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大廳時,他已經在等她了。他穿著昨晚的西裝和長褲,眼裡含笑地打量她。
「你是不是把整個衣櫃都帶來了?」他問。
「我喜歡改變。」翠西有點自衛地表示,「不喜歡我的樣子嗎?」
「非常喜歡,」他表示。「這比白天的你要好多了。保羅昨晚也忍不住提到兩者之間的
不同。」
她撩人地一笑。「男人都是一個樣子!」
他眼眸中閃著回應的光芒。「沒錯。我們走吧?」
阿姆斯特丹是由數百座橋相互連接成的島市。都市裡盡是狹窄的街道,高而窄的古怪樓
房,還有裝飾精美的高塔和教堂。
他們步行了一段時間。翠西經過一條街時,被窗子裡的燈光吸引住了注意力。雖然現在
還不是很晚,櫥窗中已透出玟瑰色的光芒。那位坐著看雜誌的神女穿著極少,妝上得很濃,
她坐在櫥窗中的目的令人一目了然,而她根本末在意走過的路人。
「她們覺得這只是三百六十行之一,」雷恩在注意到她不自在的眼神後輕松的指出。
「收入比較高。」
翠西迅速地瞥了那削瘦的側臉一眼。「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笑笑。「道聽塗說。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得付錢找女人陪我,我會乾脆放棄性生活!」
她毫不懷疑。他這種職位和長相的性感男人在攫取女人的戰場上,應該是攻無不克的。
除非他真的想在下半輩子中逃離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否則他總有一天還是得定下來。身
為獨子總有一些傳宗接代的責任感吧?
翠西很難想像他是可能會結婚的男人,而且這想法令她沮喪。他的另一半得在各方面都
非常優秀才行。當然他可能早有了適當人選,只是在等待時機罷了。雷思會在他想結婚的時
候結婚,絕不會提早。
他們在一家較為簡樸的小餐廳用餐。雷恩在那兒像是個久別重逢的朋友,店東親自領他
到窗邊的桌位。從這個角度來看運河上那五條等距相間的橋,彷彿給人重重疊疊的錯覺,所
以在第一條橋口騎腳踏車過去的人看起來就像頭頂著第二條橋一般。
「很有趣的視覺幻想,」翠西叫他看時,他同意地說。「阿姆斯特丹裡有上千條橋,所
以找想這不是可以看到此種景象的唯一地點。」
「顯然你來過這裡好幾次,」她小心地停頓片刻。「你帶潔坦來過這裡嗎?」
他灰眸顯現出忍耐的極限。「這是最後一次,我和潔坦之間什麼也沒有!」
「要不是她結婚了,可能就會有。」她就事論事地推斷。
「她要是沒有和保羅結婚,我跟她根本沒有可能會相識。」他挑著眉靜靜地端詳她。「
你是不是有點吃醋?」
翠西故意微微一笑。「也許是羨慕吧。她很美麗。」
「而且她知道自己很美麗。你也一樣美麗,但自然得多。」
翠西心頭暗喜,雙頰染上紅暈。她大笑以掩飾心頭小鹿亂撞,「放長線釣大魚呀!」
「我這條魚則任你擺佈。」雷恩也笑了。「你想點什麼?」
翠西將注意力轉到菜單士,輕柔的說,「你幫我點好了。」
「那樣的話,我們都來一道菜肉湯,然後是用牛奶煎的鱒魚。」
「聽起來不錯。」此時翠西根本不在乎他們點了什麼。這樣子坐在雷恩對面好像又回到
了往日時光。
在卡布辛號上時,他們每晚都共進晚餐,而且發覺彼此的口味很相似。船上的食物非常
精緻。那是她這輩子裡第一次盡情享受各式龍蝦、魚子醬和鶴鴻蛋、以及今人垂涎三尺的甜
點。那三個禮拜就像是一場夢──但醒來時的震驚改變了她的一生。
問題就在單單為了報復雷恩,她真的想冒再愛上他的風險嗎?再愛上他會是輕而易舉的
事──而這次的打擊會更大。
她抬頭正好瞧見他正好奇的打量著她,她用盡全力掩飾住真正的感情。
「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會在柏林,」她沒話找話說。「這是我第一次去柏林。」
「那可不是個適合以輕松心情觀光的都市,」雷恩回道。「仍然太容易勾起人們對大戰
的回憶。但它仍然很有生氣。柏林的夜生活在歐洲算數一數二的。」
點心吃到一半時,有一群人自旁邊繞過,其中一個女人和他打招呼。
「雷恩!」
「你好嗎?」他微笑著用荷文問。
翠西注意到他沒有叫她名字,只說了一句禮貌性的問候,但那女孩的眼神可是錯不了。
如果對雷恩來說馬潔坦是個「禁區」,可以確定這個年輕女人有一陣子可不是。
她的朋友已經走到他們的桌子,一個看起來是她男朋友的人才發現她沒跟過來,轉頭對
她皺著眉。那女孩一臉無奈,向前低聲說了什麼,也沒怎麼注意到翠西。
「老朋友?」她平淡地問。
「一個我認識的人,」雷恩糾正她。「如果你那塊蛋糕太大了就別吃了。這些蛋糕都切
得很大塊。」
翠西早就決定不吃了。那個荷蘭女孩恐怕不是此趟旅程中會碰到的唯一「認識的人」。
他一定在每個城市裡都認識了成排的女人!
她認為自己再愛上這個花花公子的風險很小。誰會那麼傻?她反而樂於使他成為那個被
迷得暈頭轉向的人。
十一點他們回到旅館。搭電梯時,翠西預期雷恩會對此晚另有所求,因此在心中默默盤
算好拖托藉口。雷恩從她那拿鑰匙幫她開門時,她已經把字眼都想好了。但雷恩毫不猶豫地
把鑰匙交還給她時,她反而驚慌失措。
「我們明天得早點起床,」他說。「七點半吃早餐。晚安,翠西。」
他離去時她覺得頗為洩氣,實在不願今晚就如此結束。她強迫自己關上門進房。她皺
著眉懷疑,究竟是誰在和誰玩游戲?
他們抵達德哥機場後。那一天的行程如第一次般的展開。翠西在柏林穿梭時,發現柏林
並沒有太多風格精緻的建築。但毫無疑問那片灰暗的天空和陣陣細雨的確會影響她的觀感。
離開阿姆斯特丹的和煦陽光,這改變實在今人沮喪。
她發覺德國分公司的人都很好相處,只是很拘禮。德國經理海卡爾比保羅又大了十歲左
右。他覺得雷恩想自己安排晚上的活動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是一種默契,」在回旅館的路上翠西問起是不是通常如此安排時,雷恩回答。他看
了她一眼。「你比較喜歡別人安排嗎?」
「倒也不是。你不用覺得對我有責任。」
「這不是責任。」他回答:「我們晚上要一起出去玩。要跳舞,吃飯還是看歌舞表演-
-隨你決定。」
她倪了他一眼,風情萬種的微笑。「隨我決定?」
「自然是在合理範圍之內。」他沒有碰她,但眼神裡有千言萬語。「這才比較像我記得
的那個女孩。」
她心想,別太自以為是。
旅館位於市中心的鬧區,非常豪華,擁有金碧輝煌的休息室。跟以前一樣,他們的房間
仍是相鄰的。相通的兩扇門各只能從另一邊打開,因此不會有冒失闖入的意外發生。
她在六、七件衣服中挑了一下,最後決定穿她最喜歡的淡黃色。她決定穿一件絲質連身
裙,再配戴上手提包裡的金飾來度過今晚。
下午天氣便晴朗起來,所以不必帶外套。她從窗口觀看市景,並等雷恩叫她,覺得陽光
的確使柏林景觀差別很大。
她等到幾乎五點才聽到敲門聲。
「抱歉讓你久等,」雷恩道歉說。「我得打幾個電話。」
為了讓英國的老情人熱情不減?翠西不由譏諷地懷疑。她大聲而冷淡地說,「我也才剛
打扮好,不礙事。好在沒讓你等。」
「你是我認識的人當中唯一會擔心這點的人,」他的回答也同樣冷淡。「這可不是說
你就不值得等。」
這贊美輕易地攫住她的心。她警告自己:史雷恩太善於奉承女人,一定得小心應付。
橫貫泰德公園大道中央的六十七公尺高的勝利紀念塔,是登高眺望柏林的絕佳地點。位
於公園東邊的勃蘭登堡門和帝國會議大樓看起來咫尺可達。
柏林大部份的觀光點都是大戰的陰郁象徵。因此雷恩建議略過市內的參觀而專心欣賞泰
德公園的鄉村景緻時,翠西並不覺得特別遺憾。
看樣子他們不是唯一偏愛泰德公園的人。陽光吸引了很多人在公園的小徑上漫遊。他們
經過一個小湖時,雷恩指著湖邊的鐵椅,「要不要休息一下?高跟鞋並不適合長途拔涉。」
翠西雖有同感,但可不打算承認。「我腳不痛,」她否認。「不過我不反對花幾分鐘好
好看看風景。何況現在才剛過六點。」
「晚上才剛開始,」雷恩同意。「可惜店都關門了。」
翠西幾乎是緊鄰著他坐著,她無法忽視那淡褐色衣服下透出的男性魅力。「要是我沒陪
你,你今晚會做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我會和誰約會吧?」他聳聳肩。「我認識幾個會很樂意陪我的人。」
「自然是女的囉。」翠西無法掩飾語中的譏諷。
「可不一定。」他帶著一絲笑意。「有時候我比較喜歡放鬆情緒。和不針鋒相對的公子
哥兒們在一起。今晚我剛好沒那個心情。」
她原本想說他大可隨時去找那些不「針鋒相對」的狐群狗黨。「我沒想到這點,」她撒
謊。「我確定,如果你想的話。你會毫不猶豫的拋下我。」
「這表示你對我還不怎麼信任。」他沿著凳子伸出手,將她拉向他。低著頭輕吻她。「
我要怎麼做才能證明這一片真心?」他在她唇邊低喃。
翠西沙啞的說,「住手,雷恩。大家都在看。」
「情侶在公園凳子上擁吻就是在德國也很常見,」他邊說邊放開她,往後靠,以深不可
測的眼神打量她。「你好像沒辦法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耳邊突然傳來自己緊張的心跳聲。「那是什麼意思?」
「要是你只是想要我的話,我會好好考慮一下。不管是誰曾經傷過你的心,我可不要代
他受苦。」
他竟說這番話,她譏諷地冷笑一聲。「我可沒說我失過戀。」
「你不用說。你的態度就表示得一清二楚。」他停頓片刻,眼神銳利地令人不安。「你
在葛道公園時是在派亞倫手下做事。是他嗎?」
「才不是!」她脫口而出,連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好像在掩飾什麼。她降低音調說。「
我對派亞倫沒有職員對老闆以外的興趣。」
「根據他們人事室職員所言,你毫無理由地突然離去。」
她的綠眸陡地變為凌厲。「你暗地裡打聽我?」
「我問的都是該問的問題。如果不是亞倫,你為什麼辭職?」
她轉頭去看兩個在喂鴨子的小孩。「跟你說過了,薪水的原因。」
「我也知道你在葛道賺的數字,跟你在波菲賺的差不多。」
「我算錯了行不行。」翠西盡量控制住脾氣。「就算我要談戀愛,我也絕對不會找一個
已婚的男人!」
史雷恩輕聲地說,「三年前你可沒想到問我結婚了沒。」
她緊張起來。「那不一樣。」
「那純粹只是個假期戀曲,所以已婚未婚並不重要,是不是?」
「可以這麼說。」她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她沙啞地回答,「我不想再記起過去的輕率
與無知。」
「你想到那件事時覺得後悔?」他的口氣裡帶著挖苦的幽默。「我倒不會。我還記得你
穿比基尼的模樣。你那時有最完美的身軀。我想你現在也有,只是你都把它小心翼翼地藏在
衣服裡面。令人銷魂地毫無禁忌。那是我第一次在海裡做愛,也是唯一的一次!」
「你故意要讓我難堪嗎?」她感覺他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把你隱藏起來的自我撤出來而已。」
「以期望你能再展雄風?」
「我不否認,一周前你走進辦公室時,我便感到那股電流,雖然我沒有馬上發覺它的存
在。你那晚懷疑我邀你吃晚飯的動機其實很對。那不是我慣有的舉動。你非常吸引我,使我
無視於不和職員有私人牽扯的原則。我說服自己,你只是個臨時秘書。不在此原則範圍之內
翠西不敢正視他,怕洩露心事。「所以隔天那正氣凜然的說詞,只是裝腔作勢而已!」
「沒錯。我被你嚴詞拒絕:激得我非要蠻幹不可。不惜任何代價。也得要你出這趟差!
」
「即使是用勒索的手段?」
「這樣講很難聽。」他聽起來一點也沒有悔意。「但我從未真想忖諸行動。」
「我並不知情,所以你的威脅仍然不可原諒,尤其是出自你這種身份的男人。我保證你
父親一定不會贊成這種行為。」
「你是在威脅我嗎?」
他追問的口氣含著一絲好笑而非害怕。翠西皺著眉,他很清楚她只是說說而已。
「我想都不會想。」她說。「再說我也不考慮重敘舊情。」
他嘴角扭曲。「但你可不介意耍我。」
她無法假裝不知道他指的什麼。「一時的狂想。」
「這就又回到動機的問題上了。」
「你簡直是緊咬不放!」她反駁,失去剛剛幾分鐘努力維持的鎮靜。「我只是想挫挫你
的銳氣。這個理由充足嗎?」
「你以為我真會放你一馬?假如昨晚我幫你開門後有進一步的要求呢?你會怎麼辦?」
翠西努力使腔調乎穩。「我會叫你離開。」
「那招沒有用。事實上我可能會使它發展到非常激情的地步。」他故意停頓片刻。「也
許你也希望有這種反應吧。」
「你是佛洛依德再世?」她諷刺道,「你不該忙著分析我,你該分析自己才對!」
「不必費事了,」他乎靜地回敬。「基本上我們都要同樣的東西。差別只在於你不願意
承認而已。」
「隨你怎麼想。」她站起身,對顫抖的身軀不感訝異。「我要回旅館。」
他追上她,跟她一起走著,他的表情很嚴肅。
「你下半輩子都打算一個人過嗎?」他問。「還是這只是一個過渡期?」
「老天自有安排,」她故意輕率地回答,他搭往她的肩強迫她面對他,她驚喘一口氣。
那雙灰眸中閃著果斷的光芒。翠西微轉著頭,無力地想避開他的唇,但他用另一只手按
住她頸背使她動彈不得。那個吻燃起更深的渴望。兩人分開時,她已說不出話來。但她可察
覺到來往路人大膽的凝硯和微笑。
「你還不能回旅館,」他說。「我們要預照原定計畫度過今夜。你可以說那是工作的
一部份。你說過會隨時待命。」
他將手指放在她肩上阻止她說下去。「算我求你。請和我吃晚飯。你沒有任何義務。」
「我們都知道那不是工作的一部份,」翠西總算能出聲。「雷恩──」
她左右為難。在一起愈久,就愈難遏阻倆人之間的情慾。只是這樣站著抬頭看那張削瘦
堅毅的臉就使她渴望他的擁吻。從來沒有男人能讓她有這種感覺。
她不由得想聽天由命。至少還能擁有這些。雖然往後也許會後悔,但把握現在才是重要
的。她根本不打算想到未來!
電恩看到她眼神一變時,松了一口氣。「這樣好多了,我們去叫計程車。」
他們到郊區一家提供上好傳統德國菜的餐廳用飯。裡面附設的小舞池中,流洩著三十年
代的曲子。
「你來過這裡嗎?」翠西很喜歡這裡的氣氛。
「一、兩次而已,」史雷恩回答。
「你母親還在世嗎?」
「非常健康。她和一位房地產巨富結了婚,現在定居在瑞士。」
「抱歉,」她馬上說。「我不知道你父母離婚了。」
「十四年前離的。」他口氣仍如往常。「離婚是很普遍的事。」
所以那是他遲遲不結婚的原因之一?翠西納悶著。不可能是別的女人不願冠他的姓。如
果她有那麼點機會──她感到他的眼神便連忙打斷思緒,以免被看穿。
「想跳個舞嗎?」鋼琴師換另一首懷舊小曲時他問。
翠西點頭並起身,兩人走到舞池時她心跳加快。雷恩牽起她的手放在他胸膛上,然後在
她額頭給個令人悻然心動的輕吻。
「就像以前一樣,」他低語。「你的感覺真好,翠西!」
她倒不這麼覺得,愚蠢是比較貼切的字眼。雷恩一向令人難以抗拒,她沒有足夠的理智
拒絕他。不管今夜會有什麼發展,起碼往後她有回憶相伴。
回旅館的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甚至在回到他們同住的那層樓時,翠西仍不確定雷恩的
計畫是否與她期望的吻合。她衷心希望雷思不再像昨晚一樣冷酷地把鑰匙還她。她無法忍受
他再度離去。
他沒有轉身就走。在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她閃過一個念頭,她和雷恩之間並非齦齦的情
欲。她對雷恩的感覺也不只是一時的激情。三年前她愛著他,現在也絲毫沒變。
史雷恩把手放在她的腰際,拉她過去,她的背靠在他胸前,感到自己暗下決心。她轉過
頭,他輕吻著她。她激動地想起以前的晚上,以前的吻。能再如此親密,不管以後會有多傷
心都是值得的。
雷恩以熟練的手指解開她連身裙前面的扣子,然後把衣服輕輕自她肩頭褪去,使它無聲
地滑落地面。她現在只穿著蕾絲胸罩內衣,以及透明薄絲襪。他的手指沿著細肩帶滑到胸罩
上,撫著柔軟的變峰,手指在乳溝間相觸,然後滑下,托起她豐滿的胸部。
「太美了!」他喃喃低語。
翠西在他懷裡轉身,熱切而放蕩地吻他。她已經毫無顧忌,只有想再和他合為一體的激
情。她彷彿是從三年來的懵懂中被喚醒一般──渴望著他。
她的熱切激起了他相同的反應。雷恩呼吸急促,橫抱起她走向床邊,把被子掀開,將她
輕輕地放下。
她的高跟鞋早已掉了。他徐緩而溫柔地將絲襪除下,引起她體內一陣陣的輕顫。房間角
落的橙色燈光將他的皮膚襯成古銅色。
他在更進一步前起身脫掉衣服。翠西低垂著眼臉,心跳加速地看著他。他的身體完全是
她記憶中的模樣:寬闊有力的肩膀,佈滿濃發的厚重胸膛,窄小的腰,堅硬平坦的腹部。他
散發出的男性力量幾乎使她停止呼吸──他彷彿是一尊有生命的羅丹雕像!
他們視線相遇,嘴角慢慢浮起一朵微笑,一點也沒有不自在。她陡地閃過一個念頭──
他對這種親密時刻太熟悉了──但她在心痛前立即將這個念頭抹去。此時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天地問只有他們倆。
雷恩溫柔地說,「你穿太多衣服了。」
他坐在床墊邊。迅速地輕吻她的鼻尖,然後雙手滑下她的背。打開胸罩扣子,並將它褪
去。翠西瞧見他眼中那抹光采。在他修長的手指開始愛撫她時,全身沖刷過興奮的愉悅。她
的乳尖疼痛地緊豎,她在他的觸摸下,發出輕吟。
他俯下頭含住一邊的蓓蕾時,她全身緊繃了起來。那感受如此甜蜜,幾乎令人痛楚。她
的雙手滑過他寬闊的肩膀,愛撫他頸背的敏感帶,並讓他控制全局。
內褲的單薄程度使得她與裸身沒有多大差別。翠西在他技巧的撫觸下顫抖。高潮時發出
毫無禁忌的嬌吟。她熱情地接受和回應,最後兩人同時達到靈肉合一的高潮。不論如何,她
是愛著他的。
他在滿足時叫出她的名字──只是,她已經不叫愛瑪了。翠西躺在他的臂彎中。雷恩的
頭靠在她肩膀上,她的胸部緊貼著他隆隆的心跳,翠西試著不讓那名字破壞這一刻。她和愛
瑪是同一個人,何苦不悅?
但心裡的聲音回答著:因為三年前她扮演的角色和現在的她大不相同。如果他要的是愛
瑪,愛瑪是永遠找不回來了。
「這會是我最愉快的歐洲之旅,」他在她頸邊細語。「你是上帝所賜的禮物,翠西!」
「這是我提供的服務之一。」她不知怎的脫口而出,都感覺到他游移的唇僵住了。
他慢慢抬起頭,瞇著眼看她,「希望你只是開玩笑而已。」
「的確是,」她迅速回答。「只是恐怕不太好笑。」
「本來就是。如果我以為──」他打住,搖著頭微笑。「沒關係。誰都會說錯話。你和
我一樣,享受它吧?」
翠西想,用「享受」這字眼還不足以形容她剛體會的萬一,但她可不打算讓他知道。他
只是想重溫往日的激情。他現在既然得手了,也許就毫無樂趣再追求她了。
「你是個一流的情人,雷恩!」
他略帶譏諷地挑起眉。「你有足夠的經驗可以評判?」
「當然沒有,」她生氣地反駁。「我不隨便和別人上床!」
他灰眸深處有一抹不快。「我不該說那種蠢話。任何和你做愛的男人都會有超越自己的
表現。你完全地付出自己,」
除了靈魂以外,因為她會小心把它藏好。
雷恩翻過身子減輕她的負擔,並把她帶過來側躺著面向他,兩人仍然全身輕微地相觸
。翠西抗拒著想更貼近他的衝動。他若是想再做愛她一定馬上感覺得到。現在只要這樣與他
相擁,感覺到他在她頰上的溫暖氣息,磨蹈著她胸部的胸毛,以及他有力的大腿就夠了。
「我對你所知如此有限,」他輕聲訊。「有些事我第一次沒有機會問。我想那時你也不
會老實告訴我。」
「我那時早就編好故事了,」翠西招認。「你猜的那個富家女的事也八九不離十。」她
打住,然後怯生生地繼續:「好在你那時並不想多問。」
「你給我不願別人深究的印象,」他說。「再說,我記得你對我的背景沒多大興趣。」
輪到他猶豫了。「你的親生父母呢?」
「我還很小的時候父親因工作意外過世,十六歲時母親患癌症撒手而去,」她毫不激動
的說。「我在商業訓練學院畢業前一直住在教父家裡,工作後才得以獨立。」
「你一定有過掙扎,」雷恩平靜地判斷。
「但我都熬過來了。自然在薪水愈領愈多時一切都有所改善。坐船旅游似乎是最棒的假
期──也許就是因為經濟能力根本不允許,所以當我繼承那筆遺產時,實在無法抗拒那股誘
惑。」
史雷恩輕吻她雙唇。「我仍不懂你干嘛要冒充另一種角色。」
「我想是勢利吧,」她承認。「我相信如果有人知道我並非出身上流社會,一定會排斥
我。」她試圖顯得幽默。「再說如果你真的知道實情,我敢說你一定會興趣大減。」
他大笑。「如果你是那種典型的金髮蠢妞,不管你背景如何,我都不會多看你一眼。但
我喜歡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時光──不光只是做愛而已。」
「但那也只限於短短三周,」翠西平淡的說。
「那可是你的選擇,不是我的──至少我當時是那樣覺得。」他回道。
她一驚,緊盯著他,在微光中無法讀出那對眼神的真意。「為什麼說是「我的」選擇?
」
「你從巴裡多島回來後就變得疏遠,似乎決定要結束整段戀曲,我只能推測,你一定有
情人在英國等著。無論如何我不會試圖使你改變心意。」雷恩好奇地問:「我搞錯了嗎?」
翠西皺眉地思量,她若直截了當地答「是」,他便會知道自己仍試圖隱瞞過往的深情。
她用一個較安全的回答取代。「並不是由於我失去興趣,只是了解到這戀曲總得在回南漢普
敦時結束。」
「因為你一直認定,我只要知道你真實身分就會遺棄你?」
「是的。」她不安地動著,怕洩露太多心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雷恩。」
「說的是。」她一動他馬上又被完全挑起。「但現在是現在,而且這次會更好。」
在他壓向她時,她想著,現在是很美妙,但這樣還是不夠的。只有他的愛能給她最極致
的滿足,但那在過去或是現在都是不可能的。
不知多久後,他悄悄下床,她被弄醒,靜靜躺著看他撿起衣服,不急不徐地走向相通的
門。她這邊的門早上鎖了。她以為他那邊也是。她看著他毫無困難地打開他那扇門,才恍然
大悟他的門沒上鎖。
所以他早就計畫好今晚會以這種方式結束。床邊的鐘正指著三點十分,她一定是睡了一
小時左右。史雷恩一定也是睡著了,要不他早就離開她了。
翠西換成仰躺,試著整理思緒。她是心甘情願的,所以她不能怪他。問題在往後要如何
是好。史雷恩準備每晚都如此嗎?她承認她也想要他的溫存,既便在他們終得分手時她得付
出極高的代價。
她後來還是睡著了,醒來時感到一種模糊的失意,而在回憶全湧上心頭時,轉成沉重的
沮喪。她洗過澡,換好衣服後,才覺得比較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昨晚發生的事並不表示她就
得委屈自己。她仍可以先發制人。
雷恩並沒有找她,她也不打算自己先去叫他,八點時她獨自下樓去餐廳。雷恩大約在五
分鐘後出現。
「我去叫過你,」他邊說邊在兩人座的位子上坐下。「你弄好了怎麼沒有叫我?」
她用掩飾過的眼神望他。「我不知道你在等我叫你。」
「不知道?」他打量她時濃眉問的皺紋加深。「我以為那是應該的。」
翠西小心翼翼的說。「我不期望因為昨晚而有特別待遇,雷恩。」
皺紋更深了。「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事實上她費盡全力保持平靜。「你沒有義務。」
「我懂了。」那雙灰眸陡得變為尖銳。「不過是一夜風流!」
她心一緊。「有別的選擇嗎?我可不習慣和老闆上床──不管是不是臨時的!」
「所以這對你我來說都是特殊狀況。」他的語氣平淡而不再刺人。「我一直避免會引起
公事上的私人牽扯──但這次情況不同。」
「因為我只是個臨時秘書?」
「所以我才破例,但並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雷恩停頓片刻,端詳著她的臉,彷彿尋
求一些鼓勵。「我在南漢普敦離開你時,我以為你對浪漫插曲以外的發展沒有興趣。我現在
了解你當初為何希望我那樣想。重要的是我們重逢了。這是使我們更了解彼此的天賜良機。
翠西,我在各方面都喜歡你,肉體吸引只是其中一部份而已。」
她靜坐著凝視著他,無法確信他說的是真心話。信任應該是愛的一部份,但她不信任他
──不完全信任他。
「說話呀,」他挑挑眉令她悼然心動,「就是叫我滾蛋也行!」
她勉強微笑。「以我的職位不能對你如此。」
「因為你有契約在身?」他搖搖頭。「你如果決定回家,我不會阻止你的。」
她咬住下唇。「我沒有說過想回家。」
「我知道。但我讓你選擇。」他溫柔的說。「如果我說昨晚只是一夜風流,我就是在撒
謊。你要假裝那只是我單方面的,你也是自欺欺人。我們在做愛和想法兩方面都很契合。」
翠西試著保持理智。雷恩聽起來如此真誠──她真的想相信他是真心真意。但他也沒有
保證在這趟旅程結束後,他們的關係能繼續發展。
「我想從現在開始專心在公事上會比較明智,」她深思後回答,並試著大笑。
雷恩語帶譏諷。「隨你吧。我們明天要去蘇黎世。接著可以趁周末處理我們之間的事。
我可以等到那個時候。」
翠西狐疑地想,那今明兩晚呢?她很清楚自己最強烈的感覺並非如釋重負。經過昨晚之
後,要漠視雷恩自她體內喚起的需要會十分困難。
那天過得很慢,他們花了一下午參觀郊區的衛星工廠之後。很晚才回到旅館。工廠重新
投資一大筆錢在買新機器上,因此生產指數仍無法提高。翠西對生產指數恢復正常之事不抱
太大希望,但雷恩同意在建議董事長采取強硬行動前,先約六個月的觀察期。
「他們會克服困難的,」她對雷恩提出質疑時他斷言。「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他的笑
容瞬間即逝。「如果他們搞砸了,我就慘了!」
「你應該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錯誤判斷就失去公司的信任。」
他又浮起笑容。「你怎麼知道我沒犯過別的錯?」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也不會當上總經理了,」她迅速地回答。「如果你覺得他們辦得
到,也許他們真的辦得到。」
「也許?我以為你對我更有信心的。」
她迅速避開他的眼神,那灰眸中的神采使她悻然心動。那雙眼中沒有嘲諷,只有和她相
當的情慾。
「你不是說在我們到蘇黎世之前都別胡思亂想的?」她低聲問。
「我說我可以等,可沒說我不會想,」他平靜的回答。「我根本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等得
了。你今晚想怎麼打發?」
「還沒計畫好,」翠西承認。「吃完晚飯就早早上床吧。」
「我想不出更好的點子──尤其是早早「上床」。」
她沙啞地說,「我說的不是那個。」
「我知道,」他的腔調也變低濁。「如果我覺得你在和我玩游戲的話,你今早就已經坐
飛機回英國了。要求你共進晚餐不算過分吧?」
「當然不算。」她差點脫口說出任何要求都不算。「在旅館裡吃?」
「哪都可以。往蘇黎世的飛機是幾點?」
「八點起飛,九點二十分抵達。」
「那的確該早早上床。我明天必須精神抖撤地開會。你最好安排旅館六點叫醒我們。」
翠西皺眉地想,公事的確優先,他已經幫她做好決定,她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蘇黎世不是翠西心目中的那種非常忙碌的都市,它反而有種悠閒的地中海氣氛,市內到
處可見路邊咖啡座,綠樹成蔭的街道和美麗如畫的廣場。放眼一片悠閒。
翟烏利的年紀只比雷恩大一點,他的幽默感使翠西馬上喜歡上他。
他在共進午餐時透露,他的怪名字是說法語的瑞士父親和德籍母親結婚的產物。
他用流利的英文對鄰座的翠西說:「你好像真的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我是真的很愛聽,」她回答。「我從沒來過瑞士,對它所知甚少。蘇黎世根本不是我
想像的模樣。」
「第一次來的人通常都這麼想,」他證實。「很多人還以為它是本國首都。」
翠西大笑。「我還不至於那麼無知。你覺得我該去看看伯恩嗎?」
「我建議你花上數周好好游覽本國,」他回答。「瑞士風景是最棒的。」他將注意力轉
向正和一位總經理熱烈討論的雷恩身上。「你該趁這個周末試試蘇黎世湖上的游艇之旅,雷
恩。觀光游艇來回只花五個小時。」
「聽起來很吸引人,」雷恩平淡地回答。「但我已安排好要去溫特瑟爾度周末。」
「當然。你會想希望順道去拜訪你母親。」他又轉向翠西。「也許你星期六想來我家?
我們周末都過得很閒適,非常歡迎你來。」
「翠西也要跟我一起去,」雷恩平靜地插嘴。「她該休息一下。」
翠西考慮到回倫敦總公司以後等著她的工作量,這個周末她的確需要休息。她納悶雷恩
是何時做的安排──甚至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她很懷疑雷恩真打算要介紹她給他的母親。
從大家投向她的推測眼光,看起來也沒人相信這套說詞。一個男人和秘書一起出差,共
度周末──標準的偷情狀況。她努力地不使表情洩露出內心的感受。他們愛怎麼想就讓他們
去想好了!
他們在這兒訂的五星級的旅館比另二家都要小,建築風格和裝潢都較有古風。但它最注
重的仍是奢華和舒適。翠西覺得房間是最上等的,她很欣賞其精緻的黃銅床架和堅實的桃木
家具。
雷恩輕敲門時,她把相通的門打開,她的表情使他疑惑地挑起雙眉。
「怎麼了?」他問。
「你為什麼說我們這周末要去拜訪你母親?」她問。
他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是說我們要在溫特瑟爾共度周末,不一定要和我母親及她先生
在一起。那是個世界聞名的藝術中心,而且有典型的瑞士風情。你會喜歡的。」
她手足無措地望了他一會兒。「你並不打算去看母親?」
「不是。我只是不想在她家過夜而已。她先生和我不是很合得來。我已從柏林打電話訂
好旅館了。在邊界的一家老旅舍。」
「那這裡呢?」她問。「還有星期一晚上。」
他不在乎地登聳肩。「房間會留著。你喜歡歌劇嗎?」
她被這突然的問題弄得莫名其妙,茫然的說,「有點喜歡。」
「︵卡門︶怎麼樣?」
「我最喜歡的歌劇之一,」她承認。「但你停在這種旺季之前很早就訂票才行吧?」
雷恩似乎覺得有趣。「事實上票是烏利出的。他很稱許你。他說你使他想起他太太初遇
他時的模樣。她也是英國人。」他收回靠在門側柱上的手,站直身子。「我們在表演前吃晚
飯。半小時夠你打扮吧?」
「很夠了。」翠西早就不願去多想兩人將獨處多天的事實,要懷疑以後再去懷疑吧。她
高興的微笑。
「那就半小時。」
第七章
︵卡門︶的舞台設計和表演都棒極了。翠西想,往後觀賞的歌劇大概永遠都比不上這次
。
「六月藝術季尾歐洲的主要活動之一,」雷恩同意。「我通常都安排在這時出差。」
他們在一家路邊咖啡座停下來喝點東西。翠西坐在和煦的夜風中,感覺心中一片寧靜。
無論雷恩心中有任何盤算,她都會一口答應。
「黛拉也喜歡音樂嗎?」她問。
「如果你是想問我以前有沒有帶她去聽過音樂會──有。」他回答。「她是個文化素養
很高的女人,而且很好相處。」他平淡地加上一句。「只是那樣而已。」
「我沒有暗示什麼。」她否認。「再說我也沒有權利管。你是自由之身。」
「跟你一樣?」他的口氣沒變但嘴角卻已帶著嘲諷。「我們暫時忘掉公事,好好盡情享
受這共有的時光吧。既然你到目前為止都不曾好好游覽蘇黎世,我們不如明早先四處看看,
午飯之後再去溫特瑟爾。車程只要半個小時。」
「聽起來不錯,而且在你拜訪你母親時我可以自己逛逛小鎮。」
「你不想見她?」
他的腔調引起她的注意,但從他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所以然。「不是不想。我只是以為,
也許你想獨自拜訪她。」
「有安德在是不太可能的。他占有欲很強。我承認就母親而言,他的確有理由得盯緊著
她。她仍是很有魅力的女人,而且喜歡證明這一點。」
翠西不想對此番話深究。不管雷恩如何引介她,任何稍具洞察力的人都會了解他們的關
系不只是單純的僱主和員工而已。最好是堅持在溫特瑟爾單獨行動。
回到旅館後雷恩便將他的企圖表露無遺,他跟著她進臥室,並在身後斷然掩上門,關門
聲使她心驚。開著的玻璃門外是可眺望蘇黎世湖的陽台。翠西走出去觀賞風景,雷恩從背後
擁住她,使她輕顫。
「你很適合月光,」他輕柔地說。「頭髮上有絲絲的銀光。」
「也許是提早變白了,」她聽見他低沈的笑聲。
「只有英國女人會對贊美無動於衷。你一定知道自己有多艷麗動人,翠西。」
她沙啞地說,「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只有在深愛的情人眼中。你在任何光線下都很美麗。」他用雙唇輕輕撥開她頸背的頭
發,輕吻顫抖的肌膚,雙手游移在她單薄蕾絲胸罩下的雙峰曲線上。「它們可使任何男人瀕
於瘋狂!」他低語。
她不悅地想,看樣子雷恩在這點上和一般男人沒什麼不同。
「又怎麼了?」他似乎感覺到她的變化。「你不喜歡我這樣子嗎?」他放開手,走向欄
桿,在她旁邊靠好,並且瞥她一眼。「你難道情願自己胸部平坦不成?」
她惱怒地想,他實在太能洞察人心了。「不是。」但那樣就會較有自信──別人肯定的
是我本身,而不是「性感尤物」這一點。
「我不能替別人發言,」他在片刻後說。「我保證我的品味沒有這麼膚淺。但從另一方
面來說,我不能否認你身體對我的吸引力。智慧和美麗的結合使你今人難以抗拒。」
至少暫時如此。一但回到英國,情況可能就會完全不同,但她告訴自己,如果想在餘程
玩得愉快,就不要妄想未來,只要好好把握每一天,還有每一晚。從此時此刻開始。
她擠出個微笑,轉身將手圈住雷恩的脖子,在他削疫的額上留下一記輕吻。「忘了我說
過的話吧。」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她拉近,給她一個深深的長吻。翠西在他懷中投降,柔順地讓他抱
著進屋。她如此深愛著他,只想在此刻再度與他結合為一體。
她原本害怕剛才的話會減低他愛撫的魔力,但實在不須顧慮。他自信的手和唇美妙地照
顧到彼此的喜悅。他使她達到高潮,非常滿足,而且精疲力盡。
稍後他醒來,起身離去。關上相通的門時,翠西沮喪地想,唯一沒有得到的,就是他的
愛──而他沒有義務愛她。
第二天早晨的陽光使翠西的心情完全改觀。她站在陽台遠眺映著點點帆影的閃爍湖水。
眼前有個可以隨意支配的周末,雷恩即將拜訪他的母親。而她還未想出下午要在哪裡度過。
八點半他們漫步在蜿蜒曲折的小徑,參觀古老的公會會捨和的美麗廣場,一切似乎回到
了中古時代。
林登丘很值得一登。從山頂可遠眺舊城的尖塔和密集的屋頂。視線可直到利馬特河,蘇
黎世湖。以及遠遠的森林山丘。
「那噴泉是為了紀念一二九二年對抗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所建,」雷恩說。「男人人數
不夠,因此女人們穿上制服假扮成男人,站在城牆上給敵人援軍充足的錯覺。她們拯救了全
城。在那時代是很有創意的舉動,不是嗎?」
「在任何時代都是。」翠西大笑。「我們是非常足智多謀的性別!」
「我贊成。」雷恩微笑的眼神使她兩頰微紅。「記得我們那時一起游覽的山水嗎?」
翠西特意使口氣輕松。「怎麼會忘呢?」
「你後來遠去過其他地方吧?」
「加拿大和泰國。」
「自己去?」
「是呀。」
他停頓良久,再開口時口氣已變。「你真的考慮要來歐陸工作?」
「我們不是應該停止「我們英國人」和「他們歐洲人」這種二分法了?」翠西語帶俏皮
,其實目前仍未下決定。「我們現在和歐陸息息相關。」
「但仍有島國心態。不管有沒有海隧底道,英國人還須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融合為歐洲
的一分子。你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她盯著下面的風景。「我還沒有決定。保羅的提議很吸引人,但我有很多事得先好好考
慮一下。」
他平淡地說:「假定英國有份固定的工作,你會考慮嗎?」
「已經有了,白傑姆需要找位新任秘書。」
雷恩挖苦說。「當然,你合乎一切條件,我指的是布蘭公司。」
她費力使聲音平穩。「情況不太適合。」
「也許。」他拉她面對面,輕握住她雙臂。「我不想再失去你,翠西。」
一股強烈的感情沖刷過她。他沒有說出「愛」這個字,但暗示已經足夠了。時間才是問
題。提供她一個工作機會只是把她留在身邊,使他們的關係得以更進一步發展。
「值得考慮。」她溫柔地說,並注意到那對灰眸變深。
「那就認真的考慮一下。」
翠西覺得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親密私語。那些話可以等;她也可
以等。還有今晚。
剩餘的時間裡他們在小徑中探險,參觀精緻的古老建築,翠西對班霍大街上的糕餅店特
別著迷,那些裝飾精美的糕點如藝術品般展示著,打擾它們似乎是種罪行。
「一個月也看不完所有的事物,」她在雷恩上次出差時在後巷發現的一家餐廳用著剛釣
上來的鮮魚時表示。「這裡的夜生活一定也是國際上數一數二的。」
「可以看的東西很多。」雷恩同意,一副全然放鬆的神情。「值得待久一點。」
「你能嗎?」翠西問。「我是說不只是待幾天而已。」
他搖搖頭。「一直沒有時間。此外星期一我們要去巴登看一家新分公司。恐怕行程表已
排滿了。」
「所以我們才在這裡呀。」她瞧見他眼中閃起一道光芒。
「對極了。」
翠西看著那張削瘦堅毅的臉,心中湧滿了對他的愛,但此時此地並不恰當。也許今晚她
會找到適當的時刻告訴他這分感覺,但也許不會,一切順其自然。
他們租了一部車開往溫特瑟爾。那小鎮坐落在森林遍佈的田野,同時也是貿易和藝術中
心。它比翠西想像的要小,但旅客如潮。
雷恩拒絕讓她在半途下車。直接駛向散佈著漂亮別墅的郊外林區,最後駛入一道大門,
在一座美麗的別墅前停車。
翠西馬上喜歡上這座面湖的瑞士別墅。她興奮地下車,欣賞維修良好的草地。
「還不錯吧?」雷恩繞過車子來到她身側。「何家幾乎一百年前就在這定居了。安德是
第三代的瑞士人。」
翠西正要回答,卻被從屋裡出來的女人轉移了注意力。她高姚修長,身著頗昂貴的藍亞
麻洋裝,乍看之下,她年輕得不像是雷恩的母親。閃耀的紅棕短髮襯托出十分迷人的五官。
「達令,真高興你來看我!」她驚叫時,眼神越過走上前的兒子,看到站在一旁的翠西
,藍眸略帶失望。「我以為是跟秘書一起來的?」
「沒錯呀,」雷恩從容的說。「翠西是代替黛拉的。」
「就只做到黛拉復職為止,」翠西急忙插嘴。「她急性盲腸炎開刀。」
「可憐的黛拉!」她同情的口吻似乎很真誠。「你也可憐,這種時候把工作接來。出差
會累死人的!」
「你怎麼知道的?」她的兒子略為嘲諷的問。「你又沒有出過差。」
「想也知道,達令。」她逗著他。「去陽台吧。這麼好的天氣坐在屋子裡太可惜了。安
德星期四去了倫敦,恐怕今晚才會回家。我實在不懂你為什麼不喜歡他,雷恩。」
「你不懂?」他挖苦地問。翠西有些怕生地跟著他母親想往前走時,雷恩大方地挽住她
的手肘,給她一個安慰的微笑。「對了。爹要我向你問好。」
何海倫轉過頭,腿起雙眼。但她瞥見翠四時突然冷靜了下來。「也代我向他們問好。」
屋裡的格調和外表一樣豪華高尚,房間設計成放射狀。屋後寬敞的陽台上有不少椅子。
翠西挑了陰影下最靠近她的吊椅坐下。雷恩特地在她身旁坐下時,她很高興。
他們坐得很靠近以至於膝蓋互相摩擦著,他顯然也不打算隱瞞什麼。看他母親的眼神,
她一定是懂了。但是翠西感到她並不讚許。
交談並不投機,大部份時候是雷恩在說話。他介紹她是秘書,對待她的態度又像密友,
翠西深覺不自在。她搞不懂雷恩到底在耍什麼把戲。他把她置於這種令人難堪的情況下,只
有讓她愈來愈氣憤。
一個穿制服的女僕在准四點半送下午茶來。
「我上禮拜才跟珍妮通過電話,」何海倫把杯子端給雷恩時不經心的說。「她說你們
在葛家女孩的訂婚派對上玩得很開心。」
「我倒不覺得那晚特別好玩,」他平淡的反應使翠西納悶,她感覺得到他靠著她的大腿
的突然緊繃,但又懷疑是不是錯覺。「那晚大部份的人都沒比小孩大多少。」
「他們當然很年輕,想想黛安也不過二十二而已吧?」他母親給他一個寵愛的微笑。「
達令,別人會以為你已經是個糟老頭了哩!」
「只是過了覺得那種場合好玩的年紀,」他回駁。「你在茶裹加了牛奶。」
「我真是健忘!」她接過杯子,倒在一個碗裡,重新裝了一杯。「好了。」
那茶看起來還是加了牛奶,但他沒吭聲。翠西覺得,他似乎只是想改變話題。這個珍妮
是誰?她納悶著,她是他的什麼人?從他母親談到珍妮的口氣來看,她們不但很熟,而且認
識很久了。這些都跟早上他對未來的暗示無法拼湊在一起!
海倫未再提珍妮,轉過的話題將重心放在翠西,這次問的是家庭背景和生活概況。翠西
有所保留地禮貌回答,懊惱這種身家調查的態度,而雷恩未加以阻止更令她火冒三丈。
直到雷恩離開她們幾分鐘時,她母親才把事情挑明。
「我該警告你我兒子不是自由之身,」他走遠時她馬上表示。「他準備跟我的教女戴珍
妮結婚。」
翠西出奇冷靜平穩的聲音連自已都覺意外。「你為何覺得該警告我,何太太?」
何海倫帶著嘲諷的微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的關係?親愛的,你的態度讓人一目
了然。我不信雷思會利用這種機會。你是非常有魅力的年輕女子。只要你知道終究撈不到好
處就好。」
翠西特意譏諷地挑高眉。「我不想釣個丈大,就算我想,你兒子也不是理想人選。」
「真的?」何海倫口氣表情都很狐疑。「你不否認你跟他關係曖昧吧?」
「也許你該去問雷恩本人。」
「你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她停頓片刻,流露出強加克制的欣賞。「我必須說你是個
非常獨立的年輕女人。我在你這年紀時都沒能這樣。」
翠西知道,說那都只是表面而已。心中的麻木轉成極大的痛苦時,她拚命抵抗,讓自己
掩藏在憤怒中。雷恩又像上次一樣,當她是傻瓜般的耍了。這次他更輕易地騙她上床,一定
暗自得意洋洋,因為這對他來說只是游戲。很可能他一開始就認出她,而決定以小小的自我
放縱來舒解出差的壓力。
海倫表白態度後。儼然又成為先前那個有禮的女主人。翠西對這女人並沒有太大敵意,
海倫只是想確定翠西別抱幻想而已。翠西的恨完全針對雷恩,他得為此付出代價!
她訝異當他回來時,自己竟能保持平靜地回以一笑。在接下來半小時左右的交談中她也
時時加人話題。雖然海倫邀他們留下來吃晚飯,他們仍在五點半離去。
「安德一定盼望回來後跟你獨處,」雷恩不掩飾話中的諷刺。「我不想剝奪他的快樂。
下次來時再來看你。」
「不用等到那時候。我下個月就會過去戴家住一個禮拜。珍妮沒和你說?」她回問。
「沒有。」他的回答太簡短了。「那就下個月見了。」
翠西和她握手,盡量穩住神情。「何太太,再見,」她平靜地說,「謝謝你的招待。」
「不客氣。」她同樣平靜地表示。「等我去英國時你一定已經離開布蘭公司了。」
「黛拉一復職我就離開,」翠西附合。「大概再兩個禮拜吧。」
「有工作等著你嗎?」
「經紀公司會安排一切。也許我會決定出國工作。」
「很好的主意。」海倫贊許地點點頭。「你可以爬得很高。」
最好是走得很遠。而且離她兒子愈遠愈好,翠西聽出她的含意。雷恩在她坐進車時奇怪
地看著她,什麼也沒問。修長優雅的海倫在車道和他們揮別──希望她不知道自己剛剛摧毀
了翠西的整個世界。
「盡完兒子的責任了,」雷恩駛到大馬路上時輕松地說。「現在我們可以好好放鬆,度
過這個周末。」他發覺她未發一語,迅速瞥她一眼:「怎麼了?」
翠西放下沮喪,聳聳肩,擠出回答。「我只是有點累。這禮拜太忙了。」
「還有一個禮拜,」他同意。「所以這個周末要好好玩。今晚在旅館吃飯,明天去游覽
觀光。這裡有很多城堡可以看。」
「你可以成為一個好導遊,」翠西沒能掩飾口氣中的諷刺,雷恩又迅速瞥了她一眼。
「好導遊是天生的。你何不往後躺,在到旅館前小睡片刻?」
她搖頭。「那樣會更累,洗個澡換個衣服才能恢復精神。」
「然後早早上床補充睡眠?」他帶著曖昧的微笑。「對我們倆都好。」
翠西暗暗發誓,可不是他以為的那種方式。她不會再和他做愛!尤其是和一個有婚約的
男人。她竟然傻得相信他兩次!對史大少爺這種男人來說,她這種女人只是拿來玩玩的。當
他們要選擇終生伴侶時,還是從自己的社會階級裡去找。
他選的旅館位於小鎮邊緣。翠西從它文藝復興時期的外觀和優雅格調判斷,這是一間從
宅邸翻修成的旅館。大廳舖著厚重的地毯,佈置精美,淡黃色牆上掛著幾幅美麗的畫。她同
時也注意到所有的錢都顯示著同一個時間。
在車內時她曾想到雷恩也許只訂了一個房間,發現不是時,松了一大口氣。雖然這次房
間仍是相鄰的,卻沒有相通的門。
「才剛過六點,」他說。「你在洗澡更衣前何不休息一個小時?八點左右我在樓下吧台
等你,可以嗎?」
「好。」翠西迫不及待地闔上門,背靠在門上,茫然地凝視著纏繞著白紗慢帳的床。如
果沒有下午這樁事;她現在鐵定是暈陶陶的。但現在,她一想到雷恩的愛撫就覺得噁心。
往窗外望去是一片向無限延展的田野。她頹然在窗口邊的椅子坐下,試著決定今後該采
取的行動。還有一個禮拜的旅程,他們又已如此親密,這將不容易辦到。最好的處理方式是
以她的經期開始做為藉口。那也可解釋她先前幾夜難奈的激情。這對一個期望下整周夜夜春
宵的男人來講,已經夠沮喪的了。
她想起早上他提到布蘭公司的長期工作機會,她這下才懂他要的更多。「我不想再失去
你,」他那樣說,也不過是因為他們在性方面一直契合無比。但他要的也只是這個,愛並不
在其中。
七點過後許久她才起身,勉強自己為今晚做些什麼。她知道該扮演什麼角色,而且真心
期待著看雷恩的表情,他的男性自尊一定會很受打擊……她穿上一件別著腰帶的黃褐色絲質
連身衣褲,和高跟涼鞋。一直到八點半,她才姍姍下樓,雷恩早已在休息室吧台等地。
「我正想打電話催你,」他露出贊賞的眼神。「你真美。」
「你真有紳士風度!」翠西嬌填,訝異自己假扮平靜外表的功力。她生進絲質椅子。在
準備開口之前,嚥下一口琴酒。「對了,我這幾天好朋友來了。」
雷恩的表情莫測高深。「感謝你及早警告我,」他指著桌上的皮制菜單。「看看你喜歡
什麼,這裡消費很貴。」
翠西倒是被他平靜的接受搞得有些手足無措,她視而不見地瀏覽了一遍菜單。「你點什
麼我就點什麼,」
「好。」他叫來服務生,用無懈可擊的德文點菜,服務生走後,他往後靠若有所思地打
量她。「你全身繃得緊緊的。跟母親下午說了什麼有關嗎?」
她空洞地告訴自己,他太能洞察人心了。這比她想像的困難,但她仍譏諷地挑起了眉。
「女人在經期來時通常都緊張兮兮。你母親會說什麼讓我不高興的話嗎?」
「我也不確定,」他平淡地回答。「但我那時回到你們身邊時有種奇怪的氣氛。」他打
住,仍用使人喪膽的精明眼神研究她。「她跟你說了珍妮什麼事?」
在這種情況下翠西仍能聳肩很不容易。「就我們之間明顯的關係而言。她並沒說我不該
知道的事。她是很精明的女士!」
「沒錯,」他同意。「但那不表示她能預測未來。珍妮和我──」
「那對我來說實在是無關緊要,」翠西打斷他。「比較重要的是,如果珍妮知道這兩天
的事,她會有什麼感覺?除非你母親覺得有必要告訴她,要不然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雷恩看她的眼神彷彿不認識她,眉頭問的濃眉繁盛。「你真認為我倆的關係和我與珍妮
的關係是兩碼子事?」
這句問話挑起她飽漲的憤恨。他甚至對欺騙未婚妻也面無愧色?
「要不然我該怎麼想?」她聽到自己毫不顫抖的聲音問。「我們一直有我們的……關係
,只是暫時的這種默契。我們只是肉體彼此吸引的兩個人,我不想被綁住,雷恩。」
他慢慢說。「你曾暗示布蘭的長期工作值得考慮。」
「的確是。或說曾經是,」她補充。
「因為珍妮而使情況有所不同了?」
「我沒有和已婚男人搞外遇的習慣。」
「你根本未和別的男人有過什麼,」他有力的反擊。「不用騙我,翠西,不像你。」
「你根本不了解我,」她冷靜地回答。
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表情和聲音都充滿敵意。「你說對了。我以為你和別人一樣真
心真意!」
翠西現在已騎虎難下而無法保持沈默。「那只能顯示印象有多靠不住罷了。我們旗鼓相
當,不是嗎?」
「一向就是。」他那雙灰眸冷如鋼鐵。「告訴我,如果你不是那個來了,你原本打算繼
續我們的親密關係嗎?」
翠西喉頭髮痛,盡全力維持腔調。「有何不可?」
他過一陣子才面無表達地回話。「你說得沒錯?那樣的話,我們還可以利用黛拉回來前
的一點時間好好「繼續」一下。」
他舉杯表示不願再談論這個話題時,翠西痛苦地點頭贊成,知道自己已經作繭自縛。她
不願斷然拂袖而去以免顯示出她的劣勢。只好繼續扮演困住這個事與願違的角色。
第八章
他們星期一到達巴登。這兒以溫泉而聞名,鎮內充斥著城堡廢墟。除了它西北一帶的工
業區,巴登稱得上是個典型的瑞士美麗小鎮。︵編按:德語區有「巴登」為名的城鎮,多與
溫泉有關,如南德的「威斯巴登」和「巴登巴登」以及維也納近郊的「巴登」,均為溫泉觀
光區。︶翠西和其他隨員跟在雷恩和馬利身後,一路參觀機械工廠,她邊走邊記筆記,並試
圖不去想私人的問題。再四天就可以回家了,希望黛拉下星期就可以復職,迅速分手要比拖
拖拉拉好得多。
馬利邀請他們晚上去他家用餐。從雷恩欣然接受這點看來,翠西只能猜測他也並不太熱
衷於再和她單獨進餐。
「沒有必要也請我,」她趁雷恩在和別人說話時私下和馬利說。「你肯請我真好,我非
常感激,但我不在乎單獨行動。」
馬利精明地盯著她。「你覺得在我家會不自在嗎?」
「喚。一點也不會!」她急忙否認。
「所以你是不想和雷恩在一起了?」
翠西覺得雙頰微暈。她輕柔地說。「有那麼明顯嗎?」
「你是說你倆的關係不單只是公事上,還要更親密?」他毫無譴責意味地微笑。「也許
我只是了解那些跡象。我太太也曾是我的秘書,她做不到六個月我們就結婚了。他輕松地說
:「安妮會很高興見到你。她也是英國人。」
翠西皺著眉想,這樣說來是不能拒絕了。她大聲回答:「我也期待見她一面。」
稍後回旅館,翠西猶疑的說:「我原本想推掉馬利今晚的邀請,但他說十麼也不肯。」
「你有什麼別的活動?」雷恩腔調平平地問。
「這……倒也沒有,」她承認。
「那有什麼不情願的呢?」
「我以為你想單獨去。」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她熟悉的嘲諷。「馬利察覺到我們之間出了狀況,所以很顯然他希望
你也能去。」
我們之間出了狀況──翠西痛苦地想,真是一語中的──只是,不會再有任何狀況了。
她穿著去馬家時的那件暗綠色禮服,只是這次她把頭髮扎成辮子然後官起來。翟家房子
位於蘇黎世一哩外的湖邊。休閒風格的木造大宅面對著湖,屋後高台上有個有棚的游廊。
「我們一看到這房子就愛上了它,」翟安妮在喝咖啡時承認。「現在當然是太大了,但
我們計畫再多生幾個小孩。」翠西羨慕地看著她與丈夫間斐蝶情深的微笑。「我們的雙胞胎
簡直是小魔鬼,但也是歡樂的來源。」
就五官來說,安妮並不是驚人的美女,但她的某種風格、氣質卻使別人有這種印象。她
是那種罕見的型──自然恬適──完全和馬潔坦相反。
雷恩很明顯也喜歡她。翠西看得出來他是喜歡她的個性,而不只是因為她是有魅力的女
人。雷恩現在對翠西的態度仍然愉快而態熱,但那種觸電的感覺消失了。她冷嘲熱諷地想,
典型的沙文雙重標準。男人可以放縱純粹的性慾,女人可就不行了。
兩個男人之間的話題無可避免地轉向公事。片刻之後,安妮將椅子移近翠西。
「我跟馬利說今晚不提公事的。」她帶著「受不了」的幽默腔調說。「看樣子我們得
自我娛樂一陣子了。等這份臨時工作結束後,打算做什麼?」
翠西保持口氣輕松,她知道雷恩也許仍聽得見她們談話。「要看經紀公司那邊有什麼,
我很想到國外工作一陣子。」
「喚。」安妮看來很驚訝。「我以為──」她打住,搖搖頭似乎在怪自己,「有特別決
定在哪兒嗎?」
「沒有。但我比較喜歡待在歐洲。」
「就政局來考慮是比較安全,」她同意。「我往來蘇黎世前,在科威特待了六個月,在
那兒很愉快,但現在政局全變了。如果你是認真的,你該和烏利提一提,他一定幫得上忙。
」
「我不會說德文,」翠西婉拒。「只會說法文和義大利文。」
「那的確是個問題。但提一提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我想還是不要好了。真的很感激你的一片心意。」翠西改變話題。「你和烏利結婚多
久了?」
安妮也不再勉強。「七年。當然那時他還沒升到這個職位。」回憶使她微笑。「不管他
是什麼職位我都嫁定他了。我是一見鍾情。」
翠西也有相同感受。只要有那麼點機會,她也絕不曾在乎。
稍後回到旅館後,雷恩平淡地說:「你和安妮似乎很合得來。」
「要和安妮處不來也不容易,」翠西承認。「她人很好。」
「跟馬潔坦不同。」
「天壤之別。」她邊瞥了路燈下粗曠的側影一眼。「為何突然提到她?」
他聳聳肩。「我以前也會說你和潔坦有天壤之別。」
「我們的確是。」她降低音調以掩飾沙啞。「但我可沒提供相同的誘惑。」
「你只是沒那麼明顯,但那股騷勁還是在。你愛玩弄男人,翠西。」
這麼尖刻的話使她停止呼吸,根本無法保持平靜。「從被玩弄改成玩弄別人也不錯!」
她脫口而出。「你有什麼好抱怨的?你只付了一筆錢就同時請到秘書和床伴。」
他倒抽一口氣顯示他處於盛怒中。「如果你爭的是加班費,開個價吧!」
痛苦像刀刃般插入她的心。她有一股衝動想在那張削疫的臉上抓出幾道血痕。「我們該
忘掉這一切;」片刻後她恢復理性地說:「我們都有錯。我會待到回英國為止。如果黛拉那
時回不來,你得自行找人打完報告。我的速記很容易看。」
「好。」雷恩很明顯也在盡全力控制自己。「我已經忘了。」
翠西沒精打采的心裡想著,說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她第一次就忘不掉。
美麗和優雅的米蘭女人散發出獨特的風格,她們能把一件簡單的條紋襯衫,斜紋棉牛仔
褲,手工裁制的外套和一些皮制配件搭配出非常時髦的效果。
「很少人買得起像亞瑪尼這種名牌服飾,」翠西對這種搭配流露出欣賞時,巴文生如此
回答,「所以她們盡量利用現有的衣服。」他深黑的眼中燃起欣賞,又說:「你也有自己的
風格,再加上美麗,你不比任何女人遜色!」
巴文生五十多歲而且有五個小孩,最大的跟翠西差不多,但這些並未使他變得拘謹。從
昨天第一眼看見翠西後,便一直大獻殷勤。
翠西用義大利文賣弄風騷地說:「你真是天生就會餡媚女人!」
「說得好,」他也用義大利文回答。「但我只針對值得贊美的女人。你該來替我工作的
,這裡的男人才懂得欣賞你!」
「她已考慮在阿姆斯特丹工作,」雷恩冷淡地插嘴,顯示他也會義大利文。
「比不上的,」文生迅速回答。「米蘭才適合你。一個美麗優秀的英國秘書會讓我成為
大家嫉妒的焦點!」
「你已經有一個秘書了,」翠西用和文生一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回答。
文生特意聳聳肩。「我都忘了。也許你願意成為我的情婦?」
她看著文生閃爍的眼光,不由得微笑,模仿他的口氣回答。「我會好好考慮。」
雷恩把椅子往後推站起身。「我得打個電話。」他簡短的說:「失陪一下。」
文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走過餐廳,再看看翠西。「我覺得他不喜歡我們的小玩笑。」
「真沒幽默感,」她回答,納悶雷恩打電話給誰。極可能是安排今晚和某人會面。他到
哪都有認識的女人。
文生也揣測地盯著她。「我覺得,」他說:「你們倆的關係比外表看來要親密許多。」
翠西勉強擠出微笑。「你的直覺這次大錯特錯了。我們沒什麼共同點。」
「你是個美麗的女人,他是個十足的男人,」他表示,「還需要什麼?」
「很多,女人要求男人的條件不只是長相而已!」
「你還有什麼樣的條件?」他問。
「比如誠實,」她說。
「你覺得雷恩缺乏這一項嗎?」
翠西急忙打住。「我覺得大部份的男人都缺乏,」她不甚有力的反駁。「希望我在商店
關門之前有時間去逛逛街。」
文生愉快地聳聳肩。「米蘭的店開到七點半。也許在那之後,我們可以共進晚餐?」
翠西直視著他。「就我們兩個?」
他絲毫不覺不妥,「你不喜歡這個主意?」
「我認為單獨和已婚男人用餐是不對的,」她不在乎這話聽起來有多保守拘謹。「再說
我已經有別的計畫了。」
「真可惜。」他口氣倒也平靜。「有機會我們可以再聊聊。」
做其他事也可以!翠西譏諷地想道。文生在這點上和雷恩大同小異──只是他比較公開
而已。男人在放縱可恥的欲望時,太太和未婚妻都不算一回事。
雷恩走回來。他穿著淡灰西裝襯托出他的英挺身軀,一路上吸引不少女人欣賞的目光。
「我們搭五點的飛機去巴黎,」他坐好後立即說。「翠西。你回旅館拿行李,然後在機
場和我碰頭。我替你叫了計程車。」
她根本未料到如此,但她無權詢問。文生才有資格。
「為何突然改變計畫?」
雷恩的灰眸未洩露任何事。「有突發狀況。我星期五早上就得趕回倫敦。」
翠西已站起身,對文生伸出手。「再見,巴先生。」她拘謹的說。
文生不在意另一個男人,轉過她的手放到他的唇際。「再見,美麗的翠西。」
她離去時並未看雷恩一眼。
回旅館後,她在櫃台領了房間鑰匙,並要求帳單在二十分鐘後準備好。雷恩的行李是收
好的,只有一套晚上計畫要穿的西裝和襯衫,還有浴室裡的衛浴用具需要整理。
翠西在收拾行李時注意到他還是喜歡用傳統刮胡方法,而不是較方便的電動刮胡刀。在
卡布辛號的早上,她躺在床上,看著他在泡室裡刮胡子,她很愛那種舒適的親密感。以後那
會是珍妮享有的特權──也許早就有了。她嚴厲地告訴自己,傷心並沒有用處,雷恩甚至不
值得她恨。
她不想費事打電話叫服務生上來,自己提了兩箱行李下樓去大廳。雖然現在不到下午三
點半,帳單上仍列了兩晚的費用。翠西原本想指出。但隨即聳了聳肩簽了帳。公司花費不關
她的事。
另一輛計程車已等著開往五十公里外的國際機場。現在交通開始擁擠了,喇叭聲此起彼
落。原本四十五分鐘的車程變成要八十分鐘。車子到了機場大廈前,已經快四點五十分了。
翠西付司機錢時,雷恩從裡面出來提行李。
「我們趕不上五點的班機,」他蠻不在乎的表示。「我訂到六點五分的飛機。經濟艙。
還有時間喝一杯咖啡──還是你想喝酒?」
翠西搖搖頭。「咖啡就可以,謝謝。抱歉來遲了。我們幾乎是爬行過來的。」
他不在乎地說。「反正早晚都沒什麼差別。」
他們排在櫃台前辦理登機,她迅速瞥他一眼。「那何必這麼趕?雷恩」
「以防萬一,」他定定的回答。「我不喜歡你和文生之間的發展。」
她的聲音繃緊。「你自己知道那荒謬透頂!」
他聳了一下肩。「我只是不想冒險。文生想搞外遇是他的事,但不能找公司職員。至少
不能在我知情的情況下。」
「如果他是個總經理自然就不受此限了,」她冷冷的說。
他估量的眼光使她侷促不安。「我還未婚。」
「也差不多了,」她又說。「我想就算你結了婚也不會改變你的習性!」
他的灰眸變得尖銳。「我想對你來說也沒什麼不同吧?」
「沒有,」翠西迅速否認。「我從來不抱幻想。」
「但你覺得珍妮也許會有?」他故意停頓片刻。「你何不讓她從你的經驗中得到教訓?
警告她我是個花花公子。這還可使我脫離困境哩。」
翠西瞪著他,驚愕不已。「這話是什麼意思?」
櫃怡前面的人走了。雷恩將行李放到量重板上,將手上的票交給櫃台後的地勤小姐她輕
松站在旁邊等位子劃好,然後與雷恩相偕離去,心中盤旋著一大堆問題。
「先喝咖啡再好好談談,」他說。
他們在坐下數分鐘後,他喝了一口咖啡,才開始解釋。
「珍妮與你年齡相仿,」他說。「我認識她一輩子了。直到六個月前我一直當她是個妹
妹。後來她要我帶她去薩裡某地參加派對。那時她剛跟男友分手。」他打住,嘴角扭曲。「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她已出落成漂亮的年輕女人。長話短說,我們那晚上了床──後來還有好
幾晚。不幸的是,我沒想到珍妮對我的感情發展到那種地步。她認為結婚是理所當然的下一
步,而她母親也插手了。現在我有來自兩邊家庭的壓力。」
翠西緩慢的說,「現在沒有逼婚這種事。你要不想娶她就跟她明說。」
「考慮到我們兩家長久以來的友誼和尊重,我想那樣做是難如登天,」雷恩承認。「我
一直希望她會愛上別人。我並不想傷害她。」
「如果她愛你,你便會傷害到她。」翠西保持口氣平淡。「我可不會當你的幫兇。」
「說說而已。」他的眼神又有所掩飾。「如果她自己提出分手比我說要好。」
「除非她這輩子都活在幻想裡,要不然她一定聽說過你的風流名聲。」翠西譏諷道。
「那些都只是傳聞,」他說。「我不是禁慾主義者,但也不是完全放縱的人。」
「顯然你從沒談過戀愛。」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不了解。」他平穩的腔調使人信服。「我失戀過兩次。珍妮的感情是出自於她真想
要的還是她以為她想要的,我也不是那麼確定。我們甚至沒什麼共同點。以二十五歲來說,
她非常不成熟。」
翠西仍在想他先前的話。會有兩個拒絕雷恩的女人簡直是不可思議。她們究竟對男人有
什麼要求,會連雷恩都不及格?
「我很難過,」她聽見自己脫口而出,急忙又說。「為珍妮。她該找更好的人。」
「你說的對,」他挖苦的同意。「你呢?你配得上更好的男人嗎?」
她覺得一陣心痛。「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廣播開始時他剛好抬起頭。「我們該上機了。」
想什麼?翠西起身時不禁納悶著。就算他能擺脫戴珍妮,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處。
那班飛機客滿。翠西擠進她靠窗的座位,快快不快地懷念頭等艙的舒適寬敞,安慰自己
好在飛機行程不會很長。
她想著雷恩令人欣賞的優點,不知道該對珍妮的事采取什麼看法。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
男人怎會讓自己陷入這種窘境中呢?他並不愛珍妮其實不令她感到特別安慰。受過兩次傷的
他,可能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另一方面,他建議她以公佈兩人的親密關係來幫他擺脫婚事是不會成功的。如果珍妮愛
他,甚至會原諒他。她也很懷疑一旦他恢復自由之身,還會繼續和她交往。
「我們放下一切公事私事,今晚一起夜遊巴黎如何?」雷恩在搭電梯時問。
她過了好一會才懂他的含意,同時懊悔的想,差點忘了自己那「好朋友」的謊。「我還
好,」她說。「但是──」
「別但是了。」他的口氣斬釘截鐵,表情高深莫測。「沒有義務。只是兩個人好好放鬆
一下。」
翠西想自己才不可能放鬆下來,但又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拒絕。她仍得扮演那個角色。
她穿上永不褪流行的黑色短裙,無袖緊身絲質上衣,再套上有黑色刺繡的淡黃色夾克。
「非常有巴黎味!」雷恩看見她時說。
他剛刮過胡子,隱約散發出一股陽剛氣息,她幾乎無法隱瞞他對她感官的巨大衝擊。她
極想碰觸他,感受他有力的懷抱和擁吻。她在此時可以認同珍妮的心情。要接受自己是自作
多情的事實並不容易。
但珍妮並不知道她只是單戀,她仍活在幻想裡。翠西也了解那種感覺。前後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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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禾林
★書籍編號:愛不釋手系列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