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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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都是奶奶惹的禍﹗白老太太希望臨終前能見到 鐘愛的孫女蘿拉完婚﹐孝順的蘿拉不得已﹐ 只好租了一個新郎倌應急﹐誰知老奶奶不但要親 自參加婚禮﹐還要陪小倆口度蜜月…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這個渾蛋遲到了! 白蘿拉心想,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這個她花錢請來扮演她丈夫的傢伙,可能已經帶著 她的一萬塊美金跑了,留下她獨自面對滿屋子的賓客不知從何解釋。她早該知道會發生這種 事。從一開始,她的計畫就出了岔子。這個名叫賈詹姆的傢伙,從一開始,就令她頭痛萬分 。好在身為律師的她,為防事情變卦,事先和他簽下了一紙合約。而今看來,這真是個明智 的決定。不過,若能把這個傢伙押上法庭,一輩子官司纏身,好讓她出口怨氣,一定會覺得 舒服多了。她下定決心絕不放過他! 蘿拉又看了一眼她的鑲鑽勞力士表,彷彿她剛纔看的幾次都看錯了似的。三點二十五分 。沒錯,他確實遲到了,遲了二支分鐘。嗯,看來是沒什麼希望了!蘿拉把當天下午才買的 新娘捧花丟在夜夜獨眠的昂貴床上。她決定下樓去告訴大家,婚禮取消了。不過,她寧願被 人當場射殺,也不願親口告訴祖母這個事實。 「奶奶,抱歉,我已經盡力了。」就在蘿拉朝房門走去,盤算著如何開口時,門外傳來 敲門聲。「進來!」她大聲叫。 走進來的是和她形同手足的親密友人。小時候,她責希望自己有個兄弟。如果家裡有兩 個孩子的話,也許兩人多多交換意見,就會更瞭解父母的心思了。 「他遲到了。」三十六歲、有著一頭金髮的聶道格,邊走進來邊說。他和小他一歲的薩 拉同是法律事務所的合夥人。這家事務所是路易斯安那州首府巴吞魯最負盛名的。另外,道 格還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教授法律。 「可不是。」蘿拉說。 「我真想不透他會在哪裡。」他顯然和蘿拉一樣不安:「這真的不像平常的他。」 「算了吧!道格,你除了知道他修了你一門課,又急需用錢外,對他又瞭解多少?」 「我們對人都有一種直覺,我就是不相信他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可是他畢竟沒來,不是嗎?」 道格一時為之語塞,歎口氣說:「沒錯,我不能否認。」 蘿拉用修飾完美的指甲,不耐煩地撥撥她已梳理得十分完美的新娘髮型說:「我早該知 道,這個辦法是行不通的。」 道格突然笑了一下:「怎麼了?蘿拉,你後悔自己想出來的這個荒謬辦法了嗎?」 是嗎?從她見到實詹姆的那一剎那,她就覺得火大。也許是他一開始就明顯比表現出不 管她多麼輕視他,他對她也同樣不屑一顧。若不是蘿拉早知道他是個學業成績優異、還有一 年便將畢業的法律系學生,她一定會以為賈詹姆是某個鄉下地方的牛仔。他穿著破舊的牛仔 褲和骯髒不堪的馬靴,一頭棕色的亂髮塞在一頂污穢的牛仔帽底下,上唇又留著一堆亂如雜 草的鬍髭,活像從古老西部走出來的人物一樣。她可以想像,如果他出現在樓下那間賓客雲 集的房間裡會是什麼景象。那簡直就像他腳下一路被帶進來的污泥,骯髒地鑽進她買來的進 口地毯裡。不管她再怎麼努力,都難以掩飾她對賈詹姆的厭惡,他簡直天生就是她的死對頭 當然,這場婚姻不過是個騙局,而且最多只持續幾個星期。要不是她祖母破壞了這個計畫, 不等結婚證書上的墨水乾掉,這個婚姻早已經結束了。然而,她祖母卻突然出乎意料之外, 決定前來參加婚禮,甚至連祖母的醫師也吃了一驚。這個決定使原先的安排橫生波折。 「我再問一次,」道格說:「你後悔了嗎?」 「當然沒有。」蘿拉雖然這麼說,但是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在說謊。也許她稍有鬆了一 口氣的感覺,不過,她仍然無法擺脫祖母的醫生對她說過的話。 「老實說,白小姐,」三個星期前,雷醫生在電話裡對她說:「我很擔心你祖母。」 雷醫生說出了她最擔心的一件事。自從祖父在和祖母結婚五十週年紀念日前的幾個星期 過世後,一向十分活躍的祖母便開始生病,而且已經在床上躺了快三個月了。 「我怕,」雷醫生繼續說:「你祖母是一心想跟隨你祖父的腳步。」 蘿拉也這麼擔心。從她懂事開始,她就知道祖父母的婚姻一直令大家稱羨。只經歷了兩 個星期如旋風似的交往,他們便安定下來,過著快樂的婚姻生活。 和醫生通過電話後,蘿拉便趕去祖母位於達拉斯的家,試圖說服祖母和她一起返回巴吞 魯,但是祖母拒絕了。沒有人能說服祖母離開她和她心愛的丈夫曾共同居住的房子。 蘿拉不確定這樁假結婚的念頭,是何時闖入她腦海浬的。她只知道,它源自祖母的懮傷 和自己的絕望。雖然祖母不願離開達拉斯的家,但是她一直衷心盼望薩拉的婚禮。畢竟,她 是她唯一的孫女。若是蘿拉完成祖母的心願,並拿出一紙結婚證書加以證明,能否令祖母重 燃生機? 然而,祖母堅持要來參加婚禮,要和孫女的新婚丈夫見見面。於是計畫必須改變,不僅 加進了一場婚禮,而且還擴大成和祖母見面,這至少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關於婚禮和暫時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部份,賈詹姆同意了,但卻堅持另外加錢,而且是當初協議的兩倍!結 果,這個傢伙竟然沒來!她為什麼笨得事先就把錢給了他?她要告訴這該死的傢伙,她會以 違反合約的罪名把他拖上法庭,她會議全路易斯安那州的警察都去追捕他,她會……一陣吵 雜的聲音隨著第一波清新的秋風從窗口飄了進來。蘿拉皺著眉走向窗前,拉開雅致的音絲窗 簾。她看見樓下有人正把車停進她位於湖濱大道上高級住宅的停車門廊裡。那輛既破又舊、 排氣管還不斷冒著白煙的小卡車,突然熄了火。相形之下,似乎所有停在四周的豪華轎車都 對它不屑一顧。 蘿拉看到那輛車的車門卡嗒一聲打開,走出來了一個頭戴牛仔帽的人,立刻就把窗簾拉 上,隨即閉上眼睛,口中喃喃道:「噢,天呀!」 「看來,婚禮還是要照常舉行了。」道格說。 雖然蘿拉不知道此時的她應該高興還是害怕,但是,至少她確定那部車應該送去廢車場 ,以結束它的苦難了。也許,它的主人也該有同樣的下場。 ※※※ 賈詹姆看著他的新娘手捧鮮花,逐步走近他和牧師。孟德爾頌的《婚禮進行曲》充塞在 空氣中,不過那是有人緊急換過曲子的結果。先前放的歐本森的《哭泣》,似乎更適合此刻 。 幾分鐘前,賈詹姆才被一個態度強硬的男僕擋在門外,這個穿著白外套的男僕硬要他把 頭上的牛仔帽拿掉。然後,聶道格出現了,道格帶著已脫掉帽子的賈詹姆走進屋裡,那裡有 位看來友善的牧師,和許多賓客在等他。穿著一襲黑衣的史克利牧師,面帶微笑。若是他知 道自己所主持的竟是場假婚禮,很可能會覺得受到了侮辱。另外,新娘的笑容看來也十分虛 假,雖然他可能是唯一能看得出來的人。也許別人得先知道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見面 的情形,才會懷疑這其中的虛假。 這個在傳聞中擁有大筆財富的女人、居然有錢得可以只為取悅祖母,而把一大筆錢投入 一個荒謬至極的計畫。她一點也不吸引人,就像他也不曾令她心動一樣。這裡絕沒有什麼真 情真意,有的只是令他討厭的虛假做作。就像她明明視他為一塊黏在她昂貴意大利皮鞋底的 口香糖,表面上卻又假惺惺地表現出善意。 可是,彼此彼此,他對她也沒啥好感,他已經領教過她的自命不凡了。曾經有個像她這 樣的人毀了他的家,騙走了他家大筆金錢,當然,是合法的騙。不,他絕不會被一個拜金、 虛榮、裝腔作勢的女人所吸引。她的社會地位並非唯一引人詬病的地方,罪加一等的是,她 還是那些他無法信賴巧言令色的律師之一。 他覺得她每走近一步,他的血壓就升高了一點,沒關係,賈詹姆,這個婚姻並不是真的 ,它只是個商業交易。雖然如此,若不是他這麼急需用錢,他一定會叫她把那張合約丟到地 獄裡去。不過,有了這筆錢後,他就可以專心讀書,不必白天上課,晚上開出租車的辛苦工 作了。他已經快四十歲了,目前的體能狀況再也不能和同班的男孩相提並論了。 而既然他接下了這份工作,理當要讓這位小姐覺得值回票價。他在內心深處調皮的微微 一笑,順便開點玩笑會有什麼害處呢? 「嗨,萬人迷,」他在蘿拉走到他身邊時說:「準備好要套上婚姻枷鎖了嗎?」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我們大家今天在此,是為了參加這位先生和小姐的……」 蘿拉聽到了牧師的聲音,不過那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邊。她唯一聽得清楚的一句話,是賈 詹姆的「嗨,萬人迷,準備好要套上婚姻枷鎖了嗎?」她真希望地板能迸開一個縫,把她給 吞進去,她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不得能把這個站在她旁邊的男人打昏。如果她沒弄錯 的話,他臉上掛著的那個微笑,是種不懷好意的竊笑。 即使在這個時候,她仍然有緊急叫停的衝動。但是她從眼角瞥見了身穿黑衣的祖母天呀 !奶奶,你永遠不知道什麼場合談穿什麼樣的衣服!只見奶奶喜極而泣,拿著手絹拭淚。她 已經好久沒有看到祖母這麼快樂過了。 「……婚姻是項古老的制度,是上帝精心設計的……」 講到服裝,蘿拉的注意力自然而然飄向那位即將成為她丈夫的人身上。她原以為他會穿 正式一點的服裝來,至少穿條好一點的牛仔褲,不那麼泛白,不那麼舊,而且也該洗得十分 乾淨。至於他身上的白襯衫和海軍藍配米色的粗呢外套,也還過得去。但,老天,他那雙靴 子,至少也該刮掉上面的泥土。然而,就算他乾乾淨淨的,看來還是不像個參加婚禮的人。 蘿拉可以想見賓客們會怎麼想,除了道格以外,每個人都相信這樁婚姻是絕對合法的。 她原本並沒有打算邀請賓客參加她的婚禮,但是消息一經傳出去以後顯然這是祖母的傑作, 請幾對夫婦來參加婚禮,便變得有其必要了。確拉可以發誓,她現在確實聽到他們在竊竊私 語,而且大多數人都在問:「她究竟是在哪裡認識這號人物的?」 「……因此,讓我們齊聚在此,慶祝這對新人的結合……」 賈詹姆聽見牧師說的話了,但是他卻無心聽。他知道,那位口含銀湯匙出生的小姐正在 生他的氣。他敢打賭,她一定是氣他遲到了。他還敢打賭,她一定在氣他的穿著打扮。果真 如此,那就太令人遺憾了。老實說,他對她的穿著也很感冒。她穿著一襲簡單的象牙色服裝 他哥哥最近買了一頭印度瘤牛,不就是這種象牙色嗎?而他敢打賭,那件衣服的價錢可以用 來做更有意義的事讓他念完法律學校的課程。在半個地球都鬧饑荒的狀態下,隨便濫用金錢 ,簡宜就是罪過!不過,這個女人除了她自己,恐怕不曾考慮過任何人。 「賈詹姆先生,你是否願意娶這個女人為你合法的妻子,終身尊敬她、珍惜她……」 賈詹姆嘻皮笑臉地想著,看在她在著名的法律事務所工作的分上,有何不可呢?那家事 務所的專業形像頗具聲譽,但收費非常昂貴。沒錢的委託人休想踏進大門一步。不,那不是 他想執行律師職務的地方,窮人也需要法律代表,窮人「賈先生?」 牧師聲音中隱含的意義,以及現場突然鴉雀無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就連蘿拉似乎也 屏息以待。 「你是否願意娶這個女人為妻?」牧師重複一遍。 為了懲罰她帶來的精神苦惱,賈詹姆一邊誇張地微笑,一邊伸手攬著蘿拉的腰,用力一 提,把她整個提離地面,「當然願意,我可沒打算讓這只迷人的小母牛從我手中溜走。」 開始時,蘿拉還努力地不發一言,但是最後,她還是忍不住低聲發出不平之鳴。她覺得 自己彷彿聽到眾人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氣。 「白蘿拉小姐,你是否願意嫁這個男人為你合法的丈夫,並終身尊敬他,珍愛他……」 ……並一有機會獨處便殺了他,蘿拉默默接下去說。這場婚姻絕不是明智之舉。她不但 無法給祖母一個延續生命的機會,就連她自己,都要因為和這個野蠻人打交道而命喪現場。 「白小姐?」 蘿拉抬頭看了牧師一眼,好像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似的。 「你願意嫁與此人為妻嗎?」 蘿拉不記得自己是否回答了這個問題,甚至不記得說了些什麼。她確實發出了一個低喃 的聲音,而牧師似乎把這個聲音當成「願意」的意思,因為她記得牧師接下來向她要戒指。 戒指? 噢,糟了!她完全忘了她還需要一個戒措。蘿拉不知怎的望向賈詹姆,彷彿他有辦法可 以彌補這個疏失似的。然而,這位新郎,和牧師一樣等著。蘿拉覺得十分不自在,因為她知 道全屋子裡的人都在等著她,而且心存疑惑。於是,就在她小心翼翼地準備開口告訴牧師他 們沒有戒指時,站在她旁邊的男人同樣小心翼翼地從手指上拔下了一個東西,交給了牧師。 在這同時,賈詹姆湛藍的眸子和蘿拉的棕眸有了極短促的接觸。隨後,蘿拉突然有個奇 怪的想法,那就是,這個男人的確有雙相當不錯的眼睛,一雙善良的眼睛。同樣的,賈詹姆 也覺得蘿拉變柔和的眼眸非常美麗,也許甫獲紆解的情緒便是這項改變的主因。但不管原因 為何,它畢竟是發生了。 「戒指是內在承諾的外在象徵。」這位牧師另外又說了一些好聽而感性的話,散佈在賈 詹姆和蘿拉四處遊走的思緒上。然後他指示賈詹姆為蘿拉戴上戒指,並跟著他說:「以這枚 戒指,我與你結為連理。」 最後,牧師說:「我現在宣佈你們為合法的夫妻。你可以吻新娘了。」 從蘿拉臉上驚訝的表情看來,顯然她並沒料到這也是婚禮的一部份,就像她沒有想到需 要一枚戒拾一樣。原先蠢動於賈詹姆心中的惡作劇心理,此刻又再度顯現了。不應該這樣!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是管他的!他毫不猶豫地把她摟在懷裡,老實不客氣地對著她的唇 吻了下去。 蘿拉此時的震撼,不下於被一列出軌的火車撞到。她原先想的只是在臉頰上的一吻,或 只是唇上輕輕的一吻,而不是這樣一個真槍實彈的吻。 接著他驀地放開她,和他吻她時一樣突然。蘿拉呆若木雞地站著,直直地瞪著賈詹姆, 他也同樣地盯著她。祝賀的親友們將他們團團圍住,高興地向他們道賀。 「真是太好了,親愛的。」一個女人親吻著賈詹姆的臉頰。 「真是個可愛又特殊的婚禮。」另外一個人說。 「你們是在哪裡認識的?」還有一位賓客以帶著點外交辭令的口吻問。 沒有人提到新郎不搭調的服裝,和他富鄉土味的行為舉止,也沒有人提到為什麼他們的 婚戒,只是個普通的畢業生紀念戒。 同樣的賀詞和同樣的問題也如潮水般向賈詹姆襲來。他覺得自己快被淹沒了。為什麼這 些言行誇張的有錢人,不會被這些無聊話給煩死呢?也許他們生來就對這些癡呆的問題和無 意義的談話,具有免疫力。 另一方面,儘管他極不願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蘿拉的吻一點也不無聊。他原以為她 的吻很乏味,他甚至也希望她的吻很乏味,但事實上感覺捧透了。儘管她一點也不投入,甚 至有點被動,但是她的吻依然……他絞盡腦汁想,結果腦中出現了「魅力」這個宇眼。對了 ,她的吻就是很有魅力,因為她的唇出乎意料地柔軟,而且那麼的順從。如果她採取主動的 話,她的吻會是什麼滋味? 這個念頭一閃過腦際就被他甩開。這裡可不是胡思亂想的地方。再過一兩個星期,一切 都將結束,他們也將各走各的路。現在,他只需全神貫注應付這個討人厭的喜宴。 「先生,來份三明治嗎?」那個脊背挺直、穿著白襯衫、先前強要他脫帽的男僕,拿著 一個光亮的銀托盤,操著純正的英國口音問他。 賈詹姆瞪著那些小得像郵票一樣的三明治,暗自咒罵了一句,這些東西令人受不了。「 不,謝了。」他隨後想了一下問:「你們不會剛好有大香腸吧?」 「大香腸?」這位男僕輕蔑地問,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讓那討人厭的字眼通過他矯揉造作 的嘴裡。 「對,大香腸,就是那種夾在兩片麵包中間,像香腸一樣的肉。」 「沒有,先生。」他微抬下巴,「我們沒有這種夾在麵包裡,像香腸一樣的肉。」 男僕走開後,剛剛那位問蘿拉在何處認識新郎的女人,隨即停止了對蘿拉的糾纏,轉身 走向他。她裝出一個微笑,對他伸出一隻手,手上那枚鑽戒,大得足以塞滿整個足球場。 「我是霍海倫。」賈詹姆握住她的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又接著說:「不知你是否和 賈威廉有什麼關係?就是那個石油大王賈威廉。」然後她又故作神秘地說:「當然,大家都 知道威廉擁有本市半數的不動產。」 「噢,也許他的確是石油大王,而且擁有半個城市,但是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哦!」她拉長尾音,然後又大膽地問:「那麼,賈得烈呢?就是塞凡納市的賈家,賈 得烈。」 「恐怕也沒關係,雖然我非常希望能和他扯上點什麼關係。他就是那個捧角大王,不是 嗎?」 海倫蒼白著臉問:「捧角大王?」她的語氣和剛纔那名男僕提到大香腸時一樣。 「對,他留著一頭金色長髮,穿著緊身的條紋衣,脖子上還繞著一條大蟒蛇。」賈詹姆 停了一下,好像在想什麼似的,然後接著說:「不對,等一下,那是野人賈鮑勃。」 霍海倫看來是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 「我和蘿拉,」賈詹姆假裝一副很陶醉的樣子:「就是在捧角比賽場裡認識的。」 海倫終於開口了,從她的聲音就可以聽出她心裡的震撼,「你和蘿拉是在……捧角比賽 場裡認識的?」最後那幾個字聽起來簡直像蚊子叫似的。 賈詹姆咧嘴而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對,她愛看極了。」 海倫低聲咕噥著緩步離開,但卻不小心撞到蘿拉。 「噢,海倫,你和賈詹姆見過面了嗎,」海倫又發出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並且繼續往 前走。 蘿拉皺皺眉,滿臉狐疑地轉身問他:「你對她說了什麼?」 賈詹姆一臉無辜地說:「沒什麼。我只不過告訴她,我們是在摔角場上認識的。」 蘿拉靜默了半晌才問:「你的確很喜歡在我朋友面前羞辱我,對嗎?」 賈詹姆故意想了一下:「嗯,不錯。不過,那就像射擊死鴨子一樣容易。」面對蘿拉不 解的眼神,他解釋道:「要羞辱你們這些人太簡單了。」 「我們這些人?」 「對,你們這些出身高貴,連吸的空氣都比別人新鮮的人。」 「我想,你已經說得夠多了,賈詹姆先生。」她真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想。 「而且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白小姐,噢,對不起,我應該叫你賈太太。」 蘿拉並沒有中計。就法律而言,他也許可以叫她賈太太,但是事實上,她還是白小姐, 誰都無法改變。 「讓我們把話說清楚。」蘿拉說:「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我希望一切都維持原 狀。 「我沒問題啊,萬人迷。」 「另外,請你不要叫我萬人迷。」 「那請你也不要叫我賈詹姆先生。我的名字就叫賈詹姆。」 「很好,賈詹姆,你覺得我們現在可以簽結婚證書了嗎?我祖母想見你。」 「隨你便,反正付錢的人是大爺。」 「你記得就好。」 「噢,就算我想忘,你也不會讓我好過的,不是嗎?」 賈詹姆那惱人的微笑,讓她想到水火是絕不能兼容的;更讓她想到,她和賈詹姆就像火 遇上油,即將引發一場危險的世紀大災難。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賈詹姆覺得從頭到腳都一團黑的白家老祖母,看來就像嚴肅的最高法院法官。她坐在一 張有靠背扶手,看來十分舒適的椅子裡,旁邊還站著一個穿制服的護土。她一雙青筋浮起的 手,相互交疊在一支刻紋繁複的枴杖上。 她的鼻樑上架著一副半月型的眼鏡,她透過眼鏡,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賈詹姆。事實上, 她大部份的時間都透過眼鏡,用她炯炯有神的銳利目光窺伺他。那雙眼睛令賈詹姆得到了一 個結論:儘管她的孫女和醫生都擔心她缺乏生存的意志,但是他卻一點也不擔心。雖然她看 來很懮傷,但是,她仍然充滿了生命力。不,死神不會那麼快就取走她的性命,死神敵不過 她的。 「嗯……」她終於開口了:「蘿拉是在哪裡認識你的?」他甚至還來不及回答,她就接 著說:「你不像那些經常和她混在一起的年輕人。我不是說他們都在混,但是,那些活動實 在太沒有建設性了。我就是搞不懂,那些玩樂難道可以使他們事業有成,身強體壯,成為其 正的男人嗎?」 蘿拉不好意思出聲埋怨,雖然事實上,她並不確定祖母說得對不對。那些男人一成不變 、跟著流行走的娛樂愛好,已經開始讓她覺得厭煩了。有時,她覺得內心好像非常空虛,好 像自己也不知道在追求什麼。也許她需要的是一個知心的人。她不想結婚,但是,她需要有 人分享她的生活,需要有人陪她度過寂寞的夜晚。 「你儘管否認我說的好了,但是你心裡知道我說的是實話。」白奶奶對她孫女說完這句 話後,又把注意力轉回賈詹姆身上,「我想,你應該是個好丈夫。」 在白家老祖母密不透風的注視下,賈詹姆動也不敢動,但是現在輪到他還以顏色了。他 仔細地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從她灰白頭髮上戴的那頂蒙著黑紗的帽子,到她腳上那雙實用 耐穿,系有鞋帶的黑鞋。除了手上那只平凡的結婚金戒,她沒有配戴任何珠寶首飾。那只樸 實無華的戒指,在這麼多年後竟沒有被更大更好的戒指所取代,尤其白家又是那麼富有的人 家,著實令他非常感動。他期待的,就是一個女人這樣全心的承諾嗎?也許。 「嗯……」他終於也開口了:「我想,你也是個好奶奶。」 老奶奶咯咯笑了起來,「我喜歡你,年輕人。」在他還來不及接口時,她接著問道:「 那麼,賈詹姆,你愛我的孫女嗎?」 「奶奶!」蘿拉出言抗議。 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啊!」老奶奶盯著賈詹姆。 賈詹姆毫不猶豫地攬著蘿拉的腰,令她和他緊靠在一起,「你問我愛不愛我的萬人迷? 」他看著蘿拉的棕眸,眼睛挑釁地瞇起來,「老實說,就算有人給我錢,我也不可能比現在 更愛她了。」 蘿拉不自在地大笑起來,他就是喜歡開玩笑,奶奶。 「我喜歡不把生命看得太認真的男人。你祖父願他的靈魂安息就是這樣,他總是令我發 笑。歡笑對婚姻很重要,你們可不要忘了。」 「我們不會忘的,奶奶。」賈詹姆說。 「好了,我還沒有把你們的結婚禮物送給你們。」 「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奶奶。」蘿拉感覺和賈詹姆一樣不自在。 「誰說的!」老奶奶看了一眼手錶,「再過四十五分鐘就會有一輛車來接你們,送你們 去機場。」她制止了他們發出的反對聲,「我知道你們兩人一定會認為,你們沒有度蜜月的 時間。但是,那根本是一派胡言。不管怎麼說,你們得挪出時間來。」她說完後,從手提包 取出了幾張東西交給賈詹姆,「你們可以在機場搭乘我包租的飛機到紐奧良度週末。我已經 訂好了我和你祖父住過的那家旅館。」 賈詹姆只有接受了老奶奶的好意一間蜜月套房。同時,他抬頭向蘿拉瞄了一眼。 他看到她眼中的不悅。 她也看出了他的不悅。 「奶奶,你真的不用這麼做。」蘿拉雖然不高興,但是,她知道她和賈詹姆已無處可逃 了。他們根本無法拒絕這樣一份慷慨的贈禮。正確的說法是,他們根本無法不啟人疑竇地拒 絕這項贈禮。 而這點,賈詹姆也心知肚明。 ※※※ 「根據合約,我應該為這次蜜月向你收取更高的費用。」 蘿拉逼視著賈詹姆,此刻他和她分坐車子的兩邊。在駛往機場的路上,他就只說了這句 話。他們兩人之間的座位上放了兩人的行李,另外還有一堆教科書和一些法律辯護狀。車裡 的氣氛相當凝重,蘿拉覺得他們之間若沒有那些東西擋著的話,可能已經打起來了。 「你說什麼?」她問。 「你已經聽到了。」 「我是聽到了,只是我不相信你竟然有臉提出這麼荒謬的建議。你也不想想看,自己不 但遲到了,還穿著這麼不搭調的服裝來參加婚禮。」 「喂,我的車子熄火了,可以嗎?」 「難道你從來沒想過早該讓那輛車退休嗎?」 「我是想過,但是,我不喜歡走路。」 薩拉甜甜一笑,「你可以叫出租車啊。」 「噢,你的建議真是太好了!那我的牛仔褲和靴子又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蘿技立刻有了答案一個令她訝異的答案!他的牛仔褲和靴子沒什麼地方不對,至少可以 說再適合他不過了。自從那天下午她不得不好好打量他開始,這個想法就一點一滴地進入她 的意識之中了。 「聽著,小姐,你還算幸運的,至少我的內衣是乾淨的。」 「噢,太好了,我好像已經可以看到報紙上出現這樣的標題:新娘穿著名家設計的服裝 ,而新郎穿的是乾淨的內衣。」 「喂,我們不會上報吧!」賈詹姆一邊問,腦中的思緒也一邊回想她的服裝。撇開那件 衣服過份昂貴的價格不說,他不得不承認,那件衣服再適合她不過了。 「你應該知道,依據我們所簽的合約條款,這次蜜月完全形同虛設。」 「啊,對了,我們的合約條款,可以保證你蜜月後仍然守身如玉。」 蘿拉朝他望去,眼睛盯著他的鬍子,以及他膝蓋上那頂飽受風吹日曬的牛仔帽,「你這 麼說不覺得太粗俗了嗎?」 「哪有這回事!夫人,你明知道我們這些牛仔的嘴裡一向吐不出象牙來的。」 她歎了一口氣,「好了,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對彼此都沒有什麼好感,而我們 的協議內容,又沒有什麼地域限制。因此,我們唯一要做的,只是試著和對方好好相處一段 時間。反正那也是大部份夫妻的主要工作和平相處。等這件事結束後,我們就可以宣佈婚姻 無效,各走各的路了。至於這個週末,我們的看法相同,你有書要念,我也有工作要做。」 她瞄了一眼座位上的活頁夾,「我有一個重要的案子,星期一要開庭,因此我有篇開場辯論 詞要寫。我們可以分開住,那樣你就可以念你的書,而我也可以寫我的發言稿了。」 「很好。」 他仰起頭,背靠在後座的豪華座椅上,雙眼緊閉。他心想,真可悲啊!坐在他旁邊的這 個女人對婚姻竟然有這麼悲觀的想法。但是,只要他們兵分兩路,各走各的,她跟他就毫無 瓜葛了。事實上,也唯有這麼做,才能安然度過接下來的幾天,幾個星期。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你說沒有別的空房間是什麼意思?」幾個小時後,賈詹姆和蘿拉站在紐奧良最古老、 也最負盛名的旅館櫃檯前辦理住房手續。 「對不起,先生。」櫃檯後的職員對賈詹姆說:「有一場會議要在我們旅館舉行,因此 所有的房間都被訂走了。」 一直站在旁邊聽的蘿拉,很有自信地站上前,面帶微笑地從皮包裡取出了支票本,放在 櫃檯上,飛快地打開它,再隨手拿起旁邊的筆,作勢欲寫。 「錢不是問題,你只要告訴我,需要多少錢你才能找到另一個房間。」 櫃檯職員溫和地微微一笑,但是賈詹姆看得出那個微笑根勉強。「這位夫人,就算你給 我一百萬,我也沒有另一個房間可以給你。」 這些話完全澆滅了最後一線希望,而蘿拉也意識到她將被迫和她的新郎共處一室,她急 切地問:「你是說,你們真的沒有另一間空房了?」 「是的,夫人。」 蘿拉和賈詹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蘿拉的眼神彷彿在說:我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而賈詹姆則似乎在做無言的抗議,你不是說我們可以各位各的嗎? 最後這名職員清清喉嚨,以優雅的措詞說:「我想這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吧!你們不是正 在度蜜月嗎?」 「不是,不是——」蘿拉迅速改口:「我是說我們是,但是——」 「她會打呼。」賈詹姆打斷她的話。 蘿拉杏眼圓睜,正待發作,即轉而無奈地歎口氣:「算了,我們就住那間房,但是我要 你另外幫我加一張床。」 那位男職員很快地說:「好的,夫人。」好像他很習慣替新婚夫婦另加一張床似的。接 著他把房間鑰匙遞給賈詹姆,「祝你們愉快,先生。」 「謝謝。」賈詹姆逕自大步走向電梯,靴子在地板上發出很大的聲音,聽起來像在生悶 氣,而他的語氣則好像要將他和一頭發怒的母獅關在一起過夜似的。 蘿拉很快地跟上他的腳步,走到他旁邊說:「喂,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我們根本沒有 別的選擇。」 「你只管離我遠一點。」 「你也一樣。」幕拉一邊走入電梯一邊回罵。 賈詹姆跟著進去,「你大可放心。」 「很好。」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說話。進了房間後,賈詹姆被它的豪華和昂貴給震懾住了。很少有人 住得起這樣的旅館,他覺得自己像條擱淺在沙灘的魚,雖然這個沙灘獨一無二,但是仍改變 不了魚需要水的事實。看到蘿拉自然得像回到了家似的,更令他覺得受不了。 她踢掉高跟鞋,一面用手指撥弄頭髮二面打量著房間,「很簡單,我們只要把房間一分 為二就行了,我住這半部,你住那半部。」 「天呀,萬人迷,你可真大方啊!一個人獨佔床和書桌。」 「別叫我萬人迷。書桌歸我很合理啊!我需要寫字,而你只是看書而已啊!」 「那麼,那張床你又怎麼說?」 「我只是想,你可能會表現一下紳士風度。」 「你最好重新考慮一下,」賈詹姆把牛仔帽擲向鄰近的椅子上,結果沒有命中目標,帽 子反面朝上,翻落在地板上,看你是要床,還是桌子。「說到桌子,我也有筆記要做。」 蘿拉看著掉在地上的帽子,對他的邋遢明顯表現出輕蔑。看到他似乎沒有要把帽子撿起 來的打算,她走過去,如同撿什麼骯髒東西似的,用兩根手指把它捏起來,然後放在旁邊的 椅子上。 「既然你那麼需要桌子,那就給你好了。」她不在乎地說:「等會兒床送來,你就把床 擺在那裡。」她指著房間遠遠的另一邊。 賈詹姆怒火中燒:「為什麼我們不乾脆把它放在走廊上?或者電梯裡,或者乾脆丟在另 一個星球算了?」 「別荒謬了。」 「荒謬的人是你。讓我再告訴你一次,小姐,不管有沒有合約,我都不會碰你的。相信 我,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蘿拉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繼續這個話題,但是話早已溜出口了:「你喜歡的又是哪種類型 呢?」 「反正不是像你這麼冷酷的人。」 她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答案,更沒想到這項責難會今她如此難受。也許是因為這片刻的 坦誠,她不由得意識到,過去她所交往的男人,似乎也都是冷酷的——既冷酷而沒有生命的 。然而,在這個男人眼中,她似乎也是沒有生命的,這……真令人難過。非常難過。 看到她並沒有激烈地反唇相譏,他才知道說得太過火了,「喂,我——」 「算了!」 他們彼此凝視,無言以對,直到聽到有人敲門,才鬆了一口氣。是旅館的人把床送上來 了。賈詹姆指示他們把床放在剛剛蘿拉指的地方,也就是距離原來床位很遠的地方。跟著床 之後,送來的是旅館奉送的上等牛排和香檳。 當旅館服務生退去之後,賈詹姆說:「喂,我又累又餓,我想你也一樣。而且,我們還 有很多事要做,這將會是漫長的一夜。所以,我們暫時休戰好嗎?」 蘿拉歎口氣說:「你說得對。」 賈詹姆發現自己笑了,但是他並不確定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今天已折騰了一天,早已體 力盡失,而一直皺著眉頭也需要體力來維持。「你看我們是否要簽個停火協議?」 蘿拉第一次看到賈詹姆在未拿她當笑柄的情況下露出了笑容,這令她深受感動。因此, 她也露出了笑容:「只是握個手如何?」 「沒問題。」他伸出手。 蘿拉也伸出手。 他們的手在短暫接觸後立刻分開了。賈詹姆慢慢收回手,蘿拉的手掌則擦過她的裙緣。 這時,她摸到了放在口袋裡的戒指。 「噢,對了,」她很高興有其它東西可以轉移注意力:「這是你的戒指。」她從口袋裡 拿出戒指交給他。 賈詹姆接過後,熟練地把它套回手指上。 「謝謝。」蘿拉說:「它解除了我今天的危機。」 「不客氣。」 蘿拉臉上很快地出現了笑容,她開玩笑地說:「你不會又要向我收取額外的費用吧?」 賈詹姆故意不理會她的笑容在他心底燃起的絲絲暖意,只是有點不自在地笑道:「我會 考慮的。」 ※※※ 蘿拉腳邊的地板上散落著幾十疊黃色的文件。幾個小時前她才拉了一張椅子到床邊,開 始寫她的開場辯論詞。其實她倒不如直接坐在地毯上,這樣找資料還方便些。到目前為止, 她一無所成,今她覺得十分懊惱。 她心裡想,這場雨為什麼還下個不停?她既生自己的氣,也氣這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雨 讓她無法集中精神,或者更確切的說,雨會讓她胡思亂想,想那些很久以前的事,想那些不 該再想起的事。 她歎了口氣,把那些法律文件放在一邊,然後站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映入眼簾 的是豆大的雨滴和耀眼的閃電,耳中聽到的則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像往常一樣,暴風雨令她 感覺孤單寂寞。為了趕走那些惱人的情賭,她雙手環抱胸前,然而即使如此,她仍然不能保 護自己免受往事的傷害……「我再也受不了!」蘿拉聽到父親的叫聲蓋過了怒吼的雨聲:「 你聽到了嗎?羅珊,我要走了。我受夠了這場鬼婚姻。」 年僅十二歲,總是在父母吵架時躲在暗處的蘿拉,聽到父親如此威脅早已不下一百次了 。雖然他從來不曾真的付諸實現,然而今晚,蘿技知道他是真的下定決心了。但是母親並不 知道,也許她知道,但並不在乎。然而,在蘿拉心中,如果父親真的走了,她一定活不下去 的。相較於她對母親的愛,父親對她而言,猶如生命中的陽光。他會和她玩遊戲,在飯前偷 拿餅乾給她吃,提早下班帶她去看電影。 「我會叫人來拿我的東西。」他一邊大叫,一邊用力打開大門。蘿拉回想起雨水打進家 裡,浸濕母親從意大利買來的地毯。 「天呀!嘉瑞,你就不能把門關上嗎?」她的母親尖叫,「你把地毯弄濕了。」 「不關我的事。你對其他東西的興趣,總是比對我們婚姻的興趣來得大。」 「我們的婚姻根本乏善可陳,因為它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意見一致。」 蘿拉還記得她父母相互對看的那副模樣,彷彿是在驗證他們適才提出的指責是否屬實。 顯然他們都發現自己所言不虛。蘿拉的父親首先回過神來,一待恢復冷靜,便立刻走出大門 ,走向圍著欄杆,飾以觀葉植物的門廊邊。 薩拉從躲藏的地方跑出來,緊緊抱著父親的腿,讓他們兩人吃了一驚,尤其是她父親。 蘿拉完全忘了雨水會將她淋濕,也忘了雨水會毀壞那張進口地毯,只是不停地求他別走。 「爹地,別走,我求你!」 白嘉瑞在他女兒面前彎下腰來,眼裡充滿了痛苦,「我非走不可,親愛的。」 「不,不要!」 「我是真的非走不可。不過我保證將來有一天,你一定會明白的。」 然後,他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裡:「我愛你。」說完後,他突然放 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蘿拉想跟著去,但是被母親阻止了,「他會回來的。他只是在裝樣子而已。」 但是父親沒有回來,此後她只在少數幾次單獨的場合裡見過他。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晚 上看著他離去的情景——她站在雨中,聽著隆隆的雷聲,暗黑的天空閃過刺眼的亮光,她看 著他的背影愈變愈小,最後消失在鄰近的車庫裡。隨後,他的跑車很快地開出來,快速駛入 雨中。 羅拉的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嘿!」 這個聲音雖然很輕,但還是讓蘿拉嚇了一跳。她轉向聲音的來源,看到賈詹姆專注地望 著她。 「你還好嗎?」 「當然很好。你為什麼這樣問?」 「我好像聽到你在哭。」 「我很好。」蘿拉重複說了一次,然後從窗邊走開,將回憶拋至腦後。她坐回椅子上, 重新拿起她的法律活頁夾。 「寫得怎麼樣了?」 「太好了!如果審判可以延後一星期的話。」她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抱歉!」 「聽著,你只管擔心你的考試,好嗎?」她怒罵:「我的事我自己會管!」 「好啊,都聽你的。」賈詹姆喝了一大口剛剛叫人送上來的啤酒,然後深深凝視了她一 會兒。不知她是哪根筋不對了,隨後他又把注意力轉回他的考試上。 蘿拉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對賈詹姆這麼凶,他只不過是看到了她脆弱的一面。但是她自己 讓他看到這脆弱的一面,因此她不只生他的氣,也生自己的氣。事實上,如果夠誠實的話, 她應該知道,她之所以會生賈詹姆的氣,其實別有原因。猛烈的風雨和往事也許確能肆意破 壞她的自制力,但是賈詹姆其實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時間愈來愈晚,賈詹姆的衣服也一件件脫掉了。他先脫掉粗呢外套,接著脫掉靴子,然 後再解開襯衫上的扣子,並且把兩邊的袖子都捲了起來。現在,他坐在椅子上,兩腳翹在桌 上。他的態度唯有閒散二字可以形容。事實上,蘿拉心想,即使連法醫此刻也很難找到他的 脈搏,因為,他除了偶爾翻一下放在肚子上的書本,以及時而想起地喝一大口啤酒外,幾乎 動也不動。 其實也並非完全如此,因為他的胸口還是很有規律地上下起伏著,像在施展某種催眠術 。他不需要以動作來魅惑她的注意力,光憑遍面他胸口的那些毛髮便如大軍壓境。她從未看 過一個人的胸口有這麼多的毛髮,那些黑卷卷的胸毛,似在向她招手,誘引她伸手去摸。 並不是說蘿拉自己想去摸,而是她瞭解必定有女人想這麼做。然而,他胸口上的那些毛 髮只是他身上毛髮的一半,而另一半則捲曲著消逝在他牛仔褲的腰帶底下。蘿拉絕不是什麼 假正經的女人,她只需閉上眼睛,就能清楚地想見那些毛髮最後會到達什麼隱密部位。 再來是他的頭髮,他的頭髮也同樣具有毀滅的力量,只不過原因完全不同。若說他胸口 ,以及其它部位的毛髮,訴諸的是一個女人的慾望,那麼他的頭髮,牽動的則是一個女人的 感情。由於他不斷以手指梳過頭髮,因此使他看起來好似一個在外面玩了很久的小男孩,使 她想伸手把他額前那看來十分柔滑的頭髮撥開。她為此感到生氣,也為她在此毫不設防的狀 態下突然想起他的吻而生氣。 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用力地把那捆法律文件丟進椅子裡,一邊拉開床上的被單,一邊 大聲嚷嚷著:「令晚到此為止了,我的腦袋已經決走打烊了。」 賈詹姆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先休息也好,也許這樣,他才能做些事情。整個晚上,他一 直無法專心,根本什麼書都看不進去。 他無法明白解釋,為何蘿拉能夠佔據他這麼多的心思,他只知道,當她換掉了結婚禮服 後,他徹底的大吃一驚。回頭望去,他以為她會換上一些帶有蕾絲花邊的綢緞睡衣,然而, 她卻只套了一件簡單的睡衣。令他呼吸加快的原因,雖然極其簡單,但在他男性身體上所引 起的變化卻難以言喻。 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課本上,但是他忘不了那件睡衣裡著她,隱隱刻劃出她胸部輪 廓的情形。此外,他也忘不了當她低頭時,她烏黑的短髮拂落在她頰邊的樣子。但願他有勇 氣為她把頭髮拂開;但願她站在窗邊時的脆弱神情,未曾令他對她有了新的感覺!但願他能 忘記那個該死的吻! 他決走丟開書本,走向浴室。他需要一些冰涼的水剌激一下疲倦的眼睛。幾分鐘後,他 神采奕奕地再度走進臥室。雖然他已經告訴自己別這麼做,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偷瞄了一下床 上的蘿拉。她似乎已經睡著了,一條腿從被子底下伸出來壓在被上,一隻手臂則胡亂放在頭 頂上。 賈詹姆忍不住露出微笑。她醒著時,也許是個一絲不苟的女人,但是當她睡著了以後, 所有的矜持都隨風而逝了。他走過去,幫她把被子拉上來,再非常小心地把她的腿放進被子 裡。她的腿既柔軟又溫暖,就像她的輕聲長歎一樣。慢慢地,賈詹姆的微笑消失了。若不是 他對她早有認識,或許他會誤以為白蘿拉就是他喜歡的那種女人。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我要去洗澡了。」蘿拉大聲說。 賈詹姆躺在床上,剛好從枕間的縫隙看到蘿拉放下活頁夾和筆。她天一亮就起來準備發 言稿了。至於他自己,則一直讀到深夜才爬上床,而且一上床就睡得不省人事。說實話,他 現在仍覺得昏昏沉沉的。 「嗯……」他含含糊糊地回答。 蘿拉遠望那個和她共度了一夜的男人。他彎曲著一條腿趴在床上,一隻手臂則懸在床緣 外。他仍然穿著牛仔褲和那件扣子已然開啟的襯衫,臉上也還帶著一臉濃密的鬍子,以及顯 現出他才睡了幾小時的倦容。可能的話,他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看來要比昨晚性感多了,但 是老實說,這讓蘿拉心底起了一把無名火。 「祝你有個明亮愉快的早晨。」她以不友善的口吻說著,一邊急著想找個可以拉遠他們 之間距離的理由。 「嗯……」賈詹姆再一次發出囈語,然後在蘿拉關上浴室門的同時,又合上眼睛了。 過沒多久,她就已經站在溫暖且具有撫慰作用的速蓬頭底下了。她閉上雙眼,讓緊繃的 肌肉慢慢鬆弛下來。她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樣情緒緊張的經驗了。自從結婚過後,她的工作 量就特別令她受不了。 她轉身讓冒著蒸汽的熱水打在背上,企圖把昨晚夢中那個揮之不去的夢境驅離體外。然 而它和她交戰著,把她包圍在淡淡的回憶之中。夢裡有個男子,一個陌生男子,緊緊地跟隨 著她。她覺得自己為他所吸引,然而他也令她畏懼,因為他似乎擁有可以傷害她的力量。 然後夢境倏而變成她乞求父親不要離開的畫面。她知道那個陌生人就是父親,然而當他 轉過身時,即換了一張陌生人的臉孔。她有種感覺,彷彿只要再努力一點,就能看清那張模 糊的臉孔。但是,不管是那時或現在,她都拒絕去看他。她低下頭來,讓潔淨的水流入她的 髮絲裡。 她沒有聽到電話鈴響。 處在半夢半醒間的賈詹姆聽到電話鈴響,哥地跳了起來。模模糊糊中,他夢到了他即將 舉行的考試,結果他遲到了,被拒於門外,不准參加考試。另一方面,他清楚地聽到了遠遠 傳來的水流聲。他男性的本能自然地編織一副女性的胴體,一副赤裸裸的、火辣辣的、令人 想入非非的胴體。電話鈴響之前,幻想中的他正要揭開浴簾,和蘿拉一起步入浴盆裡。 他低聲咒罵了幾句,既氣自己這種不當幻想,又氣這討厭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美夢。 他從床上坐起來,以手指梳了一下頭髮,然後起身去接電話。 「喂?」他吼道。 「賈詹姆?」 電話中的聲音聽來很熟悉,但賈詹姆聽不出那是誰,「是的,我就是。」 「我是聶道格。」 他認出了他的聲音,「噢,嗨,道格。」 「我知道你們兩個被逼著去度蜜月了。」 「我們不妨說,是蘿拉的祖母太有說服力了吧!」 兩人的對話停頓了一會兒。在這段時間裡,賈詹姆發誓他這位法律教授真正想問的是, 他們兩個互相把對方殺掉了沒。然而,道格卻很技巧地問:「情形如何?」 「還好。」賈詹姆在心底又加了一句,對兩個想把對方殺掉的人而言。 「我並不想打擾你們,但是,我有重要的事必須和蘿拉談談。」 「她在洗澡。」賈詹姆再次陷入先前折磨著他的那個遐想,並和它交戰著。 「真不巧!」一陣沉默後,道格接著說:「對不起,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否幫我叫叫 她。通常我會請她回我電話,但是因為我不知道我還會在這裡待多久,而且老實說,我必須 盡快和她聯絡上,事關即將開庭的案子。」 「噢,好。」賈詹姆回答:「你等一下。」他放下聽筒,朝浴室走去。浴室裡的流水聲 相當清晰,不知怎麼的,他的脈搏跳得愈來愈快了。於是,他一邊咒罵自己像個白癡,一邊 大聲喊:「嘿,電話!」 除了水流的聲音外,沒有任何回音。 賈詹姆敲敲門,再叫一遍,「嘿,你的電話。」 還是沒有回音,還是只有水流的聲音,而且水流聲似乎愈來愈大。 「蘿拉?」賈詹姆大聲叫。 還是沒有回音,他一邊低聲咒罵了幾句,一邊轉動門把。在他這麼做的同時,他告訴自 己,這樣其實不是明智之舉,然而一直等到他從門縫裡窺伺到浴簾後面的人影,他才明白這 麼做簡直就是玩火。突然間,他覺得口乾舌燥,手心出汗。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煩了。他要 自己把頭轉開,但是做不到。他家中了邪似地,只能盯著蘿拉柔軟光潔的側影,盯著她弧形 的頸項,看著水流過她的頭髮,流過她小巧的,曲線玲瓏的胸部和臀部。 突然間,水流停了。把門關上,賈詹姆告訴自己。接著有一隻手從塑料浴簾後伸了出來 ,摸索著浴巾。不一會兒,浴巾就被拿進去了。賈詹姆再次告訴自己,關上門。然後,浴簾 拉開的聲音充塞在這小小的空間。啊,糟了,賈詹姆心想,現在要關門也已太晚了。這個想 法在蘿拉抬頭看見他時,當場得到了證實。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兩人就這麼對峙瞅著對方。賈詹姆看到的是一個索價高昂的律師 ,以女人的形像出現在他眼前,而且身上僅僅裡著一條浴巾,臉上脂粉未施,只有濕潤的頭 髮貼著臉頰。蘿拉看到的,則是她一直刻意想要保持距離的臉孔。她現在才發現,她的努力 根本徒勞無功,就好像她現在才發現,雖然裡著毛巾,自己在這個男人的面前,還是一絲不 掛。她還發現,這個男人就是出現在她夢裡的陌生人。蘿拉不想再繼續後來這個想法,因為 這實在令她有些卻步。 「你要幹什麼?」她的語氣聽來好像他是個擅闖女人浴室的變態狂。 他要幹什麼?噢,太多了。第一,他要他的心臟不要再像個鼓槌似的敲個不停。接著, 他要蘿拉的唇別再誘惑他,別再吸引他去親吻她。然後,他最想要的是,和她一起走進淋浴 間裡,拉下她身上的浴巾,對她盡情愛撫。然而,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個心理醫生來告訴 他,為什麼他會有以上的慾望,而對方根本是一個他不喜歡,甚至也不想去喜歡的女人。 他大膽而鹵莽地帶著欣賞的目光,把蘿拉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包括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 肌膚,甚至包括她隱藏在浴巾底下的部份,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我沒要幹什麼,萬人迷, 是聶道格想和你講話。」 蘿拉雖不碓定她真正想聽到的是什麼,但絕對不是有關道格的部份。而且,她也絕不想 在他的目光下露出燥熱惱人的不自在。這種感覺只有增添她的怒火,「那麼,你可以給我幾 分鐘的隱私嗎?」 「當然可以。事實上,我可以給你一整個世紀的隱私。」 她嘲諷地微笑道:「多謝你的慷慨。」 幾分鐘後,蘿拉走出浴室接電話。賈詹姆則走進浴室。在浴室裡,他脫掉了襯衫和牛仔 褲,走進淋浴間。那冰涼的浴水似乎很適合他目前的情況。他讓凜冽的冷水沖擊著他,把引 誘他的那些濕頭髮、緊裡的浴巾和嘴唇都隨之沖掉。然後,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蘿拉接 的那通電話上。他敢打賭,她和道格一定在為某個有錢的客戶設計一場合法的陰謀。他還敢 打賭,必定有個窮笨蛋要為這場勝利付出慘痛的代價了。最後的這個想法令賈詹姆覺得舒服 多了。沒錯,蘿拉就是這樣的人。不管是作為一個律師或女人,她都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 終於,暴風雨結束了,包租的飛機穿越萬里無雲的晴空,一路飛回巴吞魯市。在和道格 通過電話後,蘿拉除了以很短的時間打發了早餐及午餐外,其餘的時間就一直不停地寫著開 場辯論詞。現在,再過幾分鐘就到巴吞魯市了,而蘿拉的請詞也已經完成。 蘿拉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坐在走道另一邊的那個男人。她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她很 高興他沒有坐在她旁邊。自從浴室事件後,她必須和他保持安全距離,尤其在他仍然有辦法 讓自己看來更性感,且面無愧色的時候。他已經洗過澡,也換上了乾淨的牛仔褲和襯衫,但 沒有刮鬍子。性感的鬍鬢使他看起來更粗獷。若是換作別的男人,那道鬍鬢必定會今人覺得 倒胃口,然而,這個男人——「寫完了嗎?」賈詹姆打斷她的思緒。雖然他應該專心讀書, 但實際上,他大部份時間都在偷瞄她。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提有關她講詞的事,也許是因為他 必須先提醒自己,她是個律師,然後再想到她是個女人吧! 「寫好了。」她努力不去注意他襯衫領口露出來的胸毛,以及他落在額前的一綹亂髮。 同樣的,賈詹姆也努力不去看蘿拉那覆蓋在臉頰上的秀髮。在淋浴時,它也是這樣緊緊 黏貼著她,今人忍不住想伸手摸它。 「你呢?」蘿拉問。 賈詹姆在合上書本的同時,也下定決心要結束紊亂的思緒,「我還有約四十頁要念。」 「考前看得完嗎?」 「應該可以,今天下午我就可以看完,晚上重新複習一遍。」 「你為什麼要念大學?」 「你是說以我這麼一大把年紀﹒﹒」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事實上,你還算不上老。」 「是嗎?我倒是經常覺得自己像個老秀才,尤其在開了整夜的出租車,第二天上課時又 得努力保持清醒的時候。」 讚佩之情在蘿拉心裡掃過,但是她故意漠視它。雖然她並不想欽佩這個男人,然而她還 是忍不住對他感到好奇,「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想重回大學唸書?」 賈詹姆聳聳肩,「我已經厭倦了居無定所的日子。過去我所做的工作,唯有「多彩多姿 」四字可以形容。」 「好比哪些工作呢?」 「幾乎什麼都有。我在南方做過建築方面的工作,也在緬因州沿岸的海面上釣過龍蝦, 甚至還在麻州的膠帶工廠做過事。反正,對於你提的那個問題,我的答案是,我已經厭倦到 處流浪的日子了。」賈詹姆的表情轉為嚴肅,「而且,我父親過世了。」 「對不起。」 賈詹姆抬眼看她,兩人的目光融合在一起。薩拉看見他的眼裡有著某種深沉的悲傷。 「沒關係。」他只說了這句話,但是他陰鬱的表情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所以你就回來了,而且開始上學?」 「對,我星期一到星期五上學,星期六和星期日就到我哥哥在哈蒙德附近的牧場幫忙。 他是我們家裡真正的牛仔。我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工作。」 「什麼工作?」 「就是修理圍籬,蓋牲畜的房舍,把不聽話的牛羊關起來等等。」 蘿拉笑了,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就消退了,「你為什麼要念法律?」 陰鬱的表情又回到賈詹姆的臉上,「其它的都不太適合我。」 蘿拉知道他在迴避問題,「為什麼選法律?」她又重問了一次,然後等了差不多有一個 世紀之久,就在她以為賈詹姆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他終於開口了。 「我父親是個單純的,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也是個很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可是,最後他 卻苦了自己。」 如果他是想吊她胃口的話,那他已經得逞了,「我,呃,我不懂。」 「是的,你們這種人是不會懂的。」 蘿拉感覺得出他的憎恨。那種仇恨不但呼之欲出,而且偏執得令人窒息,「我想你該為 我解釋一下。」 也許是的,賈詹姆心想,或者,他只是想把長久以來隱藏在心裡的傷痛全都說出來,「 剛開始,我父親擁有一塊五十畝的地,並且和我哥哥在那塊土地上放牧牛羊。在他的隔壁, 還有一塊五百畝的牧地,屬於一位名叫戴威爾的老先生。這個人生性孤僻,不喜言語,但是 人還不錯。」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有一天,他來找我父親,問我父親有沒有興趣買一百畝土地。 戴先生說他需要用錢。那塊地是上等牧地,所以我父親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投資了這項他認 為極為穩當的買賣。有了這塊地後,他就可以養更多的牛羊,而銀行也已經答應借錢給他擴 大牧場規模。」 蘿拉在賈詹姆停下來時說:「我猜事情並不順利。」 賈詹姆苦笑道:「沒錯,大律師。我父親和戴威爾之間是所謂的君子協議。噢,他們把 上面寫著我父親購買了那塊地的一些文件集中在一起,但是那些文件並沒有經過法院公證。 也就是說,那些文件不具法律效力。我說過了,我父親既單純,又容易相信別人。」 「後來呢?」蘿拉完全被這個故事給迷住了,雖然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她不會喜 歡這個故事後來的發展。 「一年後,戴威爾死於心臟病。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是什麼……」 「他來自普萊格教區一個非常富有的家族。他的女兒出現後,我才瞭解為什麼威爾要逃 離他的家人。我從沒有見過有人比她更貪婪了,總之,她請了一個收費很高的律師……」他 吐出了最後那兩個字,彷彿他說的是條可怕的毒蛇,「那個律師證明了戴威爾頭腦不清,是 我父親佔了他的便宜。」賈詹姆再次苦笑起來,「戴先生也許稱得上是個怪人,但是他絕對 和你我一樣清醒。」 「所以你父親失去了他的土地?」 賈詹姆的目光再次和蘿拉的交纏在一起,「是的,他失去了土地,以及他後來買的那些 牛羊。有一陣子,他還和我哥哥一起努力想法子平衡收支,直到現在,我哥哥還一直朝這個 目標努力。」 「後來呢,你父親又為什麼過世了呢?」蘿拉小聲問。 「他的死亡證書上寫的是死於肺炎,但他其實是懮傷致死的。」 蘿拉猜得沒錯。她不喜歡這個故事的結局,也不喜歡賈詹姆的暗示,雖然她可以理解他 仇視律師背後的原因,「所以,你不信任收費高昂的律師和有錢人。」 「我不信任他們,也不喜歡他們。以我的價值觀來說,他們都大貪婪了。」 他這項指控再清楚不過了。「而我剛好是個高收費的律師,又是個有殘人。」 這時,飛機已經著地,正在跑道滑行。沒多久,飛機就停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嗎?,」見到賈詹姆似乎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她繼續說:「過去 我有一個法律教授常說,一個好律師從來不會只看事情的表面。」 賈詹姆沒有回答,而她也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因為她說完後就逕自拿起自己的行李, 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出去。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先生,你的大香腸三明治。」那位背脊挺得老直的僕人,用清脆的英國口音對他說。 這是星期一晚上,賈詹姆正坐在電視機前看六點的晚間新聞。經過了一整天的折騰後, 他回到了蘿拉家中。今天一整天實在難熬,在令人神經緊張的考試結束過後,他又上了六個 小時的課,並且在法學圖書館做了幾個小時的研究報告。他發現蘿拉還留在法院沒有回來時 ,既鬆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失望。然而,她不在時,他輕鬆自在的好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幾分鐘前,僕人還告訴他,白老太太等一下就會過來。 「看起來很不錯。」賈詹姆從僕人手中接過飾有金邊的磁盤,光是這個盤子可能就比他 一整套的餐具還要貴。僕人先前就給了他一個高腳杯裝啤酒。他在回蘿拉家的路上預先買好 了大香腸和六瓶裝的啤酒。賈詹姆拒絕用那個杯子,他喜歡直接就著瓶口喝。 「你太客氣了,先生。我只是照你所說的那樣,把肉「夾」在兩片麵包的中間。」 「你看,我不是告訴你這很簡單嗎?」 「是很簡單。」僕人口氣中的嘲諷,尖銳得讓寶詹姆想不注意到都難,「沒什麼特別出 。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了,這些就夠了。你可以走了。」 「是的,先生。」僕人慢慢地退回了廚房。 幾分鐘後,白老太太沉重地拄著枴杖出現在房門口,後面還跟著她克盡職守的護土。她 問賈詹姆:「我可以進來嗎?」 賈詹姆嚼著滿嘴的食物,一邊困難地想盡快嚥下去,一邊趕快站了起來。 「你坐你的。」老太太走了進來。 賈詹姆指著最靠近他的一張椅子說:「我很高興有人來陪我。」 「那是什麼三明治?」 「大香腸三明治。」 「我們家有大香腸?」 賈詹姆笑了,「我自己買的。我還買了六瓶啤酒。」 「太棒了。我也不喜歡那些夾黃瓜的討厭東西,而且那些進口酒,也不像蘿拉說的可以 和所有食物搭配。」她轉身對護土說:「給我一份那種大香腸三明治。」 「夫人,你是說大香腸三明治嗎?我想清淡一點的水果沙拉。」 「給我一份大香腸三明治,還有一瓶啤酒。」 如果說這第一個要求今護士嚇了一跳的話,那第二個要求更是令她瞠目結舌了,「一瓶 啤酒?你不會是想——」 「沒錯,而且我想要一瓶我孫女婿買來的啤酒如果他不介意的話。」 「我當然不介意。」她的那句孫女婿,今賈詹姆的良心有些不安。就法律上來說,他確 是她的孫女婿。但是,不需多久,這項婚姻便會宣告無效。總有一天,蘿拉會給她一個貨真 價實的孫女婿,而且很可能就是她討厭的那種死氣沉沉的傢伙。賈詹姆霎時有些納悶,不知 何故,他似乎不太喜歡蘿拉和這些人牽扯在一起的感覺。 「是的,夫人。」護士回答。 等她走後,白老太太低聲對他說:「實在很難找到聽話的看護。」 賈詹姆歪著頭笑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年輕女孩的活力?」 老奶奶微笑著說:「有,我的艾迪說過,雖然他用的是不同的字眼。他說我是一把槍, 一把上了膛的槍。」 三明治和啤酒現在都已擺在她面前了,然而接下來的幾分鐘,她卻一直沉浸在彌足珍貴 的回憶裡。賈詹姆知道她需要有人聽她訴說往事,因此他並沒有打斷她,只是舒服地靠著椅 背,手指撫摸著手中的啤酒瓶,面帶微笑地傾聽,偶爾提出幾個關心的問題。 蘿拉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沒有人聽到她走進來的腳步聲,而這兩個一直 專心交談的人,當然也沒聽到。不,嚴格說來,「交談」這個字眼用的並不恰當。賈詹姆大 部份的時間都只是在傾聽。他讓蘿拉突然意識到,她從不記得父親曾經傾聽過母親說的任何 話。父親總是在說話,在大叫,讓整座屋子都迴盪著他狂暴的聲音。因此,他也不普真正傾 聽過她說的話。當然,就連那個下雨的夜晚,他也不曾聽進去她哀哀乞憐求他不要走的話。 如果她想說話,賈詹姆會願意靜下心來聽嗎? 而她究竟想說什麼呢?也許她祇想說說,她既累又餓,或者說說她今天在法院的表現有 多麼今人愉快,也許她還想說說,她已經厭煩了每天晚上回到家時,只能面對一群雖有效率 但卻了然無趣的僕人們。 「噢,你看,那是蘿拉!」白老太太突然大叫了起來。 蘿拉嚇了一跳,以為她被發現了,但是她很快就發覺她祖母看到的是電視上正在播出的 新聞報導。 賈詹姆也嚇了一跳,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耳朵,因為他聽到了記者正在詢 問蘿拉有關她的委託人——何吉米的事。這個名字不只當地人知道,甚至全國的人都已經耳 熟能詳。這個年輕人殺了他的父親,因為他父親經常虐待他和他的母親。但是關於何吉米這 個人,有一件事非常重要——他窮得一塌糊塗。換句話說,蘿拉不可能從這個案子賺到一分 錢。 他不知道究竟為什麼自己突然把注意力從電視轉移到門口的。也許是因為他聽到了什麼 動靜,更也許是因為電視裡蘿拉似乎正無言地指責他錯判了她。因此,當他的藍色眼眸和她 棕色的眸子相遇時,時間似乎完全凝固了,天地間只剩他們兩人。 「你回來了!」老太太這次指的是蘿拉本人,「看,你上電視了。」 蘿拉的目光又和賈詹姆接觸了一秒鐘,然後才走了進來。 「新聞記者是無所不在的。」她走向祖母,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脫掉黑色高跟 鞋,坐進他旁邊的沙發裡,蜷起身子像一隻滿足的貓。 在他猛烈指責她只接有錢人的案子時,她為什麼不明白表示,她也接義務性的案子?這 個問題一直等到老奶奶技巧地告退,以便他們小倆口有些單獨相處的時間時,他才提出來。 「我告訴過你,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她答:「再說,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一直認為 我這個人只肯為錢賣命。」 他是這樣的嗎?也許是吧! 「你可以阻止我,刖再讓我像個十足的傻瓜似的。」 蘿拉微笑道:「就像你點破我,不讓我自作聰明那樣?」 賈詹姆忍不住笑了出來,「說得好。」然後他的笑容退去,「好吧!大律師,我們都錯 看對方了。接下來呢?」 蘿拉也收起笑容:「我是白蘿拉,身高五尺五寸,體重一百五十磅。從我吃的東西來看 ,我是個有錢人,這點我很抱歉,但是我工作才常努力,而且,有時候會免費接下窮人的案 子。另外,我還是個非常好的律師。」 「我是賈詹姆,身高六尺多,體重總是超過理想,至於有錢這兩個字,怎麼寫我都不知 道。我的嗜好是閱讀,現在是法律系的學生。此外,我即將成為一個非常好的律師。」 這番新的介紹詞結束後,他們仍然盯著對方,就好像這真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似的。然 而,奇怪的是,他們竟然都喜歡這新的體驗,雖然心中仍然感到驚訐。門口傳來幾聲輕咳時 ,他們兩人還陷在深深的思緒中。然後蘿拉和賈詹姆抬眼望向門口的僕人,一時心慌意亂, 似乎都覺得彷彿被人撞見了越軌的舉止。 「夫人,我可以為你準備晚餐了嗎?」 「呃,」她望向賈詹姆的空盤子,「給我一份和他一樣的東西。」 「夫人,你是說大香腸三明治嗎?」僕人懷疑地問。 「對,給她一份大香腸三明治。」賈詹姆說。 僕人看著蘿拉,尋求肯定的答案。而她說的是:「那東西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是的,夫人。」僕人不敢置信,「我只需一分鐘把它夾在麵包裡。」 「嘿,」賈詹姆叫住準備離去的僕人,「帶一瓶啤酒給她,也帶一瓶給我。」 幾分鐘後,他們要的東西就送到了,飢腸轆轆的蘿拉隨即吃了起來。賈詹姆從來沒想到 ,看一個人吃東西也可以這麼興味十足。 他們邊吃邊談著一些法律上的事情,包括蘿拉今天出庭的案子。過了很久後,牆上的鐘 響了,他們很驚訝時間竟然已經這麼晚了。 「天呀!」蘿拉說:「已經十一點了嗎?」 「是啊!」 她從沙發站起來說:「就寢前我還有一些事要做。」 賈詹姆也站起來:「我也是。」 他們走出房間,踏上彎曲的樓梯。到了蘿拉房門口,賈詹姆站住了腳,「晚安。」他的 房間就在蘿拉隔壁。 蘿拉正要回道晚安,卻發現祖母的房門打開了。蘿拉慌忙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拉進她漆 黑的房間裡。他背靠著門,感覺蘿拉溫暖的氣息吹在他頸邊。他還能感覺到,蘿拉的心跳狂 怒奔馳,或者這是他自己的心跳? 「她在懷疑。」蘿拉小聲說。 「誰?你祖母嗎?」 「對。」 「你太敏感了。」 「我原先也以為這樣,但是現在我更確定了。你沒看到她今晚離開客廳時,是怎麼看著 我們的嗎?」 「我沒看到。她是怎麼看著我們的?」 「好像她在懷疑什麼。剛纔我進客廳時,我們應該親吻對方的,就是這一點露出破綻。 新婚夫婦總是像接吻魚似的。」 賈詹姆回想起當時的他,就是想這麼做。這一回想使他的心跳更加猛烈了起來。當然, 這當中也有部份原因歸因於蘿拉此時如此靠近,近得兩人的大腿甚至相互磨擦。這間屋子什 麼時候變得這麼燥熱難耐的? 「我再說一次,」他故意不去理會兩人肌膚相親的情景,「你太敏感了。還有,我們為 什麼要這麼小聲說話?」 「不然會被她聽到。」 「新婚夫妻也會交談啊!此外,他們也會把燈打開。」賈詹姆湊近蘿拉的耳邊,突然聽 到自己正不經意地挑逗著蘿拉,「有時候他們連做愛也開著燈。」 多年以來,蘿拉聽過不少男人對她說過挑逗的話,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句的影響像賈詹姆 所說的那麼大。它讓她立刻察覺到以前她所忽略的一些事情,例如賈詹姆身上的古龍水散發 出男性氣息,例如現在他們兩人的身體是如此靠近,幾乎已融成一體了,例如他在說這句大 膽的話時,他那甜美的呼吸逗得她耳朵發癢的感覺。 那是他喜歡的做愛方式嗎?開著燈?這個想法令她覺得心癢難耐,也令她突然注意到, 他的唇和她僅有幾寸之隔。 她想親吻他。事情就是這麼清楚、這麼簡單、這麼荒謬之至。這整件事都是假的,對嗎 ?那麼,為什麼這份渴望卻又如此真實呢……蘿拉放開賈詹姆,向復退了一步,彷彿這個疑 問燒痛了她似的。 「不,」她輕聲說,但在寂靜之中,這個聲音卻顯得非常清晰,「我是說,就這樣,別 開燈。」 坦白說,賈詹姆以為蘿拉想親他。天知道他也想親她。然而她一退開,他的腦筋立刻就 清醒過來了,疲倦的感覺也立刻活了起來。這一天實在是太漫長了,而且老實說,他也老得 不想再玩這種男女遊戲了。再者,他提醒自己,這整個婚姻不過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謊言罷 了。「我想睡了。」他說:「不管是這裡,還是我自己的房間都行。到此為止吧!」 「再等一下。」 「我不想等了。」 「噢,好吧!」蘿拉把賈詹姆推到旁邊,然後慢慢打開房門,向外看了一下,危機已然 解除,「快點。」她把他推出門,警告他:「回去後別把燈打開。」 「那我怎麼看得見?」賈詹姆輕輕低吼。 「我也不知道,管不了這麼多了。就是別開燈。」 賈詹姆低聲咒罵著,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隔壁的房間裡。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整個禮拜,他們自然地融入了一種舒適而自然的日常生活習慣之中。賈詹姆每天都在學 校,蘿拉則來往於辦公室和法院之間。到了晚上,老太太會和他們一起共進晚餐,晚飯結束 後,老太太會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賈詹姆和蘿拉習慣聊聊天,主要都是聊些有關他的課業 ,或她法院裡的審判情形。 偶爾,他們的談話也會轉入比較私人的話題。賈詹姆顯然並不信任有錢人,蘿拉縱使明 白這原因,但將她歸類成和他所不信任的人、事、物同一國的感覺,仍然令她十分難過。事 實是,讓他喜歡她,已經變得愈來愈重要了。 至於對賈詹姆而言,瞭解蘿拉和她的人生觀,也變成一件重要的事了。但這兩者顯然都 和她的過去,以及她的父母有關。所以,每次他一提起這些事,她總是很快就把話題岔開。 至於另一項更令人費心的事是,賈詹姆和蘿拉都必須小心隱藏自己愈來愈被對方吸引的 事實。自從那天從蘿拉的房裡出來後,雙方都無法否認對彼此的吸引力。好吧!就算賈詹姆 承認自己為蘿拉所吸引,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那不正好證明他很正常嗎?一個男人難道不 該為一個漂亮的女人所吸引嗎?當然,蘿拉也必須承認他的吸引力,不過,她把它歸咎於環 境。如果她沒有和他扮演夫妻的角色,她便絕無可能為他所吸引,不是嗎?而且異性相吸本 來就是很自然的事。 蘿拉和賈詹姆兩人仍然準備實踐他們當初的協議。再過不久,他們便將回復到原來的身 份,並且刻意忽視自己其實一直是孤獨寂寞的,也不再記得他們曾經一天一天的,或更正確 的說,一晚接一晚的,愈來愈喜歡有對方在身旁。特別是蘿拉,還得漠視一日賈詹姆搬離這 間屋子,這裡就再也沒有人可以陪她說話,並且偶爾特地逗她一笑的事實。 那個星期五,因為週末的到來,法庭休審。因此,光是這件事就值得好好慶祝,加上賈 詹姆又收到了考試的成績單,得到了優等,於是他們決定外出慶祝。當賈詹姆堅持由他來付 帳時,蘿拉並沒有拒絕。她開始瞭解,賈詹姆至少有一樣東西是富有的,那就是——驕傲。 他帶她到中價位的餐廳,吃了美味的一餐,然後再帶她去跳舞。 一場舞跳下來,時間已近午夜,蘿拉喘著氣說:「我想我們應該回家了。」 「不,還不行。」賈詹姆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一首令人春心蕩漾的南方舞曲緩緩流瀉在 空氣中,引得舞池中對對男女傾倒在對方的懷抱中。 蘿拉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和這個男人跳慢舞,可不是個好主意。就在她準備告訴 他這個想法時,賈詹姆的手已經到了她的腰際,並且臉碰臉,大腿貼大腿的和她摟在一起。 好吧!也許一次小小的共舞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的。漸漸地,這究竟是否是個好主意已經不那 麼重要了,從賈詹姆主動採取攝人心魂的舉動開始,蘿拉就被他迷住了。 舞曲終了,雙方似乎都無意放開對方,賈詹姆若有所思地說:「你說的對。我想我們應 該回去了。」他喜歡她寬鬆的黑色褲子挨近他緊身牛仔褲的感覺,喜歡她黑色毛衣底下的乳 房輕擦過他胸口的感覺。是啊,他愛死了這種感覺! 蘿拉抬起她霧濛濛的雙眼看著他。她知道他話中的含意,但是她感覺出自己有些失控。 她將其歸罪於剛纔喝下的兩杯啤酒。「再跳一曲。」 「不行。」雖然賈詹姆承認放開她是最困難的一件事。若能不顧理智,隨心所欲,他願 意就這麼摟著她,直到地老天荒。「走吧,回去了。」 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回到蘿拉家了。賈詹姆把牛仔帽放在維納斯女神雕像的頭上,惹 得蘿拉哈哈大笑。他們朝樓上走去。 蘿拉在她房門口停了下來:「謝謝你給我這麼愉快的夜晚。」 「不客氣,萬人迷。」賈詹姆慢條斯理地說。他感覺這情況有點像十幾歲的青少年在約 會過後,送女友回家的情形。當然,在這種時候,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例如像一個道別的吻 。不,絕對不可能,賈詹姆,想都不要想。 蘿拉那種想不顧一切的感覺又回來了,而這種感覺又伴隨著一種她從來不曾感受到的迷 醉。現在,她一點也不介意他叫她萬人迷。事實上,她甚至有點喜歡這三個字從他的口中吐 出時,那甜甜膩膩的感受。為此,蘿拉的目光向下移至他的唇上。啊!吻他吧!一個朋友間 的吻,應該是無傷大雅吧!況且,也許吻過他後,自己就會停止這種想吻他的念頭了。 驚訝於自己竟然有這種可怕的念頭,她說:「我,呃,我想我喝多了。」 她的目光是否曾落在他的唇上?是的,他確定她有,因為他全身上下立刻起了一陣激烈 的感應,同時,他也忍不住盯著她的唇。別衝動,賈詹姆,不要有任何瘋狂的舉動。 「你只喝了兩杯啤酒。」他的聲音變得比想像中還要粗啞。 他的目光是否曾停留在她的唇上?這個可能引起另一個衝動行為的疑惑,在她的血管裡 奔騰。「在這個時候,」蘿拉的聲音柔細如絲:「即使兩杯也已太多。」 是的,沒錯,即使是兩杯也足以使他做出親吻她的瘋狂舉動。他要吻了,事實上,他很 懷疑,此刻是否有任何事能阻止他這麼做。他靠近她,低下頭,以他帶有啤酒味的唇輕輕掃 過她的唇,然後終於整個壓在她的唇上。蘿拉再一次被這個男人的優雅和溫柔震撼住了。從 沒有一個男人的吻如此感動過她,感動得令她甚至發出一聲輕歎。 在她的輕歎下,賈詹姆停止了親吻的動作,他的目光在走廊昏暗的光線下和她的相遇。 她看來是如此美麗,她的唇感覺是如此甜美。天呀!從沒有一個女人的吻讓他感覺如此美好 ,美好得可以使人因此上癮。一個笑容慢慢浮現在他臉上。 「就一個富有的女人來說,這個吻感覺並不算太壞。」 蘿拉也微笑著:「對一個牛仔來說,這個吻的感覺也不算太壞。」 「你,呃,你覺得我們應該再試一次看看嗎?」賈詹姆看起來一臉純潔:「因為你祖母 可能正在窺伺我們,而且,我是受雇來工作的,我不願意讓你覺得你花的這些錢沒有得到應 得的代價。」 「沒錯,我一向堅持花錢要有代價,另一方面,你說得也對,萬一我祖母正在窺伺我們 呢?」 「那你是答應了?」賈詹姆開玩笑地問。 「是的,我答應了。」 賈詹姆收起笑容,再一次捕捉住了她的歷,雖然這仍是一個輕柔的,甜美的吻,但是相 較先前的那個吻,這次的吻無疑更加急促,更加原始。她的唇恣意開啟,令他的舌得以徹底 地品嚐她,也讓她得以品嚐他的。蘿拉輕吟著,她的手臂圈著他的頭項,接受了他無言的邀 請。她不記得自己曾經這麼大膽過,但這種感覺很好,真的很好。是的,這個吻實在變得太 甜美了。這個吻最復會讓一個男人徹底淪陷。慢慢的,賈詹姆不情願地移開他的唇,「我, 呃,我想我們真的是喝多了。」 現實突然把蘿拉打醒。他說得對,事情開始有點失控了,徹底地失控。 「是的。」蘿拉輕聲說:「我們喝多了。」她把手從他的脖子上移開。 賈詹姆向後退了一步,解開了兩個軀體的纏綿。 「晚安。」蘿拉說。 「晚安。」賈詹姆說完,舉步從走廊離開。 蘿拉看著賈詹姆消失在他的臥室裡。奇怪的是,雖然她覺得有些昏沉沉的,但她真的不 覺得自己喝醉了。事實上,她覺得自己再清醒不過了。 ※※※ 大約凌晨三點多左右,暗夜裡突然傳來了隆隆的雷聲。緊接著,又有激烈的閃電為狂暴 的雨勢引路。碩大的雨滴敲打著窗欞,似乎就要破窗而入似的。 沉睡中的蘿拉驚醒了。驚悸中,她似乎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如何被吵醒的,但是隨後又 響起了一聲雷鳴,令她忍不住顫抖地大叫了一聲。別激動,她輕聲安慰自己,然後拉開被子 從床上溜下來,光著腳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向外望去。這些可怕的雨究竟從何而來,又為 什麼總是會勾起那些可怕的回憶……別走,爹地,求你別走……「蘿拉?」 聽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蘿拉的心跳加快了。她以為會看到父親站在門口,然而,藉著 另一道閃電的光線,她發現站在眼前的是賈詹姆。他同樣光著腳,而且身上僅著一條牛仔褲 ,顯然是在匆忙中穿上的,因為腰間的扣子尚未扣上。他們四目交接,在這樣的夜裡,她渴 望他再次靠近她,雖然她很快提醒自己,不該在這個男人身上尋求安慰,或者安慰之外的一 切。 「你還好嗎?」他問:「我聽到你的叫聲。」 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叫得那麼大聲,至少不可能大到把賈詹姆吵醒的地步。但是他相信 他感覺到了,就像親耳聽到一樣清晰。 「我很好。我只是不喜歡雷電交加的風雨夜。」 這點無庸置疑,賈詹姆心想,因為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看起來就像個受驚的孩子。他 馬上走到她身旁,近得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 「只不過是幾下閃電,又打了幾聲雷。」 「還下了很大的雨。」她心裡想,更別提還勾起了那麼多的痛苦。 賈詹姆笑了,「好吧!還下了很大的雨。不過我保證,你不會被沖走的。」 蘿拉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是啊!我不會被沖走的。」 賈詹姆的笑容退去了,「但是,你還是很害怕。」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 見她沉默不語,賈詹姆追問:「你只是什麼……」 蘿拉只是聳聳肩,重複地說:「我只是不喜歡暴風雨。」 「為什麼?」他似乎不肯就此作罷。 蘿拉背對著他,眼睛繼續瞄向窗外。她可以清楚記得那個悲傷的夜晚,她父親開著跑車 奔馳在雨中的情形。 「暴風雨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似的。」她終於說。 「為什麼?」賈詹姆本能地感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是解開這個女人所有謎團的關鍵。 蘿拉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後她還是說了:「我父親離家的那一晚, 也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賈詹姆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緊緊地看著她。 「雖然事後我還見過他。」蘿拉說,「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孩子們通常很難接受。兩個不相愛的人,其實各走各的路反而比較好。」 蘿拉轉頭對他說:「問題是,我並不認為他們已經不愛對方。他們只是不能停止去傷害 對方。蘿拉不可置信地微微笑:「離婚後,他們反而比未離婚前更能善待彼此。事實上,母 親死時,我父親深受打擊。」 「人性變化無常,愛情也一樣,但那並不表示所有的愛侶都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蘿拉把頭轉回來,再度對著窗口,「是的,也許是吧!」 她那斷然的、蒼涼的評斷,令賈詹姆忍不住說:「但是你不相信愛情,對吧?」 幕拉再次轉頭看他,以堅定的語氣說:「噢,不,我相信愛情,也相信婚姻。我只是不 相信愛情加上婚姻。」 賈詹姆搖搖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知道有人相愛,我也知道有人結婚,但我就是不知道有 人既能彼此相愛,又能發展成美滿的婚姻。」 蘿拉冷峻的語氣,令賈詹姆涼到了心底,而她下一句話更令他全身冰涼。 「我永遠不會和我所愛的男人結婚。」 有生以來第一次,賈詹姆發現自己竟然無話可說。這種想法不僅荒謬,更是瘋狂。然而 ,這個女人根本與他無關,他沒有必要告訴她,這種想法是錯的,可是……閃電彷彿將天空 一分為二,銀白色的亮光灑遍整個房間,震耳欲聾的雷聲將天花板的水晶吊燈震得玎當作響 ,使寧靜的夜裡充滿含人毛骨悚然的聲響。驚嚇中的蘿拉吸了一口氣,不由得發起抖來。而 她之所以會發抖,究竟是因為空氣中的寒意,還是突如其來的孤寂感,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 。 聽到她吸氣,也看到她發抖的賈詹姆,毫不考慮地伸出手,將她摟進臂彎裡。蘿拉雖然 嚇了一跳,但她不但沒有拒絕,甚至還允許他帶她走向床邊。她不知道他腦中想什麼,她只 知道不能讓他離開,至少今晚不行,因為這場風雨看來是那麼的可怕。 「別走。」她在他留有短髭的頓邊低語,未曾費事解釋為何從不求人的她,會轉而向他 這個陌生人求助。不知怎的,她似乎覺得,在感情上依賴他,是件天經地義的事,就像他的 吻令她感覺在心理上,在靈魂上都那麼地適切。 賈詹姆沒有說什麼,只是幫她把被子拉開,扶她到床上躺下,然後脫掉自己的牛仔褲, 爬上床躺在她旁邊,再讓她側躺蜷臥在他的懷抱中。最後他把手臂跨在她的腰上,聲音粗啞 地說:「睡吧!」 蘿拉沒有爭辯,她乖乖地照他的話去做。入睡前,她最後一個想法是,這個在法律上、 宗教上,她稱之為丈夫的男人,令她覺得溫暖而安全,更奇怪的是,她覺得心滿意足。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到了清晨,雨勢已經漸緩。半夢半醒的蘿拉傾聽著雨滴打在屋簷上的旋律。睡夢中的她 知道,有個男人躺在身邊,她感覺那溫暖的身體誘惑地蜷曲著、靠近她。他毛茸茸的腿和她 的纏繞在一起,而他那緊身合適的短褲,也輕輕地磨擦著她那因睡衣上拉而裸露在外的臀部 。漸漸清醒的她,懷疑著如此親密地和這個男人躺在一起是否明智。縱使如此,她也無法讓 自己離開他的懷抱。 賈詹姆作了一個甜美的夢。他夢見一個氣息芳香,膚如凝脂的女人,整晚躺在他的臂彎 裡。他感覺有一隻手放在他多毛的胸前,同時還有如風般的呼吸吹拂著他的頭髮,真是個美 夢。他把手往下伸,直到托起她睡衣下的臀部,依照男性本能地將那個軟玉溫香的女人托進 他溫暖的懷抱中。 迷濛中的蘿拉對著身邊那個強壯的男人低聲輕吟。他使她的腦中浮現了一些淘氣的想法 ,令她重新質疑自己昨晚究竟醉得有多厲害。她當然還是有點醉,否則現在也不會躺在這裡 ,盡情享受這種放縱的感覺。 這一定是那些啤酒的緣故,否則她也不會分辨不出此時的自己,究竟是睡是醒。她低吟 著,從賈詹姆的喉頭處抬起她的唇,輕掃過他扎人的下巴,那粗糙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如此 的……充滿牛仔氣息。噢,對了,盡情馳騁吧,牛仔!她一邊想著,一邊緩緩擺動托在他掌 中的臀部。 賈詹姆感覺有個含著慾望的唇輕觸著他的下巴,那輕輕軟軟的吻叫一個男人怎能克制? 他還感覺到那不安的小屁股益加貼近他的身體。噢,這個夢中的女人真是太美好了!他把手 伸進蓋住她臀部的睡衣底下,沉迷在她赤裸的臀部帶來的觸覺感受中。這個夢中的女人似乎 頗喜歡他的觸摸,因為她向他弓起了身子,令他毫無選擇餘地,唯有讓他的雙手滑過她的胸 前,搜索著她的乳房。 噢,天呀!當賈詹姆粗糙的雙手托起她豐滿的乳房時,蘿拉的思想飄忽著。他一點都不 像她所認識的那些冷血男友!但這並不是說,她曾讓許多男人享有這樣的特殊恩典。她應該 讓這個男人擁有她嗎?也許不應該,但是話說回來,這又有何損失?這不過是個夢,不是嗎 ?但部份呈現清醒狀態的意識告訴她:嘿!萬人迷,這麼清晰的感覺不可能是場夢。但是她 將那部份的意識斥退,因為她要在現實來臨之前,多感受一下這個男人的溫存。 歎息中,她仰起頭,尋找著他的嘴唇。賈詹姆也輕聲低吟地低下頭,尋求輕觸他下巴的 那兩片撩人心神的唇。終於,他們找到了彼此,兩張嘴在呻吟之中合而為一。賈詹姆嘗的是 那細緻的柔軟感覺,而蘿拉感受到的是隱藏在那性感鬍髭後的挑逗力量。 哇!多美的夢啊!賈詹姆心中想著。 夢有美好的一面,蘿拉想著,她不記得在現實世界中是否曾經如此積極過。這究竟是其 實的情況?還是只是一個夢?她已經愈來愈難以分辨這其中的差異了,但是管他呢!只要能 繼續這樣擁吻下去。 賈詹姆激情地撫摸著她的背部,嘴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吻住了她的唇。他祈禱這個 夢不要在這時候醒來,不要在他把舌頭伸進蘿拉溫暖潮濕的嘴裡時醒來。同時,他的身體也 和蘿拉的緊緊貼近,期待著最美好的一刻。 蘿拉不知道,究竟是由於他唇舌問毫無忌憚的攻城陷陣,還是他身體貼在她身上的性感 觸動,或是這兩者的混合驚醒了她的夢。她只知道自己突然完全清醒了。她睜大眼,凝視著 眼前埋首親吻她的男人。適才發生的一切也在她腦海中一一浮現,例如她的手飢渴地在他毛 茸茸的胸前撫動著,例如她拉高的睡衣已將她的慾望表露無遺,例如有一個情慾高漲的男人 意圖明顯地緊貼著她。 她在做什麼?昨晚一個無傷大雅的吻是一回事,現在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但當蘿拉開口 時,她質疑的對象有了戲劇性的轉變。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邊叫邊從賈詹姆身底下爬出來。 由於她的緊急抽身,賈詹姆突然重重地落下,臉也埋入了床墊裡。糟了,他心想,夢醒 了,而且如果他沒弄錯的話,另一個噩夢才剛開始。他把頭移開了一點,用一隻眼睛把眼前 的景況巡視了一遍。頭髮紊亂,嘴因他的親吻而潮濕的蘿拉,雙腳打開,雙手抱胸地站在臥 室中央。她看來像個已就戰備位置的女戰士。沒錯,他想,噩夢才剛剛開始。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經驗告訴賈詹姆,別跟憤怒中的女人講理,因為不管你怎麼說,她都聽不進去。她只會 接受她自己想要的答案,而蘿拉想要的答案就是——他乘人之危。因此他決定撿她想聽的話 說,省得浪費彼此的時間,也省得麻煩。 他懶洋洋地以手支肘,並舒服地彎起一隻膝蓋,「我想我企圖和你做愛。」 他那無意掩飾的赤裸胸膛和遭人撩撥起情慾的身體,令她大為震撼,尤其是他那令人意 外的回答,「虧你還說得出口。」 「我一向實話實說。」 他的沉著冷靜只有使得蘿拉更為火光,「我真該把你送上法庭!我提醒你,先生,我們 簽了合約的。」 「我怎麼會忘了這樣的法律傑作?噢,順便告訴你,我應該告你違約。」 蘿拉不解地問:「你要告我?」 「沒錯,萬人迷。我真心誠意地簽了那份合約,並且打算恪守我這部份的協議。然而始 料未及的是,你一步一步接近我。若你問我,我會說,這根本是個騙局。」 蘿拉簡直說不出話來,但是她還是問了:「你說什麼?」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萬人迷。」 「別叫我萬人迷。」 「隨你便。」說罷他翻身下床,拾起牛仔褲,好整以暇地穿上它,然後扣子也不扣就朝 大門走去。 「你要去哪裡?」 「去沖個冷水澡。」他微轉頭,大聲回答。 「這件事沒有解決以前,你哪裡也不准去。」 「有什麼需要解決的?你發現我令人難以抗拒,於是你做了任何一個女人在那種情況下 都會做的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有雙冰冷的腳。」 「錯了,大牛仔。是你佔了我的便宜,趁我喝醉時,爬上我的床,然後——」 「哇啊!」賈詹姆說:「昨晚唯一令你陶醉的,是那段長久以來由於生活太過緊繃,而 無法經常享受的快樂時光。不過,我打賭,你從來不曾真正享受過這樣的全然放鬆。至於說 爬到你的床上,我記得是你求我別走的。現在,我想令你生氣的真正原因是你非常喜歡我們 之間發生的事,而且喜歡到令你害怕的地步。」 事情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嗎?老實說,蘿拉並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繼續保持她的怒 氣比較安全點。 賈詹姆不再多說就轉身朝門走去。這次丟過來的是個花瓶,而且毫無疑問的,是個昂貴 的花瓶。只見那只花瓶打在門上,碎成千萬個碎片。賈詹姆猶豫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繞 過那些碎片,打開門走了出去。 蘿拉不可置倍地瞪著大眼睛。 ※※※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給我生個曾孫子?」 一個小時後,當蘿拉和賈詹姆坐在真正奇本德爾﹡編註:英國傢俱設計家﹡風格的桌旁 吃早餐時,白老太太提出了這個問題。聽到祖母這麼一問,蘿拉一不小心被剛嚥下的咖啡嗆 著了。她抓起花紋紙巾,忍不住咳了起來。 「怎麼了,你還好嗎?」白老太太問。 「嘿,萬人迷,別緊張。」賈詹姆坐在她旁邊,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安慰道,「她並 不是要我們現在就生。」 蘿拉瞪了他一眼,恨不馬上把他掐死。然而,那只會讓他玩得更起勁。於是,蘿拉抬頭 挺胸,面對祖母的問題,同時也坦然無懼地迎向祖母和賈詹姆的目光。 「奶奶,你忘了,我們才剛結婚。」 「你可別忘了我已經上了年紀。在我去找你祖父之前,我希望能抱到幾個曾孫。」 「可是我有我的事業。」 「什麼事業!抱若你自己的孩子,看著他們跨出第一步,學會說第一句話,這比任何事 業都重要。」 「我並不是不贊同——」 「那麼又為了什麼?」她祖母啜了一口咖啡。 「賈詹姆還在唸書。」 白老太太嗤之以鼻:「那又怎麼樣?難道你要等他完成學業,找到一份工作,再來供養 你嗎?蘿拉,你有的是錢,等我死後,你會更有錢。你們養得起孩子,事實上,你們養得起 一大群孩子。」 蘿拉絕望地望向賈詹姆,希望他幫幫忙。他靠著椅背,似乎欣賞她的坐立不安,是他一 生中最大的享受。他那副模樣令蘿拉的怒火再度燃了起來。 賈詹姆看到了蘿拉祈求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刺激她,也許是因為稍早發 生的事令他餘怒猶存。 他微笑著拉起蘿拉的手,手抬與她相握,我想,再過幾個像昨天一樣的晚上,蘿拉很快 就會開始鉤起嬰兒鞋了。」 蘿拉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她不但氣得面紅耳赤,還默默地把謀殺的刑責回想了一遍 。沒錯,她真的想把賈詹姆幹掉,就算會被判無期徒刑,也在所不惜。 「別害羞,萬人迷,祖母已是個成熟的人了。是不是,奶奶?」 「一點也沒錯。」早餐前,賈詹姆替祖母調的一杯「血腥瑪麗」,已經令空腹的她覺得 有些飄飄然了,「性是件美好的事。你們這些年輕人以為只有你們才懂。讓我告訴你們吧, 你祖父和我以前——」 「你要不要為祖母倒杯咖啡呢?」蘿拉藉著向賈詹姆提出問題,來打斷祖母的話。另一 方面,她小聲啐道:「你竟敢把她灌醉!」 「我只加了一點點伏特加。」賈詹姆辯道。 「那顯然也太多了。」蘿拉一本正經地補充:「我家裡的人酒量都不好。」 「你昨晚並沒有真醉。」賈詹姆說:「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而 且,你也很清楚今天早上你並沒有喝醉。」 「呃,」老奶奶歎了口氣,「你喝醉了嗎!蘿拉?」 「沒有。」蘿拉答道。 賈詹姆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去給奶奶天杯咖啡來!」蘿拉怒道。 「我也沒喝醉。」老奶奶說:「而且我還要來一些性……不,我是說,一些酒……我是 說,我要一杯「血腥瑪麗」。」 賈詹姆起身走向餐具櫃,倒了一杯咖啡給老奶奶,「我想一杯「血腥瑪麗」已經足夠了 ,親愛的。」 老奶奶失望地歎口氣,「好吧!」 最後,賈詹姆看出老奶奶顯然需要一番小睡。因此,他叫來了護士,扶著老奶奶走出餐 廳。到了門口時,老奶奶回頭以手杖指著蘿拉和賈詹姆說:「別忘了我的曾孫子。」 賈詹姆伸手攬住蘿拉的腰,將她拉過來,緊緊地側貼著地,「放心好了。我會以最快的 速度讓她懷孕。」 礙於祖母在場,蘿拉祇得甜美地對她丈夫一笑,但祖母一離開,那個笑容也隨之消失。 「我真不敢相信啊!賈詹姆先生!你竟然讓她以為她會有個曾孫子!」 「難道你精心策畫的這場騙局,就很正大光明嗎?」 「我的動機是純正的。」 「你壓根兒就不知道我引你上床或下床的動機是什麼。」 蘿拉把手放在腰際,氣沖沖地說:「哦,是嗎?我告訴你,這個星期六我會去辦公室, 因為我要躲開你!」 「不,不是。」賈詹姆說:「真正的理由是你要躲開你自己,否則你會很有可能受不了 誘惑,而和我製造出一個孩子來。」 一幕畫面迅速地閃過蘿拉的腦海,畫面中大著肚子的她懷了這個男人的孩子。這幕景象 令她大吃一驚,但是好在她已趕緊接著聲明:「你一輩子也別想,小牛仔。」 在她飛快地離開那間屋子以前,蘿拉最後看到的是賈詹姆臉上濃得不能再濃的笑意。 ※※※ 接下來的幾天簡直難過極了。蘿拉從來沒有這麼迷惑過。她可以在上一刻鐘懷疑祖母好 像知道了什麼,下一刻鐘又不那麼確定。事實上,最近幾天,「不確定」這三個字已成了關 鍵宇。她的父母教會她,男人和女人是會吵架的,但是賈詹姆卻不和她吵架。他只是默默地 讓她瞭解,她其實是很喜歡他們之間差點就要發生的那件事。她必須承認,自己的確很喜歡 他在那個暴風雨的夜晚所給予她的安慰。他不但過來看她,還留下來陪她。對她而言,這個 意義大過任何一舉一動。 那晚,當他將自己緊緊擁入懷中時,她渴望隨著他到天涯海角。那晚,她發現,賈詹姆 似乎在她心中已有一席之地,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然而更糟的是,她可能已經無法 控制了,這項發現嚇壞了她,因此做了任何一個害怕的人都會做的事——逃跑。 接下來的星期五,正好是一個星期後,那件弒父的案子送上了審判庭。在不到三個小時 的時間內,無罪的判決便已達成。蘿拉很高興,但是她的快樂卻因為賈詹姆未能與她一同慶 賀,而稍嫌失色。她和她的法律小組人員一同外出喝酒,大家熱烈地向她道賀,迭聲讚美她 。那晚,她回到家時,賈詹姆也表達了他的祝賀之意,這似乎抵得過所有人的連聲祝賀。但 是,這讓她又有了一個必須逃離這個男人的理由。 她這麼做的機會終於來了,而且還可以一勞永逸,永除後患。因為翌日,晴朗的星期六 早晨,祖母宣佈她要返回達拉斯的家了。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蘿拉站在大門玄關處,祖母的離去使她內心五味雜陳,一方面因為這場騙局可以就此結 束。然而另一方面,奇怪的是,這種結束的感覺卻帶來無比的空虛。為什麼有這樣的矛盾, 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祖母看來比剛來時更為精力充沛。難道是因為賈詹姆適合當她的孫女 婿?或者說,賈詹姆也適合她?蘿拉不甘願地想著。 她決定把這個念頭丟到一邊,專心把注意力放在白老太太身上,看著她一路走向即將載 她去機場的車子。護土站在稍遠的地方,好讓他們有私下道別的機會。 「東西都帶了嗎,奶奶?」蘿拉問。 「我想是吧!不過若是我忘了什麼,你可以寄來給我。」 蘿拉微笑著擁抱祖母,祖母也回擁她,只不過那力道大得不像她那年紀所應有的。 老奶奶望向賈詹姆,對他叮嚀:「你要好好照顧我的孫女,聽見沒?」 賈詹姆點點頭,心裡覺得自己十分虛偽。雖然他真正感到的是像被人打了一記耳光似的 難堪。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這是協議中的一部份,但是他一直沒料到這一天會 來得這麼快。更糟的是,他完全沒有原先預料解脫一切的感覺,反而有一份期望,彷彿他與 蘿拉之間仍有什麼事會發生似的。 「而你,」老奶奶對蘿拉說:「也要好好照顧我的孫女婿。」 蘿拉同樣點點頭,但卻不知怎麼的,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她看著祖母坐進車子後座, 兩人又交換了一次目光,蘿拉又有了那種奇怪的感覺,彷彿祖母早已察覺出有什麼地方不對 勁。因為祖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久久不去。但是後來,祖母微笑著向她揮揮手,讓 蘿拉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她的猜測罷了。在蘿拉的注視下,車子開始駛向馬路,並很快地消失 在視線之外了。 隨後蘿拉一言不發,也沒有看賈詹姆一眼,便轉回屋內,直接向樓上走去。但是她才走 了幾步,就被賈詹姆抓住手,硬將她轉過身來。 「我們必須談談。」他其實並不確定想談些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自己必須這麼做。 蘿拉也出於本能地抽出她的手,她直覺地想保護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的手是那麼溫暖, 就像那晚她躺在他身邊時一樣。她平靜地說:「一切都結束了。捲起你的鋪蓋滾吧!」 語罷,她抬頭挺胸,冷酷地步上階梯。然而,任由她怎麼努力,仍然無法阻止一滴淚從 臉上滑落。 ※※※ 白老太太靜靜地,若有所思地坐在車子後座。她的心情七上八下。事情有些不對勁。從 她到此參加婚禮的那天開始,事情就不對勁了。她雖老,但腦筋仍十分清楚。她看到一些不 尋常的情形,包括蘿拉和她新未婚夫婿的目光。他們似乎在迴避著對方,而且甚至不同住一 間房。這真是非常怪異。老奶奶再次努力猜想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最後,她突然露出了微笑。她猜想,這中間真正發生的事,就連蘿拉和她的丈夫都不知 道。如果沒弄錯的話,她相信這兩人已經深愛對方了。對一對已婚的男女而言,這不算是什 麼新鮮事。但問題是,愛能否緊密地將他們永遠連結在一起? ※※※ 賈詹姆把最後一件衣服丟入行李箱,然後用力蓋上行李蓋。一隻襯衫的袖子露在外面, 但是他沒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會在意的。此刻他唯一在乎的是盡快離開這間房 子,走出那個無比冷酷的小姐的生命。他差不多已帶了所有他可以帶走的東西。他是受雇來 當臨時丈夫的,不是來當救世主的。哼!就算是有一卡車的救世主,也融化不了一個冰山小 姐。 雖然蘿拉給了他一連串的指責,但是他知道,那些都是言不由衷的謊話。這個女人努力 想裝出冷若冰霜的模樣,但是深夜裡,當睡眠解除了她的武裝和恐懼後,她的熱情就像新年 時燃放的爆竹一樣猛烈。他努力想忘記她親切自然地和他聊天時的模樣,但是他失敗了。 他努力拋諸腦後,除了她與生俱來的性感氣質外,還有她在雷電交加時的脆弱模樣。從 她求他別走的那刻開始,他就已經無法自拔了。他無法不理會她的請求,就像他無法長出翅 膀,振翅高飛一樣。這個求他別走的女人,有一種撼動他心弦的魔力。 但是他不是她的守護者。這位口袋裝滿了錢的女人不需要守護者。她剛纔不是就急著趕 他出去嗎?沒錯,而且毫不猶豫。沒關係,這麼做對他不會有什麼影響,他一邊想,一邊拎 起行李箱走向臥室大門。他已經等不及要恢復原來的生活了。 那麼,為什麼他是朝她的臥室走去,而不是樓梯呢?天啊!賈詹姆,你瘋了嗎?讓他自 己驚訝的是,他突然闖入了蘿拉的臥房裡。在她愕然的目光下,他放下行李,大步走向她的 衣櫃,從衣架上取下兩件衣服。他把一條牛仔褲和一件襯衫,連同一雙網球鞋,一起丟到她 床上。 「穿上這些東西。」賈詹姆命令道:「如果你不穿的話,我會親自幫你穿。」 看到她仍然站在原地不動,賈詹姆向她走近了一步。 「好,我穿。」她說:「但是如果你問我,我會說你一定是瘋了。」 「第一,我並沒有問你。第二,我確實是瘋了,而且還是被你逼瘋了。好了,現在你給 我把衣服穿上,五分鐘後下樓見我。」最後一句命令是他走到門口時說的,然後他轉身警告 她,「記住,五分鐘!」 蘿拉準時下褸。她的目光和站在大門玄關處的賈詹姆相遇。此時的他,手裡拿著他的牛 仔帽,行李就放在腳邊。看到她走過來,他打開大門,大聲對僕人說:「我們下午回來。」 「是的,先生。」僕人正在撣除維納斯雕像頭上的灰塵,幾分鐘前,他那頂骯髒的牛仔 帽還戴在那上面。 「你要帶我去哪裡?」 「等一下就知道了。我在你的世界裡待了兩個星期,所以我想,讓你在我的世界裡待上 幾個小時也很公平吧!」他嘎然一聲打開他卡車的車門,然後說道:「上車。」同時飛快地 把行李丟進這輛破車敞開的後車廂。 蘿拉一面爬上車,一面問自己為什麼要跟這個男人走。在賈詹姆把車子開出城的路上, 她一直不斷地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不久,眼前就出現了鄉村景象,放眼望去,只見一切 都被秋天染成金色、黃色和橘紅色,美不勝收。雖然窗外的景象不斷地在眼前飛逝而過,但 是她偶爾還可以辨識出牧草地上有牛兒在吃草,還有一群群的鳥兒站在長長的電線上。儘管 她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保持警覺,但是眼前的這幅景象,已使她過去幾周的緊繃情緒逐 漸消除了。 這種感覺真好,真的很好。但是,她仍努力忽視這種「很好」的感覺,事實上有部份是 來自於有他為伴。而這種感覺是這麼強烈,因為當他開口時,她發現自己甚至還帶著微笑。 他突然冒出的話,主要是針對這輛一路上顛簸的車子而發的:「等我開始當律師後,第 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買輛新車。」 「這個主意不錯。」她說:「但是你覺得它還能再撐上一個學期嗎?」 賈詹姆看了她一眼,雇邊露出了一個笑容,「它非得撐下去不可。」 「你確定它甚至可以撐到我們抵達目的地嗎?」 賈詹姆的笑意更深了,「不確定。你知道怎麼修車嗎?」 「不知道。」 「那你最好開始祈禱。」 他們的笑容逐漸退去,繼之而起的是兩人間的沉默。雖然他們都知道,整個星期來,一 直橫梗在兩人之間的一些負面緊張情緒已經驅散了,但是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因為 這種緊張情緒,似乎已被另一種肢體上的緊繃所取代,彷彿山雨欲來,緊張的氣氛懸蕩在空 氣中。 不多久,他們就到了哈蒙德小鎮。進入小鎮後,大約又開了十到十二哩路,車子才駛上 一條佈滿塵埃的小路,並且繼續蜿蜒地開了大約四哩路。突然間,眼前出現了一排綿延的竹 林和一座竹橋。車子通過竹橋時,兩人因晃動而擠在一起。過了不久,賈詹姆便把車子停在 一棟雖老舊,但卻保存得很好的農舍前。 他把引擎關掉卻沒有下車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她來此,只知道自己必須這 麼做。在分手以前,他必須讓她認識真正的賈詹姆。他要讓她知道,他是來自一個辛苦工作 的家族,他要讓她知道,他的家人雖然貧苦,但卻一宜擁有最難得的驕傲。 當車子還在行進中時,蘿拉就在想,賈詹姆是否要帶她去看那片牧場,那片他父親極思 擴大,他哥哥一直努力想保有的牧場。她希望事實就是這樣。在他們分手前,她想知道這個 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她想看看這個男人生長的地方。 「聽我說,」他終於開口了:「雖然我們有個不好的開始,但是你覺得我們可以為這段 關係的結束畫下一個美好的休止符嗎?甚至像個友誼的道別?」 「我想,也許吧。」蘿拉說:「此外,我也想見見你哥哥。」 「他不在。」賈詹姆說:「這個週末他要到市場去。」 想到只有他們倆,蘿拉的心跳加快了,雖然她極力想掩飾。「你何不帶我四處看看?」 蘿拉以前從不曾來過牧場,這次的經驗對她來說,無疑是非常令她著迷的。低頭吃草的 牛兒引起了她很大的興趣,特別是新生的可愛小牛。賈詹姆特別把其中一隻帶出來讓她撫摸 。出生才幾天的小牛看來似乎非常脆弱。即使有她在旁觀看,那隻小牛仍然靠在賈詹姆的腿 邊磨蹭。他輕輕地撫摸它,那模樣令蘿拉心裡升起一股暖流。 稍後,賈詹姆還帶她去看他最心愛的一匹馬,一匹名喚「赤免」的花毛種馬。蘿拉幾乎 一眼就愛上這匹馬。當她在賈詹姆的教導下,梳刷著馬兒光亮的毛時,馬兒發出嘶聲,表示 它對新朋友的贊同。然後,賈詹姆後退一步,著迷地看著她對馬兒輕言軟語,看她額對額地 和馬兒親熱。這個女人和這匹馬之間,有著全然性感的交流。噢,或許性感的只是這個女人 巴! 「你騎過馬嗎?」他問。 蘿拉停下刷馬的動作,轉頭看著賈詹姆。這是個涼爽的秋天,微風輕輕拂動著賈詹姆的 頭髮。這次,他的頭髮不再有牛仔帽的保護,因為他的牛仔帽早先已被風吹落在門檻上了。 蘿拉像過去幾週一樣,渴望上前去撫順他的頭髮。 「沒有。」地撥開遮住視線的髮絲。 「你想騎嗎?」 蘿拉的心跳劇烈:「想,可是我不會騎馬。」 不多久,賈詹姆就為馬兒裝好了馬鞍,並輕鬆地踩著馬蹬跨上馬背。在籮拉還沒弄清楚 發生什麼事前,賈詹姆已經俯身向前,一把將她拉上馬背,坐在他的前面。一待她坐定後, 他就開始驅馬緩緩前進了。 不消多久,賈詹姆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蘿拉的臀部是如此緊密地靠著他的大腿和 他的男性象徵,今他想起了一些最好是忘掉的事情。而且她芳香的香水佔據了他的嗅覺,更 糟的是,她的胸部隨著馬兒的走動,不斷磨擦著他的手臂。是的,賈詹姆心想,帶蘿拉騎馬 是個糟透了的主意,從一開始就錯了。即使在這樣一個涼爽的秋天,賈詹姆的額頭上忍不住 冒出了汗水。 隨著馬兒每一次的振動,蘿拉發現自己的臀部就像海浪般,一次次衝向賈詹姆如鋼鐵般 強壯的大腿和他男性的外圍。上上下下,上上下下,這節奏似在嘲笑她,就像她反覆自問的 問題:我怎廢杷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橫越在她胸部底下的強壯手臂沒有給她任何答案。而她 倚靠著的那個寬闊的胸膛也沒有給她答案。等他們到了一條溪流旁時,呼吸已然不順暢的蘿 拉,祇想趕快下馬來。 在賈詹姆的協助下,蘿拉從馬上滑了下來,但是她的目光一直迴避著他,因為她此刻的 心情非常紊亂,更怕自己的感情會從眼底洩露出來。為什麼她會對這個男人產生感情?他們 之間的差異是如此之大,他們的生活方式更是有如天壤之別。但是,也許答案就存在這份差 異中。不過,她是否為他所吸引已無關緊要了,因為他們的關係事實上已經宣告結束,也或 許,他們根本就沒有開始過。 「我星期一就提出申請婚姻無效的宣告。」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切都已結束了。 「好。」他一面以手自起溪裡的水滋潤臉頰,一面咕噥著。水對他並無任何助益,因為 最需要冷卻的不是他的臉頰,而是他的怒火。他生氣,因為他的身體告訴他,他要這個女人 !但她卻是這世界上,他最不該要的女人!他早該躲個遠遠的。 「在我祖母面前,我還需要繼續這個謊言一段時間,然後……」蘿拉停了下來,接著又 繼續說:「我再想辦法圓這個謊。」 她想起了曾經想過的一些曲折安排——她丈夫在蒙地卡羅的賽車場上車禍身亡;她丈夫 在一次海底尋寶的行動中,在海上失蹤了;她丈夫心臟病發死了,雖然婚前他曾告訴過她, 但是她還是堅持要與他相守。她尤其喜歡最後這個劇情,因為這個劇情需要祖母以堅強的心 幫助孫女度過悲傷。但是這一切的劇情安排,現在看來卻是那麼愚蠢。因為不管選擇哪一種 ,祖母都會悲傷難過,因為她不但已經認識了賈詹姆,而且也喜歡他了。蘿拉也喜歡他,這 點令她非常害怕。 「我……呃……我想我應該回去了。」她說。 賈詹姆轉身向她,那種目光是她不曾見過的。他的眼光中燃燒著熾烈的情感和怒火。 「是啊,我想你是該回去了。」他慢慢地說,接著又別有深意地補充了一句:「回到屬 於你的地方。」 這次騎馬回去甚至會比原先那次更加令人難受。雖然一路上,他們誰也沒說話,但是他 們的身體卻訴說了更多。事實上,他們兩人的身體都狂喊著慾望。當賈詹姆把馬引入馬房時 ,溫暖甜美的乾草味,和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默,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賈詹姆毫不猶豫地一邊下馬,一邊把手伸向蘿拉。匆忙中,她幾乎是從馬鞍上摔下來的 。賈詹姆雖然抓住了她,但兩人的身體一起跌落了下來。然而更糟的是,她是沿著他健壯的 胸膛,緊密的小腹和堅實的大腿,一路滑到地上。她走的是一條全然由男性魅力組成的路線 。然後,她一邊努力告訴自己別這麼做,一邊卻又緩緩地微仰頭,直到她的目光與他的相遇 為止。 除了猛烈敲打兩人胸口的心跳聲外,時間靜止不動了。那種不顧一切的感覺又開始在蘿 拉心裡狂號怒吼。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時,這種經驗對她來說,可說是再常見不過了。而和這 種感覺相呼應的慾望也在賈詹姆體內飛竄。 帶著一聲打破沉默的呻吟,賈詹姆低下頭,把他的唇重重蓋在她的唇上。這是個懲罰的 吻,既懲罰她對他的誘惑,也懲罰他的無法抗拒。這也是個挑釁的吻,看她是否敢回吻他。 蘿拉毫無選擇,唯有響應他的吻。她那原始無時不在的本能已然開啟,使她不由自主地 響應著他,忘了仔細思考這樣的行為是否受當。她只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她想做,且無能去阻 止的事。 她的接納使得貴詹姆的慾火在體內熊熊竄燒起來,使得他的吻更加深入。同時,他還把 她拉進他熱力高漲的範圍內。這個動作明顯地表現他的企圖。幕拉一邊呻吟,一邊更加積極 地走進他的熱力範圍,顯然是在告訴他,她願意給他想要的一切。儘管如此,他們也都告訴 自己,稍後他們必會為這個行為的後果而擔心。然而,那是以後的事,而現在……賈詹姆將 她抱至鄰近的一堆乾草邊,然後將那堆稻草做成床的形狀,再把她抱到上面。於是,在飢渴 的親吻和緩慢的呻吟中,他們褪去了對方的衣服。他們相視無語,這一刻任何語言都是多餘 的了。他們接觸、愛撫,驚異於她的溫柔和他的粗獷竟有如此大的差別。 他們在肉體上的結合既快又猛烈,對賈詹姆而言,彷彿將這個女人據為己有,才是最重 要的事。這將是他們僅有的做愛機會。不久後,他們便將各走各的路,剩下的只有對彼此的 回憶罷了。他和蘿拉彷彿都體認到,這是今生唯一次的親密,排山倒海的激情氾濫他倆的心 ,深深結合的甜美滋味,彷彿牽繫了他倆的靈魂。 賈詹姆默默躺在籮拉身邊,他的心在傷痛,因為從沒有一個女人給過他現在的這種感覺 。蘿拉的心同樣也在刺痛著,因為她必須承認一個根本無可否認的事實,那就是,她愛上了 這個男人。 「蘿拉?」他輕聲叫喚。 她把頭轉向他,他做了長久以來一直想做的一件事。他用手指慢慢地,迷人地穿過她的 髮際,然後再經過她細瓷般完美的臉頰,將她的頭髮拂向耳後。她的頭髮就像黑色的綢緞, 甜美且邪惡的綢緞。 蘿拉同樣也無法克制地撫摸賈詹姆的頭髮。這個動作既輕柔又親密,然而與她接下來的 要求相比,卻又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送我回去。」她這句話徹底斬斷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我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 蘿拉不好意思地望著聶道格:「我是在聽你說話。」 這顯然是個謊言。這個下午,聶道格走進了她的辦公室,然而從他進來開始,她對他說 的話就一直充耳不聞。這一整個星期來,她幾乎都處在恍惚之中。別說現在外面既是打雷又 是閃電,就算是晴空萬里,她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反常行為。 「你沒有他的消息了,是嗎?」 「我當然沒有他的消息。」蘿拉胡亂地攪動桌上的文件。這個「他」指的是誰,彼此都 心知肚明。「我們的合約已經終止,他現在怎麼樣不關我的事。」 這次她說的是實話。除了離婚這件事以外,他們兩人的生命已無需再有任何接觸了。自 從在牧場的馬房裡發生了那件事後,她一宣努力想忘掉那個星期六下午。有時她確實把它忘 掉了,但過不了多久就又想起來了。而在那短暫的遺忘後,所有的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更 大的力量再度回到她的腦海,彷彿在懲罰她不該這麼快就忘了似的。 「我想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道格把文件收好,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不,不,我們可以繼續談。」 「不必急在一時。再過幾個星期我們才需上法庭。」他邊說邊向大門走去。到了門口, 他又轉身說:「不過值得安慰的是,賈詹姆看來不會比你好。」這句話引起蘿拉的注意。「 昨天我在課堂上看到他。他看來糟透了。我想你們投入的,都比你們原先想像的多。」 道格走後,蘿拉獨自站在窗前回想他的話。她苦笑起來。道格說的沒錯,她投入的東西 的碓比她期望中的多。例如,她從沒想過要愛上賈詹姆這個人,然而她卻愛上他了。除了情 慾以外,他對她還有別的感覺嗎?他也和她一樣害怕嗎?噢,一定不會!她一面看著沿窗而 下的雨柱,一面想道,她曾經害怕過,但從來不像這次一樣;她曾經孤獨過,但從來不曾這 麼深刻。 電話響時,蘿拉嚇得跳了起來,就在她走向電話,拿起話筒時,她辦公室的門也突然被 人打開。 她聽到有人說:「嘿,你不能進去。」,也看到賈詹姆對她的秘書露出了一個「我當然 可以」的微笑。 「她會見我的。」他以一貫自信的語氣說:「是不是,萬人迷?」 一種似曾熟悉的感覺襲捲了蘿拉。這個男人不是也曾經以同樣的方式闖入她的生命?就 像不做任何道歉地在婚禮中遲到,而他又理直氣壯地闖了進來? 「沒事了,你出去吧!」蘿拉掛上電話,對她的秘書說。 「是。」她順道把門帶上了。 蘿拉現在需要的是坐下來,這個男人意外的造訪令她雙腿發軟。他仍然穿著牛仔褲、靴 子、頭上也還戴著牛仔帽,但瞼上已沒有了他慣有的不在乎。雖然他看來仍然十分高傲,但 難掩他的倦容。難道真被道格說中了?賈詹姆的投入也大過他原先所期望的嗎? 在這一刻,賈詹姆體會出,他得到的確實比他想像中的多。自那個週末以後,他腦中想 的就只有蘿拉一個人。他回想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沒有能 再見到她的心理準備。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著,直可與外面隆隆的雷聲相比。 「嗨!」他脫下帽子,扔往最近的椅子。 蘿拉聽到了他的招呼聲,但是真正在她耳邊的,是他們做愛時他那充滿激情的呼吸聲。 「嗨!」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此時此刻,而不放在這男人曾經帶給她的渴望。 賈詹姆可以聽出她聲音中的喘息,就像他們做愛時,她發出的小小的喘息聲。 「最近好嗎?」他走到她的桌旁,大刺刺地坐在她的桌緣上。 藉由好不容易找來的一點意志力,蘿拉直視他的目光,「我很好。」 「那就奇怪了,你看起來並不好。」未等她反駁,他又接著說:「至於我,順便告訴你 ,距離很好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他的話令蘿拉頓覺迷惑:「你想做什麼?」她的聲音還是那麼虛弱。 「很簡單。我要你取消離婚申請。」他未等她回答就繼續說:「我想你也應該知道,自 從那件事發生以後,已不適宜訴請法院宣告婚姻無效了。」 「是的,我知道。」她沒聽錯嗎?他剛剛是不是告訴她,不,命令她,取消離婚申請? 賈詹姆朝電話點了點頭,又說一遍:「取消離婚申請。」他聽來非常有自信,但事實卻 非如此。孤注一擲是件叫人害怕的事。但是除此之外別無選擇。沒有蘿拉為伴的生活,叫他 更害怕。 「為什麼?」 「因為我們兩個都不想離婚?」他直截了當地說。他已經度過太多無眠的夜了,他已經 厭倦了一再說服自己,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厭倦了一再告訴自己,他並不愛這個非常富 有的女人。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因為我比你更瞭解你自己。」他舉起手示意她不必反駁,「聽我說,我只說這一次。 我愛你,你也愛我。雖然這並不在我們原先的計畫之內,也可能不是我們所樂見的,但是, 它就是發生了。」 他愛她!她也希望賈詹姆愛她,就像她愛他那樣。然而,親耳聽他說出來,仍然讓她感 到害怕。她父親也愛她母親,但是那份愛並不足以讓他們免於分離。 「就算這是事實,」理智實際的蘿拉說:「你也早已知道我對愛情和婚姻的看法。」 「你不要胡說好嗎?你父母是因為這樣才會有差勁的婚姻嗎?就算是,那又怎麼樣?你 祖父母不也是人人稱羨的佳偶嗎?我們即將擁有的,就是那樣的婚姻。」 他再度以超乎實際的自信對電話點點頭。見到蘿拉並沒有拿起聽筒的意思,他索性自己 拿起聽筒,接著再把聽筒推向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最後,蘿拉終放開口了:「我不能這麼做。」 「你當然可以。」 「不,我不行。」 賈詹姆感到困擾,「給我一個好理由。但是我不想再聽有關你父母的那一套。」 「我不能取消申請,因為我根本尚未提出申請。」 賈詹姆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沒有提出申請。我每天都告訴自己,明天一定要提出申請,但是……我就是一直 拖下去……」 「為什麼?」 這個問題她不知已問過自己多少次,答案總是一樣:「我真的不知道。」 賈詹姆慢慢從桌緣上站了起來,先掛上電話,再朝蘿拉走去,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來 。「噢,我想你知道的,萬人迷。」他沙啞的聲音充滿了感情。 「我知道我愛你。」她承認:「但是那只使得我愈發地想離婚。」 她承認她愛他,這使得賈詹姆的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雖怪,但卻很美好。「 你要相信我們能做到。」 「是嗎?」她的聲音開始因為他的靠近而顫抖。 「是的。」他回頭看著窗戶,「你看,現在外面下著雨,而我是走進,並非走出你的生 命。事實上,我還要以法律來約束這樣的行為。」 「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共同擬訂一項協議。在我們做為夫妻的一年內,雙方都不可以離開對方。等到這 一年結束時,我們再來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好嗎?」 「讓我想想——」 賈詹姆把蘿拉從椅子上拉起來,將她擁進他的懷抱。她的身體緊緊靠著他,嘴唇離他也 僅有幾寸。 「不准想,萬人迷。你就是想得太多,才給自己惹來這麼多的麻煩。不,不要想,這次 就讓我們跟著感覺走。現在,我再問一次,你同意嗎?」 蘿拉想起父母,以及他們之間不斷的爭吵。她也想起了祖父母,以及他們相敬相愛的情 形。但是,她想的最多的,還是她這周來的痛苦,以及許許多多個她孤獨度過的漫漫長夜。 「我害怕。」她小聲說。 賈詹姆幫她把頰邊的一綹柔軟黑髮撥到耳後,同時小聲地對她說:「那就快跑,因為無 論如何,我都要抓到你了。」 她敢就此逃走嗎?或者應該說,她敢拋下一切嗎? 究竟是誰的唇先蓋上誰的?這的確是個頗值得爭論的問題。不過,不管答案為何,這個 吻讓他們誰都不願先停止,絕對是無庸置疑的。如果他們真停止這個吻,答案絕對是因為他 們倆都已喘不過氣來了。此外,賈詹姆還利用了這個機會,強調合約上最復一條法律條文。 「現在,有關那條「不准履行夫妻義務」的條款……」 ※※※ 一年後,就在他們的合約到了該決定終止,還是重新換的的那一天,蘿拉生了個女孩。 樂得合不攏嘴的白老太太,這一年來身體復原情況十分顯著,而且也時常拜訪她的孫女和孫 女婿。而最近才拿到法律學位,目前在政府設立的貧戶訴訟部工作的賈詹姆,對愛女的誕生 更是欣喜萬分。 那天晚上,手戴簡單純金婚戒的蘿拉,懷中抱著裡在粉紅色襁褓中的嬰兒,聽見丈夫賈 詹姆問她是否願意重新換約。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不過,她要做些改變。 「什麼樣的改變?」賈詹姆懮心仲仲地問。 「我要重擬一條條款,一條終身條款。」 賈詹姆的心中被愛漲得滿滿的,就像每次蘿拉看著他時,他心中的感受一樣。對他們兩 人而言,這一年中他們都有全新的發現。賈詹姆學到了金錢不是衡量一個人的標準,不管是 正面的還是負面的。另一方面,蘿拉也學得了屬於她自己的智能。例如,她父母的問題是他 們自己造成的;例如,愛和婚姻可以並存,而且夫妻應該肩並肩地生活在一起。 「我想這點我們可以安排,萬人迷。」他以粗啞的聲音說:「事實上,這正是我夢寐以 求的終身職。」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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