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開始後，喧譁聲愈來愈大。柯玫瑰發現在這種情況下，要跟鄰座的客人交談都 很費力，更何況坐在長桌對面的客人。 謝莫琳把身子湊近說，「我不曉得巧伊裝請了這麼多員工。」柯玫瑰不解地蹙著眉 ，「妳不是在公司做了很多年嗎？」 「沒錯，但我從沒在晚宴裏見到這麼多人。巧伊裝這十年來一定開了不少分店。」 莫琳憂心忡忡，「希望總公司這樣做是對的，」她精明地環顧四周，「有時維持現狀較 明智。不然就該慢慢小心擴大營業。」 玫瑰評論道：「妳是說規模小些反而好？」莫琳點頭，玫瑰又說：「如果得獎的人 這麼多，這個獎的價值也要打點折扣了。」 莫琳大笑，「他們並不全是得獎人。」她喝口咖啡。「我們的店就我們兩人，不是 嗎？上面本來要我這個女經理再請一個助理的……」 玫瑰接口：「那表示有的分店有三名職員了？」 「沒錯。」 「我還是希望妳自己上台領獎，」玫瑰強調，「妳資歷比我深。」她緊張地喝口咖 啡，連忙又灌一口酒，口內五味雜陳使她臉色大變。 莫琳笑她的表情，「別那麼緊張。讓年輕美麗的小姐去領獎，可以提升分店的形象 。」 「但是--」 「妳只管微笑，優雅地接過獎座，再握個手，不就結了。」她倆跟著人潮走進舞池。 樂團住大廳盡頭，演奏著悠揚的樂聲。賓客們各自形成小團體，莫琳也跑去和一個 舊識聊得不亦樂乎。玫瑰覺得有些落寞，就近找了一個位子坐下。 「妳好，」一個面容愉悅的年輕人跟她打招呼，「妳是新來的員工？」 玫瑰微笑，「是，但也不是。我現在知道當無名小卒的感覺了。」 年輕男人伸出手，「我叫貝羅傑。」他手勁很大，蓄短棕髮，嘴唇上方帶著點鬍渣 ，顯得出他想留八字鬍。 「我叫柯玫瑰。」 羅傑大笑，「我喜歡這個名字。我可以想像出一朵水晶玫瑰。妳一定也很脆弱囉？」 輪到玫瑰忍俊不住了，「有時候是。」 他饒富興味地打量她，「妳的分店在哪？」 「就在這一帶。總公司剛好選在這裹舉行頒獎典禮。」她打量著他的圓臉和結實的 身材，猜想他個頭很高。「你也在巧伊裝工作嗎？」 羅傑點頭，「我在總公司，我是採購助理。妳們賣的貨品是我挑選的，此外。我還 得決定分店的地點。我還在大學裏讀化學課程，薪水勉強繳得起學費。」 「你如何兼顧學業和事業？」 羅傑說：「並不容易。我幾乎每晚都坐在書堆裏，寫到手快斷了，然後就睡死過去 ！」 「用電腦或文書處理機來寫，會不會好一點？」 他聳聳肩，「是好些，但我還得修課學怎麼用才行。我大概像是石器時代的人-- 追不上現代科技的菜鳥。」他嘴角自嘲地下彎，但還是保持微笑。他又說：「我用手寫 就文思順暢，可是打鍵盤就不行了。」 他眼尾笑紋加深，「妳有電腦嗎？」 「我有一台。我以前的公司淘汰舊機種時，我低價買來的。」 「太棒了，」羅傑眉飛色舞，「妳真……」然後他搖搖頭，「妳男朋友會把我揍扁 。」 她微笑回答：「我沒有男朋友。」 「妳沒有男朋友？真是難以置信。」 「以前有，但──」 「你這傢伙混得怎樣？」一個戴眼鏡的矮個子中年男人，開玩笑地在他手臂捶了一 下。 羅傑拍拍他的背，「上次晚宴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面了。這是我的新朋友柯……」 他咧嘴而笑，「是玫瑰吧？」 「很美的名字，」另一個男人和玫瑰握手，「真可惜沒能早點認識妳。」他流露出 欣賞的笑容，「妳好，我叫斐泰德。妳在巧伊裝多久了？」 「別插隊，」羅傑半開玩笑地揮舞拳頭，「我先認識她的。」 「別緊張。老兄。我結過婚了，你忘了嗎？」泰德說。 「我還做不到一年。」玫瑰說：「你也是來領獎的嗎？」 「不是，」泰德回答：「妳呢？真的？領什麼獎？」 「最高營業額獎。」 「太棒了！」泰德大叫，「我們的銷售指數──」他的手往下比滑。 「很多分店生意都不好，但應該不會倒。」羅傑手指作Ｖ字形開叉。 有人叫他們，玫瑰趁此時溜去洗手間補妝。她在鏡前梳著那頭及肩的紅髮，梳得它 蓬鬆又有光澤。 「喲。」一個略為豐滿的金髮女子跟玫瑰打招呼，羨慕的眼神停駐在玫瑰的心型臉 上。 「我真希望有妳的皮膚和美貌。妳的髮型很合臉型，妳的鼻子也長得恰到好處。」 她懊惱地揉揉她那有點往上翹的鼻子，嫉妒地打量玫瑰，「妳的五官長得非常勻稱，運 氣真好，不像我，鼻子跟臉頰就不相襯，下巴配這種嘴型也不對。」 「謝謝，」玫瑰回答：「但我也覺得妳很漂亮呀。」 「真的？」那女孩看看自己歎口氣，「我一直在減肥，就是瘦不下來。」她走時回 過頭說：「對了，我叫白雪莉。妳叫什麼？」玫瑰告訴了她。「玫瑰──好名字。」 玫瑰跟她走出洗手間，發現自己置身於通往舞廳的走廊一角。她迅速瞥了舞廳一眼 ，晚會似乎正進入高潮。音樂早已由輕緩轉為活潑。舞池裏，五彩的旋轉燈正快速地映 在渾然忘我的舞者身上。玫瑰環顧四周，覺得不想往前走。一陣奇怪的顫抖阻止她進入 舞池。 她的眼光被一個藤架旁的男人身影吸引住。他嘴裏正啃著一隻包了餐紙的炸雞腿， 身旁的架子上還有一盤雞腿，半瓶左右的酒和半滿的酒杯。 玫瑰並未注意到那男人津津有味吃著的美食，因為她的眼光集中在那男人身上。他 高大魁梧，穿著西裝，那英俊而略為傲慢的臉龐上，帶著一抹嘲諷的微笑。 她不由自主朝他走去，彷彿她身上綁了條線，而他正一步一步地把她收過去。她心 想，這怎麼可能？卻又無法從他下的迷網中抽身。 她在距他幾步外，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她聽見自己的低語聲。 她的理智告訴她，天哪，妳從來未見過這個男人。妳以為自己在幹什麼？對著一個 陌生男人喃喃自語？他根本還沒跟你說過一句話哩。 他的笑意更深了，玫瑰的心突地狂跳一下。他凝視著她，伸手去拿那盤雞腿，並舉 向她。她搖搖頭，他從身後摸索出一碟點心請她吃。 「我吃飽了，謝謝，」她舌頭打結，嘴巴乾澀。他仍拿著那碟點心，看起來美味可 口，她剛才因為擔心要上台領獎，搞得全無胃口，這下子胃口又來了。她拿了一些。低 聲說：「謝謝。但--」但什麼？她自問。 他連一聲都沒吭過。她一直在自言自語。她吃點心時，理智叫她回舞廳去，「謝謝 。」他體貼地遞上一張餐紙，她道過謝。理智此時無情地命令她，趕快從這不可思議的 男人身邊逃開，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吧。 「再吃一塊，」她正猶豫時，那男人開口：「吃個痛快呀。」他的眼神如電光般急 速橫掃過她，「妳不用擔心會發胖。」 他終於說話了！玫瑰不由自主地又拿了另一塊，他微笑了。她又感到他那股嘲諷。 「晚宴不夠豐盛嗎？妳該向管理部抱怨的。」 「我那時不是很餓。」她皺著眉，「你沒參加晚宴嗎？」 「我來得太晚了。我剛從加拿大回來。」 「巧伊裝出錢讓你去北美出差？我聽說公司並沒有那麼慷慨。」 「對不起。」他拿起另一隻雞腿，狼吞虎嚥地啃了幾口。「我從不吃飛機上的東西 。」他說著，然後吃了好幾份甜點。 「你一定餓壞了！」她驚呼。 他的眼光又迅速地掃視她全身。「餓死了。妳是──」 「柯玫瑰。」他挑高的眉使她自衛地加上一句：「我爸媽很浪漫。」 他大笑，玫瑰又迷失了。這能牽動她全身的男人究竟是誰？ 他叫來正好端著酒從他們眼前經過的女侍。「陪我喝一杯，柯小姐，」他溫柔地說 ，起身走向她。他用酒杯輕叩她的杯子。「敬過去和未來。希望它倆永遠不曾相遇。」 「你剛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感到酒精傾流過全身。她喝光了杯裏的酒。 他放下酒杯，接過她的杯子，「跳個舞，柯小姐。」那請求聽起來比較像命令。 「但我──」她差點說「不認識你」。她違抗自己的理智，告訴自己，我早已認識 他一生一世了。 他牽著她的手，領她進入大廳的舞池。那輕柔的音樂使她四肢慵懶，思緒渙散。但 玫瑰驚異地察覺她的心跳加速，那陌生人的撫觸使她肌膚輕顫。 他的雙唇蠻橫地攫住她的，索求意味十足，玫瑰屏氣凝神起來。 她睜大眼盯著他。他深邃的眼神中可有一閃即逝的訊息？還是在他的表情裏？是不 是她的潛意識和他相連，所以他們的想法也糾結交纏？身旁有沒有陌生人對她低語？她 搞不清楚，但她心裏閃過一句話，他不可能屬於妳……玫瑰掙脫他，極目四顧。 「你不該──」她說，但那略帶酒味的雙唇又壓向她，吻到她驚喘得張開雙唇。他 的手臂滑向她腰際。她無助地告訴自己，她被困在這個陌生人的磁場中了，無法掙脫。 音樂停止，舞曲結束。燈光熄滅了幾分鐘，只留下他的黑暗身影。等燈光再度亮起 時，他已經不見了。 莫琳拍拍身旁的座位叫玫瑰坐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領個獎不過一下子，然 後妳就可以鬆口氣了。妳找到舞伴了？燈光太暗，我認不出他是誰。」莫琳說。 「什麼──噢，沒錯。」玫瑰這才回過神。那位陌生人的手臂彷彿仍擁著她，雙唇 印下的感覺猶存。她不想多談這份彌足珍貴的回憶。 一個男子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她心跳若狂。抬起頭，她失望地看見一張微笑的臉 孔。 「嗨。」羅傑給她一盤吃的東西和一杯酒。 玫瑰責怪自己，怎會以為那陌生人回到跟前來了呢？他不是真實的人，他是她潛意 識裏虛構的人物。她已經老到知道愛情美夢是不會成真的了。 「謝謝。」玫瑰回答：「我正需要這些吃的東西打打氣。」 莫琳說：「你相信嗎？只是上台領獎，這女孩竟也大驚小怪。」 「我是貝羅傑，」他向莫琳說：「不用緊張，妳只要上台──」 「握握手就好，」玫瑰大笑著接口：「然後優雅地道謝。莫琳說過了。」 「他們正在台上準備，」莫琳看著長桌上放滿的美麗禮品說。 有個人站在講台上，舉手請全場安靜下來。他略致歡迎之意，簡短介紹後，便請領 獎人到講台側集合。玫瑰遵照指示就位。從她站的位置看去，見不到公司主管上台的行 列。 幾個人先後上台致詞，她不認得那些聲音。 台上的男人說著：「我們非常榮幸，邀請到巧伊裝全國連鎖店的母公司，世界觀國 際公司總執行長來頒這個獎。各位，艾本恩先生。」 掌聲停止後，司儀便開始唱名，玫瑰四周的人一一走上台領獎。漫長的等待，只是 更讓她緊張。 「柯玫瑰小姐。」她大鬆一口氣，拾階步上講台。 玫瑰抬高頭，心跳加快，一路往前走，長桌旁的男人握她手時，緊了一緊。她擠出 一個微笑，但她的嘴卻一直說不出「謝謝」這兩個字。她昏眩地直視方才那舞伴的雙眼。 他雙唇一開一闔，玫瑰強迫自己集中思緒聆聽他的話。 艾本恩說著：「柯小姐代表巧伊裝本地的分店領獎。她的分店得到最高營業額獎。 我們恭禧柯小姐及其經理謝莫琳女士卓越的成就。妳們都是世界觀國際公司和巧伊裝不 可或缺的人才。」 他小心翼翼地高舉水晶玫瑰獎杯，它在跳躍的燈光下反映出五彩光芒。四下一片驚 歎聲，他似乎別有所指，針對著她說：「這朵玫瑰真是名符其實的美艷動人。」 然後艾本恩臉上又恢復冷漠的表情，溫和地微笑，毫無公事以外的含意，完全是職 業性的笑容。 掌聲在玫瑰耳中有如遠在千里之外。她走下階梯，坐在莫琳和羅傑之間，抬頭凝視 那頒獎給她的男人。她看見的，真是那個忘形大啖，並邀請她共餐的陌生人嗎？不，絕 不可能。 她旋即又想，這個男人雖然不是她癡心妄想，一手捏造出來的。但今晚他們之間發 生的一切，難道都是一場夢？如果只是一場夢，她怎麼會在閉上眼睛時，仍能感到他雙 唇的施壓，溫暖的笑意，及他眼中躍動的光芒？她又怎能再三反芻在他懷中，與他擁舞 ，那種無與倫比的歡愉？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 *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Cat 掃描, jasmine 校對 * * http://www.angelibrary.com/index.html * ************************************************************ 轉載時請務必保留此信息！謝謝！ ★出版社：禾林 ★書籍編號：愛不釋手系列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