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爸爸說,「我根本不是那個樣子的。跟我一起長大的孩子也沒有像他那樣的。」
「你知道,有時你是我認識的人中最自以為是的了。」拉辛汗說。在我認識的人中,只有他敢這麼跟爸爸說話。
「跟這個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嗎?」
「沒有。」
「那跟什麼有關係?」
我聽到爸爸挪動身子,皮椅吱吱作響。我合上雙眼,耳朵更加緊貼著門板,又想聽,又不想聽。「有時我從這扇窗望出去,我看到他跟鄰居的孩子在街上玩。我看到他們推搡他,拿走他的玩具,在這兒推他一下,在那兒打他一下。你知道,他從不反擊,從不。他只是……低下頭,然後……」
「這說明他並不暴戾。」拉辛汗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拉辛,你知道的。」爸爸朝他嚷著,「這孩子身上缺了某些東西。」
「是的,缺了卑劣的性格。」
「自我防衛跟卑劣毫不搭邊。你知道事情總是怎麼樣的嗎?每當那些鄰居的孩子欺負他,總是哈桑挺身而出,將他們擋回去。這是我親眼見到的。他們回家之後,我問他,『哈桑臉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他說:『他摔了一跤。』我跟你說,拉辛,這孩子身上缺了某些東西。」
「你只消讓他找到自己的路。」拉辛汗說。
「可是他要走去哪裡呢?」爸爸說,「一個不能保護自己的男孩,長大之後什麼東西都保護不了。」
「你總是將問題過度簡化了。」
「我認為不是的。」
「你生氣,是因為你害怕他不會接管你的生意。」
「現在誰在簡化問題?」爸爸說,「看吧,我知道你跟他關係很好,這我很高興。我是說,我有些妒忌,但很高興。他需要有人……有人能理解他,因為真主知道我理解不了。可是阿米爾身上有些東西讓我很煩惱,我又說不清楚,它像是……」我能猜到他在尋覓,在搜尋一個恰當的字眼。他放低了聲音,但終究還是讓我聽到了。「要不是我親眼看著大夫把他從我老婆肚子裡拉出來,我肯定不相信他是我的兒子。」
次日清晨,哈桑在替我準備早餐,他問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我朝他大吼,叫他別多管閒事。
至於那卑劣的性格,拉辛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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