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我對不得已所做的這一切向你道歉。你名不虛傳,我想每個姑娘也都想
出名,都想幹出一點大事。」
楠尼灰色的眼睛冰冷得就像十二月北海的海水,她的話邦德還是不太明白。
「請不要向我道歉。」邦德想緩和一個氣氛,強擠出微笑說。但楠尼的態度依舊冷
冰冰的,手中槍也沒有放下。「這麼說,蘇基與你一夥了?你們真把我給蒙了。這是一
個私人組織嗎?還是你們只是為它工作?」
「這不關蘇基的事。她與這件事沒有關係。」楠尼直率地說。她有這種本事,講話
時能將真實的感情藏而不露,「蘇基現在還睡在皮埃爾飯店的床上呢。與你在飯店分手
後,我們進房間要了咖啡。我偷偷給她下了點『米老鼠』,就是米奇﹒芬,勁頭很大。
現在只有我來替你服務,等到她醒來時,你已經魂歸西天了,如果她能夠醒過來的話。」
邦德掃了一眼大床。那個萎縮了的塔米爾﹒雷哈尼一動不動。邦德需要抓緊時間,
談話必須迅速,現在是一個機會。他盡量口氣輕松地說:
「米奇﹒芬可是給馬匹排便的藥物,你難道不知道?」
楠尼沒有搭他的話頭:「你這身行頭看上去就像電影裡的黑水怪,詹姆斯。你穿這
些不好看,我想請你慢慢地把它脫下來。」
邦德聳聳肩:「如果你這麼想的話。」
「是的,但你別裝傻充愣。你只要稍有不軌,我會毫不遲疑用它打斷你的腿。」她
槍口稍稍移開了一些。
邦德慢慢地,有些吃力地將上衣脫下。邦德想讓楠尼多說話,好從她的話中尋找機
會。
「你真把我給耍了,楠尼。但畢竟你救過我幾次。」
「次數比你知道得要多。」她語調平靜,不帶一絲感情,「那是我的工作,僅是工
作而已,我盡力了。」
「你們把那個德國人——叫什麼來著?康拉德﹒坦佩爾——扔在去施特拉斯堡的路
上了?」
「哦,是的。還有兩個,他們對你下手之前被我幹掉了,在那艘去奧斯坦德的船
上。」
邦德點點頭,表示他知道船上的那兩個人,「科杜瓦——即老鼠,毒矮子呢?」
「罪有應得。」
「那輛雷諾呢?」
「我奇怪你還會想到它。你幫了很大忙。詹姆斯。奎因嘛,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你
也配合得不錯。我才是你的保護天使,這才是我的工作。」
邦德終於脫下潛水服,站在那裡,上身只剩那件黑色套頭衫。
「鉤子,那個混帳警察呢?」
楠尼冷冰冰地笑著說:「我在那兒有一些幫手,我自己私人的緊急按鈕——鉤子已
經介紹了。他認為我既為他工作,也為『幽靈』干事。後來雷哈尼上校看他不中用了,
就派一幫打手結果了他。本來這幫人也要幹掉你,但是雷哈尼決定由我來。這裡面我和
雷哈尼有約定,如果沒有抓到你,我將被砍頭。差一點我就完成任務了,那只吸血蝙蝠
是我佈置的。你真幸運。蘇基來了,是她救了你。但我無法回去向雷哈尼交帳。他們在
這裡正在用一些動物作實驗,試驗讓人染上狂犬病。你就是一只被用來試驗的豚鼠。這
個計劃是先將你帶到鯊魚島來做試驗,雷哈尼要的是你的頭,但砍下你的頭之前,他還
想看看狂犬病在你身上的反應。他們是這麼說的。」
楠尼又將槍口對準邦德:「請你面對牆蹲下,詹姆斯。這是一個標準的姿勢,兩腳
分開,手臂平伸手掌抵住牆。我們可不願意你身上帶著那些小東西,你說是不是?」
她很在行地把邦德全身摸個遍,接著開始解他的皮帶,楠尼動作利索,看得出受過
專業訓練,而這正是邦德感到擔心的。「皮帶可是危險的東西。」她解開帶扣,將皮帶
從褲子上抽了下來。「不壞嘛,這東西挺特別,做得很精緻。」她顯然看見了皮帶裡的
小工具盒。
「楠尼,難道『幽靈』的人都像你這樣喜歡這種血腥的比賽——拿人頭做賭注嗎?」
「我可不是他們的人,」楠尼態度轉而嚴肅,「我沒有拿他們的薪水,參加這次競
爭是自願的。以前我很少為他們做事,這次我同意與他們合作。我們只是僱傭關係,事
情辦成了,我可以得到部分獎金,辦不成,那……,現在我已經成功了。上校對我特別
信任。他認為這樣做能減少開支。」
雷哈尼在床上動了一下,似乎聽見有人在談論他。
「誰呀?什麼……是誰呀?」
邦德最後一次見雷哈尼時,雷哈尼講話總是帶著命令式的堅定語氣,而現在有氣無
力,就像他的身體一樣衰弱。
「是我,雷哈尼上校。」楠尼畢恭畢敬地答道。
「是諾裡什小姐?」
「楠尼,我是諾裡什。我給你帶來一件禮物。」
「幫……坐起……來。」雷哈尼吃力地向上挺著身。
「現在我不能幫你,我按鈴叫人進來。」
邦德向後挺了一下身子,手臂仍貼在牆上。他聽見楠尼在走動,但他認為這不是機
會,不能采取行動。楠尼動作迅速,她很會計算時間。如果現在讓她察覺,她肯定會開
槍。
「現在你可以站起來,詹姆斯,慢一些。」她停頓一下又重複一遍。
邦德站起身貼在牆上。
「轉過身,慢點兒,兩臂張開,叉開腿背靠著牆站好。」
邦德順從地照她吩咐的辦。他現在可以看見全屋各個角落,這時他右邊的門開了,
進來兩個人,手裡都拿著槍。
「呂萊克斯,」楠尼態度溫和地,「我把他帶來了。」
兩個人的裝扮一看就是「幽靈」僱用的那種惡棍。一個金髮,另一個禿頭。兩人體
格強壯,目光警惕小心,動作敏捷。
金頭髮的那位笑了:「好啊,幹得漂亮,諾裡什小姐。」他的英語夾雜著斯堪的納
維亞的口音。禿頭只點了點頭示意。
隨後又進來一個矮個子,裝束隨便,穿白色襯衫長褲。他面部看著彆扭,嘴角歪向
右邊,好像與右邊的耳朵長到了一起。
「麥克康奈爾醫生。」楠尼歡迎他進來。
「是你呀,諾裡什小姐。你帶來的這位……就是上校整天大罵的那個人嗎?」
這個人的面孔就像個滑稽的口技師,邦德心裡想,尤其當他說話時。他語句中帶有
很重的蘇格蘭口音。緊隨他進來的是一個女人,高大健壯像個男的,一頭亞麻色長髮。
「嗯?這位病人怎麼樣?」麥克康奈爾走到床邊問。
「我想,他要著一看我給他帶來的禮物,醫生。」楠尼講話時不看別人,只盯著邦
德一個人。雖然邦德已落到這個地步,完全在她掌握之中,她仍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醫生給護士一個手勢。護士走到床邊的白色桌子前拿起一個黑色的方盒子,大小和
男用錢包差不多。她把床下露出的電線插頭與黑盒子相連,按下一個按鈕,隨著床頭部
分緩緩地升起,塔米爾﹒雷哈尼坐起來了。床下的電動機動靜不大,就像刮來一陣輕風
似的。
「雷哈尼上校,我說過我能成功,在那兒。現在詹姆斯﹒邦德先生隨時聽從您的吩
咐。」楠尼的聲調裡透著一種成功的得意。
雷哈尼的眼睛疲憊無力。他喘了好一會兒,終於從嗓子眼裡擠出他想了好久的話:
「一眼還一眼,邦德先生。先不提『幽靈』這些年一直要你的命,你我心裡都明白。我
個人有筆帳要和你算算清楚。」
「能夠在這種氣氛下見到你,實在榮幸。」邦德的態度不卑不亢。
「哼,是啊,邦德。」雷哈尼聲音嘶啞,「我們上次見面以後,是因為你而使我為
了活命跳下飛艇。當時我不知道我這一跳是朝著死亡去的。那次倒霉的著陸弄傷了我的
脊椎骨,以後病痛不斷,現在成了垂死之人。你破壞了『幽靈』組織的領導機構,打得
布洛菲爾德家族七零八落。我放不下這件事,我要看著你從這個世界完蛋來結束這場爭
鬥。這既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榮幸。」他突然變得很吃力,每講一句都累得他夠嗆,
「這場爭鬥就是一次賭博,到底還是我們占了上風,因為我們有諾裡什小姐。她頑強而
且善戰。」
「但是你們隨意擺佈我們的人。」邦德嚴厲地,「我說的是那起綁架,我希望……」
「哦,你是說那位令人愉快的蘇格蘭女士,還有那位有名的莫尼彭尼小姐吧,你希
望什麼?」
「您講話夠多了,上校。」麥克康奈爾醫生走到床邊。
「不……不……」雷哈尼恐怖地低吼著,「讓他死在我之前。」
「那好,你先得休息一會兒。」醫生俯身對雷哈尼小聲說。
雷哈尼還要和邦德說話:「你說希望什麼?」
「我要你們保證她們平安無事,對此『幽靈』應該表現出誠意,用我的頭作為交換,
保證她們不受傷害。」
「她們倆就在這兒,很安全。只要你腦袋分了家,她們就能獲得自由。」
雷哈尼的頭仰靠在松軟的大枕頭裡,似乎整個人縮得更小了。邦德不由地回憶起上
次見到他的情景。當時飛機正在瑞士湖上空,他身體結實、態度強硬,就像高人一等的
超人。他從一艘飛艇上跳出,逃出了邦德的手掌。
醫生望望四周的打手。「都準備好了嗎?一會……的……行刑?」他講話時不看邦
德。
「我們已經準備好多時了,」金頭髮齜牙笑著說,「都準備好了。」
醫生點了點頭:「上校活不了幾天,恐怕就是一兩天的事。現在必須給他注射一針,
然後要睡上三小時,等他醒來再動手吧?」
「什麼時候都行。」喬頭同意了,他回過頭瞪了邦德一眼,那雙眼睛的顏色就像花
崗石一樣。
醫生招呼護士過來做注射前的準備。
「讓上校安靜一個小時,這段時間不要打擾,也不要移動床。一小時之後,把床推
到……怎麼叫那個地方?行刑場?」
「這個名字比其他的好。」金頭髮轉向楠尼,「你允許我們把邦德帶走嗎?」
「你們對付不了他,不是他的對手,讓我來,請把鑰匙給我。」
「我有個請求。」邦德心裡感到有些恐懼,但馬上控制好他講話的語調,依然堅定、
甚至像對他們命令似地說:
「是嗎,你要干什麼?」楠尼似乎有些疑惑,她問邦德。
「我想這有一點兒特別,我要求親眼見一見阿梅和莫尼彭尼女士。」
楠尼看著那兩位,他們都提著槍。金頭髮同意了,他說:「她們分別關在兩間囚室,
緊挨著死囚室。你一個人能行嗎?對付得了嗎?」
「難道不是我把他帶到這裡來的嗎?如果他要找不自在,我就把他的腿跺下來,再
由醫生用截除術把他的頭砍掉。」
醫生在床邊正給雷哈尼注射。他聲音有些嘶啞:「我喜歡這稱呼,諾裡什小姐。這
叫頭部截除術,我非常喜歡這麼稱呼。」
「關於如何處置我,難道還有更多要說的嗎?」邦德的語氣冷冰冰地,同時他腦子
裡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他在周密地盤算,尋找著機會。
醫生嘻皮笑臉地:「如果你想幹,你就把他的頭……弄下來,好嗎?楠尼。」
「我們走。」楠尼緊挨著邦德,她用槍抵著他,「雙手交叉在頭頂上方,胳膊伸直,
朝門那邊,走。」
邦德走在前面,出了大門,進入一條彎曲的走廊。地上舖的是長絨地毯,牆壁塗的
淺藍色。他知道沿著這條走廊可以繞樓層一圈,而且能夠通往上層。鯊魚島的這幢建築
形狀像金字塔,看來這裡正是金字塔的中心部分。
通道隔不遠就有一個諾曼底式的裝飾,或是一座雕像,或是一幅油畫。邦德認出至
少有兩幅是皮卡比阿的,一幅杜尚的。還有達利和布洛克的畫。他認為這些藝術品放在
這裡很般配,「幽靈」有的是錢,應該對這些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品進行投資。
他們走到電鍍的電梯門口,電梯門與走廊相應也是弧型的。楠尼命令他身子貼牆,
手放在牆上,就和剛才一樣。她叫了電梯,梯門無聲地滑開,這座金字塔裡的一切設施
都設計得聲音極小,這是為了保持安靜。楠尼先一步進了電梯艙,電梯艙裡也是圓的,
關上門後,邦德注意到楠尼接了第二層的按鈕。但是邦德幾乎感覺不出電梯是向上還是
向下運行。幾秒鐘後門再次打開,這是一個風格完全不同的走廊。空空的牆壁上什麼裝
飾都沒有,地上舖的是石板,具有吸音功能,邦德走在上面,幾乎聽不到腳步聲。與剛
才那條走廊不同的是,這條弧型走廊個長,看得見兩頭都是封死的,要想出去只能靠電
梯。
「這就是囚室。」楠尼解釋,「你不是要看看人質嗎?好吧,往左邊。」
她讓邦德停在一扇門前。這扇門看上去就像電影中常見的那種,門是金屬的。上面
掛著一把大鎖,還有一個狹窄的窺視窗。楠尼晃了下槍招呼邦德近前。
從窗口望進去,邦德覺得屋子還算舒適,像一間設施簡單的臥室。阿梅正躺在床上
睡覺,她胸部隨著呼吸起伏,面部表情安詳。
「我知道,她們這是服了鎮靜藥的作用。」楠尼小聲說,口氣中似乎有點同情,
「馬上就要叫醒她們吃飯了。」
楠尼示意邦德繼續向前走。他們來到一座相同的房門前,邦德看見莫尼彭尼也睡在
床上。神態放鬆,和阿梅一樣。
邦德轉過身,點了點頭。
「我要把你帶到你生命最後安息的地方去,來吧,邦德。」
楠尼講話時剛才那種同情蕩然無存。他們從原路返回。這次不是停在一扇門前,而
是一段牆壁前。壁上安裝了一個數字顯示板。楠尼重複了以前的要求,命邦德靠對面牆
站好。她撳了一串密碼。隨著她動作完成,這段牆壁便向後滑動,楠尼讓邦德進去。
邦德突然覺得肚子有些不適,他們一前一後進入了一個大廳,屋內空曠曠的,靠牆
有一排舒適的高背椅,很像豪華劇場的那種席位。屋裡還有一張手術器械台和一輛醫院
用的四輪手術推車。在頂部聚光燈的照耀下,正中央豎立著一架真正的斷頭台。這個刑
具遠比邦德想像的要小。從下往上看,它是模擬電影中法國大革命時期的刑具制成的,
邦德在好萊塢就見過類似的道具。
毫無疑問,他們就是要用這個刑具來處死邦德。斷頭台部件齊全,下面是固定犯人
頭部的夾板,夾板的下面留了個洞,那是固定雙手用的。還有一個塑料盒放在洞口下,
用來盛切下的頭顱和雙手。兩道立柱的頂端,高懸著加工成料面的、沉重的切刀。
夾犯人頭部的洞口上,卡著一棵蔬菜,邦德猜可能是顆圓白菜。楠尼走上前碰了一
下立柱,邦德還沒來得及看,切刀已經落到底槽,速度極快。那顆圓白菜被齊刷刷地切
為兩半,大廳裡發出沉重的巨響,令人毛骨悚然。
「兩小時以後……」楠尼輕快地說。
楠尼讓邦德在那兒站了有一分鐘,想讓他品味一下這裡的氣氛。然後她示意邦德走
到一扇門跟前,這是一間囚室,位於大廳的一角。房門的形狀與走廊裡的一樣。房門正
對斷頭台。
「他們於得真不錯,真的。」楠尼贊許道,「過一會兒,當你被帶出來時,抬頭就
能看見這位『吉約坦女士』。這也是你臨終前最後見到的女士了。」楠尼微笑著,「處
死你他們會感到驕傲,詹姆斯。我想芬可能是行刑手。他已經按照要求在換晚禮服呢,
這確實是隆重而高雅的場合。」
「能有多少人到場呢?」
「哦,我算算,島上大概有35人。除去通信和保安巡邏人員,他們會來10位或13位,
包括我。上校原想讓人質也出席,但似乎不太可能……」
楠尼突然打住不往下說了,她意識到已經洩露了不少秘密讓邦德知道。她立刻沉默
下來。
她想有多少人到場對邦德並不重要,反正時候一到,隨著一聲巨響,邦德就身首異
處了。
「進去。」楠尼平靜地說,「這已經足夠了。罷了,我想還是應該問你一下:你還
有什麼要求嗎?」捕尼帶上囚室門問道。
邦德轉過身微笑著:「哦,當然有,楠尼。但是你不能滿足我的要求。」
她搖了搖頭:「恐怕我不能,親愛的詹姆斯,你已經得到了,而且非常愉快。想到
蘇基在那兒找不到你而發狂,你可能會感到高興的。她絕對迷上你了,我真應該把她也
帶到這裡來,此時此刻,如果是蘇基,她會按你的要求去做。」
「我正想問你關於蘇基的情況。」
「關於她的哪方面?」
「你怎麼沒有殺死她,你是職業殺手,是知道規矩的。就是換了我也不會讓蘇基漂
在外邊,僅僅一點麻醉藥不管事。應該讓她永遠保持沉默。」
「可能她已經死了,因為我下的劑量很大,足以致命。」楠尼的聲音低了下來,似
乎那種同情又飄然而至,「沒錯兒,詹姆斯,你說得對。我應該把事兒幹得更漂亮利索
些。干我們這行兒的,絕不能心軟。但是……好啦,言歸正傳,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
我一直瞞著她,不讓她了解我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即使你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也需
要人們的愛和關懷。你也需要被人愛,難道你不懂這些嗎?你肯定明白。在我接觸男人
之前,在學校時我就和蘇基相愛。她對我也很好。但還是你說得對,等我們把你解決了,
我必須回去把她也幹掉。」
「你是如何策劃讓蘇基和我會面的呢?」
楠尼輕輕地笑出聲來:「那倒真是一個偶然。我主要是靠耳朵來行事的。我在你的
『本特利』車上安放了一個自導通信裝置,同樣也在船上安放了,所以,我知道你的行
蹤。蘇基的確非要由她一人獨自開車走那段路不可,而你還真救了她。我是有所安排的,
這要看你們在哪兒停留,我知道你的目的地是羅馬,和蘇基一樣。說來有趣,你們竟然
不偏不差雙雙落到了我的手裡,你還有什麼事嗎?」
「最後的要求嗎?」
「是的。」
邦德聳聳肩:「只是個小小的要求,楠尼。我知道我現在處在下風,被你們打敗了。
我想要一盤煎雞蛋,再要一瓶1973年的泰坦瑞香檳酒,不過分吧?」
「就我的經驗看,『幽靈』能辦到任何事情。讓我來試試吧。」
她走後,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這是一間單人囚室。屋裡只有一張鐵床和一條毯子,
別無它物。邦德等待了一會兒,走到門邊想看看外面,窺視簾安裝在外面,是關著的打
不開。人在屋子裡要干點什麼,動作要輕外面才不會察覺。四下裡寂靜無聲,邦德無法
判斷是否有人站在門口聽他的動靜。
邦德開始慢慢地解下褲子的背帶。這些日子他一直不順,所以從不聽天由命,指望
僥倖取勝。剛才楠尼翻了他的皮帶,發現了那個工具盒。但是還有一些體積不大的工具,
他在皮埃爾飯店客房裡把它們藏在吊褲帶裡展了,現在他正用得著。這條黑色的便褲也
是Q製作的,褲帶裡有夾層,針腳縫在裡面,不易看出破綻。邦德將東西取出只用了一
分鐘。他認為現在是一個逃跑的絕好機會:只要出了這個房門,盡可能遠離這個死亡之
地,至於以後,誰知道呢?
他估摸如果找到他要的食物並給他端來,需要半小時左右。他要利用這半小時,首
先要看他能否弄開這扇門。幾天來,他是第二次於撬鎖的勾當了。
出乎邦德的預料,牢房門鎖結構很簡單,鎖的榫頭又直又平,只需用工具一撬就開
了。
邦德很快就解決了問題,門可以開關自如了。他走出室外,帶上房門未到大廳。斷
頭台陰森恐怖地矗立在那兒。邦德恢復了往常的自信,馬上他就找到了進來時的暗門—
—這是從這裡出去的唯一出口。他記得進來時的位置,這座電控門修飾得與牆壁渾然一
體,只要找到關鍵部位安放好炸藥,就能把它炸開,但是找到電子門鎖的位置並炸掉門
鎖更多地是靠運氣而不是靠判斷。
他又輕輕回到囚室,沒有忘了把門鎖好。他把工具攤放在毛毯上。他明白炸掉大門
的門鎖不太容易,有沒有別的辦法呢?
邦德絞盡腦汁盤算著,想過好幾種方案。他甚至想把這個斷頭台炸掉,但他馬上明
白這是毫無意義的愚蠢之舉,只會浪費寶貴的炸藥。這幫傢伙還會將他抓獲,他們要處
決一個抓到手的獵物,絕不會只有斷頭台這一種方式。
楠尼來了,拿來了他要的食物,那個禿頭保鏢緊隨其後。禿頭手裡端著一支自動槍。
「我說過的,『幽靈』沒有辦不到的事。」楠尼指的是那瓶泰坦瑞香檳酒,表情平
淡地對邦德說,不帶一絲微笑。
邦德微微點頭,他們放下東西走了出去,門又鎖上了。邦德注意聽著他們小聲嘀咕:
「老傢伙正在睡覺,我們現在就把他推過來吧。」邦德覺得機會來了。
這個時候把雷哈尼推過來最好不過,因為到他從藥物作用中醒來時,就已經到了現
場。只要護士不在床邊或離開一會兒,邦德就可以下手,他吃著煎雞蛋,飲著香擯,同
時下了決心。他慶幸自己要了1973年的香檳,這是一個吉利的年份。
他又想起能夠聽得見外面的動靜,所以他不時地將耳朵緊貼門上,盡可能捕捉外面
的聲音,不一會兒他聽見有腳步聲近了,有人正向這邊走過來。
邦德動作迅速地躺在床上繼續聽著,他閉著眼睛聽見有人掀窺視簾,然後放下,他
默數了近5分鐘,外面安靜下來了,他悄悄打開工具包,沒有拿出那些炸藥和雷管,他
認為還不是時候。邦德又開始擺弄門鎖。房門開了,他發現大廳裡漆黑一片,但在大廳
的一角,有盞床頭燈亮著,借著光亮邦德看見了那張電控大床,雷哈尼睡在上面。
他步履輕輕地踱過大廳,雷哈尼仍在沉睡。邦德找到了控制床頭升降的接線板,發
現電線壓在床墊下,由床架下伸展出去。馬上他就有了主意,他又回囚室取來工具包、
炸藥和針型手電。
邦德俯下身迅速將床下掃視了一遍,黑暗中他找到了那個電子元件盒,盒子位於大
床底部正中央,用一根電線與操縱盒相連。旁邊安有一個保險開關,開關另一頭的電線
通向牆壁的電源插座。操縱盒有好幾根電線連著各種原件。邦德感興趣的是那根控制床
頭升降原件的電線,他小心地將它神直,拉開了保險,開始改裝這條電線。
他先把電線的保護膠皮剝開,留有一厘米的裸線,將所有四小塊炸藥用導線連在電
線上。這些塑性炸藥可隨意捏成各種形狀,就和橡皮泥一樣。邦德把它們捏在原件的四
周固定,裝上一個雷管。連接雷管的導線要有一定的活動範圍,不能太緊。
接下來要做的是把一切恢復原狀,現在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幾根通向雷管的電線,邦
德的工具包裡還備有一小卷透明膠帶,他用膠帶把各種電線固定得整齊有序,拉開了距
離,不至因移動大床電線搭碰引起短路。擺弄這些頗費時間,但他麻利地弄好了一切。
邦德收拾好工具包,最後將保險開關合上,回到他的囚室。他沒有忘記把門鎖好,藏妥
了工具包。
邦德明白,只要雷哈尼要求升起床頭,隨著按鈕被撤下,雷管立刻會引爆炸藥。將
會在什麼時候發生呢,他必須設想爆炸後他怎麼辦,他必須快如閃電地跑出去。現在只
能在這裡等,希望那一刻快些到來。
他也不知道這樣期待了多久,這時他聽到有人已經到了囚室門外,在用鑰匙開門。
門被打開,那個叫芬的金髮保鏢身著黑色夜禮服出現在門口,還戴著白手套。他右側稍
後是那個禿頭,也穿著燕尾服,手托一個笨重的銀托盤。邦德想他們這是按照傳統方式
行事。過一會兒,邦德的頭就會放在這個銀托盤上,仿照古老的傳說和神話中的樣子,
作為禮物捧到瀕臨死亡的雷哈尼面前。
楠尼從禿頭身後擠到前面,邦德第一次看見她這副裝扮。在大廳強光的照耀下,顯
出她的原型。她身穿一件黑色拖地長裙,長髮披肩,臉上化的濃妝,濃得讓人討厭,就
像在她臉上加了一副妓女的面具。遠遠不是邦德曾見過的那個迷人少女的臉蛋。她的媚
笑讓人感到丑惡和墮落。
「吉約坦女士正等你哪,詹姆斯,邦德。」她喊道。
他端了端肩膀,走到囚室門邊。他迅速將大廳掃視一遍。發現滑動門開著,旁邊牆
上還有一扇小窗也開著,露出與外面走廊牆上相同的號碼顯示板,剛才是他疏忽了,沒
有想到先去找到它。
現場還有兩三個人站在大門裡面,個子高大表情呆板,一個拿著手槍,另一個提著
自動槍。還有一對兒,手裡也有槍,他們是麥克康奈爾醫生和那個女護士,他們站在雷
哈尼的床邊。「她正等著你。」楠尼的情緒激動起來,邦德心裡想,現在還不到時候,
就向前邁了一步。這時他聽到大床上傳來雷哈尼的聲音,又細又弱:
「要看……」他咕噥著,「一定要看,把我升起來。」這次語氣強硬,「把我升起
來!」
邦德再一次掃視著這幫人,護士走向前開始操縱大床。
他似乎看見了護士的指頭接觸到了操縱床頭升起的按鈕,這時大廳裡發出一聲震耳
欲聾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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