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分鐘後他們來了。一艘豪華的、價值不菲的汽艇,艇上有一個舵手和兩個伙計,
都穿著高領毛衣,短皮夾克和牛仔褲。大塊頭的伙計滿臉橫肉,就像是那種可以為了兩
個美元去殺他自己的祖母,然後為了更少的錢去告發他的祖父的惡棍。
這段時間裡,從考慮到采用飛機直到汽艇的到達,都被緊緊張張地排滿了。他們輪
流看守著威森,而威森坐在那裡,悠然自得,無論是誰在看守他,都是聽他自言自語的
聊天。如同他把整個事件當作了一個演講的機會。沒有人對此感到高興。這個人表現出
了太多的自信,太滿不在乎。「就好像他已經贏了,」布魯因用他的有些不連貫的英語
說。「就好像在某種程度上,是他在指揮咱們。」
「實際上,他是能這麼作的,」古斯表示贊同,他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
普莉克希從臥室出來,換了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讓人懷疑她穿的是高級護理的制
服。制服恰到好處地緊緊裹住她那苗條的腰身,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冒充護士。當邦德以
「很像護理員」來評論她時,普莉克希抬起了眼睛。「我認為這就是護理員的制服。你
應該看看他們這裡收集的東西。皮帶、鞭子、鎖鍊,一整套種類繁多的刑具。」
「我們倒寧願有點老式的拳腳,而不是這些鬼把戲,是不是,沃爾費?」他看著威
森,而對方則連眼睛也沒眨,更沒有迎合他的目光。
邦德搜查了每一層浴室的櫥櫃,找出一大堆藥瓶給了古斯,而古斯則找到一個大號
急救箱,裡面有大量的紗布和繃帶。
「知道這是什麼嗎?」他把其中的一個瓶子舉到古斯的鼻子底下。
「Tranxene。每晚一粒。」古斯讀著意大利文的處方標簽。「是的。假如我的記憶
正確的話,這是以『為你安』為主的安眠藥。十五毫克劑量。我猜想如果我們給他吃三
粒,他會完全不省人事,除非他是定期服用。你如果依賴它,慢慢地就會產生抗藥性。」
「最好給他四粒,怎麼樣。為了安全起見。」
邦德下樓到了廚房,在這裡他強烈地感覺到伊絲的屍體就躺在下面,在地窖裡。在
燒開水的時候,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下了樓梯。
他們找了兩個支架和一塊板子。伊絲躺在上面,蓋著一條單子,離牢房很遠。在牢
房的欄杆後面,喬爾喬在叫喊著,說如果他們人手不夠,他十分願意幫忙。「我還沒到
迫不得已的時候,」邦德告訴他。哈瑞﹒斯普瑞克仍然在呻吟,但其他兩個人則沒有一
點聲音。
喬爾喬又開始叨嘮,邦德命令他住嘴,然後走到臨時搭起的擔架前,揭開蓋在伊絲
臉上的布。普莉克希曾為屍體略微整了容,所以她看上去死得非常安詳平和。他站在旁
邊默哀了幾分鐘,最後再一次看了看她的面容;鄭重地向她發誓,要讓威森償還這一切。
就轉身離開了地窖。
在廚房裡,他找到了牛奶和一大盒方糖。一些印有瑪瑞埃塔連鎖酒店標記的小紙袋。
於是他開始沖咖啡。他拿起一瓶速溶咖啡,厭惡地皺了皺鼻子。
在杯子裡倒滿這些黑色的液體後,打開了四粒安眠藥的膠囊,把白色的粉末混入了
咖啡。又想了想,為了效果更好,加上了第五粒,他希望威森喝咖啡時會放糖。
把杯子,糖和牛奶放在一個托盤裡,上樓回到威森呆的房間,他已經被轉移到了臥
室。在辦公室裡。普莉克希正在給羅馬廣場的汽車出租公司,還有電話號碼簿上的三個
可能出租飛機的、在特雷維佐機場的公司打電話。
古斯讓威森躺在床上。他自己則坐在附近,0.44大口徑的『我的好日子』左輪手槍
橫放在他的左腿上。
威森正在閒聊天,「…那是貝利亞,NKVD的頭子,就是當時的克格勃。是啊,當然,
貝利亞,我叫他拉夫連季伯父,有些稀奇古怪的性癖好,年輕姑娘,你是知道的。他的
在捷爾任斯基廣場的特工為他找來的。他最喜歡的是芭蕾舞學校的三年級學生,我記得
的。常說她們都是非常溫順的,除了這件事外,他一直對我非常好。我記得在一個聖誕
節,他送了我一件美麗的禮物。是那些年裡我最喜歡的。我想很可能是他的人從巴黎帶
去的。一個玩具的斷頭台。甚至還有一個劊子手,和送犯人的車,上面載著貴族們。而
且它可以表演。貴族們的頭是按在一個特殊的軸上。你可以把他們放在砧板上,拉一下
繩子,鍘刀就下來了。嗚,猛的一擊,頭就滾進了籃子,只是沒有血。你把頭顱放回去。
你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使用那些小小的貴族。還有一年,他讓他的一個手下給我作了一
個玩具絞刑架。那可真有意思。有絞索,平台,什麼都有……」
「我給你帶來一些咖啡,沃爾夫根。」邦德打斷了連綿不斷的可怕的少年時代的回
憶。
「噢,真好。你太客氣了。」
「我們已經喝過了,」他撒了個謊。「所以我想到了你。你要加牛奶還是糖?」
「不要牛奶,但要好多的糖。黑色與甜蜜,是我最喜歡的。你知道,斯大林有一個
僕人,凡是他吃的和喝的都要那個僕人先嘗。他非常恐懼被人下毒。」
「是啊,我們需要你活著,所以我擔保不會毒死你。」他放了好幾塊方糖在咖啡裡,
用勺子攪了攪。「你全都喝下去,沃爾費。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飯,但是我們吃飯
的時候一定會有你的。」
「詹姆斯,你心腸太好了。」
「是啊,難道不是嗎?」
他離開了臥室。普莉克希剛好放下電話。「都弄好了。」她看上去挺高興。「我們
弄到了一輛豐田子彈頭。他們說如果我們有一個病號,這種車是最合適的。」
這讓邦德記起了在巴黎的醬紫色的豐田子彈頭。克羅帝和他的一夥在克萊伯大道外
面,安勃旅館門外的街上,就是從那輛車裡沖出來要把他們劫持走的。他的腦於裡又出
現了克羅帝﹒加斯巴德,而且聽見了他的聲音,那是在榮譽大街的劫持發生之後,在車
裡,米西爾打斷了他的話。
這次有了些進展。米西爾打斷了那句話,那句話是什麼?那句話躺倒了,被斬斷在
斷頭台下。克羅帝的話藏在他記憶的角落裡,幾次試圖把它拉到明處卻不能,邦德感覺
到一種痛苦的抽搐,他難道真的無法回憶起。又是一閃念,還沒有抓住就沒有了。藏得
那麼深,深得幾乎要讓人發狂,至今他還是無法打開那扇記憶的門。
「詹姆斯?詹姆斯,你在聽嗎?」普莉克希搖搖他的肩膀。「你什麼也沒聽見,是
不是?」
「對不起,我走神了。」
「飛機出租公司,叫塔希航空,他們有一種叫做『墨西哥灣流Ⅰ號』的飛機,我預
定了一架。他們要把飛行計劃存檔。但我說我不能肯定什麼時候能到達:那要由病人決
定。要價可是天文數字,詹姆斯,但是我想一架噴氣機……」
「墨西哥灣流不是噴氣機。很小,而且噪音很大,即使這樣,它也有一對勞斯萊斯
﹒達特的發動機,但是它能夠完成這次任務,普莉克希。」
「噢,那就要花費兩倍的天文數字了。順便說一句,他們說在加來的飛機跑道很小,
但他們能夠很容易落下來。這是什麼意思,詹姆斯?」
她眨了幾下她的眼睫毛,有那麼一會兒,邦德覺得她是在挑逗他,或者是想把他的
注意力從伊絲身上轉移開。不管是什麼,都讓他感到高興。「就是說,我親愛的普莉克
希,他們說的落下來就是能夠安全降落。很可能是日夜都行的。」
他讓布魯因監視著房子靠運河的一面,而普莉克希監視後面。「我不希望發生任何
讓人意外的事情。你們都說他是個詭計多端的魔鬼,現在我們不能允許出一點差錯。」
在傍晚差10分鐘5點時。天色幾乎都黑了下來,而且有些涼意,但是沒有霧。
古斯從臥室出來。「他的呼嗜打得山響。實際上,我認為是給他包扎的時候了。」
「實際上,我也這麼認為,古斯。」
沃爾夫根。威森已經不省人事,就是他們搖晃他,捶他也沒有絲毫反應。「把眼睛
貼上。」在他們拿出了繃帶時,邦德對他們說。古斯把一條很寬的膠布貼在了威森的嘴
上,用創可貼貼住了他的眼睛。他們用更多的膠布把他的腳腕子綁到了一起,為保險起
見,把他的雙手用邦德找到的手銬拷在了胸前,邦德還從臥室的壁櫥裡找到了一堆稀奇
古怪的、色情的外國服飾。他們把他緊緊地包扎好,十分鐘後,他就成了一具小型的圓
圓的木乃伊。「國王,嘖,嘖,噢,上帝。」邦德站在後面看著這個包裹。
「實際上,他裹起來要好看些。」古斯笑了笑,就在這個時候,布魯因氣喘吁吁地
跑上樓,說汽艇已經在樓前靠岸了。
按照他們的安排,古斯是一人接待委員會:他將出去,指示到達的威森的保鏢,威
森在離開之前要讓他們先進屋。這件事情有一點冒險,但是古斯說,威森關於這次行動
的口風很緊,尤其是他不相信任何人。「以前我見過這些人,他們認識我。」他從半開
的門縫裡向外望了望。「他們甚至有可能被告知到機場去找我,但是實際上,我懷疑他
們是否真知道我的真實情況。老好人沃爾費從莫斯科學到了不少東西。像說話要和氣,
要帶著一把殺人的槍。」他檢查了一下左輪手槍,現在那把槍已經成了他的私人物品,
他把槍插進背後腰裡,從前門走了出去。
他們都是靠牆站著,從他們站的地方,邦德和布魯因可以清楚地聽見外面的對話。
「咳,古斯,」其中一個伙計喊道。「叫我們在飛機場找你。你怎麼讓我們出了岔
子?老闆要我們像捧一筐雞蛋一樣把你送過來。」他說的是德語。
「是啊,確實。我知道他把你們都發到了那邊。我今早坐火車來的。」
另一個聲音說,「他把整個地方箍得像個桶一樣了。我們的人在機場等他,他還有
一隊人守在火車站。發生了什麼事情?」
「別問我。」古斯聽起來像是參與了密謀。「我不過是像你們這些哥們兒一樣雇來
幫忙的,但是確實有大事,那是肯定的。你們都知道他喜歡什麼。」
「呀,大媽媽和大米西爾今天早晨離開了。」
古斯對於大米西爾作了一個下流的點評,幾個人一起大笑了起來。
「說的對,」其中一個伙計咯咯地笑著。「像個鬧事的頭盔。」
然後古斯讓舵手呆在原地。「他要你們哥倆進去一會兒。他基本上準備好了,但他
要最後交待你們一下。也許咱們可以一起去看看他要干什麼。」
古斯跟在他們後面走進屋子,在邦德把ASP頂在一個人的脖子後面時,他也撥出了
左輪手槍,布魯因用烏齊戳在另一個人背後。
「別想當英雄,」古斯說。「你們只能作個死了的英雄。」
兩個伙計只有一些防身的武器,做他們這種工作的人一般不帶太多武器。古斯搜了
他們的身,從兩個倒霉鬼身上只搜出兩只自動勃郎寧手槍,一把刀和一副指節環。
他們倆被古斯和布魯因押解走了。這時邦德從前門出去,叫汽艇的舵手進來一會。
「別關馬達。他也要見見你。」
舵手完全沒有武裝,但他很生氣,在他走過廚房時就開始破口大罵,在ASP頂著他
的肋骨後,他不得不下到地窖裡。
「我們會叫警察來放你們出去,實際上得過兩天以後。」古斯笑瞇瞇地向欄杆後面
的成群的囚徒揮了揮手,而那群牲口樣的囚徒則詛咒叫罵著。「好像一幫足球迷。」邦
德回到樓上。
「別吵得太厲害了!」布魯因下了命令。
他們不理會那些漫罵,關上了廚房沉重的門之後,也就聽不到什麼了。
邦德不願意把伊絲的屍體和威森的狗腿子們一起鎖在地窖裡,但他安慰著自己,這
種情況不會長久。當他轉著門上的輪子關好門,用鑰匙在鑰匙孔裡轉了一圈時,他感覺
有些茫然,似乎事情進行得有點太順利了。他們之間還沒有人哪怕是象征性地打一架呢。
在他們上樓去搬不省人事的威森時,他對古斯說了他的想法。
「你想打仗?」古斯聳聳肩。「遍地都是烏齊和手槍?你覺得那些渣滓們會有勇氣?
告訴你吧,實際上,我可不願意打仗。」
邦德想,也許他是對的。
他們用床墊和結實的黃銅的窗簾架臨時拼湊了一副擔架。把威森放在上面,蓋上了
一塊毯子後看上去滿是那麼回事,而且抬起來竟然很容易,甚至輕易地走下陡立的樓梯
並抬進了汽艇。
他們把一支烏齊藏在自制的擔架上,放在毯子下面,每個人都帶著手槍。邦德還是
他的ASP;古斯用「我的好日子」左輪槍;布魯因拿了哈裡﹒斯普瑞克扔下的勃郎寧;
而普莉克希,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提起了裙子,露出了藍色帶花邊的短褲,和一
條吊襪帶。「是莫尼卡的。」在她把古斯的「貝蕾塔寶貝」插進襪子的上端時,得意洋
洋地看了看大家。「真的,是莫尼卡的。好好看看,你們所有的人。你們以為我會穿這
種噁心的玩藝?」
「你要是不穿,就會差得遠了。」邦德慢吞吞地說,她臉紅了,急促地放下裙子。
然後,她又一次長久地凝視著他,像是在說,如果他有時間,而且有興趣,她會向他展
示一兩樣東西。
古斯把握著舵輪,把汽艇轉到了向大運河駛去的航線上,他小心地操縱著這條船,
慢慢地轉向了左舷,進入了連接著寬闊的新運河的諸多狹窄水路之一,把他們帶到了城
市邊緣的羅馬廣場。
布魯因和普莉克希去辦理了租車手續。這樣,在離開了威森在威尼斯的藏身之地後
大約一個小時,他們的車跨過了這個島與大陸連接的公路鐵路橋。古斯開車,不久,他
們向北,看著路邊的標記,從245號公路下來,走小路去斯考拉茲,然後沿515號公路去
特雷維住機場。他們商量好一般都走那些鄉間較小的公路而不是主幹線A27,那裡車流
會比較擁擠。
在他們拐進比較窄的二級公路後,在斯考拉茲的南面,走了沒有幾英里,古斯告訴
他們,「實際上,我認為咱們被盯梢了。」
威森躺在擔架上,頭朝麵包車的後面,他們只把最後一排椅子給放倒了,這是邦德
同意的。他們揭過來的小路沒有多少車,他看到有幾輛車超了過去,只剩一輛落在後邊,
不遠不近地跟隨著。兩輛其他車的車燈打過,他們看到是一輛深色的菲亞特。現在,自
從古斯點明了之後,他看見菲亞特也隨著他們拐進了二級公路。
在麵包車裡面,氣氛開始緊張起來。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布魯因抽出了烏齊,只聽
見生硬的金屬的撞擊聲。邦德拔出ASP,提醒了在前排的普莉克希,從大腿上面掏出了
貝蕾塔。
「我該怎麼辦,詹姆斯?」古斯問。自從離開了威森的房子,他們早已把邦德推崇
為理所當然的領袖。
他瞇起眼睛向後看了看,那個菲亞特與他們一直保持著三十碼的距離。在他們前面,
看不見任何車輛,連個活物都沒有,只是有時路顯得更窄。路邊標的村莊的名字只能在
最詳細的地圖上才能找到。
「當你開到下一個向右拐的路口時,拐過去。」他平靜地說。「別打轉彎燈,硬拐
過去,加速,然後停車,就停在路中間,哪怕只是一條小路。」這一帶的地勢比較平坦
車燈照到的地方有些樹木和灌木叢,遠處空曠而黑暗。「在古斯停車後,我要求每個人
都下車,竄出去。除非他們發現了你,或者試圖把威森帶走,否則什麼也別干,運用好
你們的直覺。」
「我盡量事先給你們警告。」古斯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問後面的車是否離得太近
了。「他們的大燈他媽的太亮了,我沒辦法測距離。」他的聲音尖厲而嘶啞,車裡的氣
氛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邦德轉過身,瞇起眼睛迎著強光。「我覺得他們拉下了一點,也許,三十五到四十
碼。」
「好了,就是這兒!」古斯大吼一聲,麵包車轉向了右邊,沖進了一條只有汽車寬
度的一半的小路,緊接著一聲淒厲的剎車聲,空氣中立刻瀰漫著膠皮的糊味。
車門卡嗒一聲滑開,邦德從後門跳了出去,猛然竄進了他左邊的灌木叢——在麵包
車的右邊。從同伴的聲音和身影他感覺到他們都奔向了自己的掩蔽物。當路面與麵包車
都被菲亞特的大燈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時,已經看不到一個人了。菲亞特停下來,車頭幾
乎頂在麵包車的後門上,車門開了,死亡躍入了夜空。
他們是四個人,膀大腰圓的輪廓更加給人以恐怖與邪惡的感覺。兩個人直奔麵包車
的尾部,另外兩個人在菲亞特的兩邊站穩,一邊一個,背靠車身,開始用自動槍向路邊
掃射。
邦德感覺到於彈呼嘯著在他周圍射進了土裡。於是他向後挪動,順著一個斜坡向下,
有一個不大的間歇,他聞到了濃重的火藥味,感覺到死亡近在咫尺,接著,在一聲新子
彈夾裝上自動槍的卡嗒聲後,又一輪掃射舖天蓋地而來。
他們有條不紊地開著火,一個連發打出六、七發子彈,自動槍從左掃到右,然後再
來一遍,把路兩旁的東西全部掃倒,子彈不是掀起了馬路的表層,鑽進了地表深處,就
是呼嘯著穿過灌木叢。一梭子彈打在他面前的路面上,射手移動了一下腳步,另一梭子
彈又打在他右邊的一叢葉子裡。
突然,在沒有一點預兆的情況下,掃射停止了。他把臉貼在冰涼的地面上,緊張地
等待著下一輪的掃射。
聽見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馬達聲響起,菲亞特急速向後倒去。邦德小心翼翼地從斜
坡後探頭望去,菲亞特幾乎退到了路口。他舉起槍,連發了四槍,子彈打飛了。由於轉
彎太猛,車停了一下,從後車窗裡又射出一梭子子彈,一陣冰雹似的彈雨傾洩在他前面
的馬路上。之後,汽車在一陣馬達與變速器瘋狂的嘯叫聲中遠去,留下死一樣的寂靜。
邦德走向麵包車的後門,他強烈地感到會發生什麼事,威森不見了,毯子被扔出了
擔架,掛在開著的門邊。
「他們帶走了他。」他大喊起來,「那些婊子養的把他救走了。」
「詹姆斯,詹姆斯,快!」普莉克希的喊聲幾近歇斯底裡。她的喊聲來自麵包車的
左邊,道路的右側。她不停地尖聲叫著,直到邦德找到了她。她跪在布魯因的身邊,而
布魯因的頭顱已經被打飛了,至少有三、四枚子彈打進了他的腦袋,從麵包車上的燈光
中,他看見她的裙子上浸透了布魯因的鮮血。
他扶著她的肩膀把她輕輕拉起,緊緊擁著她,幾乎是半拉半抱地把她送回了麵包車,
把她的頭靠在座椅上,由著她不停地啜泣,為在意大利的公路旁,死亡會來得如此迅速
而感到恐懼與說不出的厭惡。
「呆在這兒,在車裡,」他輕輕說。
然後邦德去尋找古斯,他已經知道會找到什麼,因為在他附近除了普莉克希的哭聲
之外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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