮靜。
「當然夠了。」他以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我們會配合得很好,這點我很清楚,而
且感情可自其中成長,畢竟性是重要的評量標準。」
「可是婚姻不是那樣的。」她慢慢地說。
「大部分的婚姻差不多就是這樣了。」他的決心不容動搖,「如果你擔心我不能信
守婚姻的承諾,那根本是多余的。」他的語調突然很誠懇,「凱西,如果你嫁給我,我
不會再瞧別的女人一眼。而且我很肯定你也不會再青睞其他男人。」
「馬修,我很抱歉。」她虛弱地抬起頭,發現他深色的眸子正緊緊盯著她蒼白的臉
。「我不能同意。」怒意已自她心中退去,她想哭。
「我的字典裡沒有『不能』。」他的聲音冰冷、嚴肅,「你想一想,星期四再答覆
我。」
「這毫無意義。」她淒涼地說。
「我說過再考慮一下。」他臉部的表情瞬息萬變,突然之間他笑了,眼裡充滿了自
嘲。「換個口味,做獵人的感覺也滿愉快的。」他的話使她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他要她
是因為她不輕易對他投懷送抱,有太多的女人主動向他獻身。想到這裡更堅定她的決心
,答應嫁給他無異於自殺。她覺得喘不過氣來,啜了口酒順順氣。
他們在這溫暖、洋溢芬芳的花園內又多坐了好一會兒,起身離去時,凱西驚訝地發
現已經是午後時分了。「比我想的還要晚。」她迅速地瞄他一眼。
「不要告訴我那是因為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他干澀、殘酷地說。他們沉
默地走向吉普車。雖然馬修把車停在一棵枝葉扶疏的梧桐樹下,車內仍然熱氣逼人,一
段時間後她才敢靠在軟皮椅背上。
「聽說這麼熱的天氣很快就會結束,」馬修閒聊著,車子急速地沿著崎嶇的道路行
駛,灌進來的空氣冷卻了她躁熱的臉。「通常這個時節大約只有攝氏20度上下,可是現
在卻宛如秋老虎。」他看她一眼,期待會得到一些反應,可是她只是不經心地點點頭,
看向窗外。
「這不是我們來時的路線。」她以銳利的眼光瞥他一眼。
「我還沒準備要回去。」顯然她的意見不值得重視!「恐怕你還得要咬牙切齒地多
忍受我這個討人厭的同伴一會兒了。」他說時眼睛看著前面。
她驚訝地想,他似乎情緒惡劣,是什麼,使他眉頭緊蹙,她感到好奇。「沒有關係
,我不介意。」她平靜地說。
「那真是不勝感激。」他的語調尖酸。
他們經過一個大理石采集場,那是這個慵懶悠閒的鄉村唯一活動的指標。稍晚,當
薄暮開始籠罩在高大幽雅的松樹、莊嚴的橡樹以及大片的橘樹、檸檬樹叢上端,模糊了
樹影的輪廓,他們來到一個隱藏在群山間的小城鎮。馬修將車停在小型廣場的中央,他
們之間一路無話,氣氛緊張。
「你熟悉這個地方嗎?」凱西驚訝地向四處張望,忽然發現肚子很餓。溫暖的夜風
帶來陣陣炊煮的香味,可是夜色覆蓋的寧靜街道,察覺不出有任何的人跡。
「杭瑞克住這兒,還記得我曾告訴你這個人嗎?他幫我找過房子。」她點頭,他繼
續說:「我曾向他說過會抽空來看他,他想見你。」
「見我?」她看著他,驚跳了一下,他回答時冷若冰霜。
「沒錯,見你。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在這附近,未婚夫妻偶爾一起出現是件平
常的事。」他的聲音繃緊。
「他住在哪裡?」她小心地問。
他指指一扇看起來像舊修車場的大門,旁邊高大的白色圍牆沿街而下。「他擁有這
個村莊內唯一的酒館,這裡的每個人似乎都會在晚上九點聚集於此。現在還早,你有時
間可以見見杭瑞克--他是個怪人。」
馬修用力敲門,一會兒門內有細微的孩子聲音快速地用葡萄牙文回應。「瑪莉,我
是馬修。」門迅速打開,她看到的不是小孩,而是一個高瘦的女人投入馬修的懷裡,嘴
裡冒出一大串難解的話語。「他的妻子。」馬修解釋,凱西無言地點點頭,她知道這實
在很蠢,可是看到其他的女人在他懷裡著實令人難以忍受。
她跟著馬修穿過大門走進一個小小的庭院,然後進入看似無止盡延伸下去的洞穴般
房間,小桌子整齊地排列著,桌上的蠟燭閃著微弱的光芒,除了他們之外並沒有其他客
人。
她看到瑪莉一直抓著馬修的手臂,直到離開去找她丈夫時才松開手。凱西不悅地想
,她也許婚姻幸福,可是顯然還是被馬修的魅力所吸引,而他似乎也喜歡她。
「她非常漂亮。凱西盡可能不在乎地說,馬修點點頭,沒有絲毫笑意。
「是啊!杭瑞克是個非常幸運的男人。」凱西感覺心重重地敲了一下,隨即背過身
。這就是他們來這裡的原因嗎?讓他可以見到瑪莉?她在心裡搖搖頭,突然感到羞愧。
她生氣地想,停止!凱西,你到底是怎麼了?
杭瑞克是個高大、輪廓分明的人,臉上凹凸不平,可是閃著頑皮光芒的深色雙眸,
卻是難以抗拒地迷人。凱西立即明白為什麼這兩個男人會成為朋友。
「老友,這就是你的英國玫瑰?」他的視線掃過她粉紅的嬌顏,贊許地向馬修說:
「你是個幸運的男人!」他重重地在馬修背上拍了一下。
「那句話是他拿來講你的。」凱西微笑地說,杭瑞克用力點點頭,笑得咧開了嘴。
「是啊,是啊,我們兩個都走運,可是我和瑪莉有八個小孩子!」他伸出八根手指
頭。「你們要加油!」她臉上的表情使他哈哈大笑,逗得馬修也苦笑了。
瑪莉帶小孩上床時,他們坐著喝酒。杭瑞克解釋他們每晚都有烤肉會。「你們留下
來做我的嘉賓,好嗎?」他熱情地說:「放輕松點。玩得愉快嗎?」他投給馬修一個詢
問、略帶困惑的眼神。「這個人工作得太辛苦了,」杭瑞克慢慢地對凱西說:「生活不
要過得這麼嚴肅,要勞逸結合,……生命就是如此。」
「你說的對極了。」馬修平穩地說。凱西則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很不自在。
她突然衝動地想要告訴這個愉快、友善的葡萄牙人,事情不是表面上那個樣子,他
們並不是真的訂婚。可是那當然不可能,馬修不會原諒她的。
「他常提到你,小小的英國玫瑰。」杭瑞克繼續說:「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杭瑞克,我想你第一個客人上門了。」馬修冷冷地打斷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
到耳邊。杭瑞克離開後,凱西轉向馬修。
「你曾經向他提到我?」她脫口問。
「當然,」馬修面無表情:「杭瑞克知道你父親是我的好朋友,我經常提到你們。
」
「噢,原來是這樣。」她感覺失望而洩氣,可是她不容許自己深陷其中。幾分鐘後
,杭家兩個較大的孩子,17歲的男孩和16歲的女孩,拿著紅色的陶杯以及晶亮的刀具開
始擺桌子,為今晚的盛宴做準備。長型的房間漸漸坐滿了人。杭瑞克在凱西和馬修的面
前擺了一大罐有著深色泡沫的酒,事後證明相當味美。
「愉快嗎?」馬修靠近她,手臂環著她的肩膀。這個舉動帶給她一陣難以表達的喜
悅,突然間轉變了這糟透的一天。
午夜剛過,客人開始離去,馬修在她身邊悄悄低語:「凱西,該走了,回去還有一
段路程。」他似乎像她一樣不願離開杭瑞克的神奇地方,她在他懷裡動了動,希望這一
刻能永遠持續下去。
他們向杭瑞克和瑪莉道別,那個葡萄牙女人塞給她一個小巧美麗的木雕娃娃。「給
你,」她躊躇地用不純正的英語說:「和你的男人制造又大又強壯的嬰兒。」
「謝謝。」凱西不知所措,身旁的馬修正極力忍著笑,全身抖動。尋坐進吉普車她
就轉向他,雙頰上仍是一片困窘的嫣紅。
「這是怎麼回事?」她僵硬地問。
「我想那是一個送子娃娃,」馬修冷靜地回答,聲音中微微的顫抖洩露了笑意,「
瑪莉仍然相信古老的傳統,其實沒有什麼意思,她以為是在幫你罷了。」
「那麼她就錯了!」這句話提醒她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場鬧劇,她突然有種很強
烈的衝動,想把這個娃娃摔爛。
「嘿,不要這樣嘛!」他已經啟動引擎,可是又讓它熄掉。他將她蒼白臉上的憤怒
看在眼裡,然後轉向她。「瑪莉不是有意要觸怒你,在這一帶較偏遠的村莊,生養許多
小孩仍被視做是女性的天職,她沒有惡意。」她瞪著他關切的表情,思緒痛苦地翻攪。
你難道不知道我願意付出一切來擁有你的小孩嗎?憤怒使她的雙眸分外明亮。你看不出
來這一切正在折磨我嗎?你不在意嗎?
「我知道,」她極力使聲音保持平穩。「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給錯對像了,我一
點都不想和你共享快樂。」她說出來的話比原先想講的更狠、更殘酷。在她說這些話時
,她看到他臉上關心的表情變得僵硬,她明白她想傷害他,想要抹去他所感受的愉快。
他怎麼可以笑她?他怎麼敢?
「也許是吧!」他瞪視她良久,然後不發一言地發動引擎,他的臉孔冰冷,嘴角嚴
肅。
我恨他,我討厭他。這些思緒一路上盤踞在她腦海裡,一回到旅館她就在他采取任
何行動前步下吉普車,搶先回到房間,在隨便道聲晚安後,當著他的面摔上門。
數分鐘後,她的門上響起輕輕的敲門聲,這時她仍穿著整齊,可憐兮兮地站著。她
穿過房間輕柔地問:「誰?」
「馬修。」他的聲音平靜。
「什麼事?」
「女人,打開這該死的門。」她聽出他語調裡的強烈怒意,她遲疑了一會兒,不情
願地拉動門閂。
「有什麼事?」她只打開一條門縫。
「老天,把門全部打開,否則我要硬闖進來了。」很明顯地他的耐性已達到極限,
她用力把門全部打開。
「怎麼樣?」
「女人,你究竟在搞什麼?」
「什麼都沒有!晚安。」她再度趨前關門,可是他很快地用手抵住門把,用另一只
手抓住她的頭髮,使她往後仰,她不得不看著他狂怒的臉。
「凱西,我沒有強暴你的念頭。」他的目光殘酷,「我只是要來告訴你,我在門下
發現張紙條,皮爾斯要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到工地去,有很多問題,八點整可以準備好嗎
?」
「我想可以。」她強迫自己把話從顫抖的嘴唇間吐出來。
「很好。」他低下頭審視她琥珀色的眼睛,抓在他手中的金紅色頭髮,然後以令人
奇異的自制力把手放下。「那麼,八點整見。」
他邊說邊往後退,對著她摔上門。她足足站了一分鐘,腦筋一片空白地瞪著光亮的
木門,然後以憤怒快速的行動換下衣服,還扯掉了兩顆扣子。
第二天早上八點,儘管昨晚幾乎沒睡,馬修敲門時她已一切就緒。她立即把草圖和
設計檔案挾在腋下步出房門。「早安。」她盡量讓聲音保持輕快,希望眼睛下任何化妝
品也不能掩飾的暗影不會被他察覺到。
「稍後我會告訴你我的看法。」他沙啞地說,接過挾在她腋下厚重的檔案夾。她注
意到他銳利的目光在她眼下的黑影處逗留一會兒,然後又轉開,點頭示意要她跟著走。
他們在緊張的沉默中,駛向別墅。他們將車開到房子旁停下,皮爾斯立即走近吉普
車,急急地領著他們走向一堆曝曬在陽光下的水管及器材處,很明顯地這位葡萄牙營造
商誤解了一幅草圖,凱西在向他解釋後,讓馬修去講明細節。
一輛載運混凝土的重型卡車正轟隆隆地駛向已成形的游泳池。凱西看到皮爾斯又把
他的兩個小孩帶來了--他的妻子又懷了雙胞胎,產期就在這兩天,她無法應付這五歲的
男孩和四歲的女孩。
她悠閒地站了幾分鐘,看著他們玩一種自己發明的複雜游戲,馬修喚她時,才轉身
回來。但她正在向皮爾斯解釋廚房的設計,她感到馬修僵直了身體。
「搞什麼……」她聽到馬修低吼一聲,同時他開始奔跑;她和皮爾斯轉身,驚恐地
看到反應敏捷的馬修已經捕捉到的景象。巨大的卡車正緩緩地朝兩個孩子的方向移動,
他們正背對著卡車,蹲在地上聚精會神地在軟沙上畫畫。
卡車原本停在一個小斜坡上,下面就是一大片需要舖上混凝土的地方。它凝聚了往
下的沖力,帶有可怕毀滅力量的車輛正對著兩個瘦小的身體而去。她看到馬修邊跑邊叫
喊,可是卡車後面的水泥攪拌器聲音很大,一直到他幾乎跑到孩子身旁時,孩子才轉身
,這時巨大的卡車已不過咫尺之遙。
馬修撲過去用手臂抱住孩子時,凱西只看到人影一閃,而似乎就在同時,滑動的金
屬巨物也抵達了,然後是砰然一聲巨大的震響。她的眼睛一定閉上了幾秒,因為進入她
視線的下個景象,是那輛卡車正停在為修建游泳池而挖的坑洞內,而馬修和兩個孩子不
見蹤影。
她邊叫邊跑,皮爾斯和一些工人跟在她身邊,她望向坑洞,為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然後她意識到皮爾斯大聲用葡萄牙文叫著,同時與幾個工人跳進
洞內。
「馬修!馬修!」她聽到有人正歇斯底裡地大叫,渾然不知是自己的聲音。直到站
在她身旁的一個工人抓住她猛搖,並用手拍她的臉頰,等她走出昏眩的沉默時,那個工
人才用他的母語一再向她道歉。
她看見皮爾斯舉起一個哭泣的孩子交給在坑洞上方的人,然後是第二個。可是馬修
呢?即使她蒼白的嘴唇因為震驚而說不出話來,內心仍在呼喚他的名字,她不能忍受沒
有他……「我不想表現得很無助,可是如果有人能幫我離開這該死的坑洞,我會很感激
。」她聽到那個低沉的聲音,然後看到馬修似乎是從卡車的底下爬出來,顫巍巍地站在
坑洞底部,身上滿是水泥和像血跡一樣附著在衣服上的紅土。他還安全活著!他沒死!
馬修!他的名字是無聲的祈禱,一定是她靜默中的某種情緒傳達到他身上,使他轉
過頭迎向她開始閉起的暈眩雙眸。她往下沉,非常快且徹底地昏倒在焦熱的地上,完全
不知道他大叫著她的名字,像子彈般從坑洞中一躍而出。
「馬修……」她在他懷裡醒來,喃喃地叫喚他的名字。她的戰栗貫穿著他們倆。「
我以為你死了。」她大哭起來。
「凱西,沒有事了……沒事了,親愛的。」
「來,」他扶起她,不顧她虛弱地抗議,抱著她走到房子的陰影下。
「你可能會沒命,」她想起那可怕的情景,「那輛卡車……」
「可是並沒有發生啊!」他輕柔地說:「不要想了,我也不去想了,」他再度擁住
她。
「可是馬修……」
「沒有什麼可是,」他堅定地說:「我們回旅館去喝杯咖啡,你就會完全恢復了。
孩子很安全,我也很好,沒事了,好嗎?」
「好。」她的聲音平板,「我現在可以自己走了。」
「也許。可是我寧可像這樣親密地擁著你。」他抱著她走向吉普車。
「馬修。」他把她放到車內座椅上轉身離開時,她碰碰他的手臂。
「什麼事?」她胃部翻攪,可是她還是強迫自己在改變心意前說出來,她要和他在
一起,不管代價是什麼。
「你還想娶我嗎?」
有一會兒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她以為他沒有聽到她講的話,然後她注意到他全身僵
硬,靜止不動。「娶你?」他沙啞地問。
「是的,你仍想這樣做嗎?」
「是的,我想。」他毫無表情令她不解。
「那麼我願意。」她等了一下,讓他明白她的意思。
「你說什麼?」
「我願意,我會嫁給你,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她發現自己話都說不清楚,只希
望他能有些反應。
「為什麼?」他靠得好近,她可以看到他曬黑的下巴上微小的黑色胡茬,聞到他刮
胡水的強烈檸檬味。「凱西,為什麼?是什麼改變了你的心意?」
她在內心靜靜地回答:因為我愛你,因為我不能活在一個沒有你為重心的世界裡,
因為當我以為你死了的時候……「這重要嗎?」她用一支顫抖的手把頭髮往後梳,「這
不就是你要的嗎?」
「是的,這是我要的。」他平靜地說完後繞到車子的另一邊,在她身旁坐下,二話
不說便發動引擎。他們沉默地行駛數分鐘後,他開到路旁的草地,然後熄掉火。
她等著,因為興奮及恐懼而發抖,等著他擁她入懷,或是做些嘲諷的批評,可是他
什麼都沒做,只把結實的雙臂抵在方向盤上,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的小山谷。
「凱西,那將是永遠的。」她不懂他竟然沒有任何情緒反應,她突然想哭,「不是
隨隨便便在幾年內就可以結束的一項安排,而是真真實實的婚姻,你懂嗎?」
「我當然懂。」她的聲音和他的一樣平板。
「我不認為你了解,」他快速地瞥她一眼,黑色眼眸內野蠻的饑渴使她震驚。「你
從未和男人上過床,你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不是嗎?」
「馬修,我又不是小孩!」她的聲音現在是拔高的憤怒。
他閉了下眼睛,搖搖頭。「這一點我非常清楚。」他的聲音粗啞,帶著赤裸裸的欲
望。「所以你已經準備好了?和我共享一張床,做我的妻子?」
他的妻子!儘管恐慌,她的心卻因為狂喜而猛烈地跳動。她會讓他愛上她的,即使
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也無妨。她怎麼會猶豫了這麼久?
「是的,我準備好了。」她看著他,眼神朦朧,「現在你可以吻我了。」
「我可以嗎?」他的聲音有著慣有的諷刺,可是當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時,雙眸
卻燃燒著熱情的火焰。「那麼,我的蜜糖,真是感激不盡。」他溫柔地譏笑她臉上的驚
訝,「我馬上就照辦,可是首先有件事我要講清楚,現在不能再回頭了。」他停頓一下
強調,「這是你親口答應的,我會讓你記住這一點,無論以後你的感覺如何,都來不及
補救了。」
「是嗎?」她脆弱地問,而他嚴肅地點點頭。
「現在我帶你去一個我們可以完成這項交易的地方。」她的頭猛地一揚。
她試著冷漠地迎上他的目光,可是突然湧上臉頰的紅暈背叛了她,他笑了笑,眼中
並無喜意。「已經想回頭了?」「不!」她眼睛穩定地迎向他譏嘲的表情。
「那就這樣說定了。」
他走下吉普車繞到她身邊時,她感到一陣短暫的難以形容的驚慌,然而他已打開車
門。「我們一起去探險。」他指指一條狹小的泥土路,它通向深幽隱密、峭壁聳立的山
谷。
「不是說要回去喝咖啡嗎?」
他緩緩地微笑,露出整齊的白牙齒。「親愛的,晚一點,要很晚以後。」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羊入虎口。」馬修嘲笑她,他幫凱西爬過梯磴,來到一片茂盛的草地,沿著斜坡
下去,遠處有條輕流的小河,河岸兩旁有一大片紅白柏間的喇叭狀花朵,散發出濃郁的
香味。這是個美麗的地方,有一會兒馬修閉起眼站著,呼吸芬芳的空氣,她注意到他的
臉色蒼白。
「你還好嗎?」她擔心地問。他轉過身面向她,眼睛盛滿笑意。
「只是高興我還活著。」他牽起她的手朝河的方向走下斜坡,她感覺胃部因即將發
生的事而抽緊。她剛剛才答應嫁給他,是嗎?
空氣溫暖且甜美,他們走到河岸,馬修坐在地上,拍拍身旁的草地。「過來這裡。
」她順從地坐在他身邊,睫毛像一層薄紗垂下遮住她的雙眸。
「小蜜蜂,你很美,真的很美。」他用肘撐住身體躺在地上,表情溫柔,眼眸熾熱
。
「謝謝。」她無助地看著他,事情完全超乎她的控制,「你也很帥。」
他詫異地瞪著她看了一會兒,大笑出聲。「噢,凱西,你真會要了我的命……」他
滾到她身旁,移到她身後,結實修長的腿放在她身體兩側使她躺在他兩腿之間,她的背
抵著他堅硬的胸膛,他的下巴憩息在她金紅的髮絲上,他身體的感覺透過薄薄的衣料燒
灼著她。
「小蜜蜂,你落入我的網中了。」他低沉的聲音微醉,「我應該吃掉你嗎?」
她稍微動了動,轉身看他,可是他抓住她。「不,不要動,放輕松,只要放輕松。
」說比做要容易,她虛弱地想;感到他鋼鐵般的身軀緊緊地箍住她。
「凱西,你會是個溫順的妻子嗎?」她可以聽到他聲音裡的笑意。他倒是分秒都樂
在其中,而她卻因戰栗而虛弱,她不禁暗暗惱火。
「那得要看……」
「看什麼?」
「看我們相處得如何。」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對她不定的心神造成要命的影響
。
「那麼我們現在相處的如何?」
「還不算太壞……」
「我們處得壞透了,可是婚姻會改變一切。」她感覺他的身體抵著她移動了一下。
「絕大部分劍拔弩張的情形是因為性挫折。」
他拖長的尾音停頓之後,她感覺他的唇印在她的頸背上,一陣喜悅的戰栗竄過背脊
。
「馬修…」
「親愛的,什麼事?」他的聲音沙啞且低沉,她可以感到他的身體所洩露的欲望,
但鋼鐵般的意志力使他能夠予以控制。
好一會兒她才發現他不再親吻她,他的雙手正緩慢地拉好她凌亂的衣衫。
「怎麼了?」她抬起迷惑的雙眸望向他,可是他冷靜黝黑的面孔什麼也看不出來。
「沒什麼。」他冷靜地坐起身,雙臂擱在膝蓋上。
「可是我以為……」她的聲音在他不以為然的目光下消失。
「你以為我帶你來是要和你做愛?」他的聲音深處是鋼鐵般的冰冷及麻木,她點點
頭。
「沒錯,我的確和你親熱了半天,不是嗎?」
「是,可是……」她突然停住,「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沒有……」
「我沒有占有你?」她不懂這是怎麼回事。「沒有,我不會的,除非你左手先戴上
一枚金戒指。」她瞪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和羞辱。「你一直認為我比農場裡的公
雞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聲音清亮,可是直覺告訴她,他非常憤恨她對他的看法,而且
積怨已深。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你是錯的,不是嗎?」她看著他,感到迷惑而痛苦。「凱
西,我並不是在拒絕你。」他停頓一下,讓說出來的話更具份量,「我只是尊重你而已
。」
「你……」
「不准用任何詞句罵我。」她的雙眸宛如瑪瑙碎片,他站起身看向遠方。
「你明白我說的嗎?」
「不是真的明白。」她注視他,借以止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我一點也不理解你
。」
「我對你也不理解。」他沙啞地說,轉身面向她,眼神一片陰暗。
「那麼我們為什麼要結婚?」她生氣地站起身,「我們並不是很相配!」
「正好相反。」他迅速走到她身邊,表情嚴肅。「我們非常相配。」他再次彎身吻
她,而這次是既殘酷又令人難以忍受,她因恐懼和興奮而發抖,他抬起頭,眼睛黝黑且
驕傲。
「我們會有一場聖誕節婚禮。」
「聖誕節?」聽到自己聲音裡的戰栗使她很不舒服,憤怒的火焰灼燒她的雙頰。「
可是那不是再過幾個禮拜就到了?」
「只可惜我不是石頭做的。」他旋過身,大步走開,可是她已看到他臉上的挫折及
渴望。
四天後,她和馬修一起離開葡萄牙。皮爾斯送他們到機場,他對馬修的感激溢於言
表,並對昨天晚上出生的兩個家庭新成員感到無比的驕傲。「都是男孩兒,」他來接他
們時高興地宣佈這個消息。「而且很大……」他手臂張開的空間足可容下一只小河馬,
馬修笑著轉頭對凱西眨眨眼。
「你們知道第一個娃娃的名字嗎?」皮爾斯咧嘴笑說:「是馬修!」這顯然是一種
很大的光榮。
「可憐的小傢伙,」皮爾斯把行李搬到車上時,馬修在一旁刻薄地對凱西低語:「
這是個負擔多麼沉重的名字啊!」
「你叫這個名字,不也活得好好的,」她平靜地抬頭看著他英俊的臉。「你的父母
一定很喜歡這個名字。」
「我永遠也無從知曉,」他冷靜地扶著她的手臂經過旅館門廳,走到外面刺眼的陽
光下。「我出生不過幾小時,就被遺棄在孤兒院大門的台階上,我的母親毫無蹤影。」
她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意識到任何情感的表露都會使他困窘。
「不。」他笑聲刺耳,「我小的時候極難管束。」他們走到車旁時,他用眼角余光
瞥她一眼,「長大之後是不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說出了我想說的話。」她輕快地同意,避免露出憐憫的表情,他扶她上車,對
他露齒一笑。
他們在英國希斯洛機場步下飛機時,正在下雨,且刺骨的寒冷。司機駕駛的奔馳車
載著他們莊嚴地穿越傍晚擁塞的車流,她心想,有錢人的日子的確比較好過。自從她被
捲入他的世界後,這個想法已不下百次地出現在她腦海裡。
「要不要到我那裡住兩天,我們順便幫你辦辦嫁妝什麼的?」他們來到她公寓門外
時,馬修突然問。
「不!」她回答得太急、太猛,看到他臉上出現疏離的冷漠表情,她咬住嘴唇。「
不,謝謝,」她有禮貌地補充,「有很多事情要辦,我得開始準備了。」可是太遲了,
在他透露他的童年後,兩人共享的幾個小時短暫親密已消失無蹤,而且他在把行李搬到
她的住處後,立即離去,好像討厭跟她在一起似的。
那天稍晚,凱西打電話給母親,告訴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在五周內就要嫁人了。凱西
在決定明天將開車去看母親後,決定洗個熱水澡。這時,她的胃告訴她該吃點東西了,
可是櫥櫃裡只有幾個罐頭和一些速食湯包,她無心用那點材料調製出一頓晚餐。她可以
堅持到明天的,現在早點睡也不無小補,最近她睡得很不好。
她踏出浴室裹上厚厚的浴袍,正在擦乾頭髮時,前門旁的對講機刺耳地嗡嗡響起。
噢,不,她內心低呼一聲,今晚她的精神消耗過多,不想和任何人說話,而誰又知道她
回來了?也許那人會走掉,她等了一會兒,可是對講機又再嗡嗡作響。
「誰?」
「我討厭這些事。」馬修低沉的怒吼聲透過他們之間相隔的距離響起。「我帶來一
些日用必需品,足夠用到你明天可以出去為止。」
「噢!謝謝。」她失神了一會兒。「上來吧!」沒有時間穿衣服了,她只好把浴袍
拉緊,系好帶子,不一會他不耐煩的敲門聲響起。「等一等。」
她打開門,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清新潔淨的外觀和裸露在外的修長雙腿。「早上在
你身邊醒來會是美事一樁。」他漫步跨進狹小的廚房,打開他一直拎著的盒子,才回頭
說了這麼一句。她臉紅得像要燒起來了,但決定還是不要繼續這個話題比較好。
「我出去買些吃的回來,你比較喜歡什麼?中國菜、印度菜……」
「真的不需要。」她從濃密的睫毛下看他,霎時因為靠他很近而感到一陣喜悅的暈
眩。
「老實說,」他的聲音裡有一絲疲倦,「就算你真的不餓,我可是餓壞了。」
「那就請買些中國菜。」
「很好,我放了一瓶酒在你的冰箱裡,你去準備一些杯子吧!」
她愣愣地站在小房間中央,他越過她走向前門時,停下腳步,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低頭看著她琥珀色的雙眸,然後用力地吻她的唇,她不能自已地抵著他,迅即出現的反
應使她渾身刺痛。
「吃的。」他堅定地放開她,「是嗎?」
「謝謝。」他正要關上門時,她叫住他:「馬修?」
「什麼事?」他轉身面向她,一臉警戒的神色。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她要他對她說話,再向她保證。
「快?」他的雙眸又出現那奇怪的眼神,表情冷漠,「你不知道我已經夠有耐性了
。」
她還來不及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已經走掉了。
他們坐在壁爐前吃飯,雨不斷輕輕地打在窗戶上,她一直很清楚地意識到他坐在椅
子上的魁梧身軀,以及他懶洋洋伸出的修長、結實的雙腿。她的腦子記錄下他每個舉動
,雖然食物填滿了她的胃,可是事後她完全記不起來吃了些什麼。
「馬修?」她在狹小的廚房準備咖啡,「談談你自己,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
他的眼睛微微地瞇起,目光射向她瞪大的眼睛,然後輕輕歎口氣,嘴角痛苦地扭曲
。她聽他講述早年的生活和事業的發展,知道他還隱藏了許多沒有說。等他講完之後,
他們坐下喝咖啡,她對他的了解並不比他開始敘述前更多,他沒提到羅拉或生命中的任
何女人,她也沒有勇氣問,怕自己知道了會難過。
「我得走了。」他喝完最後一口咖啡,遽然起身。「明天我會打電話來。」
「好。」
「不要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低下頭看她,聲音模糊,「我不是吃人的怪物。
」
「我並沒有這樣想。」
「該死的,凱西,不要那樣看著我。」他擁她入懷,突然他的嘴唇強烈又急切地搜
尋她的。他弄痛了她,使她想退縮,可是他似乎渾然不知她的痛苦,野蠻殘忍地緊擁著
她,使她幾乎不能呼吸。有一會兒她全身僵硬,然後她體內某種東西開始活躍起來迎合
著他的需要,她回吻他,弓起身體抵向他,使他熱情更盛。
「我必須走了。」她不知道浴袍已經敞開了,當他推開她,深色的眼眸燃燒著她的
身體時,她慌忙拉攏身上的浴袍,顫抖的雙手繫緊帶子。
「你知道我必須要走,不是嗎?」
「是嗎?」
「凱西,不要讓情況變得更困難,」他緊繃地說:「你已經有足夠的題材寫成一本
書對我大加撻伐了,我不想再多增加一條罪狀。」
「馬修……」他不顧她殷殷地呼喚,三兩步便打開門走出去,憤怒地砰一聲把門關
上。他傳達出的內心騷動,遠比話語更具震撼力。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幾個星期就在緊湊的婚禮安排、試裝及經常性的慌亂中飛也似地過去了,令人無暇
另作他想。馬修以最快的效率解決了一切問題,為了能趕上結婚的日期,不惜多花大筆
金錢,更不容許任何人對他說不。
凱西發現自己好像陷入瘋狂的夢境,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一直持續到結婚前夕。她剛
剛上床,電話鈴聲就在她身邊刺耳地響起。
「喂?」她有氣無力,有一會兒對方沒有出聲,然後潔娣的聲音傳來。
「是侯凱西嗎?」
「有什麼事嗎?」凱西的胃部一陣緊抽,那女人漂亮的臉浮現在她腦海裡。
「我是沙潔娣,馬修在旁邊嗎?」
「不在。」凱西覺得背脊掠過一陣寒意。「為什麼問?」
「很好,我要找的是你,」潔娣傲慢地說:「我們剛從美國回來,就聽到一些你和
馬修明天要結婚之類精彩的傳言,是真的還是假的?」最後那句話尖銳如刺。
「是的,明天我會嫁給馬修。」凱西小心地說,很明顯這不是一個道喜的電話。
「唉呀、唉呀、唉呀……」潔娣的聲音諷刺,而殘酷,「你還真有一套,我想你一
定自以為很聰明吧?」
「你說什麼?」凱西胃部的抽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少裝蒜了!」潔娣的聲音惡毒,所有的虛情假意都不見了,「你以無助的清純玉
女形象出現,然後你贏了,他上鉤了。你以為你那套小小的伎倆能持續多久?」
「我一點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而且……」
「少來這一套!」電話另一端的女人肚子裡裝滿了毒液,不吐不快,「我一看到你
就知道你在耍把戲,唯一使我驚訝的是馬修竟然會相信,男人有時真蠢。」她的聲音不
悅,「可是讓我告訴你一件事,甜蜜的小天使,他遲早會厭倦你的;假裝純潔無辜或許
到蜜月之前都還有效,然後他就會膩了。而我會在這邊等他,無論何時何地,我不會放
他走的,懂嗎?」
「你是……」
「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用不著你來編排。」潔娣怨怒交加的聲音十分惡毒
,「寶貝,我終將勝過你的,你就看看我會不會。也許我不能使他走到婚禮的聖壇上,
可是那並不算什麼,每次他晚回家,每次他不在你身旁,就想想我,自己慢慢去推測吧
!這就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
凱西不敢置信地瞪著手中的話筒,這不是真的。潔娣的惡毒令她過於震驚而不能言
語。
「你還在嗎?」那個怨恨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用力把電話一摔,話筒在地板上彈跳
。
她雙手抱膝,喉間發出深沉、戰栗的啜泣聲,試著強迫紛亂的頭腦要理智地思考,
可是潔娣散發出來的毒素已深入她的血管。她怎麼可以在這樣的心情下嫁給馬修?
她在黑暗中躺了好幾個小時,腦筋痛苦地翻轉以尋求解決之道,當清晨第一道曙光
潛進房內,她才恍恍惚惚地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鬧鐘剛好在她睡了三個小時後叫醒了她,她醒後頭一直在痛。她答應母親一大早就
會開車回家。昨晚露絲曾要她回去過夜,參加新娘結婚前的女友聚會,可是她實在熬不
住了,所以沒去。也許她應該去的,那樣就可能不會聽到潔娣那番惡毒的話了,但這個
女人不達目的是不會甘心的。
她回到家後,事情進行得似乎完全超出她的控制。婚禮預定在下午兩點舉行,11點
剛過,兩名花童在母親陪同下到達,從那刻起凱西就沒有時間再思考了。
禮車抵達後,凱西走進客廳,親朋好友一連串的驚喜聲此起彼落。「親愛的,你看
起來真美。」女方主婚人喬治叔叔說,母親則領著大家上車。
過了一會兒,整棟房子今天頭一次安靜了下來,凱西忘記了身上的白絲絨禮服,重
重地坐在沙發上,兩眼茫然地看著她的叔叔。
「喬治叔叔,謝謝你。」她的聲音空洞、冰冷,而那正是她內心的感覺。
美發師把她的頭髮梳成一個松髻,絲緞般的髮絲中編入數以百計的小珍珠,穿衣鏡
中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益發使她感覺不真實,她冷冷地看著鏡中的美女,彷彿那
是別人。她不是真實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要趕快醒來。
這種夢般的幻覺一直持續到她踏上教堂的走道為止,她眼中只看到站在聖壇前靜止
不動的高大、黝黑身影。馬修轉身時,她的世界裂成碎片,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站在他身旁,聽到他深沉宏亮的聲音,承諾愛她一輩子。這真是諷刺!她的思緒
紛雜,可是她柔和的聲音在跟著牧師復誦誓詞時卻是冷靜的。
然後一切都結束了,在上帝及世人的面前,她已是他的妻子了。他彎身吻她時,彷
彿已讀出使她全身冰冷的驚慌與恐懼,他的唇只輕輕地掃過她的。「嗨,韓太太。」她
抬頭往上看時,潔娣的臉在她眼前晃過。「怎麼了?」她的身體搖晃起來,他拉住她,
她昏眩地眨著眼睛。一定得吃些東西,感覺便會好一點,可是她怎能原諒自己剛剛犯下
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呢?
馬修在巨型的餐廳裡為40位觀禮的客人準備了自助餐,香檳酒源源不斷地供應,稍
後的晚宴客人預期會超過百人。「我們只要留下來一小時左右即可,」馬修平靜地說:
「今晚我已經在別處訂了個房間。」
「真的?」這一次她再也無法阻止擔憂的表情在臉上出現。
他的臉因為她的表情而僵硬,他緩緩地點頭。「我想你一定想離開人群,放鬆一下
。」
「是的,當然。」
八點鐘,所有的客人都已抵達,她的臉也笑酸了。她很高興能躲到馬修的臥室把新
娘禮服換下來,穿上新的白色羊毛洋裝以及掛在椅背上供搭配的外套。現在這也是她的
臥室了,這個想法使她的胃糾結成一團;要是他也愛她的話,一切就不同了。
九點剛過,他們就在眾人灑下的五彩碎紙及歡樂的祝福聲中離開,凱西的母親含淚
緊擁著她,然後好像從此要跟她一刀兩斷似地把她推進馬修的懷裡。有一會兒,凱西好
想依附在母親熟悉的懷裡,而不願和身旁的陌生人面對即將到來的夜晚。
他們駛進一家小型鄉村旅舍的停車場,路程雖短卻一路無言。現在他們已獨處,馬
修似乎遙遠且憂鬱,而她更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你想在房裡還是在餐廳用餐?」他們
跨過梁柱低矮的門口,進入擁擠的酒吧,她突然覺得不能面對更多的人和諠譁。
「我們回房間吃,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他的手臂隨意地搭在她肩上,並朝老闆娘揮揮手。
「韓先生,你來了,」身材嬌小豐潤的老闆娘迎向他們,「餐點已準備好了。這位
必定是你可愛的妻子嘍!」
「我們想要在房間用餐,方便嗎?」馬修平靜地問,老闆娘很快地點點頭。
「當然方便,這邊請。」他們跟著她穿過有蜂臘味的走道,登上窄小、彎曲的階梯
,來到旅店的二樓。嬌小的老闆娘打開厚重古舊的門請他們進入,凱西驚訝地發現他們
置身在一個小套房內,裡面有一個小巧的起居室,壁爐裡柴火燒得正旺,牆壁上拱形的
門內看起來像是臥室。
「真漂亮。」凱西轉向馬修,很高興地用手碰觸他的手臂。他看著她羞紅的臉笑了
。
「我想你會喜歡的。這層樓屬於周太太和她丈夫,可是他們偶爾會租給認識的朋友
,而我們是老朋友了,周太太,不是嗎?」
「確實是的,韓先生。」
凱西儘管很緊張,還是不由得對她報以微笑。等馬修下樓拿他們的行李時,凱西漫
步走進臥室,打開通向浴室的門,匆匆瞄一眼粉紅色的裝潢,然後把視線固定在臥室中
央有四根柱子的大床上,巨型的花邊床罩覆蓋在薄薄的亞麻床單上,大瓶的鮮花讓溫暖
的室內充滿了花香與節慶的氣氛,與侵犯她全身的緊張絲毫不搭調。
他們在壁爐前的一張小桌上用餐,雖然食物看起來很可口,但是凱西發現她只能勉
強吞下幾口,好在有香檳酒使她喉間的干澀得以紓解。她只希望接下來的幾小時能趕快
結束,她怎能與羅拉以及其他的女人抗衡呢?這真是愚蠢、瘋狂,她一定是瘋了才以為
能滿足他。
「凱西,放輕松點。」她的目光很快地從杯中亮閃閃的液體移向他,發現他深棕的
雙眸正緊緊盯著她蒼白的臉,「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你在這裡就已經夠了。」
「你說什麼?」她瞪著他,他拉著她的手走到壁爐另一端的沙發椅坐下。
「我原本以為你會反悔的,」他簡潔地說,雙眸愛撫著她的臉龐,「你這幾天一直
坐立不安,我還以為你會取消婚禮。」
「我才不會做出那種事。」她憤慨地抬眼望他,一抹嘲諷的微笑出現在他嘴角。
「我早該知道的,你說得很對。」他低頭看著她小巧的心型臉龐,手指緩緩滑過她
絲般的秀髮,「只是我太想要你了,以為事情一定會出差錯。你能了解嗎?」
「嗯。」她盡可能鎮定回答。
「我懷疑。」,他極端地冷靜,而她卻像繃緊的彈簧,雙手在大腿上握得緊緊的。
「凱西,你為什麼嫁給我?」他再度瞥她一眼,手臂環上她的椅背時,她驚跳了一
下。
「我以為我說過了。」她很快地撒謊。
「不,你從未說過,」他若有所思,手指沿著她臉龐的輪廓移動,「你喜歡我嗎?
」她安靜地看著他,心想這一定是新婚夫妻在新婚之夜最奇怪的一段對話了,她緩緩地
點頭。「可是我讓你害怕。」這句話使她不自覺地咽下一口口水,試著找出恰當的字眼
否認,而又不違背自己的心意。
「馬修,你並沒嚇倒我。」
「噢,可是我真的讓你害怕。」他的聲音裡有一絲困惑,「而且你並不信任我,是
嗎?凱西,甚至在這段期間之後?」
「我真的信任你,」她微弱地抗議,不知道這段對話會如何結束。「只是……」
「只是什麼?」
「我不知道你是否仍要我,等到……」
「等到什麼?」。他顯然並沒聽懂。
「等到我們做愛之後。」她終於說出來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我,我的意思是
,我又沒有什麼……」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的目光緊緊鎖著她,「老天,我並不指望你經驗豐富。
」他急躁地拂著頭髮,她知道自己觸怒了他,但已經太遲了。
「是的,我知道,只是潔娣……」她突然停下來,努力地想挽回原本決定瞞住他的
話。
「潔娣?」他抓著這個名字不放,「我早就應該知道!潔娣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
「沒有,真的!」從他冷漠的表情她知道他不相信。「只是她說了一些……」
「凱西,我要你全部說出來。」他的聲音嚴厲:「我們從交往到結婚的過程本來就
是笑話,但如果我讓潔娣或其他人使我們的婚姻也變成一場笑話,我就該死。我現在就
要知道全部的事實。」
「拜託--」
「快說!」她一字不漏地告訴他那個電話的內容,他的臉色愈來愈陰沉。她遲疑地
停下來時,他突然起身走到壁爐旁看著閃閃的火光,很長一段時間後,他才轉過身面對
她,他眼裡滿是痛苦。「你相信她?」
「不。」她很快地說:「我不認為你會背叛我們的婚姻,當然不會,可是我想……
」
「你想我會在臥室給你打分數。」他的聲音平板,可是臉上深沉的憤怒令人害怕。
「該死,凱西,你非要搞到我崩潰才會滿意,是嗎?」他的口氣如此殘忍,有一會兒她
以為他會打她,可是他大步走到桌子邊,猛地從椅背上拿起西裝,迅速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裡?」她的聲音因為驚慌而高亢、刺耳,可是他並沒有停下腳步,只在
門口停了一下,投給她極端憤怒的一瞥。
「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他的聲音冰冷,像鋒利的劍刃刺進她的心,「你到底
是怎麼看我的?」他的目光嘲諷地掃過她蒼白的臉。「不,等一等,不要回答。你以為
我不知道潔娣連替你擦鞋都不配?跟你比起來……」他突然停了一下,然後柔聲地表示
,「不要那樣看著我,凱西,我必須想一想,給我一些時間去思考。」她還沒有來得及
說出求他留下的話,他已摔上門走了。
他離開後,她呆呆地坐著不動達一小時之久,當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壁爐的火開
始熄滅時,她忽然感覺他可能不會回來了。她跑到窗邊,透過鉛格窗戶俯看黑暗的停車
場,他的車仍在那裡!他沒有拋下她,她注意到輕柔的白色雪花從黑沉沉的天空落下。
「他會凍壞的。」他只穿件結婚時的西裝,也許他還在樓下?她懷疑。幾分鐘後她
鎮定地走下彎曲的樓梯,來到小小的休息室,他不在那裡,她感到失望。
「嗨,親愛的,怎麼回事?」周太太正在清理空桌上的酒杯。
「我只是在找……我丈夫。」這幾個字在她舌頭上的感覺很奇怪,她發現自己的臉
頰猛地燒紅,這個嬌小的女人會怎麼想呢?
「那麼,他還沒回來嘍?」無論周太太怎麼想,她都沒在臉上表現出來。「不要擔
心,他說他頭很痛,我給了他一把鑰匙。如果你問我的話,我想他喝太多香檳以及太興
奮了。」
她了解地微笑,「這些男人從不知道節制,對吧?總長不大似的。」凱西用微笑回
答,無力地轉向樓梯,她必須要等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凱西不知在何時因極度疲倦而沉入夢鄉,她聽到有人不斷地低喊她的名字時,感覺
彷彿自令人窒息的迷霧中歸來。那是馬修的聲音,突然間她完全清醒了,發現他跪在床
邊,他的臉在黑暗中顯出蒼白的輪廓。
「馬修,你回來了……」過去24小時發生的事令她感到暈眩與困惑,不能正確地思
考,可是她本能地伸出雙臂抱著他,卻發現他濕透了。「馬修!」她立刻從床上坐起來
,扭開身旁的小燈。「你看起來糟透了。」
「太好了!」他的聲音因為冷而發抖,水慢慢地從黑髮滴下,流到他的頸部。
「你需要洗個熱水澡。」她擔心地看著他,可是他搖頭,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
「不,我必須要好好跟你談談。有些事我早就該告訴你了,可是我以為……」他突
然停了一下,「我做錯了一些事,也許現在已太遲,可是我還是要說,你一定要了解。
」
「你先洗澡再說。」她太關心他了,她奔進浴室放熱水時,根本忘記自己透明的絲
質睡袍下未著寸縷。他站在原地看著她,雙眸饑渴且熾熱。
「馬修,過來,拜託……你會生病的。」
「凱西--」
「馬修,拜託。」他沮喪地低下頭,慢慢走進浴室,機械性地脫下濕衣服。儘管她
很擔心,可是等他開始脫衣,她便明顯地意識到他壯碩有力的身軀以及自己的裸裎相對
。
他笨拙地摸著腰間的皮帶環,凍僵的手指無法運用自如,他朝她做了一個無助的手
勢。「你能不能……」
「嗯,當然。」她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信心走向他,可是等她停在他身邊,還是無
法讓自己執行這麼親密的任務。「馬修?」她抬起頭看著他,一陣困窘的紅潮湧上雙頰
,他輕柔地領著她的手……。
他賸餘的衣物掉在地板上,無需言詞表達,他的身體已告訴了她一切。他很快地轉
身進入澡缸躺在熱水中,她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想要哭,想要說話,可是卻什麼都沒
做。
「凱西,我很抱歉這是一個糟透了的新婚之夜。」他深沉的聲音,使她揚起頭迎上
他的雙眸,他的臉上有著某種她無以名之的感情。
「沒關係。」這句話騙不了人,可是已是她所能做的極限了。
「不,有關係!」當他看到她的畏縮,他的聲音趨緩,「我本來想要盡量地體諒,
讓一切美好而且輕松,結果……」他的笑聲刺耳,但沒有一絲嘲諷,「在潔娣這個名字
一出現……」
「那是我的錯。」她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他突然坐起來,伸手拿毛巾。她從地板上站起來,他同
時也起身跨出浴缸。
「馬修……」由於對他的愛,她極欲讓一切事情好轉,抹去悲傷在他嘴角兩側加深
的崎嶇線條。「馬修,請不要拒絕我。」
「拒絕你?」他驚訝地看著她,「我根本不想拒絕你--要是你知道……」
「那麼吻我。」她前面幾個小時的驚駭與迷惑,已經轉化成極欲親近他的需要,她
走近他,雙手環繞在他的頸部。「拜託。」她再也受不住了。
「凱西。」他發出一聲饑渴的低吼,她的身體壓向他時,掃過他全身的戰栗也傳到
她身上。「我要和你談一談,現在我不能清楚地思考……」
「我不要你思考。」他抬起手臂拉開她圈住他頸部的手時,身上的毛巾滑落在地板
上,顯露出他的欲望;「我要你要我。」
「要你?」一陣絕望的戰栗,使他猛地將她拉近,他灼熱的嘴唇野蠻地攫住她的,
激發她內心深沉且原始的感情,使她感到生命是如此燦爛。「你絕不會知道我有多想要
你,親愛的。」
他抱起她顫抖的身軀,朝床走去,嘴唇貪婪地渴飲她,當他把她放在柔軟的被褥上
時,他的眼眸飽覽著她蜜色的裸露嬌軀。「這麼美,這麼完美……」有一會兒她想要遮
住自己,避開他深沉的灼熱的眼神,可是他的雙手和嘴唇開始愛撫她身上的每一寸,自
那一刻起什麼都不存在了,只有感官上的激盪不斷地淹沒她。她需要他,超過她的生命
。
在一陣尖銳、茫然的痛苦中,她聽到自己嗚咽地叫著他的名字,然後逐漸升高的喜
悅變得如此強烈,令人不能忍受。
他全然的控制令人無處可逃,而她一點也不想逃避。在這一刻,他是她的,完全是
她的,他的心與身體只專注在她一人身上。
當她感覺整個世界爆裂出數以千計的光點,她聽到他狂喜地叫著她的名字,他深沉
的聲音反映出他內心瘋狂的悸動,然後隨著一切釋放後是一片寧靜,一份圓滿。
「親愛的,我傷到你了嗎?」他溫柔的聲音吹拂著她臉上卷曲濕透的秀髮。他輕柔
地把她擁在身側,她昏昏欲睡而滿足地靠著他,一只手臂橫放在他滿覆毛髮的胸膛上。
數個月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平靜。
「我本來想慢慢地、、溫柔地引導你……」他的口氣悔恨,「可是當我擁住了你,
我就像是第一次約會的16歲少年,我要的是全部。」
「我愛你。」說這句話並非她的本意,可是當它脫口而出之後,她反而感到如釋重
負。
「凱西?」他的身軀僵硬起來,有一會兒她害怕他又戴上遙不可及、冷漠的面具,
可是當她望向他,卻發現他英俊的五官滿是驚訝,棕色的眼眸在微弱的燈光下搜尋她的
臉。
「沒有關係。」在他再度變成那個遙遠的陌生人前,她很快地說;「我知道你沒有
相同的感覺,我了解。是因為羅拉,是嗎?可是……」
「羅拉?」太遲了!她想起以前提到這個名字時他的憤怒,可是這一次他的聲音卻
充滿了溫柔。
「你是什麼意思,你愛我?你不必這樣說。」
「可是我真的愛你。」她在黑暗中看著他,一點自尊都不剩了。「我想我一直都是
愛你的,但是那並不會改變什麼,我不會有任何要求,你不用……」
她的話被他突然又猛烈的擁抱打斷,她幾乎不能呼吸。良久之後,他才松開擁抱,
微微地推開她,低頭看著她的臉,然後又再擁住她。
「今晚我離開這裡之後,在外面走了好幾個小時。」他慢慢地說,聲音有著明顯的
痛苦。「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她動了動嘴要說話,可是被他阻止。
「凱西,請聽我說。」
「馬修……」
「不,拜託,我一定要說,你必須知道。」她貼著他躺著,「我並不期望你會愛我
,我知道我必須多下工夫,可是我不在乎需要多久的時間。你同意嫁給我時,我害怕你
會反悔。我想如果我繼續努力,時間會證明一切。可是今晚,在你以為我把你當做另一
個人時……」他停下來,深吸一口氣。
「凱西,多年以前,我以為我要瘋了,可是只要在你身旁,你就會讓我頭腦清楚,
你當然毫不知情。一個14歲的頑皮姑娘,那麼地誠實且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那時你和
你的家人是這瘋狂的世界中不滅的明燈。」她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中,幾乎不敢呼吸,
這是第一次他對她說話,真正地對她說話。
「我很害怕你長大後會像其他人一樣變了,但是你的那份坦誠及甜美卻隨著歲月而
增長。那時我不知道自己愛上了你,一直到很久之後才知道。可是你父親死後,你一直
在我心坎上,就像沉悶甜蜜的痛苦,不曾消失。這就是我為什麼一直與你母親保持聯絡
的原因,那時我還不了解,可是我不願切斷這份聯繫。」有一會兒,除了透過拱形門傳
來的時鐘滴答聲外,房裡是一片寂靜。
「我不懂。」她的聲音輕柔而困惑,「那麼羅拉……」
「我21歲時遇見羅拉,」他冰冷地打斷她,聲音低沉且繃緊,「她使我傾倒,在八
周內我們就結婚了。」凱西覺得胃翻攪了一下,但是她勉強自己鎮定地躺著,蜷縮在他
的臂彎裡,他必須說下去,她要知道全部。
「那時我賣命工作,試圖建立我的事業,那意味著長時間的工作,周末縮短,可是
她說她了解。來自富裕家庭的她有一群一起玩樂的朋友,她堅持說自己並不寂寞,而她
似乎也很快樂。」他的聲調變得嚴厲,「她總是歡迎我回家,當她告訴我她懷孕時,我
非常興奮。」凱西感覺他微微地搖搖頭。「我太容易受騙了。」
他困難地吸口氣繼續說。「結婚四個月後,有一天我回到家,她已經不在了,沒有
留言、什麼都沒有,她所有的東西都拿乾淨了,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聯絡
她的一些老朋友,他們幸災樂禍地把真相告訴我。原來在遇到我之前,她曾經和一個花
花公子訂過婚,可是他們之間有些爭執,那個男的甩了她和別人跑了。難怪羅拉的父母
會迫不及待地接納我。」他苦澀地笑笑:「羅拉為了報復那個人而嫁給我,事情就是這
麼簡單。」
他不安地動了動,聲音粗啞,「很明顯地,她從未真正和他斷絕往來,我跟蹤他們
到希臘一處避暑勝地,和他們對質,羅拉承認她不確定腹中的孩子是我的還是他的,而
他倒是欣然地接受這件事。我希望他們最好死掉,永遠不要再讓我看見。當天晚上十點
我的願望實現了,警察到旅館找上我,說我的妻子和『朋友』坐的計程車摔到山崖下,
雙雙當場死亡。」
凱西驚駭地抬起身子看著他痛苦的臉龐。「你知道最使我感到難過的是什麼?是什
麼事幾乎要把我逼瘋?」他絕望地看著她溫柔的琥珀色眸子。「和她住在一起數月,我
從未真正了解羅拉,而她跟我所想的完全是兩個人,我不敢相信有人可以這樣對待另一
個人,我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感覺了。」他用手碰觸凱西的臉。「很瘋狂,是嗎?」
「不,一點都不。」她語不成聲。
「在那之後,有一陣子我對人信心盡失,整個人有點不正常,事業也走下坡,然後
我遇到你父親。」他臉上痛苦的表情開始舒緩。
「他用自己做榜樣,使我重新再站起來,你和他真的好像。他的忠告拯救了我的事
業,可是更重要的是他介紹我認識他的家人,使我的心智恢復正常。」他的目光變得很
柔和。「我遇見了你,自那時起,我領悟到羅拉是那麼的不真實,她是一個美麗的神話
、一只膚淺的花蝴蝶,我慢慢堅強起來。」他的嘴角扭曲。「我擁有財富、成功以及一
切跟隨而來的附加價值,然後我從露絲那兒聽說瑞格走進你的生命,這件事給我很大的
衝擊,沒有了你,一切都失去意義;你一直就在那裡,而我卻把事情搞砸了。有生以來
我第一次真正了解自己要什麼,但卻太遲了。」他眼神一暗,「凱西,我備受折磨,可
是不久後我下定決心。在情場和戰場上一切都是公平的,我想要得到你,而且我也將要
得到,不論你是否願意,我要運用書上的每項計謀,相信我,我懂得不多。」
「我相信。」她沙啞地說。
「所以我小心地打聽情況,發現瑞格不構成問題,而長大了的凱西卻有了自己的想
法,決心不和我在一起。我原本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棘手。」
「這是個新的經驗?」她甜蜜地問,他在被褥下拍了拍她。
「夠了,丫頭。我原本決定最好的方式是溫柔地進攻,可是卻不容易做到,你一點
都不饒人,還說男人殘酷呢!」
「我以為自己只是你另一個調情的對象,你想要……」
「我很清楚你以為我要什麼,而你想得並不很離譜,」他沙啞地說:「事實是,我
也想在你左手無名指套上一個指環,以嚇走其他的好色之徒,可是還不只那樣……」他
停下采找一個適當的措詞。
「你愛我。」她的聲音裡有一絲痛苦的悸動,他想起她所受的折磨,便憐惜而又饑
渴地擁她入懷。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不可自拔,」他粗聲地說:「親愛的,你是我想要的一切
。那些其他的女人……」他揮揮手把她們從心中摒除。「她們一點都不重要,我一直在
找尋,卻不知道為什麼。你那麼年輕,那麼遙不可及。我一直到最後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
「馬修,我好愛你。」她貼著他的臉低語,他的眼眸熱情地亮了起來,溫柔地搜尋
她散發著動人光彩的五官。
「你讓我等得夠久了,」他粗暴地低喊:「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我全部都是你的,」她的眼神裡有一絲揶揄的笑意,充滿愛意的手輕撫他的臉,
「馬修,永遠都是。我們會分享全部的愛。」
「我知道。」他的聲音粗啞,「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他的唇甜蜜地攫住她,一
陣既深且強烈的震顫竄過她全身;她知道他是她的,完完整整、不會改變--終於屬於她
了。
完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晉江文學城,veronica錄入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