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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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楔子】 為了維持愛情,改扮性感女郎,一夜溫存柔情無限,無意間卻已鑄成大 錯,原來枕邊不是戀人,絕望與新愛交織的布萊爾遠走他鄉。 愛神能否眷顧相愛的人們? 紅線會把他們牽在一起嗎?再見還是伊人,心上人真的可以無怨無悔嗎? 離奇的故事,不變的愛情,夢幻般的神秘美麗,怎可不讀?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在寢室裡,布萊爾·莎姍站在落地式大鏡子面前,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身影自言自語 道:〞像現在這樣,誰都認不出你來了,連鮑爾斯·奈特也不會認出來。〞 她再次捋了捋棕色的假髮,假髮完全遮住了她修剪得短短的、柔潤如絲的、黑色的 真頭髮。她那雙大眼睛裡的翠綠色的虹膜被棕色的隱形眼鏡鏡片完全遮沒了。 〞即使在面對面、臉貼臉的情況下,誰都認不出你來,〞她一邊說話,一邊戴上了 一副寬邊的。玳瑁色的散光眼鏡,〞甚至你和鮑爾斯·奈特再次親熱,他也認不出你是 誰。〞 她往後退了一步,仔細端詳著剛才接到通知以後倉促完成的化裝。她的頭髮已經不 再是黑色的和修剪得短短的了,而是棕色的披肩髮型,額頭上還掛著劉海;她的指甲不 再是長長的了,而是短短的;這次她用的指甲油也不再是紅色的,而是淡淡的自然色; 她身上穿的純毛服裝也不再新潮,而是過時的老樣式;她腳上穿的高跟鞋不再是細跟, 而是粗跟的。時下鏡子裡的她和平日裡的她已經判若兩人。 如果想給皮膚做上皺紋,實在是有些勉為其難,所以布萊爾沒有嘗試改變自己的年 齡特徵——但是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充滿活力的、風姿綽約的、二十七歲的她了,而 是一個不起眼的、身穿褐色便服的二十七歲的女人。 布萊爾慢慢地轉著身子,從各個角度把自己看了一遍。五年前的那人夜裡,鮑爾斯 曾經對她的雙腿讚羨不已,而現在她穿的裙子的下擺長及小腿中部,幾乎把她的雙腿全 部遮沒了。 她對著鏡子笑了笑。太完美了!她的兩顆門牙之間那個顯眼的縫隙已經被充填物遮 蓋住了。 布萊爾的最後一個步驟是設法恢復自己的南方口音,她的老家新奧爾良的口音。她 從少年時代起,即開始在西雅圖紮下了根,因此聽她說話是聽不出任何南方口音的。這 時她用濃重的南方口音拖著長調說道:〞謝謝你啊。我真的很喜歡呀。〞 現在她更加確信,從前認識她的人誰都不會把她認出來,因此她走出寢室,她要到 安吉爾·克萊爾面前試一試回音。對它說話,必須用甜美得讓人肉麻的聲音才合適。 她走進廚房的時候,用南方口音拖著長調招呼道:〞安吉爾-爾-爾。〞 說著她揭開了罩住白色的柳條籠子的罩布,仍然用南方口音接著說:〞星期一早上 好,我親愛的小鳥。〞 〞啊-啊-啊-啊-啊-咋!〞她的愛鳥小鸚鵡發出了驚恐的叫聲,頭頂的羽毛冠子直 立起來,渾身的白色羽毛也蓬鬆起來,做出一副準備抵抗的姿態。 這時布萊爾換上了自然的口吻,安慰它說:〞安吉爾,認不出我來了吧,不記得我 了嗎?〞 它拍了拍翅膀,落到籠子裡的鞦韆上,側著臉忽閃著黑色的圓眼睛,試探地問道: 〞是艾克嗎?〞 〞當然是我,安吉。'"布萊爾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直到小鳥安靜下來。然後她打 開鳥籠子的門,把手伸進籠子裡。安吉爾這才放心地跳到她的手指頭上,讓她把自己帶 到了籠子外邊。 〞真對不起,寶貝兒,把你嚇著了吧。〞布萊爾說著輕輕地點了點它毛茸茸的胸脯 ,同時用嘴做出它最喜歡的親嘴的聲音。它用自己緊閉的鳥喙在她的鼻子兩側左一下右 一下地親熱地蹭起來。 〞你聽著,〞她說著把安吉爾放到自己的一個肩膀上,同時把水壺擱到了爐子的火 眼上,〞今天我到舊金山以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星期五我回來之前的這四個晚上, 隔壁的弗雷德會來照顧你。〞 布萊爾心裡清楚,和一隻鸚鵡談話,讓外人看起來會覺得很荒唐。然而,像其它大 多數養鳥人一樣,她仍然喜歡和這個長著一身漂亮的羽毛的朋友談心;好像它確實懂得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一樣。 〞如果莉蓮上星期沒犯闌尾炎的話,〞'她繼續說道,〞我就不會離開你了。可她 已經進了醫院,所以今天我得繼續她原本計劃好的對聖馬丁飯店質量管理的例行檢查。 〞布萊爾歎了一口氣接著說:〞怎麼偏偏是聖馬丁飯店呢!真不走運,安吉。要不是打 上個月起鮑爾斯成了常駐飯店的經理,我也不至於化裝成這副樣子前去檢查啊。因為五 年前的那檔子事兒,親愛的小鳥,我就再也不能以真實面目出現在他面前了。〞 安吉懂事似的點了點頭,好像它真的心領神會了。 〞別老用你的嘴巴叨我的假髮,安吉。〞說著她把舀好的一勺速溶咖啡倒進一個杯 子裡,〞我用不著別人提醒我化裝成這樣挺滑稽。替我禱告,但願我於活兒的時候別看 見鮑爾斯,更不要面對面碰上他。〞這種想法使她不禁哆嗦了一下,〞謝謝你聽我囉叨 個沒完,安吉。真的,你是我最好的小聽眾。〞 布萊爾提前上路往機場去了,以便中途拐到醫院看望莉蓮。她仍然無法相信,精力 如此充沛的老闆竟然也會病倒。 論歲數,莉蓮·卡羅爾已經五十有二了,三年前她丈夫過世以後,一手建立起了一 家飯店評估公司,並且以極大的熱情領導著這家公司。她的口碑極好,人緣也好,加上 業務精湛,因此她創辦了這家小公司,此前的客戶和年收人來源都是一些中等規模的飯 店和名氣不大的汽車旅館。卡羅爾評估公司的工資表上只有三個名字,如今這家公司已 經接受了一家飯店集團的委託。這是公司第一次接受大額進賬。 威斯瑪飯店集團公司是舊金山聖馬丁飯店的母公司,該集團在全國各地還擁有其它 十家豪華飯店。很長時間以來,集團的經理們被派遣到各個飯店,對質量管理進行檢查 ,可是,經理們得出的結論總是相互矛盾。 由於來自其它飯店集團的競爭日趨激烈,威斯瑪公司開始尋找不抱偏見的、獨立的 專業評估機構為他們做評估。他們希望完善所有的服務項目,希望確定僱員們的截留現 象究竟有多麼普遍——有多少酒吧侍者沒有把收下的錢放進收款機裡,又有多少餐廳服 務員把付現金的食客們的錢揣進了自己的衣兜裡。 在醫院的電梯裡,布萊爾想道,由她代替老闆前往舊金山是符合業務要求的。卡羅 爾評估公司意欲與其它大型評估公司一爭高低,而且決心通過對聖馬丁飯店進行一次盡 善盡美的評估證實自己的能力。威斯瑪公司將根據卡羅爾評估公司對聖馬丁飯店的評估 水平決定是否續簽——或者終止——-一個收益豐厚的合同:對集團的其它十家飯店進 行評估。 莉蓮的另外兩個下級評估師斯科特和雷伊沒有評估大型飯店的經驗,所以這份差事 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布萊爾的肩上。幸運的是,威斯瑪公司並不希望聖馬丁飯店的任何僱 員——包括鮑爾斯——知道評估這件事,所以布萊爾將要裝扮成一個普通客人,對飯店 橫挑鼻子豎挑眼。 在莉蓮的病房門口,布萊爾扶正了眼鏡,做好了用典型的南方口音說話的準備,然 後在門上敲了敲。 〞進來。〞是她老闆沙啞的聲音,〞如果是賣飲料的,給我來一杯加冰塊兒的雙份 杜松子酒。〞 〞怎麼,媽的。〞布萊爾暗自罵了一句,然後用濃重的南方口音一邊說著話一邊走 進屋裡,〞不過我的杜松子酒賣光了,來一杯加薄荷的威士忌如何?〞 莉蓮坐在床上,斜靠著搖起來的半邊床,抬起一隻手捋了持銀白色的頭髮,看著布 萊爾,根本沒有認出她是誰。 〞恐怕你走錯門了吧。這屋裡沒人愛喝加薄荷的威士忌。如果你是找肯塔基上校— —就是割了闌尾的那個,可憐的人——再往那邊走兩個門。〞 布萊爾面露不耐煩的神色,走到床旁邊,用南方口音說:〞走錯門了?值班台告訴 我是三零九,所以不會弄錯。〞 〞那好,你就拖一把椅子過來,放鬆一下。我是莉蓮·卡羅爾,喜歡與人為伴,喜 歡聊天,你進來之前·我一直就想找個人聊聊。〞說完她伸過去一隻手。 布萊爾和她握了握手,卻沒有自報家門。她仍然用南方口音說道:〞很高興認識你 。〞說完她坐下了。 〞聽你濃重的口音,是從特別靠南的地方來的吧?〞莉蓮問道,說著靠到墊在背後 的枕頭上。 〞新奧爾良,夫人。人們都管我的老家叫〞人間樂園'。〞 〞嗯,這我想像得出來。〞莉蓮笑了笑,接著說,〞我的最主要的僱員就是新奧爾 良人,她是九歲從那邊過來的,可是她說話一丁點兒口音都沒有。〞莉蓮說到這裡,話 也隨之多起來,她碧藍色的眼睛裡放射出興奮的光彩。〞〞人間樂園',這說法不錯。 有個電影我看了好幾遍。實話告訴你,每次我看見丹尼斯·奎德——〞 〞把一隻手伸到艾琳·巴爾金的裙子裡往上摸的時候,〞布萊爾調皮地插話說,〞 難道不是最令人難忘的時刻?〞 莉蓮點頭表示贊同,她臉上綻開的笑容和電影裡的奎德邪惡的訕笑形成了鮮明的對 比。〞沒錯,最令人難忘的時刻,千真萬確。〞 〞難道這次不是最令人難忘的時刻,卡羅爾夫人?〞布萊爾恢復了自己平常的說話 方式,說著揪掉了假髮,抖開了自己的真頭髮,咧開嘴笑起來。 〞怎麼回事——〞莉蓮瞪起眼睛盯著對方,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真是你嗎,布 萊爾'!〞 〞沒錯。〞布萊爾明確地回答說,〞咱們的病友今天感覺怎麼樣?〞 〞完全出乎意料。真的是你嗎?〞莉蓮不無懷疑地問道。 布萊爾的眼鏡總是習慣性地往她的鼻尖上滑,因此她把寬邊眼鏡往上推了推,接著 說道:〞在以後的四天當中別叫我布萊爾,叫我布拉好了。我像布拉嗎?他不會把我認 出來吧?〞 莉蓮的眼睛眨巴了半天,她仍然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實。〞根本不可能認出來。 布拉這名字太適合你啦,你的口音真是太棒了。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 〞她懷著好奇和驚異的心情重新把布萊爾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著問道,〞好姑娘,你和 鮑爾斯·德·奈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你非要如此喬裝打扮?〞 布萊爾裝出一副很坦然的樣子說:〞正如我們第一次談到聖馬丁飯店的時候我對你 說過的,這份差事必須你來幹才合適,我幹不合適。真的不好說。〞 〞至於那麼難說嗎,親愛的?〞莉蓮善意地問道。 布萊爾沒有回答,反而紅著臉低下了頭。 〞啊,〞莉蓮做出二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明白了。〞 布萊爾迷惑地抬起頭問道:〞明白了什麼?〞 〞從你剛才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你們之間的事情是浪漫得難於啟齒。〞 令布萊爾萬分驚訝的是,她的面部表情居然會如此鮮明地反映出心裡的想法。 莉蓮輕聲問道:〞你們是情人嗎,布萊爾?〞布萊爾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了。她垂 著頭,看著放在膝蓋上的自己的雙手,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莉蓮沉默良久,然後才進一步輕輕地問道:〞多長時間了,親愛的?〞 〞還不算長。〞布萊爾含含糊糊地說。她的防線在老闆寬厚的、善解人意的目光注 視下漸漸崩潰了。她抬起頭坦然地說,〞只不過是一夜風流——全是我的錯。〞 〞我從最開始就料到了,果然有這麼一檔子事兒。〞莉蓮說著抓住布萊爾的一隻手 ,輕輕地握了一下,以示同情。然後她繼續說道,〞我說親愛的,你並不是惟一的在頭 腦發昏的時候幹出一夜風流然後又追悔莫及的女人。我自己也曾經有過和你相同的經歷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許多有地位的成功的女性都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我經常說 ,要學會生活。而你現在有個和你同病相憐的人為伴。依我看,你這次去聖馬丁飯店只 有一件事值得擔心。〞 〞什麼事?〞 '如果你和鮑爾斯·奈特撞個正著怎麼辦?〞 〞我們撞個正著的機會,簡直比西雅圖今天不會下雨的概率還要小。〞布萊爾答道 ,說著她看了看被雨水沖刷成一條一條的窗玻璃。由於已經道出了真情,她感到如釋重 負般的輕鬆。她聳了聳肩膀接著說,〞即使真的不幸撞上他,我也不會被認出來,我剛 才已經得到了證實,無論是我的外表還是我的聲音,都不像我自己。而且他認識我的時 候是在我改名字之前。''"真走運,〞莉蓮感歎道,'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叫蜜兒· 拉弗朗布瓦茲。〞 〞在路易斯安納州和附近地區,拉弗朗布瓦茲這個姓氏算不上稀奇,給女孩子起名 兒叫蜜兒或甜兒在那一帶也不是沒有的事兒。我的名字就隨了我的曾祖母。〞布萊爾說 到這裡歎了一口氣,〞在西雅圖這地方,這種名字是無法印到名片上的。〞 〞你曾經想過恢復你以前的名字嗎,布萊爾?〞 〞沒有。不過我父母倒希望如此。為了不至於讓他們誤會,認為我是要和他們脫離 關係,我只好採用了我父親的中間名布萊爾和我母親的娘家名莎姍。名字都改了四年了 ,可他們仍然不大情願接受我現在的名字。〞 〞我本人倒是願意接受你化裝前往聖馬丁飯店這一做法,親愛的。〞 〞別擔心,莉蓮。聖馬丁飯店是個有一千兩百間客房的大飯店,每年的這個時候, 客房出租率達到百分之九十八。我不過是繁忙的蜂巢中的一隻不起眼的褐色的小蜜蜂罷 了。〞 〞可你別忘了,鮑爾斯住在飯店裡。〞莉蓮提醒道,'也許你和總經理直接照面的 機會幾乎等於零,可意外的事情時有發生。假如真的冤家路窄……你怎麼辦?〞 〞那也不會怎麼樣。他怎麼會猜出是我呢?剛才你不是也沒猜出來嗎?〞 〞一點兒不假。〞莉蓮對此沒有異議,〞〞你的化裝設計得非常巧妙。這是我僱用 你的原因:你這人透著精明——而且還精益求精——和我一模一樣。〞 〞這兩點我都會應用到聖馬丁飯店這件事上。〞布萊爾是在表示自己決心把事情做 好。 莉蓮點頭讚許。〞我相信你會的。可是為你的安全起見,但願他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 〞如果真有這種事,〞布萊爾堅定地表示,〞他也只會把我當作不認識的人,他不 過是個凡夫罷了。〞 莉蓮再次把布萊爾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說:〞他肯定認不出你來,除非你和他過 分近乎。這簡直能以假亂真。而且你的口音,我不得不承認,真是太棒了。〞 〞他也不過是個凡夫罷了。〞布萊爾點了點頭,重複了一遍剛剛說過的話。 '即使如此,我還是……〞 〞用不著擔心,莉蓮。〞 〞我沒法兒不擔心。我歲數比你大一倍,五十二年的經歷使我明白了,世界上什麼 事都會發生,尤其是最不可思議的事。你是否想到過,如果你們倆不僅僅是撞個正著又 會怎麼樣?假如……如果你們碰巧在一起會怎麼樣?〞 〞如果真會這樣,哪個男人會注意像我這樣平淡無奇的女人呢?〞 〞或許平淡無奇的男人會。〞 〞莉蓮,鮑爾斯·德·奈特從哪方面說都不是平淡無奇的。他身材高大,壯得像個 奧林匹克游泳運動員,長著一頭濃密的淡黃色的頭髮。〞 莉蓮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她問道:〞像羅伯特·雷德福那樣的?〞布萊爾點頭認可 之後,她自言自語道:〞我猜著了,換句話說,就是最好的。〞 〞差不多吧。〞布萊爾說話的時候,恍若看見了鮑爾斯那雙紅褐色的眼睛。 〞在床上也是最好的,對吧?〞 〞確實是最——〞布萊爾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兩頰不禁再次絆紅起來。 莉蓮笑了笑說:〞每個女人在一生中的某個特定的時候,至少應該體驗一下最好的 和最難以忘卻的感受,即使是一夜也罷。〞 〞像我現在這副樣子,他不會看我第二眼。〞布萊爾說,〞用不著擔心。〞 〞男人們都是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丫頭。如果他不僅長得帥,而且還善解人意 ,他準會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來。他是那種善解人意的人嗎?其實我幹嗎要問這個?如 果男人不善於理解女人,他肯定就算不上'最好的'一類。他是這種人嗎?〞 布萊爾聳了聳肩膀,對此未置可否。 '布萊爾,要不是威斯瑪公司的這筆進賬對我們如此重要,我是不會讓你冒這個險 的。〞 〞我以前曾經冒過比這更大的險,莉蓮。〞 〞我們也可以把聖馬丁這件事往後推一推,等我病好了再說。〞莉蓮若有所思地說 。 布萊爾搖了搖頭說:〞威斯瑪公司正在到處尋找一家能夠嚴格按照合同履約的評估 公司。如果我們推遲日期,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我當然清楚。〞莉蓮說著做了個鬼臉,〞我們會永遠在跑馬場的起跑門內,進不 了賽道。消息會很快傳到其它飯店集團,說我們延期、找借口故意拖延。〞 〞所以我們不能推遲,莉蓮。〞 〞你說的不錯。可我總認為你這一趟準會弄出點兒意外來。〞 〞能出什麼意外呢?我的假髮戴得非常牢固,甚至能抗颱風,兩顆門牙之間的充填 物只有找醫生才能取下來。我整個人看起來很不起眼、渺小、一點也不出眾,根本不值 得注意。像我這副樣子,能出什麼意外呢?〞 〞除了意外本身,不會有別的什麼,布萊爾。如果你們碰巧在一起,以前碰撞出火 花的時機再次出現……你該怎麼辦?〞 布萊爾聳了聳眉毛,她眉毛的顏色和假髮的顏色搭配得真是渾然天成。這時她再次 改成濃重的南方口音說:〞我會立即潑上冷凍的加薄荷的威士忌,把它徹底撲滅。〞 航班即將飛抵舊金山的時候,布萊爾想道,利用濃重的、甜美的,然而令人討厭的 南方口音撲火,肯定比威士忌還要靈驗。 她自我安慰道:其實,本來就不會產生任何火花。他是那種讓女人一見鍾情的男人 ,而我的樣子像個渺小的、平淡無奇的職業婦女,鮑爾斯根本不會看我第二眼。 她閉上眼睛,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夜自己是如何打扮的。當時她爬上了未婚夫的床, 卻和鮑爾斯過了一夜。 那是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也是她這輩子最躁動不安的一夜。她悄無聲息地 溜進了賈森的公寓,她是摸索著進的屋,在起居室裡,她脫掉了所有的衣服,身上只剩 下綴著花邊的緊身內衣:黑色的綴著花邊的半裸的胸罩、吊襪帶、一雙有縫線的長筒襪 ,她腳上仍然穿著細高跟鞋。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和賈森徹底瘋狂一回。她抖科索索地 從酒櫃裡摸出了一個酒杯和一瓶法國科涅克白蘭地——如果保持頭腦完全清醒,今晚她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她希望扮演的那種調皮的、令男士們俯首聽命、春心難耐的女子 。 她坐在他最喜歡的小沙發上,慢慢地呷著上等的白蘭地。適量是關鍵,而她把握得 恰到好處,正好使自己的頭腦感到飄飄然,使感覺變得格外遲鈍;正好使自己的身體感 到游離於現實與虛幻之間;正好使自己的廉恥之心蕩然無存,暗藏的春心蓄勢待發;賈 森所熟悉的姑娘已經不復存在,今天的她已經變成一個十足的綴著黑色花邊的性感女郎 。 她每呷一口酒,頭腦裡的守舊想法便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從圖書館裡翻出來的那本 蜚聲世界的古印度性交插圖教科書裡邊的畫面以及那盤兒童不宜的錄像帶裡的形象活生 生地在她眼前跳躍起來,她已經為今宵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在如夢如醉的夜色裡,她就 這樣躡手躡腳地上了賈森的床,悄然來到了在床上熟睡的男人身邊。 〞是我,寶貝兒。〞她的聲音已經含糊不清,她的輕吻把他從睡夢中喚醒。〞不過 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我了,今晚我可是你朝朝暮暮夢寐以求的心肝兒。〞說著她跪到床 上,雙手摸到了他的肩頭,又尋尋覓覓地摸到了他的雙手。〞誰呀……〞他仍然處於睡 眼惺忪的狀態。 〞別出聲,〞她湊近他的嘴,輕聲款語地命令道,〞別說話,什麼也別想。憑著感 覺猜一猜,今天對你風情萬種的人到底是誰。〞 她以一個吻止住了他的提問,同時抓住他的雙手貼到自己的玉頸上,讓它們沿著她 圓潤的曲線滑落、滑落,然後停在了她的乳溝處,使他感到自己胸腔深處的躁動。 〞可是,你……〞他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她再次打斷了他。 〞這樣說吧,一個朋友讓我來的。〞她說道。 〞是誰呢?〞 '先別說話,寶貝兒。〞她說著把一隻手的手指插進他的頭髮裡,另外一隻手扶著 他的一隻手往自己的下身挪去。〞今天我說了算,〞她嗔怪著說,〞沒你說話的份兒, 不然我就走。你肯定不想讓我現在就走……對吧?〞 她輕輕地撫摩著他的頭,感到他的頭在自己的手掌的摩挲下微微地抖動著。乖乖, 她在懵懵懂懂中感覺到,他的頭髮怎麼會這樣硬呢。處在亦真亦幻中的她猛地一機靈, 然而她又感到科涅克白蘭地使她渾身發熱,使她的各種感覺躁動不已,也使她打消了對 自己身邊所有的事物的奇妙變化刨根問底的念頭:床好像變小了,屋子好像變大了,時 間好像更晚了,空氣好像稀薄了,被褥好像絲絨一樣柔軟;床上的男人也好像大了一圈 ,也更加壯實、更加堅硬。 布萊爾扶著他的手,讓他的手指沿著胸罩邊緣的花邊慢慢地移動著,她聽見他深深 地吸了一口氣。她扶著他的手移向吊襪帶的時候,聽見他的呼吸加重了。他的手沿著襪 子後邊長長的縫線移動的時候,他的呼吸已經變成了不由自主的喘息聲。 他的手觸摸到吊襪夾,順著長簡襪的上沿摸索的時候,他顯然再也無法自制了,呼 吸也因此變得急促起來。這下子他完全清醒了,慾火陡然高漲,這情景和他們訂婚以前 一模一樣,而訂婚三個月以來,他卻像遭了霜打的黃花一樣,蔫了。賈森——還有她對 他的強烈的慾望——一讓她上床的時候只穿黑色花邊的內衣。賈森,他是她今生第一個 ,而且是她惟一的情人。 〞'抱著我,〞她像小貓似的說道,說著把他的發燙的雙手放到自己裸露的臀部。 〞今晚就在夢中看我吧,寶貝兒,要我吧。你本來也想要我的,對吧?〞她的口氣變得 溫婉了。然後她問道:〞我只讓你選擇一個答案,要,還是,不要?〞 〞要。〞他那變了調的聲音在夜色裡迴盪著。他的手指沿著長筒株的縫線從上到下 來回撫摩著她的雙腿,〞最後,他的手停在了長筒襪上沿的夾縫裡。他把手探進鬆緊帶 裡邊,輕輕地撫摩著她,多麼輕柔啊,今天他的愛撫和以往就是不一樣,她朦朦朧朧地 想道。 說來也是,上次賈森和她做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剛剛過去的絕望的幾個 月裡,她克制著自己,過著孤身獨處的日子。她甚至覺得,他再也不會溫情地撫摩她了 。也許他那種撩撥人心的撫摩由於時日的遷移已經在她的記憶中淡化了……或許是科涅 克白蘭地的作用。 她接著想道,也許,他迄今為止沒有像今天這樣撫摩過自己是因為自己過去從來沒 有把他——也包括把她自己——挑逗到慾火沖頂的程度。她以前從來沒有在上床的時候 穿過X級的內衣,也沒有在他的耳畔說過淫蕩的話語。在他們訂婚以前,這一切都沒有 必要,因為賈森的情緒很容易被激發起來。而訂婚之後,他每次都顯得萎靡不振。 然而,還是在賈森的床上,今天夜裡的他卻能夠讓人感到頂天立地的男人氣概,還 有對異性的瘋狂的渴求。她用自己罩在花邊胸罩裡的豐乳摩挲著他的胸膛,他則用手指 不停地愛撫著她,後來他抬起頭,兩個額頭貼到了一起,他伸出舌頭,濡濕了她的櫻唇 。他把她的頭拉下來,熱烈地吻著她,把舌頭探進她的嘴裡,他是那樣的柔潤、溫情、 撩人。 她頭腦中驀然冒出一個念頭,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吻過自己,今天他的手腕子輕輕 一抖便把她的胸罩扣解開了,以前從來也沒有這樣過。接著他又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博取 她更大的歡心。 布萊爾很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 她當時怎麼就一點也沒有想到會是那樣呢? 過去五年以來,布萊爾天天都在問自己同一個問題,還有好些類似的其它問題。那 個人如此嫻熟地、乾淨利落地剝掉了自己用於遮羞的內衣,自己當時怎麼就沒有想到, 賈森的床上居然不是賈森本人呢? 在那個科涅克白蘭地使頭腦昏昏然飄飄然如夢如幻的夜晚,在整個做愛過程中,自 己怎麼就沒有一刻清醒的時候呢?賈森床上的人明顯地大了一圈,反應也更加強烈,對 自己所有的渴望幾乎是有求必應。 難道自己當時真的相信,當時扮演的那個風情萬種的夜女郎角色重新激發了賈森非 同尋常的男子漢氣概?也許自己對賈森真的是一往情深,當時真的堅信自己能夠治好他 的萎靡不振? 如今她已經是二十七歲的人了,比當時年長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所以她知道了 賈森的癥結所在,他當時是不願意承擔責任。他答應和自己結婚的時候,已經把他自己 置於進退維谷的境地,而在那要命的一夜之後雙方解除婚約之時,他仍然試圖掩蓋他那 逃出樊籠的感覺。 布萊爾感到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然後是一個男士的聲音:〞女士醒了嗎?〞她的 思路被打斷了。 布萊爾問道:〞什麼事?〞 〞請繫好安全帶,把靠背立起來。〞對方說,〞我們就要降落了。〞 布萊爾按照機組人員的話做了,然後看了看與她隔著一個座位,靠窗而坐的那位旅 客。她對那位七十歲的老人笑了笑,他們在飛行的前半期聊了很長時間。 他的外貌恰如其分地反映了他的真實年紀。他滿頭白髮,白色的鬍鬚修剪得輪廓分 明,和藹的褐色眼睛,淡藍色密紋面料的西服,上衣的翻領上有一顆藍色的扣子。真是 位風度翩翩的紳士,飛機起飛不久,他還主動提出過和她交換座位。當時她雖然謝絕了 他的好意,卻深為他高雅的風度所折服。 在他們一起閒聊的時候,她瞭解到,他是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一個退休的房 地產商,老伴已經去世,膝下有六個孫兒。這次他是來看自己的兒子,兒子最近剛剛破 調到舊金山。布萊爾幾乎沒有透露她這次旅行的目的,她僅僅告訴對方,自己是為了 '"生意上的事〞。而對方也顯得很客氣,絲毫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 這時他問道:〞睡得好嗎?〞 '"呃,很好,很解乏。'"她因為自己言不由衷,雙頰泛起了兩片紅暈。在所謂的〞 睡覺〞期間,她的頭腦裡一直在翻騰黑色花邊的場景。 〞你剛才說什麼?〞他把身子探過來,同時用一個手指點了點自己耳朵裡的助聽器 。 布萊爾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改為南方口音補充了一句:〞非常好,謝謝 。〞 〞我想到飯店後,我至少得睡上一覺。〞他說完靠回椅子背上,然後又補充了一句 ,〞但願我兒子給我預定的房間很安靜。〞 〞你不是住在親戚家裡啊,先生?〞 〞正相反,我是住在親戚那兒。〞答道。〞他呀,是這麼回事兒,他住在飯店裡。 我記得他說過,我的房間離他的套間不遠。〞 他這番話使布萊爾感到一陣緊張。想到舊金山有那麼多飯店,她又鎮定下來。 她接過他的話茬,用南方口音問道:〞是去看你的幾個孫兒,對吧?〞 〞噢,不是。六個孫兒是我兩個大兒子的。我現在去見的這個兒子還是個單身漢。 〞說到這裡,他低下頭透過舷窗看了看飛機下邊的城市,然後又回過頭對布萊爾說,〞 依我看,他作單身漢的時間太長了點兒。他總是說他的工作沒給他留下任何允許他浪漫 的時間。我說,如果沒有浪漫,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這我同意。〞布萊爾說,〞可是,我自己也還沒有經歷過多少浪漫呢。〞 〞那麼,你應該嘗試。〞他若有所思地說,〞每一個年輕的女士都應該嘗試。〞 〞我們這些相貌平平的女人總是沒有機會。〞布萊爾答道,〞這是生活中的現實。 〞甚至相貌出眾的女人也沒有機會,她心裡暗自思忖道。就拿她自己來說,過去的幾年 來就是如此。 〞我可不認為你相貌平平。〞他反駁道。 〞我這樣說,是因為事實如此。我不是那種招人的靚姐,也沒在情場上出過風頭, 這我很清楚。〞 舷窗旁邊的老人搖了搖頭說:〞有些男人確實認為外表最重要,我卻不這樣想。我 可愛的太太也不是那種招人的靚姐。我第一次帶她和我的家人共進晚餐時,我父母說, 還看得過去。但是在看得過去的外表下面,她真是棒極了。而我覺得——〞說到這裡, 他仔細地把她打量了一遍,然後接著說了下去——〞而我覺得,在你好看的外表下面, 你肯定也是,年輕人。〞 布萊爾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她用袖子擦了一下臉說:〞你可真會說話,討人喜 歡。聽你說話,人家會把你當作美國南方的紳士呢。〞 〞應該說很會觀察。〞他糾正她說,'如果我兒子帶回家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徵求我 的意見,我會當即同意。〞他注視著她的眼睛,繼續說道,〞請別認為我是不正經,在 你離開舊金山之前,如果我請求你,允許我把你介紹給他,你不會認為我太冒昧吧?〞 〞冒昧?〞布萊爾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一點也不。可是——你看——我生 意上的事特別忙,我是一點時間也騰不出來。〞 她的回答無疑使他很洩氣。〞我得申明,我不是非要把你們倆扯到一塊兒。我很清 楚,如今忙碌的年輕人有好些時髦的方法相聚,不再需要正式的介紹。〞 〞你是說登報徵婚,是嗎?〞 〞我說的正是登報徵婚。〞他顯然認為這是一種不值得提倡的方法。〞這種徵婚肯 定也有它的道理。我剛才真不該向你亂提建議。我喜歡你的口音,因此以為我兒子也會 喜歡,我還以為你說不定會喜歡他那種迷人的笑容。看來我真的是老糊塗了。另外,我 真不敢恭維如今的人毫無浪漫色彩的說法,比如你們兩人之間'從地緣上說沒有任何共 同之處'我沒說錯吧?〞 〞沒錯。〞布萊爾附和著說,她對於能夠擺脫這種牽強附會的見面感到釋然。 〞嗅,說真的,這事值得一試。你肯定可以理解,作為他的父親,我希望看到他結 婚和生活幸福。他的職業不錯,在這一點上他確實挺幸運,這一點倒是讓我挺滿意。〞 〞請問,他是做什麼的?〞 〞飯店經理。〞 〞哦。〞布萊爾自我安慰道,沒什麼值得緊張的。 〞他提升挺快,已經成了他們公司最年輕的經理。〞 〞是嗎?〞這一次她真的有點緊張了。 〞是真的。一個月之前他剛剛被提拔為常駐飯店的總經理。〞做父親的回答的時候 ,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他最近剛剛從芝加哥調到這裡。〞 布萊爾突然有了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她定了定神,深深地吸進一口氣,然後問道 :〞是哪家飯店?〞 〞聖馬丁飯店,城裡那個。〞 布萊爾這回真的不知所措了。她想起莉蓮說過的話:〞世界上什麼事都會發生…… 〞她還進一步說過,〞如果你們碰巧……〞 〞你在舊金山期間住在什麼地方呢?〞飛機的輪子觸地的同時,鮑爾斯·奈特的老 父親問道。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鮑爾斯·奈特大步流星地穿過機場候機樓拱形穹頂下邊的購物區,前去迎 接他父親的航班。他看了看手錶,好幾分鐘之後乘客才能下飛機,他不禁自言自語道, 自己幹嗎要著急呢。答案很簡單:這是習慣。一種必須徹底改掉的壞習慣。 五年來,鮑爾斯的全副身心都投入在工作中,加班加點對於他是家常便飯,因此, 把節奏慢下來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周以前,他的醫生為他做完體檢之後,嚴肅地 給他開出一紙藥方:改變節奏。若不是因為這次體檢,他根本不可能想到這一問題。 〞暫停。〞他隨口說道,然後強迫自己一改大步流星走路的習慣,一路溜躂著往前 走去。按照醫生的說法做事情,真他媽的太難了,他慢慢地往前溜躂著,心裡感到堵得 慌。一路上,他看見了幾家餐廳、書報攤,還看見了幾家零售商店。如果是上個星期, 他早就衝過了這幾處地方,根本不會注意它們的存在。 〞你是典型的工作狂類型的人。〞醫生說,〞症狀性胸悶、血壓偏高、呼吸短促。 如果你繼續過去的生活方式,就會成為典型的A型性格的人。〞 〞那麼你給我什麼處方呢?〞鮑爾斯當時這樣問道。 〞首先要做的是,徹底放鬆,休一次長假。〞 鮑爾斯立即搖頭否定了這個建議。他說:〞'休假不行,根本沒戲。我得管理飯店 。〞 醫生揚了揚眉毛說:〞從你的徵兆上來看,應該說飯店在管理你,年輕人。如果你 仍然堅持讓蠟燭兩頭燃燒,在毫無知覺中,你的冠狀動脈就會出問題。〞 〞除了休假,大夫,別的建議倒可以接受,〞 〞其它建議包括放慢速度,減輕工作量,讓別人分擔一些;慢慢走,不要跑;多休 息;做事悠著點兒;別發火兒;遇事想開點兒;要管得住自己。兩周以後再來我這兒做 進一步檢查。〞 除了休假,鮑爾斯最不愛聽的其實就是全面鬆弛下來。 〞你或者聽我的,要不就聽其自然,在你的胸部放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醫 生警告說,〞如果你還想正常地做深呼吸,往回倒退幾步,人聞一聞玫瑰花的香味。〞 這時鮑爾斯想起了醫生給他的嚴肅的警告,他試著做了一次深呼吸——沒有成功。 他放緩了走路的速度,再次做了一番嘗試,沒有用。他只好原地站住,第三次嘗試仍然 沒有成功,他媽的。他放鬆了領帶,開始用前所未有的緩慢速度溜躂起來,他甚至覺得 自己是在用鞋底蹭著地面往前挪動。 〞聞一聞玫瑰花的香味。〞他忿忿地自言自語著。他左顧右盼地想找出一家鮮花店 ,想買一朵花蕾別在上衣的翻領上。他再次看了看手錶,時間過得太慢了,他不禁憤憤 然起來,他受不了這種慢節奏。沒過多久,打算忘掉兔子,以烏龜取而代之的努力使他 簡直忍無可忍了。他深感失望,因此他強迫自己停下來,看一看以前到機場來的時候從 未注意過的東西。 以前他每次前往登機口的時候,總是匆匆地趕路,沿著走廊一字排開的商店從來沒 有像今天這樣給他留下具體的印象。他在不知不覺中認真看了看這些商店,這實在是一 種勉為其難的方法,然而這是能夠使他分散注意力的惟一的方法,可以使他不必過度地 約束自己,不必強迫自己慢慢地走。 經過一個書店的櫥窗時,他驚訝於書籍的琳琅滿目,這使他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 很久沒有讀書了。醫生開出的處方之一是讓他找幾本開心的書讀一讀。 他慢慢地往前走的時候,路過了一家珠寶店,櫥窗裡展示著幾個鑲嵌著寶石的訂婚 戒指。他父親曾經希望他墮入情網、結婚、成家。甚至醫生也這樣建議:〞找個能夠跟 你成家的人,這樣,每天八小時之後你就想離開工作回家了。〞 接著,他來到一個女內衣店的櫥窗跟前。櫥窗裡展示的鑲著黑色花邊的精美的展品 使他倍感親切,讓他流連忘返,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理由洗耳恭聽醫生的勸戒。展品中 有幾件輕柔的長睡袍,幾件在要緊處開了天窗的勾魂攝魄的緊身上衣;還有一些不給人 留下任何想像空間的漂亮的胸罩、漂亮的踢踏舞褲權、有縫線的長筒襪、一套比基尼泳 裝的近乎透明的褲權僅僅在要命的三角處繡了一朵盛開的紅玫瑰。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副吊襪帶上,吊襪帶上有四個夾子,每個夾子與吊襪帶相連的地 方繡著一個纖小的、紅色的玫瑰花的花蕾。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五年之前,那個黑 色的花邊上是否也有玫瑰花蕾呢?第二天早上他醒過來之後,發現檯燈的燈罩上掛著一 隻黑色的真絲長筒襪,襪筒仍然連在吊襪帶上,而吊襪帶卻搭在賈森的床頭上。真絲的 ,綴有黑色的花邊,沒錯,可惜沒有紅色的玫瑰花蕾。 多麼銷魂的一夜!那是他今生今世體會到的性生活的巔峰時刻。他深深地吸進一口 氣,然後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難以忘懷!鮑爾斯再次深深地吸進一口氣,他突然意識 到,自己終於找到了深呼吸的方法。很久很久以來他都沒有這樣深呼吸了,也許從多年 以前那次睡醒過來看見自己懷抱中躺著一位美艷絕倫的女人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呼 吸過了。 他不禁想道,也許解決問題的方法根本不在於放慢節奏,因此他又看了一眼櫥窗裡 的展品。也許他在生活中真的需要一個女人,一個身穿綴有黑色花邊的內衣的女人,一 個喜歡在半夜把他弄醒對他輕聲款語地說〞今晚就在夢中看我吧寶貝兒〞的女人,一個 出類拔萃、芳蹤難覓的心肝兒。 說穿了,這女人就是蜜兒·拉弗朗布瓦茲。他做了個鬼臉,不再看櫥窗裡那些使他 憑空生出許多遐想的展品。正是蜜兒在無意中的一番話促使他選擇了今天他如此熱衷的 飯店管理職業。也是這個蜜兒,使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總是感到味同嚼蠟。黑色的花邊 總是使他想起蜜兒,一個他終生無法忘懷的女人。 她是迄今為止惟一能夠使他如癡如狂的女人,也是惟一、能夠引誘他徹底釋放精力 的女人。雖然她的調情方式是露骨的,卻使人感到清新無比。出人意料的是,她說出的 每一個令人春心蕩漾的詞語裡總是帶著一點含羞帶怯的味道,使人更加感到銷魂。毫無 疑問,她是在故意調情,她賣俏的方式確實不老練,更談不上專業。然而這已經足夠激 活他所在的男性本能了。 她把自己的全副身心都給予了他,包括她的身體和她的感情。他永遠也無法忘記, 她是多麼地慷慨、多麼地無私,同時又是那麼令人心痛地易受傷害。正因為如此,長期 以來,他曾經多次想到過,自己應該懇求她成為自己的終生伴侶。在遇上蜜兒以前,他 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找到這種既放縱,又嬌弱,又羞怯的異性夥伴。 想到這裡,鮑爾斯頓時沒有了情緒,他立刻故態復萌,恢復了老習慣,看了看手錶 ,心中難免憤怒起來。時間怎麼會在不知不覺中溜掉了?如果不抓緊時間,他到達乘客 出口的時候就會晚了。 他趕到乘客出口時,再次感到了胸悶和喘不上氣來。從西雅圖來的航班上的旅客排 著長隊走來了,他正好趕上第一位旅客出現在出口。他父親沒有在隊伍裡,他的性格注 定了他會成為最後一個離開飛機的人。馬休·奈特是個典型的B型性格的人。 鮑爾斯從來沒有看見過馬休慌亂、著急、緊張。他也從未見過他坐立不安,用手指 敲打什麼東西,更沒有見過他加班加點。他父親一向耐心、好脾氣、與人為善。他自己 則不然,他好勝、總想和別人急、總是在趕鐘點。 過去鮑爾斯一向認為自己比父親幸運,他目前的成就比父親一輩子的積累還要勝出 一籌。自從上次見過醫生,得知自己的成功是以自己不願意接受的代價換來的,他比以 往任何時候都更盼望父親的到來。他現在渴望學習——例如怎樣欣賞玫瑰花的芬芳。 鮑爾斯把兩隻手插進褲兜裡,用腳尖、腳跟、左腳、右腳輪換著拍打著地面,同時 把馬休的一周休假計劃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今天晚上的節目是老爸和他在聖馬丁飯店的 豪華餐廳裡共進晚餐。 在唐人街進午餐,在漁人碼頭進早餐,打九洞高爾夫球,參觀臭名昭著的阿爾卡特 拉茲監獄,遊覽金門公園、格雷斯大教堂……從出口走出來的到港旅客漸漸稀少,後來 一個人也沒有了。鮑爾斯走到出口處,探頭往長長的、空蕩蕩的活動走廊望去,接著看 了看手錶上的日期和時間。儘管父親遇事從來不上心,鮑爾斯也很難相信他會把日期和 時間弄錯,更別提錯過航班了。他怔怔地盯著手錶,然後用一隻手指頭敲了敲表蒙子, 是不是裡面的電池沒電了,或者是表壞了? 〞想把我從表裡找出來是嗎,兒子?〞 鮑爾斯抬起頭,循著聲音看去,父親正從走廊另外一頭走過來,身邊還跟著個女人 。他一眼就看出來,她是個很一般的女人,從外表看毫無特色可言。可是他不得不承認 ,她的腳踝真叫漂亮。同時他還注意到,她穿著一身沒有任何樣式可言的外衣,腳上是 樣子又蠢又笨的鞋子。她看見他的時候,臉上立即飛上了紅暈,遮住她大半邊臉的碩大 的眼鏡也無法掩飾這一點。恐怕他父親是頭一個能看上她的男人。 〞你還好吧,老爸?〞鮑爾斯笑著向父親問好的同時,腦子裡轉著一個念頭:老爸 的做派真是他們榮耀的英語姓氏的鮮明的寫照。(英語〞奈特〞一詞的詞義是〞騎士風 度〞——譯者注)換了別人,誰會注意到這個毫不出眾的女性呢?更別提以騎士風度陪 伴她,錯把她當作美的化身了。 馬休開心地笑起來。〞我非常好,兒子,非常好。〞他說著拍了拍那位女士的左手 ,她的左手正挽著他的胳膊。他對她說道:〞我兒子和我都是感情外露的人,我待一會 兒再正式給你們做介紹,好嗎?〞 〞你們幹你們的事。〞她用南方口音回答,說完把自己的手從他的胳膊彎裡抽了回 來。 她的無名指上沒有戒指。鮑爾斯心裡清楚,她那土得掉渣的口音加上她平淡無奇的 外表,在南方以外的地區準會到處碰釘子,不著人待見。他甚至對她產生了一絲同情, 不過他沒有把這一點表現出來。他和他老爸擁抱在一起,親熱地拍著對方的後背互致問 候。 布萊爾從心裡讚賞他們父子兩人這種深厚的感情,同時她還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個 被網羅住的動物,只要稍事掙扎,束縛只會越來越緊。 他們在機艙裡等候迫不及待的旅客先下飛機的時候,馬休問布萊爾,她到舊金山以 後在什麼地方落腳。〞我也在聖馬丁飯店。〞她說的是實話,因為她心裡清楚,自己難 免在某個電梯裡或者餐廳裡碰上對方。 〞那你可以搭飯店接客人的豪華轎車,和鮑爾斯、我,咱們一起去飯店。〞馬休說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馬休·奈特,隨時願為你提供方便。如果你不介意, 直呼我的名字馬休好了,這樣我就不用裝出一副古板的樣子了。〞 她別無選擇,只能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接受他的好意。 眼下布萊爾只好緊緊地握著自己的箱子手柄,眼巴巴地看著馬休和鮑爾斯擁抱著互 致問候。她心中暗自思忖道,鮑爾斯竟然和她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沒有一丁點變化 。 時光流轉,看來五年的時間並沒有使他略微鬈曲的、亮澤金頭髮失去光澤,他的頭 髮也沒有任何稀疏的跡象。他身穿深色的西裝,顯得精幹、穩重·與五年前的那一夜她 所感受到的以及第二天她所看到的他沒有什麼區別。他的笑容依然那樣動人,他那排列 整齊的牙齒依然那樣潔白,只是他眼角的魚尾紋稍微明顯了一些。 一言以蔽之,他是個出類拔萃的男人,也曾經是個出類拔萃的情人。這時鮑爾斯和 馬休轉過身來,同時面對著她。 〞這位是西雅圖來的布萊爾·莎姍小姐。〞馬休為他們作介紹說,〞這是我兒子鮑 爾斯。〞 她勉強伸出一隻手,在一個月黑之夜,就是這隻手,曾經無數遍地撫摩過他身體上 的每一處細微末節。她仍然得用南方口音說話,她說:〞很高興能認識你,鮑爾斯。〞 〞我也非常高興能認識你,莎姍小姐。〞鮑爾斯說完握住了她的手,心中未免感到 詫異,她的手怎麼這樣冰涼,好像她是剛從冰山上走下來的,而不是從波音737客機上 下來的乘客。她把手抽回去的時候,他暗自想道:可憐的女人。但是他轉念又想道,不 過她的腳踝確實無與倫比,她面部的皮膚也是潤澤無瑕的,後一點他剛剛注意到。他看 著她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還懂得難為情。不過莎姍小姐的抽屜裡恐怕不會 有綴著黑色花邊的吊襪帶吧。 〞說來也巧,〞馬休開心地笑著對鮑爾斯說,〞布萊爾在聖馬丁飯店預定了四天的 房間,所以我邀請她搭我們的車,沒問題吧?〞 〞沒有任何問題。〞鮑爾斯說完看了看父親。他腦子裡是不是正在轉什麼花哨的念 頭——扮演一個小打小鬧的牽線人,把這個平淡無奇的年輕女人和自己仍然未婚的小兒 子撮合起來?鮑爾斯心想,最好別這樣,一家豪華飯店的日常管理工作,老爸的來訪, 外加A型性格綜合症,這些已經夠他忙活的了。 〞咱們去行李區取行李吧。〞他說,〞車子在那邊,弗裡茨還在車裡等著咱們呢。 〞〞弗裡茨,"馬休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然後伸出胳膊給布萊爾說,〞這名 字對司機來說倒挺合適,是吧,布萊爾?〞 〞倒也是。〞布萊爾感到自己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剛才和鮑爾斯握手的時候,她感 到從胳膊上開始的震顫傳遍了自己的全身。在那個月黑之夜,也是這只有力的手,曾經 撫遍了她身上的每一處細微末節。 從機場到飯店將是一條漫長的路。 弗裡茨剛剛把白色的加長車身的豪華轎車開上1OI號高速公路,北向的各條車道裡 的汽車同時開始減速,接著便停止不動了。 弗裡茨說:〞前邊可能是追尾了。〞 鮑爾斯心神不定地看了看表,然後說:〞偏讓我們趕上了。〞 〞最好別這樣。〞布萊爾用南方口音囉叨了一句。被夾在鮑爾斯和馬休之間,她只 好閉上眼睛,怎麼這種事鬼使神差般偏讓她趕上了。她在飛機上就沒有休息好,只有老 天爺才知道,這要命的一天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還好,現在是四月,今天又是這樣美好,陽光明媚。〞馬休的情緒顯然不為所動 ,〞誰能相信,我從溫哥華起飛的時候,那邊還下著小雪,布萊爾在西雅圖上飛機的時 候,那邊還暴雨傾盆。〞 布萊爾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弗裡茨戴的司機帽,很客氣地用南方口音說:〞我覺 得,這裡肯定沒人相信。加州這地方可真是黃金州。〞 〞雨雪過後總會有明媚的陽光——〞鮑爾斯一邊用兩隻手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雙腿 一邊說,〞——就目前來說,就是有一點雨加雪,也比被堵在這裡強多了。〞 馬休仍然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他說:〞正好讓我們有時間感受這樣的好天氣—— 特別是像我們這樣的紳士,有這樣一位淑女為伴。你是南方什麼地方的人,布萊爾?〞 〞新奧爾良。〞 〞從前我的一個大學同學的未婚妻也是那邊的人。〞鮑爾斯突然說道,說完轉臉往 窗外看去。〞還記得賈森·奧爾弗雷登嗎,老爸?〞 布萊爾死死地盯著弗裡茨戴的帽子,她放在膝蓋L的雙手握成了拳頭。促使賈森和 鮑爾斯分享那一段不合邏輯的歷史,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賈森·奧爾弗雷登啊。〞看起來馬休的談興正濃,〞你在游泳隊的隊友?〞 〞對呀,還記得他嗎?〞 〞經你這麼一提,當然啦。〞馬休說著點了點頭,〞你們倆老是拿對方尋開心。而 且,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們老是互相拿對方的衣服穿。他現在在幹什麼?〞 鮑爾斯神了神自己的領帶,這才開口說:〞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他的婚約再 次告吹,後來他搬到多倫多去了。他好像很習慣頭一天訂婚,第二天又後悔。他的西雅 圖新娘子好像已經是第三個或第四個……我也記不清是第幾個了。〞 說者無意,布萊爾卻驚呆了。第三個或第四個?什麼時候的事?她好不容易才克制 住自己的情緒。 馬休的評論是:〞糟糕的習慣。〞 〞非常糟糕。〞鮑爾斯表示同意,他說話時仍然看著窗外。〞我是在西雅圖遇到那 姑娘的……黑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賈森根本配不上她。〞 馬休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快的神色,他說:〞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去過西雅圖,鮑爾斯 。〞 〞沒告訴過你的原因是,我是從學校搭別人的車去的。〞他真誠地看著馬休說。〞 如果我事先告訴你,這事就黃了。〞 〞搭別人的車去的?我當然不會同意。當時你有一輛車啊,幹嗎不開車過去?〞 〞因為車子的離合器老是有毛病,而且當時我手頭不寬裕,還……〞 〞而你本性難移,沒有耐心等待。〞馬休接過他的話頭說,〞當年你就沒有耐心, 至今仍然如此。〞 〞當時是心血來潮,老爸。學校正在放假,而且我剛剛考完試。在最後一個學期開 學之前,我突然想起一個好主意,應該去看看昔日游泳隊的老哥們兒。我到達西雅圖的 時候,他正在為他剛剛定下的婚約犯愁呢,而且正急著要趕到加利福尼亞州出席一個家 庭晚會。眼看還有兩天就開學了,我簡直沒辦法——〞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下來,看了 看布萊爾,然後看著馬休繼續說道,〞咱們以後再聊過去的事兒和過去的朋友吧。這些 對布萊爾肯定是太沒勁了。〞 布萊爾過去一直無法從賈森嘴裡打聽出來,他在那要命的一夜裡究竟幹什麼去了, 因此她趕緊用南方口音說:〞噢,我聽得特別來勁,都人迷了。接著講吧。〞 鮑爾斯聳了聳肩膀,接著講了下去:〞我已經來不及趕回加利福尼亞的學校了,而 賈森去了。說是想和他的未婚妻吹燈,得離開幾天鼓鼓勁兒再說。所以我在他那裡住了 一夜,第二天才趕回學校。〞 〞可憐的未婚妻!〞馬休傷感地說,〞你得知賈森要拋棄她之前和之後見過她嗎? 〞布萊爾挺直了身子,她完全驚呆了。 鮑爾斯把手指插進領口,環繞自己的脖子摸了一圈,清了清嗓子說:〞那之後見過 。〞 〞嗯,既然你事先知道了她的命運,你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吧。〞 〞這個……我知道賈森根本配不上她,多少還可以心安理得一點兒。〞 〞可憐的姑娘。〞馬休說著搖了搖頭,〞'但願她過後不會太傷心。〞 〞嗅,我認為她肯定會傷心一個時期。〞布萊爾插進來說,她覺得心裡有話,不吐 不快。〞也許你應該向她說明他有這樣的壞習慣呢。〞 鮑爾斯沉默良久,認真想了想才開口說:〞游泳隊的哥們兒之間從來不使壞。這事 應該是賈森向她說明,而不是我。〞 〞可憐的姑娘。〞布萊爾模仿馬休的口氣感歎道。 〞像她那麼美的女人決不會傷心很長時間。〞鮑爾斯接著說道,說著在座椅上換了 一種姿勢。〞如果不是顧及到老哥們兒的面子,我肯定會去追求她的。〞 布萊爾覺得喉嚨裡好像堵了個東西。 〞他是我的哥們兒,所以我沒那麼做。〞鮑爾斯接著說了下去,〞一個學期之後, 我畢業了,被威斯瑪公司看中,到邁阿密接受管理方面的培訓。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 點。〞 〞啊,其實,〞馬休聽到這裡歎了一口氣,看了看布萊爾,又看了看鮑爾斯。〞其 實人們常說,世上的事情應該讓它們順其自然才好。〞 〞繫好你們的安全帶,我們可以走了。〞弗裡茨打斷了他們的閒聊,車子很快就激 活了。 布萊爾悄悄地呼出一口長氣,頓時輕鬆了許多。不管怎麼說,就要到飯店了,進屋 之後她會把自己結結實實地反鎖在屋子裡。她會立即揪掉讓她頭皮發癢的假髮,然後坐 下來好好籌劃一下,得想出一個好辦法,能夠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開鮑爾斯和馬休才成。 最後,她還得祈禱上天,在舊金山的時候可別再節外生枝出點其它事情。 說實在的,目前她的處境已經夠糟糕了,還能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不會有了,她暗自在心裡說道——她暗暗祈禱自己好運氣。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僅僅暗暗祈禱自己好運氣是遠遠不夠的。聖馬丁飯店進人視野的時候,布 萊爾真恨不得把自己的祈禱大聲念叨出來。 因為,馬休剛才已經盛情地邀請她抵達飯店以後到他們的房間來,和他以及鮑爾斯 一起喝雞尾酒,使她根本無法回絕。接著他又追問了一句:〞今天晚餐時間你有什麼安 排嗎,布萊爾?〞 〞真抱歉,我已經有安排了。〞她回答說,雖然當晚在自己房間裡進餐原本不在她 的計劃之內,現在也容不得她做別的選擇了。 〞那改一天晚上,好不好?如果你能和我們一起進餐,我們會感到很榮幸。〞馬休 堅持說。然後轉向鮑爾斯問道,〞是不是,兒子?〞 〞確實很榮幸。〞鮑爾斯表示贊同,他說的是真心話。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有點喜 歡這個布萊爾·莎姍小姐了,所以不反對和她多見幾次面。準確地說,他是希望多聽她 說話。醫生不是告訴過他應該鬆弛下來嗎,她和她的南方口音可以說來得正是時候。 在汽車拖拖拉拉的行進過程中,他漸漸意識到,她慢悠悠的南方人的說話方式對他 產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使他鬆弛了許多。在他和布萊爾、馬休閒聊期間,他覺得自己 像是從高速檔位降低到了低速檔位。布萊爾那種拉長的、抑揚頓挫的、舒緩的說話方式 甚至使他想到了遊廊裡的鞦韆、無憂無慮的午後休閒、花香四溢的野外、星光月影中的 木蘭花。他的頭腦裡根本沒有想到過工作,換了平常,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噢,我真想和你們在一起,可我手頭還有業務,各種約會和工作晚餐,多得應付 不過來。〞布萊爾說著把兩條腿交疊起來,然後又難為情地重新坐好,重新交疊起雙腿 。 在這一過程中,她的裙子被撩開了,鮑爾斯無意間看到了她的小腿和膝蓋。他幾乎 驚呆了,她不僅有一雙無與倫比的腳踝!他是個特別喜歡欣賞美腿的男人,因此他暗自 琢磨著,如果她的腳踝和雙腿都這樣無與倫比,那麼她的大腿決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時她整理好了自己的裙子,把大部分小腿隱藏在裙擺裡,使他不禁詫異起來:一 個有著如此美麗的小腿的女人,幹嗎要把它們藏起來呢?還有,她幹嗎要把如此光潤的 面龐和面部姣好的輪廓用一副寬邊的超大眼鏡遮擋起來呢?另外,她那不可名狀的髮型 ,如果把它剪短,再做出點花樣——像蜜兒·拉弗朗布瓦茲那樣,她肯定會相當動人。 又是蜜兒。他總是拿每一個女人和蜜兒相比,每當此時,他的心情只會越來越壞。 這已經深入到了他的骨髓,成為他的習慣了,就好像他總是用手指敲打膝蓋一樣,他突 然意識到這一點,立即強迫自己停下了這種有節奏的動作。可是他無法止住剛才的對比 。就他所看到的這雙腿來說,布萊爾的一些特徵完全可以和蜜兒的相媲美,加上她口音 濃重的、圓潤的嗓音,迷人的南方人的氣質,她的玉膚冰肌,她那美輪美奐的雙腿,使 他感到惋惜的是,她幹嗎僅僅在聖馬丁飯店住四個晚上呢。他甚至想到了要和她交個朋 友。 〞終於到了。〞布萊爾說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鮑爾斯抬起頭看了看,他驚訝地發 現,他們果然已經來到飯店大門外邊的遮陽篷底下。他也做了一次深呼吸,來得全不費 功夫。他頓時意識到,機場的櫥窗誘導他成功地做了當天的第一次深呼吸,接著,布萊 爾·莎姍小姐誘導他接近了自由王國。他越是往這方面想,越覺得她看起來順眼了。 一個穿制服的門衛引導布萊爾、鮑爾斯、馬休穿過玻璃轉門,來到聖馬丁飯店莊嚴 的前廳裡。他們往長長的鋪著大理石檯面的服務台走去的時候,布萊爾暗自希望,但願 往後別再出意外了。 〞布萊爾·莎姍小姐和馬休·奈特先生在這兒定好了房間。〞鮑爾斯對前台服務員 說,後者把他們的名字輸進了計算機。布萊爾看不見監視器的屏幕。 可千萬別,她暗自祈禱著,可別沒有顯示,可別是亂碼,可別弄混了,可是那小伙 子皺起了眉頭。她心裡清楚,顯然上天把她所要求的簡單回答弄複雜了。 鮑爾斯把身子俯到服務台上問道:〞有問題啦,傑伊?〞 〞是的,只要莎姍小姐不嫌麻煩,在豪華套間裡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倒出來,問題 就解決了。〞 布萊爾對飯店管理是熟悉的,因此她一聽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她預定的是中檔客 房,也許聖馬丁飯店接受的此類定單超過了房源,要不就是住宿的客人超過了預定期仍 然滯留未走。雖然低檔客房會有空房間,像聖馬丁飯店這樣的高檔飯店決不會把她塞到 低檔的標準間裡。讓她以中檔客房的價格進住高檔套間,第二天再倒騰出來,客人似乎 不會因為由此引起的不便說三道四。 〞住一夜豪華套間滿不錯嘛。〞她對傑伊說,〞明天一早我會麻利地騰出套間。〞 〞謝謝你的理解和合作,女士。〞 傑伊說著遞過來一份登記表和一支筆。她簽好名字以後,把登記表連同證明自己身 份的信用卡遞給了傑伊。 鮑爾斯問道:〞是哪個套間,傑伊?〞 〞和你在一層,金門大道那邊的,先生。〞 〞四天之內有人預定這房間嗎?〞 傑伊看了看計算機的顯示器,然後說:〞下週末之前沒有,先生。〞 '"這樣的話,請輸人一條信息,莎姍小姐在飯店期間就住金門大道那邊的套房了,費用 不變。〞 〞好的,先生。〞傑伊說著把信用卡還給了布萊爾。 〞可是明天騰出房間來對我真的無所謂。〞布萊爾爭辯了一句。 鮑爾斯轉過身子,面對她笑著說:〞作為來聖馬丁飯店住宿的職業女性,有那麼多 業務往來和工作晚餐方面的應酬,飯店本不該給你添亂。〞 〞可是——〞 鮑爾斯抬起一隻手打斷了她。他說:〞就按照你定房的價格享受套間服務,差額由 飯店無償提供。〞 〞可是——〞 〞就接受他的好意吧,布萊爾。〞馬休催促道說著還擠了一下眼睛。〞他可不是那 種能讓人說服的人,除非你不在乎時間,而你這樣的職業女性哪兒來的時間呢?〞 〞可是——〞 〞幹得好,傑伊。〞鮑爾斯沒有理睬布萊爾,伸手接過傑伊遞給他的兩把門鑰匙。 〞既然我們都在同一層樓上,我自己領我父親和這位女土去他們的房間。請讓下一個閒 下來的服務員把行李拿上樓。 布萊爾心裡清楚,眼下無論再說什麼——無論再祈禱什麼——都沒有用了,所以她 只好聽天由命,跟著鮑爾斯走了。接下來的一切都挺順利,然而剛剛走到電梯跟前,馬 休突然打了個響指,然後站住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 〞對不起我得耽擱一會兒,〞他說,〞我忘了帶一樣東西。不過我敢肯定大廳的商 店裡有賣的。你們倆先走,我馬上就過來。〞 鮑爾斯把鑰匙拋給他父親的時候說:〞二十七樓,老爸。出了電梯往左邊拐。〞 在那一瞬間,布萊爾感到,最糟糕不過的恐怕就是和鮑爾斯·奈特單獨待在電梯裡 了。要是電梯裡擠滿人就好了,她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著,她近乎絕望地想道,蒼天至少 應該滿足我的一個願望吧。 結果仍然像她離開西雅圖以後的每一次祈禱一樣,她的願望落空了。在牆體為真皮 貼面的狹小的電梯裡,她緊緊地握住箱子的手柄,眼巴巴地看著兩扇門將她和鮑爾斯關 在了裡邊。她低下頭注視著鋪滿地毯的地面。 她開口說道:〞謝謝你讓我搭車,還有套間。不過——〞 〞請千萬別客氣,布萊爾。〞鮑爾斯打斷了她。接著又說道,〞能夠使顧客——自 始至終——都感到滿意,是莫大的榮幸。〞 布萊爾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聲歎息。 電梯開始上升的時候,鮑爾斯說道:〞你這一趟是為生意上的事來的。〞 〞毫無疑問,純粹為了生意。〞 〞以前來過舊金山嗎?〞 她搖了搖頭。 〞我以前也沒來過,剛到這兒一個月。〞他繼續說了下去,〞真不好意思,我自己 也沒轉過幾個地方。既然老爸來了,這下我可有個好借口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 〞你是不是也要到處轉一轉?〞她趕緊搖了搖頭。 〞太遺憾了。這幾天氣非常好。大部分時候晨霧在中午之前就能散掉。〞 對於他所說的關於天氣的情況,布萊爾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把箱子倒進另外一隻 手裡——挨著鮑爾斯的那隻手,以便在自己和他的存在之間建起一道防線。 他站得離她那樣近,使她足以聞到他刮鬍子用的剃鬚泡的香氣,使她足以感覺到他 身上生機勃發的熱量。她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液,因為她想起當年在賈森的床上,她也同 樣感到了他身上生機勃發的熱量。這時她抬起頭,想看一眼他的表情,她意外地發現他 也在看著自己。 〞你在西雅圖沒什麼親戚吧?〞他沒頭沒腦地問道,因為自己在觀察對方的時候被 察覺而感到有些狼狽。 '喔,沒有。〞她撒謊說,'"我的家人都在南方。〞說著她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然後壯起膽子問道:〞你幹嗎問這個?〞 〞我也不知道。〞他聳了聳肩膀,有點不知所措地說,'"因為你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一個人……〞 布萊爾感到,自己的心好像正乘著電梯往樓下的大廳滑落。〞也許你去過南方吧, 〞她接著說道,〞很可能是我的口音使你聯想到了什麼。〞'他再次聳了聳肩膀,不再看 布萊爾。〞'也許吧。去年開營銷會的時候我去過那邊一天。那你為什麼離開新奧爾良 到西雅圖了呢?〞 〞因為工作。〞她回答。這次她說的是實話。她父親工作的那家會計師事務所把他 從路易斯安納州調到了西雅圖。電梯緩緩地上升著,她看著控制面板上的樓層指示燈的 閃爍,8、9、IO。布萊爾在心中記下了一條,聖馬丁飯店的電梯速度實在是其慢無比。 11、12。 電梯在十四樓停下了。布萊爾心想,可能有其它乘客上電梯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可是電梯門並沒有開啟,她向鮑爾斯投去詢問的目光。 他捅了一下控制面板上的紅色的按鈕,沒有反應。他又在紅按鈕上捅了好幾下,還 是沒有反應。 〞他媽的。〞他小聲罵了一句,〞怎麼又來了。〞 布萊爾往後退了一步,靠到正對電梯門的牆上。她問道:〞我們不會被困在裡面吧 ,是不是?〞 〞但願不會。可是上個星期另外一部電梯就像現在這樣被卡過一次。〞他說話的時 候不停地用手指捅著按鈕。〞也許像感冒一樣會傳染,要不就是十三樓真的不吉利,不 管飯店因為迷信把它改成什麼數字都不管用。〞 布萊爾無望地閉上了眼睛,想起了莉蓮的話:世界上什麼事都會發生。她小聲地問 道:〞常出這種事嗎?〞 〞按照飯店工程師的說法,在上個星期之前,大概半個世紀才會發生一次。〞鮑爾 斯回答道,〞別擔心,他辦公室的小報警器會響起來,他會立即給修理公司打電話,我 們很快會得救的,會比你預想的要快。〞說完他看了看手錶。 布萊爾睜開眼睛問道:〞到底會等多長時間?〞 〞如果是和上星期一樣的毛病,大概得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孤身一人,在一部電梯裡,和鮑爾斯·奈特在一起!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開始道歉:〞真抱歉給你招來了麻煩。可是飯店常常會在最 關鍵的時刻出事。來,〞說著他脫掉了自己的外衣,〞你先坐下吧,但願飯店的管理部 門反應迅速。〞說完他跪到地上,把脫下來的外衣整齊地鋪在地毯上。 布萊爾注視著鮑爾斯用一雙有力的手將灰色的真絲外衣撫平。她還沒來得及讓開, 他已經抓住了她的一隻手,輕輕地拉了一把。 〞坐下吧。〞他重複了一次。 〞可是你怎麼……〞 〞我湊合著忍一會兒。〞說完他把她手上提的箱子拿過來放到了地上。〞聖馬丁飯 店超一流的服務泡湯的時候,無論是別的什麼還是困在電梯裡,為了維護飯店的聲譽, 至少這是我應該做的。〞 〞可是……〞 〞可是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只會說這兩個字,布萊爾,可是什麼?〞 〞沒什麼。非常感謝。〞說完之後,她在他的外衣上跪下來。真絲外衣仍然是熱乎 乎的,是他身體上的熱量。她把兩條腿包在裙子裡,面對電梯的門,背靠著牆坐下了。 鮑爾斯在她身邊也坐下來,他的肩膀和她的靠在了一起。他伸直了雙腿,在腳踝處 把兩條腿交疊起來。 〞我說,〞他問道,〞舒服了吧?〞 〞還真是。〞這一次他們又靠得太近了,而且他一直沒有鬆開她的手。 他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逗著她說:〞可是,你的手都給嚇得冰涼了吧,布萊爾? 以為沒法活著出去啦?〞 〞真沒準。〞她時刻不忘用南方口音說話。其實她所擔心的不是能否活著出去,而 是他的手會對自己產生什麼影響。能夠肯定的是,如果繼續這樣等待下去,她會越來越 希望重溫他們以前共同經歷的鴛鴦夢。她也越來越希望,如果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 該有多好,因為在困住的電梯裡,幾乎沒有哪個單身女人能夠拒絕和他這樣的單身男人 熱乎起來。他是那種讓女人們一見鍾情的、一次套牢的男人。 〞想開點兒,想點兒熱乎的。〞他打趣地說,說著把自己的手指和她的手指交叉起 來,同時他心裡暗自琢磨著,A型性格的人勸慰別人想開點,可真夠諷刺的。〞上星期 被困在電梯裡的六個人很順利就出去了,所以我們也會。趁著這會兒沒事兒,和我說說 你在舊金山的業務。〞 '啊,我是個——是持證會計師。〞她暗自慶幸自己頭腦反應快,這也得感謝她父 親,她因此多少還知道一些這一行業的事情。其實她只知道一點點毛皮,不過這點知識 足以糊弄對會計行業一竅不通的人了。 鮑爾斯點了點頭問道:〞稅務方面的還是審計方面的?〞 布萊爾心裡想道,既然他連這一行業的分類都知道,自己的反應可得比以往任何時 候都要快才成。而現在對方正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呢。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父親以前提 到過的大多數人都不清楚的專業分工叫什麼來著?反正是法律方面的什麼來著。對她的 猶豫不決,鮑爾斯剛剛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時,她突然想起來了。 〞訴訟抗辯。〞 他臉上疑惑的神情立刻消失了,並且搖了搖頭說:〞從來沒聽說過。好像……挺有 意思的是吧。〞 〞是挺有意思。〞她表示同意,〞可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技術性大強,除了我們這 些抗辯律師的顧問,局外人都覺得特沒勁。和飯店管理截然相反,在電梯裡被困在十三 樓,還有其它類似的事,多有意思。你是怎麼到這裡當經理的?〞 鮑爾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後才回答說:〞正如我的醫生所說,因為我一心一意 地工作,從不休息,才有了今天這樣的地位。我早就知道我是個工作狂,可我以前不知 道我是個A型性格的人。〞 〞怎麼回事?〞布萊爾這樣問,主要是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是這樣。我必須盡最大努力想方設法放慢節奏。〞說到這裡他勉強一笑,〞如果 不是因為你在這裡,不妨設想一下,一個被困在電梯裡的孤獨的工作狂會有什麼反應? 〞〞我猜肯定會猛踩油門讓輪子空轉,以便早點到上班的地方。〞 〞說得好。幸運的是有你在這裡,讓我有事可做。〞 布萊爾心裡特別想說,她也有同感。然而,實際上她說的是:〞你老爸心裡指不定 會多為我們擔心呢。〞 〞他,不會。〞鮑爾斯說的很肯定。〞輪到我父親意識到該為我們擔心的時候,他 已經和書報廳的服務員、花店的服務員、行李班的班長、門衛、咖啡廳的女服務員等等 混熟了,就像他和你混熟了一樣。〞他頓了頓接著說,〞我不是數落他。我只是想說, 我真希望自己能夠繼承一半他的這些訣竅,隨時能停下來聞一聞玫瑰花的香味。你們南 方人怎麼說來著——聞一聞木蘭花的香味?〞 布萊爾在心中暗自琢磨著,怎樣才能夠把手抽回來呢?鮑爾斯在說話的時候,不停 地用他的大拇指背面來回摩挲著她的拇指。 〞木蘭花,好——是的。〞她磕磕巴巴地說,然後她又把球踢回到他的半場,〞你 父親確實說過你一點耐性都沒有。〞 鮑爾斯翻了個白眼,問道:〞他連這個都跟你說了。他還和你說了我的什麼事兒? 〞〞他對你所取得的成就無比自豪。〞她回答的時候,心中暗自感到奇怪,怎麼以前從 來不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自己的手會被另外一隻手捂熱。來舊金山以前,她認為 自己決不會碰上鮑爾斯·奈特,現在看來,這想法好像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而且 ,他不停地摩浶她的手指,使她感到他撫遍自己身上的每一處細微末節的事情好像就發 生在昨夜。 〞如果我能夠結婚、成家,他會更為驕傲。這是真的。〞鮑爾斯調侃地說,〞可是 這種事兒始終沒有實現,好像不會實現。他是不是把這個也告訴你啦?〞 〞他倒真的說過這些,沒錯。〞 鮑爾斯笑了笑接著說:〞這已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也可以猜出來,他對你這樣的單 身女人說這些,是有特殊原因的。〞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哎,你結婚了嗎?老爸介 紹你的時候稱你為〞小姐'沒錯兒吧,我說?〞 〞我嗎?"布萊爾這才想起來,她確實對馬休說過自己還是單身。〞喔——這個, 沒錯。他沒把我的身份搞錯。〞說完她用另外一隻手把滑落到鼻樑上的眼鏡往上推了推 ,她真恨不得自己這一推能夠把其它一些偏離了方位的東西也推回原位,例如自己的慾 望、他的眼睛。他一直盯著她的臉,一忽兒露出茫然的表情,一忽兒又做出想套近乎的 樣子。 〞你以前嫁過人嗎,布萊爾?〞 〞我嗎?喔——沒有。〞 〞定過婚嗎?〞 〞很久以前倒是,有過。可是那次幾乎毫無結果。〞 鮑爾斯聽到這裡開心地笑起來。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知道嗎,聽你用南方口 音說話——把我字說成'哦',把幾乎說成'幾候',把結果說成〞結狗'——對我有一種 特別的親切感。〞 〞是……真的?〞布萊爾注視著他的眼睛,幾乎不克自制了。對面真的是他的眼睛 ,它們比她記憶中的那雙眼睛美多了。在細微之處更是如此,透過成熟的表面往深裡看 ,是金黃色的睿智和灼灼的慾望。 〞是真的。〞他給了她肯定的答覆,不知何故他的嗓音有點沙啞了。〞而且你要是 樂意的話,我還想多聽你說話。〞 〞為了……什麼?〞她這幾個字是斷斷續續地脫口而出的,因此聲音很小。她本應 該很自然地發間,然而這時候他的手指已經不再來回摩挲她的手指,而是改為在她的大 拇指背面慢慢地轉著圈撫摩她,使她忘卻了擔憂,顫抖的心又萌生了慾望。 〞為了使你多住宿兩天約會一個人,〞他回答道,〞就是我。〞 她事先完全沒有預料到,他竟然會提出如此唐突的要求,所以,她慌亂得幾乎不知 道如何措詞了。〞啊,我會非常……那個非常……可是我很忙連一分鐘都擠不出來還— —〞 他豎起一隻手指擱在她的雙唇上,不讓她繼續說下去,然後托起她的下巴,深情地 注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沒有人真的會那麼忙,木蘭寶貝兒,即使A型性格的人也如此 。〞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鮑爾斯深情地注視著布萊爾極為驚異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木蘭寶貝兒,他感到一陣強烈的衝動,特別想把她的眼鏡摘掉,貼近她那溫潤的、 粉紅色的、仍然沒有合攏的櫻唇,把這幾個字再對她說上一遍。他越是仔細欣賞她,她 越是顯得賞心說目。 木蘭寶貝兒,他意識到她仍然沒有答應和他約會呢。 〞明天好嗎?〞他試探著問道,〞一起進晚餐?〞 〞一起進晚餐?〞布萊爾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感到自己快透不過氣來了。〞明天 ,我……哦……〞 布萊爾探出舌頭潤濕嘴唇的時候,鮑爾斯感到一陣更為強烈的衝動。他克制住了自 己,可是他仍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大拇指試探性地碰了碰她儒濕的下唇,親吻這樣 的雙唇是多麼的柔美和甜蜜啊。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輕觸她的一剎那,她的嘴唇竟然會顫抖,她的眼瞼竟然會合攏 ,這足以使他自我約束的防線崩潰。它確實崩潰了,而且頓時崩潰得無影無蹤。他俯下 頭貼近了她,已經可以感到她的氣息了,電梯這時突然向上攀升了一截,把他的頭甩了 回去。 〞嗅!〞布萊爾嚇了一跳。電梯突然又向下沉降了一截,他們的額頭撞在了一起。 鮑爾斯在心中暗自詛咒工程師干的不是時候,同時摟住布萊爾,讓她的頭枕在自己 的胸前。電梯猛然上升、沉降,然後又上升得更高一點,再沉降得更低一點。在整個過 程中,鮑爾斯不停地為布萊爾和自己打氣。 為了獲得安全感,布萊爾把臉貼在了鮑爾斯的胸前,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襯衣,這時 她感到壓抑在自己心中的感情洶湧澎湃起來。不容她否認的是,這並不是因為電梯抽風 般的、可怕的升沉引起的,而是因為他差一點兒親吻她,而她自己又差一點兒接受了他 的吻。 她曾經把最壞的情況都設想過,卻偏偏沒有想到現在這種情況,也沒有想到自己會 在鮑爾斯·奈特的懷抱裡躲避近在眼前的災難。隨著這種情況的延續,她覺得愛和恨同 時在自己胸中交織著節節攀升起來。 布萊爾在他的胸前貼得更緊了,她感到他的肌肉仍然像五年前一樣發達和結實。哎 ,自己最好能盡快地擺脫他。只要離開他,就能不再回想五年前與他共同廝守的那一夜 ;只要離開他,就能呼吸得更為順暢一些;只要離開他,就能把過去和現在區分清楚, 不再把它們混為一談。 沉降、上升、再沉降,電梯繼續動作著。 〞很快會過去的。〞鮑爾斯安慰看她,同時把她放鬆了一點。〞抓緊我。〞 布萊爾真的抓緊了。與此同時,電梯穩穩當當地開始上升了。 〞怎麼樣,〞鮑爾斯低下頭,把自己的嘴湊近她的耳朵說,〞我說的絕對準確吧? 〞〞沒錯。〞布萊爾暈暈乎乎地答道,她已經分辨不清周圍的一切了。 他在她耳畔柔情的低語,已經使她產生了一種腳不沾地、頭不頂天的感覺,好像她 正乘坐著一架做特技表演的飛機,在天和地之間做著大迴環動作。她已經分辨不清電梯 是在朝什麼方向運動,她無法確定自己是在上升還是在下降,她終於擺脫了鮑爾斯的擁 抱,以便恢復自己的平衡感。 〞明天晚上?〞他仍然在追問,〞我們說好了?〞 〞我……哦……〞 電梯終於停下來了,兩扇門隨之也打開了。布萊爾抬起頭,發現電梯停的地方比樓 層矮了一截,馬休正站在門外低著頭看他們,臉上掛著欣喜的表情。一個身穿褐色工作 服的胖墩墩的男人站在馬休身邊,正在用對講機說著什麼。 〞哦,〞馬休笑著說,〞你們倆都在。看來你們應付災難的方式滿不錯嘛。〞 布萊爾突然意識到,他和那個工人會注意到自己和鮑爾斯曾經摟抱在一起,因此她 立即與鮑爾斯拉開距離,慌慌張張地跪到地上,可是她怎麼也跪不穩當。 〞穩住,我說。〞鮑爾斯說完在她身邊跪起來,伸出一隻手,用手掌托住了她的腰 窩。 身穿工作服的人佩戴的牌子標明,他是助理工程師。他跳進電梯裡,設法穩住了機 器。他對鮑爾斯笑了笑,然後和對講機說起話來:〞你猜剛才你顛的是哪個大人物,頭 兒?〞 〞誰?〞對講機裡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 助理工程師咧開嘴笑著說:〞是總經理。〞 對講機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響起來:〞顛總經理總比顛顧客好,厄爾。讓他和我 講話。〞 鮑爾斯接過對講機,和它講起話來:〞總經理可不是惟一的乘客,康羅伊。你和我 必須向剛才和我一起經歷過挨顛滋味的女士表示真誠的歉意才成。〞 〞我們作東請女土共進晚餐總可以吧?〞 〞我們作東進晚餐?〞鮑爾斯的臉上掠過一抹笑意,接著說道,〞太妙了。明天晚 上?樓頂?八點鐘?〞 接著是康羅伊的聲音:〞我會準時到,當面道歉,西服革履。〞 〞我也是。不過話說回來,康羅伊,〞鮑爾斯補充說,〞把這個電梯徹底檢查一下 ,給我個詳細報告。〞 〞遵命。通話完畢。〞 鮑爾斯說完把對講機還給厄爾,然後俯下身子,拿起自己的外衣和布萊爾的箱子。 他扶住布萊爾的胳膊,攙著她走出電梯,馬休也伸出一隻手,扶住她的另外一隻胳膊輕 輕地捏了一下,以示安慰。厄爾在他們身後以敬禮表示歉意,接著把電梯門關上了。 他們沿著金碧輝煌的走廊往房間走去的時候,馬休說道:〞剛才有你們倆在一起做 伴真是太好了。〞 〞這話聽著挺悅耳,老爸。〞鮑爾斯很讚賞父親取悅於人的能力。 〞你表現得也不錯嘛,兒子,我是說你和康羅伊安排好明天晚上向布萊爾將功補過 。〞 〞說到進晚餐,〞布萊爾插進來說,〞我無法保證我能——〞 〞如果我們取消,他真的會傷心。〞鮑爾斯打斷她說,〞康羅伊因自己的工作和失 誤對聖馬丁飯店的客人造成的傷害一向非常認真。當他說他要當面道歉,他是真誠的。 你在飯店住宿期間,因為電梯給你造成不便,他確實覺得非常難堪。〞 布萊爾心裡清楚,繼續和鮑爾斯爭論下去,只會使事情更加複雜化,而且和康羅伊 共進晚餐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像他這樣對設備的運行狀況如此負責和精益求精的飯店 工程師,對於自己這次評估聖馬丁飯店的任務來說,他肯定可以提供無法估量的幫助。 與他的一番即席談話肯定會使自己獲益匪淺。 〞那好吧,〞她做出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其實她心裡暗自琢磨的是,三個人共進 晚餐總比她和鮑爾斯單獨約會強多了。〞我想法把日程調整一下。〞 鮑爾斯注意到,她雖然接受了邀請,卻避開了和他單獨約會。她應允之前那副猶豫 不決和迫不得已的樣子,以及她神情恍惚地咬住下嘴唇的樣子,使他頓生疑竇,是不是 她覺得自己身上缺少什麼東西。 他心裡清楚,只有透過布萊爾平淡無奇的外表看她的本質,才能夠發現她的美在細 微之處,也只有最具洞察力的男人才能夠做到這一點。他因此認定,她的拘泥很可能是 因為她在與男性交往和約會方面沒有經驗,而不是因為自己缺少某種東西。 使他仍然無法相信的是,自己居然會邀請一位客人共進晚餐,而且差一點兒在電梯 裡吻了她。長期以來,他一向反對與飯店的客人約會,而且從來不會屈從於來自客人的 誘惑。使他感到意外的是,僅僅在幾分鐘之內,他和布萊爾·莎姍之間的神秘的生理反 應竟然把他數年來烙守不渝的規矩徹底推翻了。 他掏出鑰匙為布萊爾打開房間門的時候,暗自琢磨道,必須沉住氣。也許像她表面 上不善於和男人約會一樣,或許她也沒有和男人在身體上交往的經驗。A型性格的率直 和速度顯然不適用。適用的方法或許是……嗯,一種高雅的、有節制的方法,這樣才會 使木蘭寶貝兒不至於在他的追求下還沒有來得及怒放便因為焦慮而枯萎。 追求?這個詞彙在他頭腦中閃過的時候,他自己也未免吃了一驚。他突然感到一種 浪漫的衝動,想把她用雙手托起來邁過門檻,把她抱進她的套間。他神情恍惚地看了一 眼站在她身後的父親,發現馬休正看著自己。 馬休像一隻機靈的貓頭鷹一樣對他擠了擠眼睛,鮑爾斯感到父親好像是自己肚子裡 的蛔蟲一樣把自己給看透了。 別往那方面亂想,老爸。鮑爾斯退一步想道,如果剛才那種神秘的生理反應仍然在 ,他或許真的會把布萊爾抱進屋裡。不過,如果父親的腦子裡正在琢磨他結婚的事情, 恐怕是為時尚早了。 馬休環視了一遍雍容華貴的客廳,讚歎道:〞多漂亮的套間,和我的差不多。你過 來看看金門。〞他對窗外的景色讚不絕口,〞如果你的房間裡和我的一樣也有隱形電視 ,布萊爾,你就有開心事做了。〞 布萊爾面露疑惑的神色問道:〞什麼隱形電視?〞 鮑爾斯一邊點頭一邊說:〞其實每個套間裡都有。〞 〞你去告訴她怎麼用,兒子。〞馬休說著往門口走去,〞我得回去開箱子整理一下 東西。〞說完他走了出去,隨手帶上了門。 鮑爾斯問道:〞以前沒見過隱形電視?〞 布萊爾搖了搖頭,她真恨不得這個套間裡有個隱形門什麼的,那樣的話,她就可以 擺脫鮑爾斯和他的手了。在此期間,他一直用他溫暖的手攙扶著她的胳膊。 〞跟我來,〞他說著把她拉進寢室裡,〞你看這兒。〞他把她領到一台擺放在紅木 矮櫃上的大屏幕電視機前邊,對面是一張巨大的床。〞現在你可以看見電視,對吧?〞 她看了看電視機,又看了看鮑爾斯,然後回答道:〞對。〞 〞現在你就看不見了。〞他說完在矮櫃的一角按了一下,電視機沉進矮櫃裡,從檯 面上根本看不出裡邊會有一台電視機。他再次按了一下櫃子角,電視機又出現在原來的 位置上。 〞用遙控器也可以控制它的升降。〞這時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了,〞可以用它收看所 有的有線節目和調頻廣播。〞 布萊爾試圖擺脫他,可是她無法讓自己不看他;她也試圖擺脫他的手,可是她抽不 回自己的胳膊;她還試圖離他遠一點,可是她就是挪不動自己的腳。 〞還有,〞他最後補充了一句,〞已經安排好一個小時以內到我的套間裡一起喝雞 尾酒。〞他說完鬆開了她的胳膊,慢慢地沿著她的胳膊摸到了她的手指。在她仍然不知 所措的時候,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印了一個吻,然後他轉身離開了她的套間。 一個小時。雞尾酒。布萊爾注視著自己的手背,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他吻過 的地方貼到自己的嘴唇上,接著回顧他那纏綿的熱吻,她的手背正狂跳不止。噢,可千 萬別,她心裡想道。她倒退著摸到了大床的邊緣,沉重地坐到了床上。 鮑爾斯在走廊裡站了很長時間,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剛剛關上的門。然後他慢慢地 ,步履蹣跳地向自己的套間走去。真奇怪,在布萊爾的手上印一個吻,竟然會產生一種 心臟無限擴張的感覺,好像他以前不僅吻過這隻手,還吻過她身體的每一處細微末節。 這簡直不可能。 他反覆張開手掌,又握成拳頭。觸摸布萊爾的手指的感覺,那氣息、那質地,它們 仍然附著在他的手上。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在剛剛過去的幾分鐘以前,只有蜜兒·拉弗 朗布瓦茲的身體曾經使他如此激動過。 剛剛發生的事情是他以前未曾料想到的。它肯定意味著什麼,肯定不一般,肯定是 意義深遠的。他走著走著,突然站住了,因為他突然感到一陣令他暈眩的莫名其妙的感 情衝動。難道他在布萊爾身上找到了第二個蜜兒? 布萊爾站起來讚歎了一會兒窗外的壯麗的景色,然後開始安排工作。她把門結結實 實地鎖好,揪掉了假髮,脫去了難看的衣服,然後開始理順自己的思緒,認真思考自己 來聖馬丁飯店的工作,以便把鮑爾斯從思想中排遣出去。她提醒自己,這一次自己是在 扮演一個挑剔的、專業的工業間諜,她會盡最大的努力扮演好這個角色。 在她的日程表上,第一項內容是對她的套間進行全面的檢查。她逐一檢查了客廳、 寢室、盥洗室,看看有沒有保養方面的缺陷和掃衛生的時候留下的污痕。她在一份好幾 頁長的調查表的每一個加號和減號之間做上一個記號。 她仔細地查看了每個房間的天花板,看看有沒有留下蜘蛛網的痕跡,然後又檢查了 厚實的、粉紅色的地毯,看看有沒有磨損、撕扯、脫絨的痕跡。看不見任何蜘蛛網,看 樣子地毯也潔淨如新。她還看出了吸塵器掃過的痕跡。非常好。 接著,她對每一處夠得著的表面用手逐一撫摸一遍,看看有沒有灰塵。看來所有的 表面都一塵不染。但是,她從茶几的玻璃檯面上拿起花的玻璃煙灰缸時,檯面上有一個 不太明顯的水印。然而,客廳的落地式電視機的屏幕確實於淨得晶瑩透亮。 她伸手接了一下電視機的開關,一個立體聲搖滾音樂節目的伴奏突然爆發出來。她 做了一個鬼臉,趕緊把聲音調低,一個減號。按規定,聲音應該設置在低位上,掃衛生 的女服務員忽略了並非不重要的一點,給她送行李的前廳服務員進屋以後也應該檢查一 遍才對。在普通飯店裡,人們可以容忍這樣的疏漏,然而這一點在聖馬丁飯店這種質量 等級的飯店裡是不能原諒的。 布萊爾接著檢查了屋子裡的各種插頭和插座,看看有沒有接觸不良和絕緣不嚴實的 地方。她暗自琢磨著,明顯的區別都是由不起眼的小事情引起的。剛剛想到小事情,安 吉爾·克萊爾的身影立即閃現在她的頭腦裡。她笑了笑,拿起窗簾控制器,試了試窗簾 的自動開合是否順暢和平穩。 安吉爾,她真的好想它。一年以前,她走進寵物店的時候,他們兩個真可謂一見鍾 情。當時她的教子要過四歲生日,她路過寵物店的時候,本想順便買個綠色的烏龜作禮 物。然而她對安吉爾一見傾心,便把它、一個籠子、必備的混合鳥食、烏賊骨等等一口 氣買了下來。她回到家裡把安吉爾的一切都安置得服服帖帕以後,這才想起來烏龜還在 商店裡,忘了帶回家。她只好又跑了一趟寵物店。 最近一個時期,她發現安吉爾已經非常成熟,它需要一個伴侶了。這使她聯想到, 自己也常常渴望找一個異性伴侶,她因此又想到了鮑爾斯。 一個痛苦的事實是,安吉爾·克萊爾求偶的迫切心情並不是孤立的。布萊爾一再拖 延時日,沒有為它尋找雌性伴侶的主要原因是,它們之間卿卿我我的樣子很可能會刺激 她對失落的愛情的愁思。單身漢總是希望有另外一個單身漢為伍。 鮑爾斯也是個單身漢。 她下意識地用手指在電話機上敲打著,心裡想道。他為什麼沒有結婚呢?其實相同 的問題也適用於她自己。答案其實簡單透了:沒結婚本身即是答案。然而,像鮑爾斯那 樣令人怦然心動的帥哥,除非自己另有所圖,否則決不可能總是單身。 他究竟屬於哪一種類型的人呢?一個陌生的女人爬進他的被窩和他做愛的時候,他 竟然僅僅遲疑了一下,然後就毫無顧忌地接受了。 布萊爾露出厭煩的神情。說真的,他究竟是哪種類型的?開放型的,性慾強的,這 又有什麼區別呢?那麼現在的他是哪種類型的人呢?糾纏於過去的他和現在的他屬於哪 種類型的人又有什麼用呢? 布萊爾知道原因,這對她很有用。她已經從賈森那件事情上恢復過來了。可是自從 和鮑爾斯一夜風流以後,她還從來沒有對其他男人產生過如此強烈的衝動。 布萊爾提醒自己,她沒有權利對他做出評判,如今的人們都變了。他們長大了,變 得成熟了,都在緊張地工作,都理順了自己的價值觀和事物的輕重緩急,把不顧後果的 惡習拋到了腦後。 不錯,如今的人們都變了,這也包括她自己。和賈森的關係破裂以後,她恢復得出 奇地快。接下來的幾年裡,她也交過朋友,後來還和一個離過婚的西雅圖某餐館的老闆 傑夫在一起生活過六個月。最終她還是和那個人好合好散了,而且沒有再次體驗到失落 愛情的感受。 這就是如今的她,還是個單身,有一份好工作,有一大套公寓,生活仍舊充滿著誘 惑——她仍然渴望著更上一層樓。 時間到了,布萊爾沒有出現。鮑爾斯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神了神領帶,又整理了一 下西服的翻領。雖然他自己也常常遲到,他卻不能容忍其它人有這樣的壞習慣。她能到 哪裡去呢? 馬休兩隻手交叉著捧住後腦勺,坐在一個真皮靠椅上,兩隻腳蹬住腳凳,使椅子翹 起來。他注視著鮑爾斯遠眺的目光,後者正看著金門橋和大橋另外一側的馬林高地。 〞你看那邊的霧正往這邊飄呢。〞 鮑爾斯順著父親的意思,心煩意亂地往窗外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手錶的表盤。 〞還是沒耐性。〞馬休責備道,〞她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了。坐下來耐心等著吧。 〞〞我坐不下來。〞鮑爾斯站在原地,把雙手插進褲兜裡,然後又說,〞我最恨等待。 〞〞可剛才電梯門開開的時候,我可沒看見你露出恨什麼的樣子。〞馬休椰揄道,〞我 反倒覺得,你對得救沒有任何好感。〞 〞也許吧。〞鮑爾斯嘟嚷著說。 〞我當時也覺得要真是那樣就好了。當年我第一次緊挨著你媽看她那會兒,立刻就 知道她是我要找的女人了。我比其它男人都看得仔細。有其父必有其子是吧?〞 鮑爾斯把手從褲兜裡扯出來,面對馬休坐下了。他把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兩隻手握 在一起,然後說:〞也許吧。當時你怎麼知道媽媽就是你要找的女人呢?〞 〞這很簡單。我無法容忍瑪麗不要我而要其它男人的想法。就是一瞬間的感覺。〞 鮑爾斯試著想了一下布萊爾要其它男人而不要他的感覺,頓時覺得一股無名的火從 心頭竄起。他又問道:〞你在那之前有過相同的感覺嗎?〞 〞沒有。在瑪麗之前,和其它女人接觸的時候,從來沒有那樣深的感受。〞 鮑爾斯看著自己的鞋子說道:〞喔,你是知道的,我曾經——至少以前曾經有過那 麼一次。〞 〞我還真記得你在大學高年級的時候,你媽有一段時間和你說不上話。〞馬休點著 頭說,〞不管是早上、中午、晚上,無論什麼時候給你打電話,總是一個我們不認識的 女學生接起來。〞 〞那時我還年輕,老爸。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們默默無語地坐了一會兒。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鮑爾斯從來都不是清心寡慾的人 ,他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心智健全的男人。 他上次真正的放縱自己是在亦真亦幻中被動地響應一種不可抗拒的夢幻般的經歷, 響應蜜兒·拉弗朗布瓦茲。是她的熱吻把自己從雲雨巫山的夢境裡喚醒,在最初的催眠 般的情意纏綿中,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在真實的夢境裡還是在虛幻的現實中,而且對於 來自他內心的男性慾望的湧動和來自蜜兒的令人震撼的誘惑,他完全喪失了自我控制的 能力。他忘卻了周圍的一切,和她一起被捲進愛的漩渦裡逍遙了一夜。 他真想問問馬休,如果處在相同的情況下,他會怎樣做,可是,這樣的問題是說不 出口的。那一晚的經歷是無法與其它人交流的,他會把它永遠埋藏在心底。 因此他說出口的話便成了:〞我說,你覺得布萊爾這個人怎麼樣?〞 〞蠻不錯。你怎麼看?〞 鮑爾斯裝作很嚴肅的樣子把這個問題想了想,然後才回答道:〞我?別忘了我是個 A型性格的人,怎麼會突然喜歡上一個南方的慢性子呢?〞 馬休笑了笑說:〞我建議你放慢節奏,去適應布萊爾,如果我的感覺沒錯兒,你是 喜歡她的。這對你來說是個挑戰,你這輩子還從來沒松過勁兒。〞 〞我會放慢節奏的,老爸。大夫已經給我開出方子了。〞 〞開方子幹嗎?〞 〞他希望我避兔冠狀動脈增厚。〞 馬休把雙腳從腳凳上移開,坐直身子問道:〞你說什麼?〞 〞我早就知道我不該提這件事。〞鮑爾斯說完舉眼望著天花板,希望馬休不再追問 下去。 馬休顯然已經亂了方寸,他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他認為我可能會發生心肌梗塞。〞 〞心肌梗塞廣!〞 〞別這樣,老爸,放心吧。〞 〞冠狀動脈增厚能讓人放心嗎?你的危險期有多長時間了?〞 '還沒給我戴上帽子呢。〞鮑爾斯歎了一口氣,站起來面對著父親接著說,〞你看 ,一個星期以來我一直在設法放慢節奏。我已經開始注意自己的飲食,每天還堅持鍛煉 ,設法減輕工作量。我會沒事的。〞 馬休把一隻手搭在兒子的一個肩膀上捏了一下,然後說道:〞堅持做下去,年輕人 。你得好好想一想,你媽還沒到時候就得癌走了,對我的打擊夠大了,如果再失去你就 ……〞 〞我知道,老爸。〞鮑爾斯安慰道,〞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有人在門上敲了一下,馬休轉臉看著屋門說:〞路易斯安納州小姐來啦。〞 鮑爾斯打開門把布萊爾讓進屋裡的時候,她首先道歉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原本準備好了一套致歉的說辭,並且在匆匆忙忙地重新化裝的時候進行過演練, 可是一看到開門的是鮑爾斯,她腦子裡突然變成一片空白了。 〞晚了?〞馬休在室內的小酒吧裡大聲說,〞沒有的事兒。你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我給你弄點兒什麼喝的?雞尾酒?也許葡萄酒更合適?〞 鮑爾斯領著她前往大理石壁爐跟前的一個藍色的小羊皮沙發上就座的時候,壓低聲 音說:〞你說要加薄荷的朱利酒他就會高興。〞 布萊爾順從地說:〞我最喜歡加薄荷的朱利酒,只要是現成的就行。〞 馬休樂了,他說:〞當然是現成的,而且我很高興向你透露,薄荷是新鮮的,是樓 下主餐廳的拼盤師傅給的。鮑爾斯,今晚你喝什麼酒?〞 〞我要一樣的。〞鮑爾斯說著對布萊爾擠了擠眼睛,然後走過去幫助父親調酒。 布萊爾很欣賞鮑爾斯的屋子,屋裡空間很大,不像她屋裡的東西那麼花哨,傢具更 具有現代感,色調以深藍色和淺灰色為主,給人以清新和率直的感覺。她還注意到,屋 裡的一切像屋子的主人一樣生機勃勃。 她極其小心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她說:〞喂,嘿,鮑爾斯,我真羨慕你,住家和 上班的地方近在咫尺。〞 他回答說:〞這只是甜的那半邊的好處之一。〞 〞人生最苦的也是,〞馬休插進來說,〞拿辦公室當家。〞他一邊說一邊往三隻高 腳酒杯裡放了一些糖。〞我已經不止一次對鮑爾斯說過,有個家對他肯定有益無害。〞 〞'我也不止一次問過老爸,'我要個家幹什麼?〞 〞如果讓我回答,就應該說'幹一些在工作中幹不了的事情'。〞布萊爾說。 鮑爾斯做出一副滑稽的笑臉說:〞你是說修剪草坪、給房頂堵漏,既不要女僕也不 要男管家或者臨時工吧。〞 馬休說道:〞他是那種沒日沒夜的工作狂。〞 布萊爾看到了機會,並且適時地抓住了它。〞在星期五退房之前我也得沒日沒夜地 工作。〞她說著把食指橫在自己的下巴處,趕緊又接著說了下去,〞我的工作多得都淹 到這裡了,所以喝完你們好心為我準備的那杯加薄荷的朱利酒,我就得立即開始工作了 。〞 〞別忘了明天晚上。〞鮑爾斯說著遞給她滿滿一杯酒,杯子裡插著一截薄荷枝,然 後他端著自己的酒杯坐到她旁邊的沙發上,又補充了一句,〞康羅伊不會忘。〞 〞'我已經記在我的本子上了。〞她這樣說是為了使他放心。實際上,她記在本子 上的是與此無關的好幾個重要的問題,她想在第二天晚上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問康羅伊 ,她已經下定決心,充分利用這次機會為卡羅爾評估公司和威斯瑪飯店集團公司效力。 馬休手裡端著一杯酒,在靠近他們的一個小沙發上坐下來。他舉起杯子,咧嘴笑著 說,〞為修剪草坪、給房頂堵漏乾杯。〞 鮑爾斯則說:'"為女僕、臨時工和上班地點近。〞 布萊爾接著說:〞為沒日沒夜工作、按時完成任務。〞 〞我看得出來,我在這兒是孤立的,根本和你們倆歸不到一類。〞馬休裝出一副不 滿的樣子說,說完呷了一口朱利酒,然後把杯子放在石灰色的茶几上,接著問道:〞布 萊爾,你為哪家公司工作,怎麼會一天到晚總是這麼忙?〞 布萊爾張開嘴剛要回答,鮑爾斯搶先說道:〞布萊爾是個持證會計師,是專做訴訟 抗辯的,極其專業。〞 布萊爾補充說:〞'而且無聊透頂,只有抗辯律師的顧問還能忍受。〞她心裡清楚 ,對涉及自己瞎編的這個專業的話題,還是少說為佳。任何小小的疏漏都有可能暴露自 己。 〞說到透頂,〞馬休接過話頭說,〞我好像又有點頭疼。來兩片阿司匹林再睡上一 會兒應該會好一點。看來我得告退了。〞馬休說著站起來,接著又說,〞你不用站起來 ,兒子。吃晚飯的時候打電話叫我。晚安,布萊爾。〞'布萊爾無法回答馬休,對方站 起來的時候,她剛剛喝進一口朱利酒,她生怕一說話會嗆著自己,所以她只能點點頭表 示理解。她把酒嚥下去的時候,馬休已經走到了門外,屋裡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和鮑爾斯 在一起。 '趕上一次電梯卡殼,現在又趕上老爸頭疼,今天我的運氣看來越來越糟了。'"? j爾斯說著伸出一隻胳膊放到她的沙發背上,往她那邊靠了靠。 布萊爾往另外一側挪了挪,然後前傾著身子,把飲料放到茶几上。她說:〞〞我也 該走了。〞 '你想把我甩下讓我一個人喝悶酒?'"鮑爾斯問道,說著噘起嘴巴,做出一副譴責 的樣子。〞就剩我一個人,木蘭寶貝兒?〞 她小心翼翼地靠回沙發背上,可是她沒有再拿起酒杯。〞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翻車就不錯了。〞 〞我也是,但是抽出一點時間喝一杯加薄荷的朱利酒,火車不會真的出軌。〞說著 他湊近了她,〞你剛才說你晚餐時間要幹嗎來著?〞 〞見一個客戶。 他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而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與此同時還不停地點著頭 。〞我也總是陪客戶吃晚餐。〞說完他終於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了。她差一點熬不過他 這麼長久地注視自己。〞我的醫生說這種習慣很糟糕,可我寧願一邊談生意一邊吃飯, 也不願意獨自一個人吃。〞 布萊爾逗著他說:〞我相信只要你誠心誠意邀請一個甚至三四個附近餐桌上的女士 ,她們準會陪你。〞 他假模假式地歎了一口氣說:〞布萊爾,我在電梯裡就是誠心誠意地邀請你的,到 底是什麼使你下決心接受了我的邀請?〞 〞其實,我當時還沒——〞 〞是因為康羅伊吧,〞他的聲音變得溫柔了,〞為什麼?告訴我實情。難道我討好 木蘭村做錯了?〞 〞哦……是的〞 他聽完愣住了。〞你是說即使你有時間,也不願意和我做朋友?〞 布萊爾也愣了一下。他所有的問題都提得如此真誠,而自己的回答卻是謊話連篇。 她憎恨撒謊,剛剛說過的〞是的〞完全是被迫說的。實際情況是,在正常情況下,她甚 至會擠出時間和鮑爾斯·奈特在一起。可現在是特殊情況。 〞鮑爾斯,我只是沒有……〞嗅,怎麼就想不出詞來啦? 〞沒有什麼?沒有興趣是嗎?〞 她搖了搖頭,一種膽小鬼的表達方式,不過她這一次盡量做得很真誠。 他溫和地問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怎麼回事?〞 〞你撒謊很不在行,寶貝兒。我並不是憑感覺這樣說的,而是你的眼神,你緋紅的 臉頰。〞他說著幫助她把滑落下來的眼鏡推回原位。〞它們告訴我,你很害羞,不習慣 被別人擺佈。〞 他的第二個評語有一半倒是真的。布萊爾在他聚精會神的注視下屏住了呼吸,暗自 在心裡承認了這一點。她曾經被別人擺佈過。但是和傑夫的共同生活結束以後,她再也 沒有時間和男人交往了。她再也沒有碰到過對她有吸引力的男人,鮑爾斯是惟一對她有 吸引力的人,而他如果知道她的真實面目,肯定不會再要她了。 〞你看,我從來沒有因為耐性得到過任何人的褒獎,如果我保證不擺佈你會怎麼樣 ?〞他說著伸出雙手扶住她的雙肩,把她扳了過來。〞你能答應明天晚上之後還和我見 面嗎?每次一個小時,在什麼地方都行,看你的時間行嗎?〞 〞我倒是,可是……〞她幾乎透不過氣來了。 他的一個嘴角挑了起來,說道:〞你看你又開始說可是了。可是什麼,布萊爾?〞 他是那樣的近,那樣的熾烈,那樣的主動,那樣充滿了激情。在他咄咄逼人的進攻 下,她再也無法迴避了。然而她卻說了六個字〞幹嗎要看上我?〞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茫然的一笑,接著他含含糊糊地說:〞怎麼能看不上呢?自從我 們在機場見面以來,你每說一句話,我就想聽第二句。我認識的好多女人都想擁有像你 這樣白淨的皮膚,擁有像你這樣漂亮的雙腿。〞 〞我看這種人都應該去醫院查一查眼睛。〞布萊爾的反駁顯得軟弱無力,她心裡卻 在想,他那雙眼睛會讓每個女人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魯莽的和危險的事情來。他的其它 特徵也有同樣的不可抗拒的魅力,包括他率直的表達方式,他狡黠的微笑,他討人喜歡 的指使他父親調酒的態度,他扶在她肩膀上的溫暖的雙手,他使用的須後水的襲人的香 味。 〞我不需要檢查眼睛。〞他反駁道,〞我比你想像的看到的還要多。〞 他的手指沿著她的面頰滑落到了她的下頜。〞鮑爾斯,〞她開口說道,〞你真是個 有魅力的大好人,可我的客戶眼看要來了。〞 〞在那之前你必須做一件事,除非你反對。〞 〞什麼事?〞 〞接受一個吻。〞 他一邊說一邊把她拉到自己的跟前,布萊爾除了注視著他的眼睛,別無選擇。她簡 直弄不明白,面對他的吻,自己怎麼會完全喪失迴避的能力。 〞你不反對吧?'"他在即將接觸到她的櫻唇時問道。 她縱有許多說不清楚的理由反對接受他的吻,然而她的潛意識卻對此群起而攻之。 加薄荷的朱利酒的香氣和剃鬚泡的香味讓她陶醉,他纏綿的款語令她張開了櫻唇,合上 了雙眼。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摸到了他的西服翻領,並且緊緊地抓住了它們;他的手指則散開 成扇狀,捧住了她的下頜。她仰起臉去迎接太陽;他則低下頭去擁抱月亮。 這-次的體驗和很久以前的那個月黑之夜的體驗完全不同,開始的時候像薄荷一樣 清爽,非常輕柔、甜美、動情,完全出乎雙方的意料。然後雙方的感情像打開的閘門一 樣,突然間宣洩而下,失去了控制。 布萊爾動情地呻吟了幾聲,鮑爾斯附和著她,同時張開嘴,溫潤著她的雙唇。他用 舌尖愛撫著她的舌頭,他是那樣沁人心脾,噢,和過去一樣沁人心脾,布萊爾想道,惟 一不同的是,他現在帶著薄荷和朱利酒的餘香。他的吻和布萊爾經歷過的其它的吻截然 不同。 他也動情地呻吟了幾聲,然後突然抬起頭,她碎不及防,脖子幾乎脫了臼。他深色 的瞳孔放大了,放射著火一樣的情慾,他低著頭,凝神地望著她。 〞布萊爾……〞他因為激動說話都顫抖了。 她仰望著他。〞鮑爾斯……〞她說話的聲音甚至比他的聲音抖得還厲害,〞我…… '"她說著一把將他推開。她幾乎驚呆了,在他面前,自己怎麼會無法控制感情呢。最後 她說:〞我現在必須走了。〞 她站了起來。她看得出來,他臉上掛著迷茫和不知所措的表情。因為什麼不知所措 呢?她不想知道,因此她搖搖晃晃地走開了。 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別,現在別。先讓我道個歉,讓我……〞 〞我已經晚了。〞她說著甩開了他的手,掙脫他向門口走去。 他在她走到門跟前的時候趕上了她。〞就一小會兒,布萊爾。〞他的手按在了她握 住門柄的手上。 〞剛才我只是想吻你一下而已。我真的沒有其它非分的念頭。〞他說著把一隻手插 進自己的頭髮裡。〞我沒法兒控制自己。〞他不安地、懇求似的看著她。〞你的吻真像 ……〞他的話沒說完。 〞沒什麼。謝謝你精心調製的朱利酒。〞布萊爾仍然神情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在說 些什麼。她拉開房門趕緊衝進走廊裡。 鮑爾斯站在門口沒有跟著追出去。〞我再也不會喪失理智了!〞他對著她的背影喊 道,〞真的。〞 布萊爾沒有回頭,她揮了揮手大聲說:〞你犯不上為這事擔心。〞 鮑爾斯看著她逃命似的向自己的套間快速走去,他決不能尾隨她衝進她的屋裡再去 吻她。五年前科涅克白蘭地的副作用仍然歷歷在目,有今晚的加薄荷的朱利酒壯膽,布 萊爾·莎姍簡直就是蜜兒·拉弗朗布瓦茲的化身。他閉上眼睛想道,自己剛才親吻的必 定是蜜兒無疑。 布萊爾疾速拐進走廊的岔道,她終於走出了鮑爾斯的視線,因此她跑步衝到了自己 的套間門口。進屋之後,她把門結結實實地鎖上,背靠著門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她失 望地握起拳頭,不停地捶著門框旁邊的牆壁。 布萊爾哀傷地想道,如果莉蓮現在能夠看見自己,她肯定會氣得使闌尾上所有的縫 線都斷開。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布萊爾心裡清楚,對她來說最為安全的是,當天晚上什麼也別做。不幸的是,她的 老闆僱傭她並不是為了讓她不做事情。 〞我可不是個膿包。〞她一邊大聲地自言自語著,一邊脫去褐色的外衣,換上了一 件同樣毫無樣式可言的豆綠色的外衣。 無論剛才的吻多麼震撼人心,她也決不能一整天讓一個吻支配自己的心思。現在她 已經有點恢復過來了,她已經下定決心,恢復自己的業務能力,投身於應該做的事情。 〞我今晚不在房間裡進晚餐了,不能像膽小鬼一樣縮在屋裡,〞她說,〞我必須做 我應該做的事,我要去咖啡廳吃東西,然後還要去一樓的酒廊喝點什麼。〞 她幹的這個行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檢查房問定餐服務是否周到,最好的方法是預 定早餐。清早,客人們總是希望咖啡是熱的,橙汁是鮮的,而且總是希望立等可取式的 服務。如今,很少有人有時間悠閒地享受早餐,如果等候時間超過三十分鐘,而送來的 雞蛋和臘肉是涼的,極少有人能夠容忍。 '如果鮑爾斯現在正和他父親在頂層餐廳裡,她提醒自己說,〞那麼你在樓下做事 的時候,他不可能碰上你。〞 當人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多少還是有一點運氣的。感謝上帝,馬休和鮑爾斯居然會 在機場到飯店途中坐在車子裡就開始討論如何安排晚餐。在他們的主菜被端上餐桌以前 ,她就可以完成自己的第一步工作:評估咖啡廳和酒廊。她已經趕上了一連串的時間不 湊巧和運氣不佳,現在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感謝上天了。 布萊爾站在盥洗室的鏡子前邊,最後一次從頭上的假髮到腳底的鞋子,從前身到後 背檢查著自己化裝的效果。豆綠色不是她喜歡的顏色,她看著自己滿意地笑了。她這身 邋遢的外衣是為了行善,在西雅圖的一家慈善店裡買的,超小圓領的緊身內衣和外衣翻 領上別的環形胸針也是那次一起買的。 店員當時對她風騷地擠了擠眼睛發表了如下的高見:〞我們年輕那會兒,教會的兄 弟們把這叫做處女胸針。〞布萊爾當時發誓說,她會把它當作吉祥物日夜戴著它。 布萊爾特別想弄明白的是,如今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吸引著鮑爾斯。像他這樣的男 人是不會因為一杯加薄荷的朱利酒就輕易地親吻一個褐色頭髮的女人,除非他對無論什 麼女人都這樣,像當年的那個晚上,根本還沒有搞清楚她是誰就和她做愛了。她無法確 定的是,自己是否應該把他往最壞裡想。 她打開一管口紅,在鏡子上畫了一道,使它看起來好像是無意間蹭上去的。接著她 又往鏡子上甩了一點香皂沫和一些水,這是為了檢查值晚班的女服務員是否會擦鏡子。 她還故意往梳妝台的檯面上滴了一點指甲油。 然後她轉過身子,把洗臉池旁邊的捲筒手紙拉出一大截,讓它拖到地面上。如果女 服務員訓練有素,布萊爾再次回房問的時候,她會把手紙捲回紙筒裡,並且把紙頭按規 矩折疊好。 出門之前,經過客廳的時候,她〞無意間'忘在茶几上一張皺皺巴巴的一美元紙幣 和幾個硬幣,以便測試值晚班和值白班的女服務員的手是否乾淨。如果少了一個十美分 或者二十五美分的硬幣,甚至一張舊版的一美元紙幣,普通的房客可能根本不會注意, 可是布萊爾會把這種事情記錄下來。在飯店的客房裡,有時候甚至一分錢也會讓人手指 發癢,所以布萊爾總是樂此不疲。 與飯店僱員們的家賊自盜方式相反的一面也同樣令人驚異。許多飯店因為房客們的 手太粘而損失慘重。丟失的東西包括煙灰缸、毛巾、盥洗室的腳墊、床單、瓷器、銀器 ——甚至還有更狠的——每天都有一些房客帶著大箱子到飯店和汽車旅館住宿,然後將 室內物品掃蕩一空。 她感歎地搖了搖頭。無論是對僱員還是對房客來說,誠實都是難能可貴的。可是眼 下需要她注意的是聖馬丁飯店的僱員,而不是房客。布萊爾希望看到威斯瑪公司的職員 誠實有加。在她留宿期間,一美元的紙幣和七十八美分的硬幣會一直放在原地不動,成 為一道常在的風景線。 套間裡的陷阱全部安排妥當以後,布萊爾出門前往咖啡廳去了。在下行的、擁擠的 電梯裡,她一直在試圖驅散單獨和鮑爾斯在一起的感覺;驅散他撫摩她的手,懷抱著她 ,用強壯的身軀保護她的感覺;驅散他溫情的微笑、男性的魁力,以及他接吻的方式。 每當她想到鮑爾斯,她心中總會油然升起一種渴望。渴望什麼呢?難道是渴望過去 曾經經歷過的一夜癲狂?是,抑或否。 是,因為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夜。是,那天她身不由己,成了一個特別敏感和 性感的女人。否,那一夜的事情絕對不能重演。她對賈森的愛是不成熟的,即便如此, 當時她心裡的希望和愛情催生了她的情慾。愛、希望、鮑爾斯——按照這種順序——催 生了那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夜。 布萊爾甚至無法把這種內心的渴望和慾望相提並論,她根本沒有墮入愛河——甚至 沒有這樣希望過。她在飯店底層出了電梯以後,直接往餐廳走去。她匆匆地從一個身穿 制服的前廳服務員身邊經過的時候,把一個信用卡大小的錄音機從胸前的口袋裡拉出一 半,然後對著錄音機說道:〞星期一,下午七點,前廳,前廳服務員胸前沒有戴上崗證 。〞 說完她把錄音機塞回口袋裡,感到自己好像是個正在執行任務的女詹姆斯·邦德。 她覺得扮演秘密工作者是一件相當開心的事情。 在咖啡廳裡,女服務員熱情友好地笑臉相迎,並且按照她的要求立即將她安排在一 個燈光幽暗的角落裡。布萊爾檢查了一下桌子上的擺設,什麼東西都不少。今天晚上她 決心點一桌豐盛的食品,親口嘗試食譜上列出的各類食品,以便對餐廳的飯菜質量做出 全面的評價。 她還要裝成一個美食家,以便評價服務員的耐性和職業修養。布萊爾清楚,飯店管 理部門不僅希望服務員出售食品和飲料,而且希望他們提供優質的服務,因此,她也要 試一試面前這位服務員的綜合能力。 他過來請布萊爾點菜的時候,她看了看他胸前的上崗證才說:〞我要一份燒烤大排 ,格裡。〞 〞不要雞尾酒或開胃酒嗎?〞 〞不要,謝謝。〞應該給格裡加上一分。〞只要排骨——邊上放點沙司。〞她看著 他把要求記錄完畢,這才改變主意說:〞給我一份大馬哈魚凍吧。呃,等一下……〞她 連續改了三次主意才把排骨的事情決定下來。格裡建議布萊爾在主菜上來之前加一道沙 拉,因此她決定再給他加上一分。她選擇的是他撒蔬菜沙拉。 〞沙拉的底料裡不要加魚油,把魚油單獨放在一邊可以嗎?〞使壞、使壞、使壞, 〞請給我來一杯冰鎮茶,不要加冰塊。好啦,我想我還是要大馬哈魚凍吧。〞 〞不要排骨啦?〞 〞不是,排骨也要。〞格裡的微笑還是那樣友善,雖然多少有一點做作。 〞還要別的嗎,女士?〞 〞茶裡加點檸檬。要切成片的,不要掰成瓣的。〞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後走開了。兩分鐘以後,他端著一杯插著檸檬片和沒有冰塊的 冰鎮茶回來了。他走開的時候,布萊爾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 動作快、有禮貌、考慮周全的餐廳服務員很難找到和留下來。從格裡身上,可以看 出聖馬丁飯店服務員們的素質。 布萊爾呷著茶水,觀察著周圍。她突然意識到,這裡的音樂有問題。〞'在餐飲區 放這種音樂太吵,節奏太快。〞她對著錄音機說。 她的悄撒沙拉完全是按照她的要求製作的。布萊爾把它全部吃光了。即使魚油沒有 拌進佐料裡,味道也好極了。 她想起過去自己利用手提包和箱子從其它飯店往外偷偷攜帶食品的事情。只要有可 能,她總是把沒有吃過的食品送給街上的無家可歸的人們。不然的話,她就得絞盡腦汁 ,想出其它辦法處理掉多餘的食品。對於評估師來說,因為工作,-每天需要進好幾餐 ,為了不發胖,需要設法不把它們全都吃下去,要做到這一點,還真的需要有一點頭腦 呢。 她暗自笑起來,想起了莉蓮特別愛講的一個因為工作引起的笑話,她把它稱之為〞 秘密偷運排骨案〞。有一次,莉蓮在一家汽車旅館點了一套送到客房裡的晚餐,然後在 餐廳裡點了二套牛排晚餐。她把牛排和其它沒有吃的食物都裝進了提兜內的塑料口袋裡 。令她吃驚的是,侍者在收拾桌子之前,仔細地把桌面、桌子底下、桌子周圍搜索了一 遍。他走開的時候,臉上仍然帶著迷惑不解的神情。 後來,莉蓮從口袋裡往外倒東西的時候,看到了他尋找的東西,這才意識到他當時 為什麼一臉的迷惑不解。可憐的人,他一定以為她把牛排裡的骨頭和其它應該吐出來的 東西都吃進肚子裡了。 格裡端著排骨和涼凍過來的時候,布萊爾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他離開以後,她首先 嘗了嘗涼凍的味道,接著手腳麻利地把它倒進大口袋裡的一個塑料密封袋裡。她把排骨 旁邊味道濃重的調味醬抹到排骨上,接著吃起來,腦子裡卻在想,鮑爾斯和他父親一定 正在樓上品嚐美味佳餚。 廚房和餐廳之間的門上有一個鑽石形狀的小安全窗,鮑爾斯正透過它看著布萊爾。 在晚餐的第一道菜和第二道菜之間,鮑爾斯抽空溜到樓下,到現場查看新來的咖啡廳經 理上任第一天的工作情況。 布萊爾怎麼會沒有人陪著?也許她的工作晚餐很晚才開始?布萊爾對面的餐具已經 被撤走,所以她只能是一個人,不會再來什麼人陪她了。也許她約好的晚餐取消了?如 果那樣的話……鮑爾斯撫摩著自己的下巴想道,如果那樣的話,她今天晚上就是個單身 女人了,是個置身於充滿浪漫情調的城市裡的單身女人。在他看來,就衝她身上穿的朦 朧色的綠色外衣,愛神丘比特今晚是不會看中她的。即便如此,她那件難看的上衣並不 能完全掩蓋她雙肩圓滑的曲線。布萊爾轉頭往旁邊看了看,他再次看見了她姣好的側面 輪廓,她隆起的鼻子,她圓潤的雙唇。 他想到,自己撫摩她的時候,感到她的皮膚竟然如此完美無缺,自己親吻她的時候 ,那感覺、那味道竟然如此沁人心脾。她非常容易亢奮,一個吻足以證實他的猜測。在 她的寬邊眼鏡後邊,在她古板的領子下邊,在她毫無樣式可言的衣服裡邊,布萊爾·莎 姍的情慾正無處釋放呢。 吻過她以後,他多少已經無法確定她在性方面是否真的毫無經驗。也許沒有人曾經 破過她,只不過她張開嘴接吻的方式出類拔革罷了。她是和誰練就了這一高招的?和她 曾經提到過的未婚夫?不管他是誰,那狗娘養的。 嫉妒使鮑爾斯怒火沖頂,他還從未嫉恨過其它男人——除了賈森和蜜兒。說真的, 他越是仔細看布萊爾,他腦子裡的蜜兒的形象越是淡薄。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暗自想道,木蘭寶貝兒。他看著她了然一身坐在那邊—— 甜美、細膩。情慾無處釋放——事先沒有任何預兆,他突然感到自己內心為之一震。 既直截了當又簡單,是一種原始的佔有慾。鮑爾斯從來沒有過佔有慾,沒有這種必 要。然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當胸打了一拳。 哦,這是第一次,他想道。想到別人對布萊爾·莎姍垂涎的樣子,他居然會感到怒 火中燒?是的。眼下他體會到的正是這種感受,要不是才他媽的怪呢。這真的是第一次 嗎?難道當年的那天早上他和蜜兒同時醒來的時候,為了她,他不是也有過同樣的感受 嗎?是的。賈森的形象出現在他的頭腦裡。 彼一時,此一時也,他和這個女人之間沒有任何障礙。他推開門抬腿往前跨了一步 ,可是馬休這時正在樓上等著他呢,他只好又退回廚房裡。其實他離開馬休不過才幾分 鐘,可是再耽擱幾分鐘就會過頭了。無論如何,今晚是他父親到達的第一個晚上。 鮑爾斯向電梯走去,他暗自發誓,〞回頭他一定要做現在所不能做的事情。陪父親 進完晚餐以後,他會設法找到布萊爾,再次撫摩她,再次親吻她,他要讓別人知道她是 他的。 她身上有某種氣質,某種他目前還無法識別的氣質。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再 次喜歡上某個女人,而他現在真的喜歡上了,他決不會半途而廢。 木蘭寶貝兒。電梯上升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點暈暈乎乎的,混合飲料喝多了。第 二次機會,多好的休閒!多好的運氣!多好的女人! 哇喔,他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她拖著長調的說話方式,愛上了她看著自己的眼睛時, 在她的一雙眼睛裡跳躍著的似水柔情,還有她那出眾的雙腿。鮑爾斯是個特別看中事業 的人,而布萊爾對工作的熱情也令他欽羨不已。 迎接鮑爾斯的是馬休揚起的眉梢,以及他那狡黠的、洞悉他內心的眼神。〞看來你 一臉洋洋得意,〞他笑著說,〞要不是你離開那一小會兒玩彩票中了頭彩,就是碰上了 布萊爾。是哪個?〞 鮑爾斯立即警覺起來,他說:〞我碰上了她……某種程度上。〞 〞後來呢?〞 〞我從很遠的地方看見了她。就這些。〞 馬休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說:〞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可我不明白你腦子裡在琢磨什麼,老爸。〞 〞根本用不著琢磨,全都明白無誤地寫在你的臉上啦。〞馬休反駁說。 〞寫著什麼?〞 〞像我和瑪麗之間發生過的一樣,某種震撼人心的事兒,對吧?就像神經中樞狠狠 地挨了一下子,可是感覺又完全不一樣。〞 〞我的神經中樞認識布萊爾不過一天時間。〞 〞我和你媽之間也就是互相看了一眼。如果你挨的那一下足夠狠,我最好趕緊把我 的禮服給熨出來。〞 〞老爸,我可還沒開始衝刺呢。〞 〞幹嗎不沖呢?你這輩子於其它事兒不都是像個催命鬼似的。〞 〞我說,你一輩子都沒著過急——除了現在你正急著做出的結論。趕緊踩一下剎車 吧,行不?〞 馬休的眼睛裡跳躍著頑皮的光芒,他說:〞你奶奶的單珠祖母綠戒指如今成了最受 歡迎的訂婚戒指了。〞 〞我離訂婚還差得遠呢。〞 〞遠得就像你剛才所說的在'某種程度上'碰上布萊爾一樣?〞 〞我已經告訴過你,沒有的事兒。〞 〞別拿你爸當傻老頭糊弄,兒子。她的工作晚餐進行得怎麼樣?〞 〞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在樓下吃晚飯。〞 〞布萊爾一個人嗎?她約定的晚餐怎麼啦?〞 〞我猜是取消了吧。〞鮑爾斯說完聳了聳肩膀,接著又笑起來。他說:〞待會兒咱 們下樓來點兒白蘭地和雪茄什麼的,你再裝一次頭疼,行嗎?如果今晚她有空,我就盡 力討她的喜歡。〞 馬休開心地笑著說:〞我早就憋足勁兒了。〞 在樓下的咖啡廳裡,布萊爾也感到了心裡憋著什麼。她是在為第一次遇上鮑爾斯的 方式感到後悔。她並不後悔當時的實際體驗。她希望的是,如果自己像今天這樣,在工 作以外的場合第一次遇上他就好了,情況就會完全不同。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和他,和 馬休一起共進晚餐,暗自希望鮑爾斯再次吻她,暗自希望在自己逗留期間盡可能多地和 他見面。 住宿結束以後呢?當然,繼續見面,幹嗎不呢?鮑爾斯有魅力,事業有成,性感, 而且仍然是單身。她喜歡他的方式,他的速度和速戰速決。如果過去的事情可以一筆勾 銷,她仍然可以對鮑爾斯表現出興趣,她希望更多地瞭解他。 她若有所思地注視著盤子裡的骨頭。無論從人品上說,還是從業績上說,鮑爾斯無 疑是個出色的男人。她瞇起眼睛,想到在電梯裡的時候他頗有風度地把外衣為她鋪在地 上,他和康羅伊無拘無束的關係,以及前台服務員對他的尊敬。這一切都說明,他和無 論什麼人都合得來。這一切都能夠說明他的管理方式和他的個人魁力之所在。最難能可 貴的是他和他父親那種和睦的、可親的、幽默的相處方式。 〞你吃完了嗎,女士?〞 布萊爾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看見格裡正站在自己身邊。〞完了。〞是對他做最後測 試的時候了。〞請把賬單給我行嗎?〞 〞今晚不要咖啡或甜點嗎?我們的糕點師傅製作的烏飯果甜餅還得過科登·布萊獎 呢。〞 他的綜合分是A+。她回答說:〞不要啦,謝謝。給我賬單吧。〞 他把賬單拿來之後,她用現金付了賬,而且給了他一筆很可觀的小費。往酒廊走的 路上,她對著口袋裡的錄音機說道:〞格裡是個高水平的傢伙。〞 她走到酒廊門口,停下來觀察了一下。裡面的裝潢既考究又賞心悅目,在這裡呷上 一杯啤酒或者上等香擯,肯定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布萊爾走進酒廊裡,直接來到酒 吧旁邊惟一的空凳子上就座。 酒吧的檯面上鑲嵌著深色紋路的綠色大理石,邊緣是菲律賓紅木,矮靠背的凳子是 柔軟的淺黃色的牛皮蒙面。她的右邊坐著一對中年人,左邊是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她坐 下的時候,左邊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一眼就夠了,因為他調轉頭繼續喝他的酒,然後接 著和他左邊的女人囉叨原來的話題去了。 布萊爾把眼鏡往上推了推,對於自己這麼快就受到冷落,她著實有點吃驚。雖然她 不善於用自己的姿色在街上製造交通擁堵,她同樣也不習慣男人們對自己不屑一顧。她 不喜歡男人們那種讓人討厭的眼神,可是男人們根本不注意她,同樣讓她不好受。吧台 服務員對她的到來似乎也是視而不見。 聽了幾耳朵之後,她意識到,旁邊的男人正在試圖勾引他另外一側的女人。她聽到 那女人在試圖迴避對方的時候表示的不安和她強硬的語氣。她瞥了一眼牆上的鏡子,看 到他進攻的對象的身影,這使她確信,這男人具有的正是那種讓人討厭的眼神。布萊爾 頓時感到,在這種時候,平淡無奇和不引人注目真是一種幸運。 對喬這種無動於衷的表現大為不滿,在一流飯店裡當一流酒吧的侍者,他應該出面 進行於預,他有義務行使職權,堅決制止這個人的舉止。喬對自己身邊的騷擾行為視而 不見,更談不上發揮他那惰性的精力做點事情了。到時候,只要她把報告交上去,喬就 會為他不可原諒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被開除。 她還暗自下了決心,左邊這個色鬼也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如果喬不肯出面保護來 酒吧休閒的女客人,她會。布萊爾把自己的滿滿一杯杜松子酒兌補酒撞翻到那個人的膝 蓋上。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那男的手腳亂作一團,他的表情更是無法形容,而且他啞口無言。 〞天吶!〞布萊爾驚叫起來,〞我怎麼這麼粗枝大葉呢。真對不起,真的。〞 〞我可不這麼想。〞另外一側的女人臉上帶著感激的神情,看著布萊爾說,〞大謝 謝你了。〞說完她舉起一個喝空的馬提尼酒杯。〞如果我的酒杯是滿的,我也會這麼做 。〞 那男的嘴裡不三不四地罵著,突然伸出手抓過布萊爾的餐巾紙、他自己的餐巾紙以 及那女人的餐巾紙。他用餐巾紙擦著濕透的褲襠,冰塊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布萊爾沒 有一點幫忙的意思,她做出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看著那人手忙腳亂地又抹又擦,卻毫 無效果。 混亂的局面終於使喬離開了他的娘子軍。像他平常那樣,他來到事發現場的時候, 手裡沒有拿毛巾。 對這位身上濕淋淋的顧客,他僅僅說了一句:〞外邊往右拐兩個彎就是男廁所。〞 色狼惡狠狠地盯住布萊爾和那個女人看了一會兒,終於弓著腰,謹慎地離開座位站 了起來,像個挨了雨淋的,腿部嚴重變形的騎手。他灰溜溜地離開了酒廊。 他還不知道,他不光彩的離席已經被聖馬丁飯店保安部安裝在暗處的閉路電視全都 攝進了鏡頭。鮑爾斯和保安部負責人多米尼克·博雷羅正在觀看酒廊裡發生的事情。 博雷羅搖了搖頭說:〞又是喬在值班。〞 鮑爾斯點了點頭說:〞今晚這一班結束的時候,他的歷史使命也就結束了。〞 〞那個平淡無奇的娘兒們用那杯酒幹得夠勁。〞身軀肥胖的保安部負責人說著在椅 子上換了個姿勢。〞把那哥們兒的老二凍得夠可以的。〞 鮑爾斯盯住博雷羅看了一會兒,說道:〞她可不是個娘兒們。〞 〞我本想說,端著酒杯的漂亮女王。〞博雷羅心裡一激靈,吃驚不小,所以趕緊改 了口。說完他把雪茄上的煙灰彈進手裡的空咖啡杯裡。〞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認識她。 〞鮑爾斯聳了聳肩膀安慰他說:〞我不會往心裡去的,多米。〞 〞如果能讓你看上,她得有一雙好腿。〞博雷羅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說。他們曾經在 威斯瑪集團的芝加哥飯店一起工作過一年,而且,博雷羅從那時起就把鮑爾斯稱作〞我 的老鄉〞。他們前後腳被調到聖馬丁飯店,使他們再次成為同事。 〞這不關你的事。可你說的也不錯,她那雙腿真的讓人神魂顛倒。〞鮑爾斯表示同 意,〞還有她的南方口音。〞 〞我怎麼越聽越有戲,亮個底兒吧,老兄。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我不知道,她和其它人完全不一樣,多米。或許,比我很久以來遇到的人都要好 。〞 保安部的頭頭若有所思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哈瓦那雪茄煙,然後說:〞只是好?可 我看你的魂兒都給勾了去。〞 〞也許吧。〞 〞她是什麼人?〞 〞西雅圖來的持證會計師,新奧爾良人。〞 〞飯店的客人?〞 〞別再問了。〞 博雷羅透過一團飄浮的煙霧,斜著眼睛注視著鮑爾斯說:〞聽你的意思,這是頭一 次來真的了。〞 〞算你說對了。如果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做出什麼反常的舉動,你就只當沒看見。〞 〞我是又聾又啞,鮑爾斯。〞博雷羅說。 〞好,這樣最好。〞 〞嘿,我本性如此。別忘了我可是西西里人,對吧?好像為這種事兒我還被炒過兩 次魷魚,可我仍然會守口如瓶。〞 〞我得補充一句,你還是個魯莽的、不講理的前警察,也是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 最好的飯店保安。〞 博雷羅開心地笑起來,他說:〞我愛你,你這自以為是的白種人。換了別人,誰會 為你連續幾個晚上盯梢一個下流的酒吧侍者啊?〞 鮑爾斯調轉頭再次注視著監視器,布萊爾獨自在酒吧裡喝酒並沒有使他過分吃驚, 隱蔽的攝像頭緩慢地來回掃瞄著酒吧,每次掃過她的時候,鮑爾斯都覺得她是那樣的脆 弱和孤單。喬仍然沒有為她重新換上飲料,地上仍然到處是冰塊,極其不安全,假如她 不小心踩到冰塊上一滑……他感到一陣衝動,想立即跑到酒吧裡抱起布萊爾,帶上她遠 離所有潛在的危險。他真想把喬和那個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傢伙狠狠地揍上一頓。既然 她穿的衣服、梳的髮型、厚厚的眼鏡等等沒有勾引男性之嫌,她一個人跑到飯店的酒吧 裡幹嗎去了? 〞我可沒想惹你生氣,〞博雷羅追隨著鮑爾斯的目光評論道,〞只要把她的髮型改 一改,就能加一分,再換上一身新衣裳,準不會減分。〞 鮑爾斯的臉上愁雲密佈,他說:〞都是表面現象。她骨子裡準是個……〞說到這裡 ,他停下來沉思了片刻,然後抬起頭看著博雷羅,遲疑地接著說,〞她根本不是持證會 計師,而是個夜女郎,你敢跟我打賭嗎?〞 博雷羅從座位上站起來,湊近屏幕仔細地看著。對屏幕上的形象做了深人分析以後 ,他終於說道:〞不用打賭,如果她是個夜女郎,我就是個聖人了。根據我的判斷,她 是個上流女士。如果我像你那樣魂兒都讓人家勾了去,我就會下樓去邀請她離開酒廊。 酒吧可不是單身的上流女士待的地方。〞 〞可這是西海岸最好的酒吧之一,多米,只不過酒吧侍者差點勁。〞 〞對西西里人而言,再怎麼說這也不是上流女士待的地方。〞博雷羅反駁道,〞如 果她是我的女友,我會讓她兩分鐘之內離開那鬼地方。〞 一分四十五秒之後,喬突然忙活起來。鮑爾斯大步流星地走進酒廊的時候,他趕緊 開始清理煙灰缸。他油腔滑調地問候道:〞晚上好,奈特先生。〞 〞她到哪兒去了?〞鮑爾斯說著在布萊爾剛才坐過的凳子旁邊站住了。 〞誰? 鮑爾斯壓住怒氣說:〞把那哥們兒的老二凍上的女人。〞 〞你是說把飲料灑——'""她往哪兒去了,我有急事。〞 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你是怎麼知道她把飲料灑——〞 〞那哥們兒打電話投訴了。〞鮑爾斯找了個借口。 〞哇喔,他可真夠快的。〞喬一下子感到釋然了,〞她剛才問最近的女廁在哪兒。 我跟她說完她就走了。〞 〞幹得好,喬。為獎勵你,今天的晚班兒結束以後,你到餐飲部經理的辦公室去一 趟,好吧?〞 喬喜形於色,問道:〞獎勵我嗎?〞 鮑爾斯點了點頭說:〞經理會告訴你。還得把冰塊打掃乾淨,喬。凳子上的飲料結 成嘎巴之前,把凳子也擦乾淨。晚安。〞說完他轉身走了。〞應該說再見,〞他小聲地 自言自語道,〞你在這家飯店的使命已經成為歷史了。〞 鮑爾斯大步流星地朝女廁所走去。布萊爾到底在不在裡邊?她是不是已經走了?他 在廁所門外來回溜躂著,兩隻手插在褲兜裡,情緒低落地轉動著兜裡的硬幣。女人們在 廁所門口進進出出,他五次下來觀看出來的是什麼人,五次都不是布萊爾。 他看了看手錶,女人上廁所怎麼總是這麼磨蹭?門第六次打開了,他猛地轉回身子 ,從裡邊匆匆忙忙地走出來的是盥洗室的清潔工,她是個多嘴饒舌的退了休的小時工。 〞奈特先生。〞她咧開嘴笑著間,〞你好啊。〞 〞我很好,菲洛米娜,很好。你這是急著去哪兒?〞 〞我該休息了,已經晚了三十分鐘了,一直忙到現在。〞 〞我問你一下,菲洛米娜——〞鮑爾斯說著把她拉到一邊,〞——裡邊有沒有個穿 著難看的綠色外衣的女人?〞 菲洛米娜過分熱情地點了點頭,脫口而出:〞戴處女胸針的那個?她正——〞這時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趕緊用手摀住了自己張開的嘴巴。 〞在裡邊?〞他指了指門問道。 她點了點頭。 〞謝謝。〞他說完對她真誠地一笑。〞愛的就是處女胸針。〞 〞奈特先生,你不是沒安好心吧。〞她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把摀住嘴巴的手鬆開 了,同時對他回報以微笑。她挪了幾步之後,撒腿跑起來,像個女中學生一樣開心地笑 起來。 鮑爾斯仍然在轉動兜裡的硬幣,然而他的情緒好多了,因為他的盼頭有了著落。他 在心裡演練著布萊爾出來以後自己準備對她說的話。 布萊爾把菲洛米娜走出廁所當作時來運轉的契機,沒有她在場,檢查的時候自己可 以更為放得開。除了一個隔間的門鎖不太好使,她沒有發現可以寫進報告裡的其它毛病 。 〞菲洛米娜把這裡安排得井井有條。〞她對著錄音機說。說完她重新塗了一遍口紅 。她已經下了決心,下一步應該去試一試門衛。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碰上鮑爾斯 ,因為他和他父親無疑有好些話要說。她伸手推開了廁所的門。 〞啊!鮑——鮑爾斯。〞 〞嗨,〞他說著伸出雙手搭到她的兩個肩膀上,一下子把剛剛準備好的話全都忘了 。〞我聽說你又有富餘時間了。〞 〞時間?〞她機械地重複著,同時她的心跳突然加劇了,〞我嗎?〞 〞那還有誰?先前我看見你一個人在咖啡廳裡,〞他解釋說,〞剛剛你還在酒廊裡 。〞 布萊爾簡直掉進了五里迷霧裡,不知從何說起。他看見我了?怎麼會呢?從什麼地 方?她抬頭看著他,她愕然了。 〞出了什麼事兒,布萊爾?約會取消啦?〞 他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使她無法自圓其說,只好一個勁地點頭,她同時還感覺到 他的存在。噢,他搭在她肩膀上的雙手使她感到了溫暖,他是那樣的高大,那樣的精力 充沛和率直。她感到了自己的不知所措、暈眩,她變得高度敏感,她被震懾住了。他使 她無法自已了。 〞去聯合廣場散步好嗎?〞他建議道,〞老爸的腦袋又開疼了,也許是海拔高或其 它原因引起的。〞鮑爾斯心裡清楚,這樣的解釋使自己看起來像個大傻瓜,可是,這又 有什麼關係,他說出了心裡話,他想和她在一起,現在就想。 〞散步嗎?〞她不由自主地重複著他的想法,自己居然還能說出完整的字來,然而 她想說的是有意義的句子。〞這好像……〞是太好了呢,還是太可怕了?好像兩者都有 。 〞……好像是你今天聽到的最好的建議。〞他說出了她的心裡話。說著他扶住她的 胳膊肘,領著她沿著環形的、鋪著地毯的樓梯從二樓往大廳走去。 布萊爾心裡清楚,自己不應該這樣做,可是她身不由己。她和他一起穿過正門出了 飯店。 新鮮空氣使人為之振奮,這正是她所需要的。他把她的一隻手放進自己的胳膊彎裡 ,緊緊地把它夾在貼身處。 〞多暖和的夜晚。〞他說,〞沒有霧,月亮快圓了。多美,是吧?〞 布萊爾加快腳步才能跟上他。她說:〞盡善盡美。〞 〞西雅圖那邊有霧嗎,布萊爾?我記得有一次我去那邊的時候沒見過霧。〞 〞噢,有。總是一陣一陣的,還經常稀稀拉拉地下雨。〞 鮑爾斯用力夾了夾她的手問道:'"你的一陣有多長呢,木蘭寶貝兒?〞 〞足夠讓西雅圖的美名'祖母綠之都'保持下去。〞 〞還有稀稀拉拉。〞他模仿著她的口音,咀嚼著她的話語,接著又問道,〞我是否 說過你說話的方式讓我喜歡?〞 〞我記得你說過。〞 〞是嗎?什麼時候?〞 〞卡在電梯裡的時候。〞 〞喔。那好像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了。當時你給嚇壞了。我不是想說你的壞話,我 很高興當時我在場——〞說到這裡,他放慢了腳步,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胳膊彎裡抽出來 ,然後用胳膊摟住她的肩膀繼續說道,〞——做這個。〞這時他站住了,把她扳過來面 對著自己,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補充說,〞其次做這個。〞接著他用拇指輕輕地沿著她 的下唇從一個嘴角撫摩到另外一個嘴角,又補充道,〞然後做這個。〞接著他低下頭, 用自己的雙唇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雙唇,說道,〞最後是這個。〞 〞當時你可沒做這個。〞布萊爾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可我當時想做來著,布萊爾。〞說著他鬆開了她的肩膀,把胳膊放到她的腰部, 把她緊緊地摟著貼到自己身上。〞現在還想。當時沒有做,那份渴望用語言是無法形容 的。後來我終於做了的時候,你是那樣的甜美,沒治了。〞 布萊爾以前從來沒有想過,他的上衣扣子緊貼著自己的身子會有什麼樣的感受,而 此時她感到自己的腳底好像抹了油一樣,好像自己的腳沒有踏在堅實的地面上,好像自 己不是處身在一個公共廣場上,好像周圍沒有人坐在長椅上,沒有人在縱橫交錯的人行 道上悠閒地散步,只有鮑爾斯和她兩個人。她已經被自己無法左右的幾種力量推進了他 的懷抱裡。 她的手指在摸索中尋找著他的上衣翻領,她心裡清楚,自己已經向他屈服了。其實 她心裡也希望他所希望的事情。 他輕輕地問道:〞接吻嗎?〞 〞接吻。〞 他們天衣無縫的接合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他們的雙唇自然而然地交融到了一起, 他們的舌頭是那樣的敏感、性感,以致他們最終失去了一切感覺。 布萊爾感到自己和鮑爾斯同時顫抖起來。 鮑爾斯輕輕地呻吟了一聲,然後猛地移開了自己的嘴。 〞布萊爾,〞他顫顫巍巍地、輕輕地說道,〞我一向沒有耐心,可我在克制自己。 你得理解我,你能嗎?〞 儘管她感到暈眩,無法確定自己現在究竟能否理解什麼東西,她還是回答說:〞能 ……我明白……'他閉上眼睛,把自己的額頭頂在她的額頭上說道:〞這就好。〞接著 他又歎了一口氣,〞如果我太過分了……嗯,你就提醒我冷靜下來。〞說完他直起身子 ,低頭端詳著她。 她鬆開摟住他的脖子的雙手,再次抓住了他的上衣翻領,把臉頰貼到他的胸前點了 點頭。她在暗自下決心,決不能再次和他接吻,和他如此近乎。再這樣下去自己會和他 更為近乎,更為難分難捨。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冷靜下來。〞她終於控制住了自己,〞我還得為明天準備好多文件。現在我們該 回去了。〞 他認可的方式是一聲拖長的、不情願的歎息。接著他說:〞那咱們回去吧。〞他仍 然用一隻胳膊摟著她,笑著在她的鼻尖上印了一個短促的響吻。他們手拉著手,抬級往 回走去。 往回走的路上,他一路無語,這和他來的時候一路蝶碟不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 間他曾經好幾次俯視著她,對她笑了笑。一輛纜車開了過來,他們站在路中間為纜車讓 路。 纜車過去之後,他們在隆隆的餘音中過馬路的時候,他說:〞趁著你在這兒,咱們 也坐一回。明天晚餐以後好嗎?〞 〞再說吧。〞 聽到這種回答,他立即站住了。他們正好站在吉爾裡大街和鮑威爾大街路口的中間 。〞幹嗎說〞再說吧',而不說'好,我同意'呢?〞他說話的時候,直視著她的眼睛。 〞這個,我本來是想同意的——這裡的纜車全國都響噹噹——可我不想答應了你然 後又因為別的事取消。〞她說著往前邁了一步,他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回來。她抗議 道:〞我的天,鮑爾斯,我們可是在路中間呢。〞 〞這我清楚,〞他回答,〞在你給我直截了當的回答之前我是不會走的,你想不想 和我多見面?〞 布萊爾眼睜睜看著人行橫道指示燈從〞通行'變成了〞禁行',交通燈馬上就要變了 。〞我們站在這裡會被汽車碾碎的,鮑爾斯。〞 〞你是想還是不想?為什麼突然給了我一個自相矛盾的信號?〞 〞無論你想要什麼,下一個準會是紅燈。〞布萊爾抬起頭看了一下交通燈,不無得 意地說。 〞告訴我,布萊爾,〞他不依不饒地、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問道,〞在你眼裡我是不 是像個大傻瓜?〞 她張開嘴剛想說是,交通燈變成了紅色,她脫口說出的是個〞不!〞 鮑爾斯開心地笑起來,及時把她住路邊推去,躲過了呼嘯而來的汽車。布萊爾在路 邊擁擠的人群裡站住了,轉身面對著他,問道:〞如果我剛才說了'是'會怎麼樣?〞 〞我就會堵住車流,讓你改變主意。〞 她怨恨自己說了錯話,怨恨他乘人之危套出了她的話,因此她再次嘗試從他的手裡 往回拍自己的手,這次她成功了。〞你簡直是瘋了,做出那樣的事。〞 〞我就是想得到答案,現在我知道了。〞 布萊爾氣惱地轉身走開了。她突然意識到,鮑爾斯親吻她的時候自己會身不由己, 而眼下自己竟然也快要身不由己,忘記自己的偽裝了。她惟一能夠堅持不懈的是自己的 南方口音。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她回過頭反駁道,〞可你卻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知道你和我接吻的時候想的是個〞好'字。〞他洋洋得意地反唇相譏。 布萊爾敏銳地察覺出,周圍的路人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和鮑爾斯,她不禁想道 ,他們在想些什麼?令她欣慰的是,自己是在偽裝下,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面孔。在一 派繁忙的大街的拐角上,她在假裝拒絕一個男人的吻,拒絕向對方屈服。令她不解的是 ,鮑爾斯為什麼不也惺惺作態。作為上流的、信譽卓著的聖馬丁飯店的頭頭,他應該考 慮自己在公眾中的形象。 可是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仍然是一副輕怫的樣子。更糟糕的是,他好像正想把她 擁進自己的懷抱,用再次和她接吻證實自己的觀點。 她做出盡可能冷靜的樣子說:〞我當時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我們倆彼此彼此。〞說完他頓了頓,然後學著她的南方口音接著說,〞咱們回去 吧,好嗎?〞 他們朝聖馬丁飯店走的時候一路無語,誰也沒有碰誰,不過他們走不上幾步就要相 互看上一眼。他們和另外兩對男女乘著同一趟電梯上樓,不過其它人在四樓就下去了。 電梯門關上以後,鮑爾斯看了看布萊爾,她也看了看他。 〞我很抱歉,〞他說,〞我剛才不夠冷靜。〞 〞我也很抱歉。〞她微微一笑,感到一陣釋然。 他學著她的南方口音調侃地說:〞咱們的第一次吵嘴。〞 〞是觀點不同。〞她糾正他說。 〞管它是什麼呢。〞他聳了聳肩膀,眼睛裡忽閃著興奮的神情說,〞想不想接個吻 和好?〞 她真希望自己能夠直視著他的眼睛撒個謊,然而她做不到。她垂下了眼簾,注視著 他的條形花紋的真絲領帶結,她特別特別想點點頭,然而她強迫自己搖了搖頭。 〞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再做一遍,布萊爾。〞 她只好慢慢地抬起頭望著他,她已經無法再搖頭了,而此時此刻和接下來的幾秒鐘 裡,他的手指正沿著她的胳膊往她的手摸去,她無法阻止他。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中 指的最後一個關節處印了一個吻。 布萊爾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她真的有點動情了,而她輕輕地說出的話則真的動情了 :〞噢,鮑爾斯……〞 〞我聽著呢。我在盡量克制自己。〞他一邊說一邊在她的中指右側和左側連連印了 幾個吻。 〞可是,鮑爾斯……〞 這時候他正在她的小拇哥兒根部連連吻著。〞什麼,寶貝兒?〞 〞像你這麼親著和好是……〞 〞總比上床瘋狂好是吧。〞他接過她的話茬,他的呼吸已經急促了。 床?布萊爾覺得渾身往下沉去,伴隨而來的是一副活生生的景象:他正拉著她被親 吻的手往床的方向走去。床,她已經快要身不由己了,必須停下來,她想道。她必須阻 止這種事,要不他必須阻止這種事。必須有人阻止才行。 剛剛過了一會兒,這種事終於停止了,因為電梯門打開了,已經到了他們的樓層, 他們一起走出電梯。鮑爾斯不再親吻布萊爾的手,不過他仍然緊緊地抓住它沒有鬆開。 在她的房間門口,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說:〞如果我明天晚上之前見不到你,那就明 天晚上見。〞 〞我明天一早吃過約好的工作早餐以後就該開始忙了。〞她趕緊爭辯說。 〞我會一直盼望著明天晚上七點鐘,〞他打斷她說,〞康羅伊也會。我說,你的鑰 匙呢?〞 她從外衣口袋裡拿出鑰匙迅速地插進鎖孔裡。進屋以後,她停下來趕緊說:〞晚安 ,鮑爾斯。〞 〞晚安,木蘭寶貝兒。〞他最後一次在她的中指關節上印了一個吻,然後轉身往自 己的公寓走去。 布萊爾關上門之後,把所有的門鎖全都鎖上了。她走到客廳的沙發跟前,沉重地倒 在沙發上。解脫和失望交織在一起,使她不禁啼噓長歎一聲。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雙手 居然也能夠引起情慾。 她環視了一下屋子。寫字檯上放著一個大花瓶——是一瓶盛開的木蘭花嗎?——是 幹什麼的?布萊爾一把拽掉了戴著的眼鏡,木蘭花,毫無疑問是木蘭花。她知道這是誰 幹的,這一點同樣毫無疑問。她拚命地閉上眼睛,體驗到一陣揪心。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能夠讓她更多地聯想到鮑爾斯,而這一切錯誤都是她在短短的一天當中鑄成的。這是多 麼荒唐的、荒謬的、荒誕的、恍惚的一天啊。 布萊爾從她躺著的地方看著用一根象牙色的緞帶吊在玻璃花瓶上的象牙色的信封。 幹嗎要讀留言呢?為什麼還要把本來已經很糟糕的一天弄得更糟糕呢? 〞何苦受性虐待呢。〞她自言自語著站起來,往寫字檯走去。花瓶裡有兩大朵盛開 的木蘭花,花朵的檸檬型香味向她襲來。是兩朵乳白色的花,最外邊的一層花瓣向外翻 捲著,花芯仍然緊緊地含著花苞。金色網紋的,綠油油的木蘭葉子烘托出一種濃濃鬱鬱 的情意。〞何苦受性虐待呢,〞她再次囉叨了一遍,然後打開了信封。 信的內容如下:一朵是我給的,另一朵是老爸給的。他非常高興,因為你要了薄荷 味的朱利酒。謝謝。我也非常高興,那是因為你。 鮑爾斯用愛不釋手形容布萊爾真是恰如其分。她不想耽溺於信中最後一句話的字裡 行間,可是她身不由己。她不想兩腿發軟渾身無力,可是她好像被人抽走了脊樑骨。她 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讀信,直到把每一個字都烙進自己的記憶裡,可是她把這一段文字讀 得滾瓜爛熟,想忘都忘不掉。 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因為這實在太浪漫了。遠不止如此,應該說浪漫得太個性化 了。哪個女性能夠抵禦鮑爾斯·奈特如此這般的攻勢呢?其實他可以送玫瑰花,他也可 以送石竹花、梔子花、蘭花什麼的。然而卻沒有,他沒有送其它的花。 木蘭寶貝兒。布萊爾從來還沒有如此這般被別人另眼相看過,如此這般被別人吹捧 過,如此這般被一個對鮮花有著超凡的鑒賞力,對詞藻應用得如此嫻熟的某個男人刻意 地追求過。她一眼就看出來,把馬休扯進來不過是裝幌子的。這是手寫的短信,從來還 沒有某個善解人意的男人對她如此浪漫過呢。 上床之前,布萊爾把花瓶和那封信挪到了床頭櫃上。其實她這樣做的時候心裡很清 楚,這對她的工作只能是有損無益。她自我安慰著:這樣做是因為自己喜歡這些盛開的 花朵,它們馥郁的芬芳使她聯想到了在新奧爾良的童年生活。 就這個原因。 決不是因為木蘭花來自今生今世遇到的最令人激動、最浪漫的男人。 決不是因為這個。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布萊爾醒來的時候看見的第一件東西是木蘭花,她趕緊閉上 了眼睛。任何能夠讓她聯想到鮑爾斯的東西都使她受不了,因為她在夢中重溫了五年以 前他們相擁著甦醒過來的情景。 五年之前現實中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在夢中重新走了一遍過場——一夜風流之後,第 二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的重演是那樣的確切、清晰,每一個場景都歷歷在目,仍然是那個 早上……他的手指輕輕地愛撫著她,把她從睡夢中弄醒,科涅克白蘭地的後勁使她仍然 不肯睜開眼睛。她側身躺在床上,正處於若醒若睡的狀態。他溫暖的、堅實的胸膛正貼 著她的後背,他溫熱的呼吸輕輕地掃過她的肩頭。 〞再來。〞她在蒙隴中說,她喜歡他動作的方式。 她被挑逗起來了,她蠕動著迎合著他,感到他張開嘴在自己的肩頭溫熱地吻了一下 ,他的胡茬扎得人怪癢癢的,他又輕輕地咬了她一下,接著又用舌頭在她的肩頭劃著圓 圈。情慾的騷動終於把她從睡眠中喚醒了,她想再來……他的一隻手沿著她胸部的曲線 往她的腰部摸索著,在她的臀部轉了一圈。接著,他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著像走路一樣點 著點著靠近了她的肚臍,在她的肚臍周圍轉著圈。她抓住他的手,領著它往下摸去,那 裡早已是一片溫潤了。 他修長的手指愛撫著她,令她舒暢到了極致。她隨著他蠕動著,喘息著,把手伸到 背後抓住了他,引導著他。她因為進人高潮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喊叫,直到這時,他才 把自己也釋放出來。事過之後,精力釋放後的酥軟漸漸緩過來之後,她在他的擁抱中轉 過身子,睜開眼睛,她要把潛藏在心中的話都說出來。 〞噢,賈森,我愛——〞心跳、呼吸、語言。聲音,除了視力,一切的一切都凝滯 不動了。 這一刻真是發現的災難。驚訝、驚慌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境,她看到的是一張曾經 在賈森的大學日記裡見過的面孔。在她仍然不知所措地注視著他的時候,他溫情地睜開 了眼睛。一瞬間他看到了她驚慌失措的眼神。 〞噢,我的天!〞他們異口同聲地感歎道。 〞怎麼不——不是,他呢!〞 〞怎麼會是——是,你呢!〞 他們各自立刻挪到了床的兩邊,盡可能和對方拉開距離,可是他們用於遮羞的是同 一條被子。他們同時瞪大眼睛看著對方,在賈森的雙人床兩側氣喘吁吁地拽著被子。 〞我本來以為你是——〞他們痛苦地、異口同聲地說,〞原來你是——噢,我的天 吶!〞 他們都在試圖從床的兩邊趕緊逃走,可是身上的被子把他們拴在了床上,而且被子 決沒有從中間斷裂的跡象。 布萊爾在她這半邊床上瑟縮著,漫無目標地到處張望著,一隻黑色的真絲長筒襪仍 然掛在檯燈的燈罩上,級著花邊的半透空胸罩正掛在他的腳脖子上,而吊襪帶則搭在床 頭。她四處搜尋的目光停留在賈森的床頭櫃上,那裡有一副她的照片,像框裡的她正笑 容可掬地看著自己。 〞哦,不!〞她大叫著。 鮑爾斯搖著頭,然後把頭枕到枕頭上,仍然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不可能是真的,〞他用手抹了一把臉,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這不可能 ,〞仍然是斷斷續續的話語,〞我睡得正香……正在做夢……有一個瘋狂的女人你肯定 會說不是你……可是你……然後你一醒……這些簡直不可能……還……〞 他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來,然後瞪大眼睛看著她說:〞我們不是在做夢。〞他和她誰 都無法相信這竟然是真實的。〞你……你以為我是賈森呢,對吧?〞 布萊爾緊緊地閉上眼睛,點了點頭說:〞現在我知道你是誰了,賈森的日記裡有你 。〞 〞而我,〞他一邊說一邊搖著頭,〞還以為你是某個賈森讓……〞 她聽出了他話裡的猶豫,睜開眼睛問道:〞賈森讓誰什麼?〞 〞沒什麼。我剛才不知道居然會是她。〞鮑爾斯說著指了指照片。〞我的意思是, 他的未婚妻。〞他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不在這兒。他和我說一兩天才回來 。〞 她咬緊牙關,盡可能把被單都拉到自己一側,同時與鮑爾斯保持著距離。她問道: 〞那你怎麼會在這兒?〞 〞研究生院放假。〞 〞賈森哪兒去了?〞 〞到別的地方去了。〞 〞別的地方?〞 〞他沒說去哪兒,行了吧?〞他再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據我所 知,他本來應該在這兒。你們倆都找錯了人。〞 因為不堪羞辱,淚水儒濕了她的雙頰。〞王八蛋!〞她大吼道,〞我不是為了你! 〞她一心一意要離開他,因此她猛地一拉被單,從床上滾了下去。在他驚慌失措的一瞬 間,在他的雙手還沒有來得及摀住自己的命根子時,她看到了一個永世也無法忘掉的美 男子的裸體形象。她衝進起居室,在痛苦中抓起衣服胡亂穿到身上。她快要穿好衣服的 時候,鮑爾斯穿著斜紋布褲子,光著上身走進起居室,給她捎來了她的內衣、內褲、細 高跟鞋,而這些東西原本是為了勾引他的。她三把兩把將這些東西塞進了口袋裡。 他道歉說:〞我剛才是有口無心,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 她帶著哭腔說:〞我對發生的事表示歉意。〞 〞你真的那麼愛他嗎?〞他眼巴巴地看著剛剛遞給她的衣物都被塞進了口袋裡。 〞我當然愛他啦!我們訂婚了。〞 '加果你們定了婚,那你的戒指呢?〞他說著過來幫助她穿雨衣,因為她處在慌亂 中,一隻胳膊怎麼也捅不進袖子裡。 〞我給摘下來了。〞 〞為什麼?〞 她這時正在往門口走,聽到這話,她猛地轉過身子,面對他說:〞因為昨天晚上的 事全都不是那麼回事。〞 〞那是哪麼回事呢?〞他跟著她,緊追不捨地問道。 〞跟你毫無關係。〞 他幾步搶到她的前頭,堵住了大門,把兩隻手插進自己的屁兜裡,一頭金髮的他看 起來既性感又不乏大丈夫氣。他琢磨了一會兒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局外人了,我想 知道。〞 布萊爾由於痛苦和懊悔已經快要歇斯底里了。〞為什麼?你以為你可以告訴賈森, 他未來的妻子是個十足的妓女嗎?〞 〞不是。我——〞 〞不是?我對你說了和做了那麼多以後你不會說?因為多喝了一點科涅克白蘭地, 在黑暗中一整夜連你和他都分不清你也不說?〞 〞不,我一個字也不會說。我可不願意因為這樣的錯誤失去他這樣的朋友。〞 〞你對他可真夠朋友。〞她吞吞吐吐地說,〞在他的床上和一個從來不認識的女人 睡覺。難道你從來沒有想到會是我嗎?〞 〞這就像你從來也沒有真的想到他會是我一樣。〞他反駁道。接著他安慰她說:〞 希望你對此保持沉默。〞 〞其實我只有這一條出路。〞她的淚水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你讓我走吧。〞 他站著沒有動,溫和地問道:〞你一點都沒有想到過?一丁點都沒有?〞 〞難道你看著我像嗎?你怎麼能這麼問我?〞 〞蜜兒,我和賈森在游泳隊共享一個衣櫃,一起洗澡,〞他繼續溫和地說著,〞人 人都對別人品頭論足,他至少在一個方面和我不一樣。〞 他的解釋一語中的,由於憤怒,她的淚水像打開的閘門一樣奪眶而出。〞我根本沒 比較,你怎麼敢說我會比較呢。〞她說著用顫顫巍巍的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 〞你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根本不適合出門。出門之前你得先把心靜下來,把鼻涕擦 了,吃點兒東西,喝杯咖啡,總之得吃點東西。〞 〞我不能。〞說完她抽了一陣鼻涕和眼淚,接著又說,〞我一個小時以內必須上班 。〞 〞在哪兒?〞 '在四季飯店,我正在接受管理培訓。〞說著她抹了一下眼淚,〞我必須走了。〞 他閃身到一邊,讓開路的時候說:〞我只想讓你永遠記住,蜜兒,我對性很在行, 可我在遇到你之前從來還沒有這樣美滿過。〞 〞這是我聽說過的最廉價的告別演說。〞她憤怒地說,說著猛地拉開了屋門。 〞我並不是在說下流話,我只希望你以前也沒有體驗過如此美滿的感覺。〞 〞而我希望永遠別再見到你——尤其不希望在我的婚禮上。〞 她從賈森的房門走出去之後,從鮑爾斯·奈特的生活中消失了。 布萊爾睜開眼睛。從來還沒有這樣美滿過。而現在她正在鮑爾斯的飯店裡,正注視 著他送的木蘭花! 電話鈴響了,她看了看鬧鐘,這是她預定的叫醒電話,絕對準時。聖馬丁飯店在新 的一天開始的時候給人的印象不錯。 〞找誰?〞 〞早上好。現在是早上七點整,室外溫度是華氏五十二度,有薄霧。〞 布萊爾吃了一驚,這實際上是她盼望的聲音,她在床上坐起來,心想,今天決不能 受他的影響。 〞已經到早上了嗎?'""我從服務台那兒偷來了你的叫醒電話,你不生氣吧?〞 〞嗯,這個,叫醒電話就是叫醒電話,我覺得,誰叫都一樣。〞 他開心地笑起來。〞聽我說,老爸和我大約兩分鐘以後到咖啡廳去進早餐。你赴約 之前是否能過來和我們一起喝點兒什麼?〞 〞說心裡話,我真的希望去——謝謝你盛情的邀請——可是我昨天晚上沒有準備好 需要的材料和——〞 他打斷她說:〞我只是想不失時機給你提個醒,等到今晚太漫長了,我還想聽一聽 你的聲音。還記得嗎?我對它有一種特別的感受,親切感。〞 布萊爾故意把語調拖得很長,表示自己已經很不耐煩。〞我當然記得,你已經反覆 說過不知多少次了。〞 〞'我還沒和你見幾次面呢。昨天晚上咱們散步的時間太短了。你收到花了嗎?〞 〞怎麼,世界上最美的花,讓我受寵若驚。我真得感謝你,還有你父親。你的信真 的特別動人。〞 〞應該的應該的。你肯定不能一起喝咖啡嗎?〞 〞百分之百的肯定。〞這次她真的忘了自己的南方口音。 〞北分之北。如果你回西雅圖的時候把南方口音也帶走,我的身體垮了該怎麼辦, 寶貝兒?告訴我。〞 〞唔,我得趕緊準備我的文件啦,鮑爾斯。接著我還得和我的客戶共進早餐。〞 〞在咖啡廳嗎?〞 〞不,在外邊。〞 〞太糟了,不然我們至少可以隔著桌於打個招呼呢。今晚見,布萊爾。〞 〞再見,鮑爾斯。〞 布萊爾掛斷了電話,重新躺回枕頭上。早上一起來就和鮑爾斯見面,肯定是令人興 奮的事,然而,僅僅在腦子裡想像卻不會如此。她必須停止幻想,投人工作了。 她撥通了送餐電話,電話立即被轉到定餐服務員那裡,服務員態度極好。布萊爾點 了一套豐盛的早餐,以便對冷食和熱食做出評價,接著她起床、洗澡。她選擇這個時間 洗澡,目的是對高峰時間的供水情況做全面測試,包括反應、水壓、水溫等等。她的一 天就這樣開始了。 〞昨天有兩個服務員辭職,我們現在人手不夠用,不過還能應付,鮑德奈。〞聖馬 丁飯店的送餐部經理向鮑爾斯·德·奈特匯報說。 〞幹得好,奧特唐。〞鮑爾斯說,〞現在你可以收回你的桌子和電話了,我打完了 。〞說完他站起來,把桌子還給奧麗維婭·特·唐妮,他剛剛用後者的電話機和布萊爾 通了話。 鮑爾斯對他的部門經理不拘禮節,與其說他的作風是盡量不脫離基層,不如說他完 全不拘泥於形式。老派的人喜歡稱呼他為奈特先生,其它人則直呼他的名字。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奧麗維婭以開玩笑的口吻指出,他簽名慣用的首字母書寫 方式〞鮑德奈〞可能會被別人誤解為〞真他媽的快〞,這種說法正符合鮑爾斯的管理風 格。鮑爾斯則反唇相譏,她的簽名〞奧特唐〞也可能被別人誤解為〞反應倍兒快〞,這 種風格正是飯店送餐部應該具備的。在奧麗維婭的領導下,聖馬丁飯店的服務確實出類 拔革。 他和奧麗維姬一起走出辦公室,朝電話預定辦公室走去。正如後者剛才匯報時所說 ,這裡的人手確實不夠用,辦公室裡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屋裡的三個工作人員正在不 停地奮筆疾書。鮑爾斯測覽了一下剛剛記錄下來的幾個單子。 〞很好,很好,〞他讚許道,''看到客人們都像飢腸轆轆的伐木工一樣定餐總是一 件好事。人手不夠好啊,只要不是數錢的部門人手不夠就好。〞他看見一份特殊的定單 ,立即停下了腳步。他拿起定單問服務員:〞剛剛預定的?〞 服務員點了點頭說:〞一分鐘之前,先生。和您在同一層樓,對吧?〞 〞是我那一層。〞鮑爾斯突然口齒不清了,〞你核實過房問號碼和姓名嗎?〞 〞當然核實啦。〞服務員肯定地說,〞她本來不想要俄式草莓餡餅和其它東西,我 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她。〞 奧麗維姬喜形於色地說:〞我的人訓練得夠水平吧。〞 〞夠水平。〞他表示贊同的時候,仍然在端詳定單。他抬起頭再次問服務員:〞你 能肯定這是給一個人定的嗎?〞 〞是的,先生。這我也核實過了。她說是一個人。〞 〞有什麼問題嗎?〞奧麗維姬問道,同時從鮑爾斯手裡拿過定單認真看了看,接著 說道,〞住金門大道那邊的套房的布·莎姍飢餓難當,除此而外難道你看出了其它問題 ?〞 〞我只是感到奇怪罷了。〞鮑爾斯說,〞我再去你的辦公室打個電話可以嗎?〞 奧麗維婭笑了笑說:〞如果是鮑德奈本人打就沒問題。我今天要在奧特唐的辦公室 和兩個新來的服務員面談。〞 布萊爾算好了時間,在早餐送達之前已經穿上了褐色的外衣,戴好了假髮,化裝完 畢。在等待過程中,她打開了收音機,交通台的報道說,三輛車在金門橋上追尾,造成 大橋堵塞。播音員轉而報道體育節目的時候,她關上了收音機。早飯送過來以後應該如 何進行評價,她在頭腦裡認真地思索了一遍。 首先,一個頂級服務員——無論是男是女——應當稱呼她的姓氏,應當面帶微笑和 彬彬有禮,應該把小推車或者托盤放到合適的位置,以便她舒適地用餐,還得事先核對 早餐的內容和定單的內容是否完全一致。布萊爾準備用現金付款,在賬單上記錄好現金 的序號。她的報告送達威斯瑪集團公司以後,聖馬丁飯店的財務部門會應上邊的指示, 核對現金是否人了賬。 布萊爾已經在飯店洗衣房提供的衣物袋裡放好了一件純毛裙子和一件真絲緊身上衣 ,準備送去洗熨。裙子上有一小片油跡,上衣上有一小片墨跡。她還在裙子的口袋裡放 了一塊錢,看看它是否會被退回來。 衣物上的污跡是否會被洗掉,一塊錢是否會退回來,洗衣房是否真的堪稱一流?雖 然她不是那種喜歡在雞蛋裡挑骨頭的人,她確實喜歡自己於的這份工作。 門上響了一聲,接著是一個沉悶的聲音:〞送餐來了。〞布萊爾一隻手裡拎著塑料 口袋,另外一隻手拉開了房門。她發出的一聲驚呼響徹了走廊,她眼下絕對是無處藏身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化裝還不完全,因為她還沒有戴上眼鏡。 鮑爾斯衣冠筆挺,深色的外衣,結著領帶,站在一輛小推車後邊,顯得特別帥。〞 早上好,莎姍女士。〞他說,〞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問候了。〞 布萊爾驚訝得幾乎把塑料口袋掉到地上。〞你這是——我以為你在——〞她已經語 無倫次,說不下去了。 〞我在替班。〞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掛著謹慎的笑容。〞我們今天少了兩個服務員。 〞不可能,布萊爾心想,總經理從來不做送餐服務的。然而他就在自己面前,而且可以 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他在等待自己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解釋早餐是怎麼回事。 他推了推車子問道:〞我們能進去嗎?〞 〞這——當然可以。請進。〞 她無處藏身,除了敞開大門,讓他把早餐推進屋裡,她還能做什麼呢?她拚命開動 腦筋,想找出某種能夠說得通的理由。約會取消了?不行,連著兩次取消約會只能引起 懷疑,他可不是那麼好蒙的。 在客廳裡,他把小推車停在面對金門橋的窗子旁邊。 他往小推車旁邊搬椅子的時候問道:〞你原定的在外邊進早餐的事怎麼變啦?〞 她心神不定地往窗外看去,看見了鎖在薄霧中的金門橋,她立即抓住了突然發現的 救命索。她覺得自己真是吉星高照,居然鬼使神差地開了一會兒收音機,因此她立即開 口說:〞那邊橋上有三輛車把交通堵住了。〞 〞還來嗎?〞 〞我的客戶現在正在橋上,〞她迅速開動腦筋,開始編下面的故事,〞剛才你一掛 上電話,他的車載電話就打進來了,他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到。〞 〞喔,〞鮑爾斯顯然喜形於色了,暗自在心裡思考著應該如何措詞,〞我只是有點 好奇,隨便問問罷了。〞 〞後來我給你打電話想接受你的邀請,可是你的電話鈴響啊響的就是沒人接。〞話 一出口,她立即感到後悔不迭。 〞來吧,請坐。〞他扶著椅子說。她坐下了。他也為自己端來一把椅子,隔著推車 面對她坐下了。〞我是從送餐部給你打的電話,不是從我的公寓裡。〞他解釋道。 〞嗅,〞她頓時感到了釋然,暗自慶幸自己剛才的技術錯誤沒有導致差錯。〞幸虧 我沒下樓到咖啡廳撲個空是吧?〞 他笑著說:〞對,幸虧沒去。不過如果你去了,會碰上老爸,他和我的保安部頭兒 聊得正歡。等老爸離開那兒的時候,他準能和那兒所有的服務員都混熟,比我還熟,不 信咱們等著瞧。〞 小推車上的每個盤子上都蓋著半圓形的蓋於,布萊爾看著他一個接一個地揭開蓋子 。她真想閉上眼睛,因為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帥了。陽光透過窗外的薄霧和窗玻璃照射到 屋裡,映在他褐色的眼仁上,他金黃色的頭髮又濃密又厚實。她心裡清楚,他前胸鬈曲 的毛髮,環繞他的命根子的毛髮,稀稀落落地散佈在他雙腿上的毛髮也是相同的顏色。 他發現她正在注視自己,因此他笑了笑說:〞吃吧,隨便吃,我陪著你。〞 〞那不就耽誤你替班啦?〞 他拿起一把叉子放在她的一隻手上,說道:〞實際上我不是在替班。你的定單出來 的時候,我恰好在旁邊,因此我心想'我來干怎麼樣?〞'他為她倒上咖啡,接著說了下 去,〞幸虧我來了,是吧?這樣我們可以聊聊,進一步熟悉一下。〞 和此前發生的一系列意外的事情一樣,布萊爾從心底感到,有鮑爾斯·奈特坐在餐 桌對面,對她只能說是一種幸事。和他這樣的男人在一起,誰都會感到身心舒暢,他的 力量和熱情富於感染力,他的微笑像美好的祝福。她暗自在心裡想道,如果繼續這樣想 下去,木蘭寶貝兒,在你能夠乾脆地拒絕他之前,你就會墮人愛河。 〞我說,〞他繼續說,〞最近西雅圖有什麼變化?〞 〞繼續擴大。〞布萊爾呷了一口咖啡說,〞為了避免這兒的地價下跌,加利福尼亞 人在那邊買進,使價格飛漲。〞 〞對於你從事的職業來說,這不會是壞消息吧。這麼多金融文件需要易手,持證會 計師肯定極為吃香。〞 儘管她對西雅圖持證會計師目前的社會狀況一無所知,她仍然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眼下最好能夠盡快擺脫會計師這個話題。 〞告訴我一些你管理飯店的事。〞她說,〞你說著話我吃得更香。〞 他兩手一攤,請示道:〞從哪兒說起呢?我可以一整天說個沒完。〞 〞從頭說起。〞她說完拿起英國烤餅咬了一大口,堵住了自己的嘴,因此他只好開 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最開始,〞他靠回椅子背上想了想,接著說了下去,〞實際上我是通過一個女人 才從事這個職業的。準確地說,並不是通過她。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幾乎不認識她 ,應該這樣說才合情合理,她當時在西雅圖的四季飯店工作,當時我也在西雅圖——還 記得從機場回來的時候我們在車裡說的…〞 布萊爾點了點頭,她必須不停地吃東西,她嘴裡的英國烤餅已經成了膠著物,她只 好喝一點咖啡,把嘴裡的東西衝下去。 〞不管怎麼說,〞他繼續說道,〞我後來到四季飯店去找她,事情就是這樣——〞 說到這裡他打了一個響指,〞——我突然迷上了一個主意,管理一家漂亮的大飯店。當 時我念研究生的最後一個學期。實際上並不真的知道拿碩士文憑幹什麼使,到了那家飯 店以後我就知道了。五年以後我就到這兒來了,幹上了這一行。〞說到這裡,他笑著抬 起頭看著她,希望她說點什麼。 〞我說,〞她終於開口說,〞全都因為一個女士?〞 有那麼一小會兒,她覺得他的眼睛好像看見了遙遠的過去。〞對。她根本不知道這 回事,可她是我的福星。〞他碰了碰銀咖啡壺問道,〞還想來點兒嗎?〞 〞嗯,來吧。〞 他倒咖啡的時候,看著布萊爾說:〞你不戴眼鏡的時候,看起來倒有點像她。〞 布萊爾小小地吃了一驚,她簡直忘了,自己居然沒有戴眼鏡。〞哦,我的——〞一 陣心慌意亂,她定了定神才接著說,〞難怪我現在看什麼東西都不清楚呢,對吧?〞說 著她想站起來。〞請原諒,我去拿一下眼鏡。〞 他搶先站起來問道:〞我幫你拿,告訴我在哪兒?〞 她心裡想道,最好他能幫這個忙,因為她的雙腿好像被抽了筋一樣軟弱無力。〞我 把它忘在寢室門口的小不點桌子上了。〞 〞'小不點桌子',這名字好聽。〞她聽見他走過去的時候自言自語道。 他幾乎立即就回來了。然而他沒有立即把到手的眼鏡交給她。〞我是不是一團模糊 ?〞他從小推車的後邊把身子探過來問道,〞現在好點兒嗎?〞 〞現在你……〞近得可以接吻了!使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沒有能力擺脫他。 〞現在呢?〞他這次靠得更近了。 布萊爾已經可以聞到咖啡、黃油、臘腸、俄式草莓餡餅——甚至還有輕微的剃鬚泡 的味道,它是那樣的勾魂攝魄,長期以來她一直就想聞到這種氣味。她似乎感覺到,他 把她的眼鏡悄悄地塞進了他的前胸口袋裡。 〞你是不是……非得吻我一次不可……〞她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 〞當然非吻不可。〞他輕輕地說。說到做到,他的嘴唇——僅僅是他的嘴唇——輕 輕地接觸到了她的嘴唇,它們一點點地、漸漸地、美美地,然而卻堅定地引誘著她的嘴 唇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使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攏過去,她中邪了。他慢慢地站起來,她 也隨著他站起來,他們之間的接觸始終沒有中止。他和她以前親吻過的任何男人都不一 樣,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點。 他用腳一勾,橫在他們之間的小推車滾到了一邊,接著他抱住她,〞我該對你做什 麼呢,寶貝兒?〞他一邊吻著她的櫻唇一邊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呢?〞 再來,布萊爾想道。什麼都行,再來,現在,與我為伴終生。真的為伴終生嗎? 剛一想到這裡,她禁不住哆嗦起來。這既是她內心的表白,又是難於啟齒的間題。 在他的愛撫下,布萊爾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心臟因為欣喜而狂跳起來。 〞鮑爾斯,〞她歎了一口氣說。他一把將她抱起來,把她放到客廳的沙發上。她坐 在沙發的邊緣,他則跪在她的面前。他們相互注視著。 這樣也很好,鮑爾斯心裡想道,因為他需要用這種姿勢掩蓋他堅實的雄起。他趁勢 抓住了她的雙手。 〞布萊爾,〞他開口說。然後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布萊爾,剛過一夜,我已 經覺得自己離不開你了,可我不想讓你難堪,做出讓我們後悔的事。〞 布萊爾在試圖找回自己的感覺。他顯然因為亢奮的慾望和激動的情緒而難以自制了 ,她自己也覺得躁動難耐。 〞我沒有讓你難堪吧,寶貝兒?〞 她渾身酥軟地倒在沙發上,試圖在某種程度上恢復自控能力。〞或許我們都在讓對 方難堪,實際上我們相互之間根本還不認識呢。〞感謝上帝,她的口音依然如舊,而她 的其它偽裝幾乎不復存在了,她幾乎想不起來自己不想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了。 〞我們的內心是相通的,寶貝兒。我能感覺到,我知道你也能感覺到。我們在一起 的時候,世界好像不復存在。〞 她在沙發上坐起來,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頭髮,以便大腦能夠正常工作。她一下子 摸到了假髮的網套,這種感覺使得她的每一個腦細胞立即高度警覺起來。假如鮑爾斯用 手指頭梳理她的假髮,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的上帝啊,她怎麼會和他接吻到了這種程度,以致連後果都不顧了呢?她現在沒 有戴眼鏡,還要面對著他,這是為什麼呢? 〞我的鏡子,〞她慌亂地說,同時斜著眼睛看他,還不停地眨著眼睛。〞我看不清 東西。〞 鮑爾斯把眼鏡從口袋裡拿出來,架到她的鼻樑上。〞好啦,〞他把兩隻手支在她被 裙子裹住的膝蓋上問道:〞看不清的東西現在成什麼樣了?〞 〞清楚了。〞實際上,任何文字都不足以描述他的英俊,她隨便瞄他一眼,就注意 到了他寬闊的胸部,他岔開腿的姿勢。他體魄強健,富於男子氣概,對女人極具誘惑。 〞我正在克制自己。〞他的話直截了當,說完他捏了捏她的膝蓋。〞全為了你。我 表現還可以吧?〞 〞還不夠克制。〞她覺得自己幾乎喘不上氣了。 他把手從她的膝蓋上拿開,問道:〞我現在的表現呢?〞 〞好了點。〞 〞克制是個魔頭,木蘭寶貝兒。'"他改成單膝跪地的姿勢,望著她的雙眼迸射著慾 望的激情。〞我說的對嗎?〞 這時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她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桌子走去,避開了他的問題。 〞找誰呀?〞 〞布萊爾,我是莉蓮。聽得出來,你還在練習你的口音。親愛的,你怎麼樣?〞 〞好的沒治了。〞布萊爾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緒轉過來。〞你怎麼樣?好點嗎? 〞〞無聊透頂了。我想現在立即就離開醫院,伙食糟透了,如果標準是十分,我連一分 都不給。到目前為止,對聖馬丁飯店的印象如何?〞 布萊爾瞥了鮑爾斯一眼,這時他正岔開著兩腿坐在沙發上,兩個胳膊肘支在膝蓋上 ,雙手很隨意地耷拉在兩個膝蓋之間。他的狀態比莉蓮能夠想像的不知要好多少。 〞唔,我過後給你打電話好嗎?〞她說,〞現在飯店的服務員來送餐了。〞 〞悉聽尊便。〞莉蓮說,〞要趁熱打鐵啊。以後再給我打電話吧。〞 掛斷電話以後,布萊爾對鮑爾斯解釋說:〞我的客戶。〞 〞交通是不是又恢復了?〞他一邊站起來一邊問道。她點了點頭回答說:〞好像是 。〞 〞是不是我也該走了?〞他問道。他們近在咫尺,相互注視著,心潮澎湃。 她的回答是:〞是個極好的主意。〞 他伸出一隻手說:〞送我到門口好嗎?〞 〞是個極壞的主意。〞她說著把雙手背到身後握成了拳頭。〞不過,我真心感謝你 為我送來了早餐。〞 〞送送我。〞他不依不饒地說,說完把雙手插進褲兜裡。〞我正在克制自己。〞她 讓步了,不過她仍然背著雙手,陪著他往門口走去。〞今兒晚上見。〞他輕輕地說,說 完輕輕地在她的櫻唇上再次印了一個吻。〞七點鐘我會過來接你。〞 門關上以後,布萊爾坐到一個軟椅上,重新恢復了分崩離析的自我約束能力,重新 理順了千頭萬緒的邏輯判斷能力。然後她給莉蓮回了電話,告訴她迄今為止一切尚屬正 常。 〞正常。〞聽得出來,莉蓮此前真的在替她擔著一份心。〞你可能想像不出來,自 從你離開以後,我一直在想像你陷進了大麻煩。〞 布萊爾對著電話機的麥克風說:〞那麼,從現在起你就開始往好裡想。我還沒有碰 上麻煩。〞她和鮑爾斯的麻煩用不著別人來想像。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和莉蓮通過電話以後,布萊爾開始了她的工作,小推車上的每一樣早餐食 品她都嘗了一遍。接著,她在床上的每一條單子和每一個枕頭套的某個角上用鉛筆做上 記號,以便檢查女服務員是否更換單子。然後,她把吃剩的早餐倒進提兜裡,換上一件 薄大衣,離開飯店到街上散散步,以便清醒一下頭腦。 在聖馬丁飯店一個街區以外的某個地方的人行道上,有個提著口袋的女人向她蹣跚 地走來,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開口問道:〞有零錢嗎?〞 〞早餐你要嗎?〞布萊爾說著從提兜裡掏出幾個塑料口袋。那女人接過這些口袋, 口中唸唸有詞地說了一連串謝謝,把它們塞進一個破破爛爛的、鼓鼓囊囊的購物袋裡, 然後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她手中提著四個同樣的購物袋。 布萊爾繼續走自己的路,心中暗自想道,將來可別碰上和這個女人一樣的命運。她 因為能夠向別人提供幫助而感到釋懷。和命運相比,自己的麻煩似乎不那麼重要了,可 是她繼續散步的時候,這些麻煩又一次鑽進了她的思想裡。 鮑爾斯。她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她把手捏成了拳頭。對他的親吻,他的擁抱, 她無法抵抗,她是那樣的無能為力。〞……世界好像不復存在……〞他的原話。她不得 不承認,每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實際情況確實如此。誰又能解釋性誘惑呢? 她在郵政大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心裡盤算著應該如何應付這一局面。她兩次 停下來,從大街上的一個電話亭裡往聖馬丁飯店自己的房間裡打了兩次電話,以便檢測 飯店的留言系統。無論發生什麼情況,她必須繼續她的評估工作。 她的主要任務之一是在飯店的每一個餐廳裡進餐兩次,昨天晚上被發現之後,她不 能再次去冒險了。她一邊瀏覽著大街上的櫥窗,一邊琢磨著應該如何解決這一問題。 在一個假髮商店前邊,她站下來打了一個響指,有主意了!二十分鐘以後,她從商 店裡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包裝袋,腦子裡也有了前往附近一家舊貨店的路徑圖。 從舊貨店裡出來的時候,她儼然成為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了,頭上是白色的假髮,身上 是印花的雙縐上衣和綴有花邊的大披肩,手上戴著手套,下身是深色的緊身褲,臉上是 金屬絲鏡框的眼鏡,腳上穿的是一雙老人鞋。她手裡還拿著一根枴杖,提著一個網兜, 網兜裡裝著她的提兜和以前的化裝用品。 太棒了,太棒了,她住飯店走的路上不停地感歎著。她早早地在燒烤餐廳裡點了一 頓午餐。鮑爾斯和餐廳總管走進餐廳,從她的桌子旁邊經過的時候,她確實緊張了一陣 子。鮑爾斯客氣地對她點了點頭,他對在此進餐的其它客人亦如此。太棒了。 她在燒烤餐廳沒有吃完的剩餘物資都進了她的網兜。接下來在頂層餐廳的午餐也進 展順利,布萊爾回到飯店前廳的時候,讓門衛跟著她走了一段距離,她向對方提出一大 串觀光方面的問題,以及有關戲劇演出和交響樂演出方面的問題,其實門票早已售馨了 。門衛經受住了考驗。 回到房間以後,布萊爾換上了她常穿的褐色便裝,然後又點了一套送上門的豐盛的 午餐。她把幾乎未動的三套午餐裝了滿滿一提兜,到附近的唐人街上心清輕鬆地散了一 圈步。 太陽出來了,一派陽光燦爛的景色和暖融融的氛圍,布萊爾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來 到了中國大地上。在布什大街和格蘭特大街路口上的中國牌樓跟前,她把食物全都送給 了一個衣衫襤樓的叫花子。馬路兩側一個挨著一個排列的是異國情調的小商店、飯館、 雜貨鋪等等。她在這裡看到了在美國超市裡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紙燈籠、北京烤鴨、根系 蔬菜等等——四周的東方景象和各種東西的氣味把她震懾住了,迷住了。 像她的本國同胞一樣,她對看到的一切都露出不勝驚異的神色。看著櫥窗裡的一個 標價三千美元的景泰藍花瓶,她正驚羨不已的時候,有個人從背後抓住了她的一隻胳膊 。她大驚失色地轉過身子,看清楚眼前是什麼人的時候,人行道似乎都傾斜了。 〞喂,你好啊。〞鮑爾斯說,馬休站在他身後,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 〞唔,啊,你們好。〞 〞正在觀光呢?〞馬休問道。 布萊爾這時已經緩過勁來了,她點了點頭說:〞在下一個約會之前有點空當,出來 轉轉。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呢?〞 〞午餐吃得太多了,我們正在消食兒。〞馬休拍了拍自己肚子說,〞從這兒一路走 到漁人碼頭就可達到目的。〞 〞嘿喲,這一路可不近呀,是吧?〞 鮑爾斯嘟噥道:〞我也這麼說來著。〞 〞長距離的,遛彎式的散步對你只有好處,孩子。〞馬休說完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兒 子的前胸。〞停下來聞聞玫瑰花的香味,還記得吧?〞 〞可我更喜歡木蘭花兒。〞鮑爾斯嘟嘟噥噥地看著布萊爾說。 她立即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真不敢相信,時間過得真快!〞她感歎著,〞我得趕 時間了。〞 〞去哪兒?我和老爸陪你走過去吧?〞 〞哦,不用,謝謝。我往那邊走——去金融區。〞 〞那可不遠,我們可以——〞 〞不用,你們還是自己遛彎吧。我得趕緊赴約了。'"說完她從鮑爾斯的手裡把胳膊 抽出來,緊跑了幾步,不過她沒忘了補充一句:〞很高興見到你們。〞 〞晚上見,布萊爾。〞鮑爾斯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一副極為獨特的、極為溫情的 、極為動人的笑容。 布萊爾匆匆地揮了一下手,在鮑爾斯察覺到他的笑容對她的影響之前便轉身趕緊離 開了。 〞布萊爾像你一樣心神不定。〞馬休說著用胳膊肘再次捅了一下兒子的胸部。 〞我相信她真是這樣。〞鮑爾斯看著離去的布萊爾,認真地想了想說,〞我真希望 她沒那麼多業務可做。〞 〞我同意。如果她有閒空,我會以你意想不到的速度消失掉。〞 〞你可不能消失,老爸。迄今為止你一直是我的福星,是你發現了她,昨天晚上是 你提議一起喝酒的,今天又是你想到在唐人街吃午飯。〞 馬休誇張地挺起胸脯說:〞我一直很管用,是吧?〞 鮑爾斯和父親繼續走著,他歎了一口氣說:〞她一直說她在做業務,可我覺得有點 怪。〞 〞有點怪?為什麼?〞 〞因為從昨天在機場那會兒開始,我一直沒看見她拿公文包。她的業務涉及到法律 方面的書面文件,她不帶公文包怎麼做業務呢?〞 〞剛才之前她也沒帶嗎?〞 〞沒有,她昨天晚上在咖啡廳和酒廊的時候也沒帶。〞 〞唔。〞 〞我的說法是,老爸,她很不尋常。〞 〞對此你更加感興趣。〞 鮑爾斯點了點頭,笑著說:〞我一向對不尋常的事情最有興趣。〞 走到三個街區以外的地方,布萊爾加快步伐向聖馬丁飯店走去。既然鮑爾斯和馬休 正在前往漁人碼頭,不用擔心他們的干擾,她瞅準這是一次深入調查的大好時機。 在接下來的兩個鐘頭裡,她一直在飯店裡到處奔忙。一位女士在大廳裡不耐煩地等 候行李員的時候,櫃檯裡邊的兩個行李員仍然自顧自地聊天不止。她在茶廳裡要了一杯 茶,然後〞不小心〞把一個筆記本丟在桌子上,以便第二天與保安部門核實一下,看看 筆記本是否交了上去。 她在好幾個樓層檢查了太平梯是否乾淨和是否暢通。她還假裝要為六十位客人舉辦 一個招待會,測試了一下飯店接待處工作人員的態度和工作能力。 最後,她返回自己的套間,檢查了一下早先自己給自己的留言。其中一個準確無誤 ,另外一個把所謂的留言者貝拉·布朗太太說成了維·布朗先生。她還檢查了一下值白 班的女服務員的工作,在其中的一個被單上發現了自己留下的記號。然後她要了一份快 餐食品,以便檢查下午非高峰期的送餐情況。快餐送來以後,她把海鮮雜燴和冰激淋倒 進抽水馬桶沖走了。 她的錄音評價是:〞雜燴是熱的,冰激淋是涼的,可服務員沒有稱呼我的名字,也 沒有為我擺好椅子。〞 接著,她把錄音材料整理成文字。在整理過程中,她思念起了安吉爾·克萊爾。那 個深受性飢渴煎熬的小腦袋瓜,她不會讓它繼續扮演孤膽英雄了。許多事情應該順其自 然,布萊爾自己的體會深刻地證明了這一點,求偶的本能確實是一種無法遏止的力量, 說不定還是大自然中萬物力量的本源。 布萊爾在閒下來的時候,思前想後無非就是這些內容——在工作時間裡不也是如此 嗎。這裡說的是她對鮑爾斯的渴望,他是她的源泉,她的一切。她無法預料的是,如果 他們之間比現在走得還要近,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來。 她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感謝上天,她戴的假髮阻止了她。世界上最不適宜女人 戴假髮的場合是和男人一起在床上的時候。而且,和男人近乎到那個份上之前,最好是 先有點愛情什麼的。哎呀,也許她已經有了一點愛情。 布萊爾想做的另外一件事情是為今天晚上的場面買一身好衣裳。她摸了摸身上穿的 褐色的上衣的領子。漂亮的衣裳一向不會給她的美麗增輝。女為悅己者容,哪個女人不 希望在自己有可能鍾愛的男人面前顯得更為姣好一些呢? 布萊爾關上了錄音機。一套衣裳,買一套衣裳的想法會讓她興高采烈。今天晚上她 不一定非要穿它,那樣露骨地表現一下是會把自己毀掉的。 她在心中暗自默念著,只是去買一套——決不會穿——因此她離開飯店到附近的一 家時裝店轉了一下。她發現了一身理想的衣裳。是一套真絲的、墨藍色的、超短袖的衣 裳。她還靈機一動買了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當然是樣式極其普通的,可無論如何它們能 夠襯托出她的一雙腿。最後,她還在化妝品櫃檯買了一小瓶木蘭香型的香水。 布萊爾身穿藍色的真絲衣裳,打開屋門走出來的時候,鮑爾斯情不自禁地輕聲吹了 個口哨。 〞你猜今晚誰會總是盯著你看?〞他說著攙住她的胳膊,〞別以為我是在說康羅伊 ,絕對不是。〞 〞你的樣子也很帥嘛。〞她感到自己有點喘不上氣來。鮑爾斯身穿一套海軍藍西裝 ,淡黃色的襯衣,結著真絲領帶。此前她根本無法抵擋新衣裳的誘惑,非要把它穿上不 可,要不是她戴的假髮和眼鏡,她感到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簡直像個仙女。 他們上樓往頂層餐廳去的時候,電梯裡有好幾個人,布萊爾因此心裡感到一些寬慰 。鮑爾斯一直看著她,好像他特別想親吻無動於衷的她。為今天的晚餐而打扮的時候, 她沒有預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許她已經預料到了?她用手摸了摸特意戴在身上的 處女胸針,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跟隨自己的手指。 他俯下身子,對著她悄悄地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這時候,電梯門打開了,他們來到餐廳的門廊裡。餐廳領班把他們領到一個單獨隔 開的桌子旁邊,康羅伊已經在那裡等候他們了。如他所說,他確實是西裝革履,結著領 帶。他站起來向他們問候。 〞這是布萊爾·莎姘,這是皮特·康羅伊,我的總工程師。當然,你們已經相互瞭 解了。〞鮑爾斯為他們做了介紹。他們人座以後,鮑爾斯向服務員打了個手勢說:〞來 一瓶佩裡格農閣下香檳酒和法國小餡餅,皮埃爾。〞 他用法語應道:〞好,奈特先生。〞 康羅伊說:〞感謝你的好意,接受我們用這種方式改過,莎姍女士。〞 〞你們用這種方式也太客氣了。〞布萊爾說著對他們兩個人——一點了點頭。〞天 吶,香檳酒和法國小餡餅,如果這還不算最高雅,還能有什麼?〞 〞你是不是還想要加薄荷的朱利酒?〞鮑爾斯說著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噢,不。我喜歡香擯。〞她說的是真話。她提醒自己,最多只能喝一杯,目標是 今晚回房間的時候頭腦必須清醒,無論鮑爾斯對她做什麼,這一點必須時刻牢記在心。 香擯酒擺上桌子的時候,康羅伊的呼機響了。〞糟糕,〞他說著站了起來,〞可別 又是那個電梯,但願如此。抱歉,我去打個電話問問是什麼事。〞 鮑爾斯目送他離開以後,對服務員說道:〞給我們倆先倒上吧,皮埃爾。等康回來 以後,我來給他倒。〞 〞我看他是回不來了,先生。〞皮埃爾一邊說話一邊把酒沫倒得高高地鼓起來。〞 是主鍋爐,他忙活快一天了,看來連晚上也得忙活了,啊?〞 〞也許吧,皮埃爾。但願別這樣。〞 皮埃爾用嫻熟的、法國式的動作為他們擺好了小餡餅。〞祝你們胃口好。〞他離開 之前說。 布萊爾說:〞也許我們應該等一下,等康羅伊先生回來再說。〞 〞我們先為藍色的衣裳乾一杯再等吧。〞鮑爾斯反駁道,說著舉起了自己的杯子。 〞你真的整個人都漂亮了,木蘭寶貝兒,包括環形胸針和其它東西。〞 布萊爾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她舉起杯子響應了他的祝辭,接著把酒杯舉向唇邊。 鮑爾斯第一次品味了翻著泡沫的香檳以後,發表了他的至理名言:喝翻著泡沫的香擯的 感覺像是喝天上的星星。布萊爾對此體會至深,她喝完酒以後凝視著鮑爾斯的眼睛,好 像真的看見了天上的星星。 康羅伊急匆匆地回到桌子旁邊,他說:〞我真希望能繼續坐會兒,可是不行啦,莎 姍女士。真抱歉。〞接著他轉向鮑爾斯說,〞是鍋爐房。回頭我向你匯報。〞 鮑爾斯起身問道:〞要我幫忙嗎,康?〞 康羅伊笑著做了個鬼臉說:〞要是炸了,我會呼你,好好享受今宵,你們兩個。〞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鮑爾斯坐下之後說道:〞我想該買個新鍋爐了。〞 〞我看這樣做有益無損。〞布萊爾說著做出哆嗦的樣子,〞怎麼能想像這麼豪華的 飯店早上只能用冷水洗澡呢?〞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問道:〞我是不是今天早上該洗個冷水澡,布萊爾 ?〞 〞也許我們兩個都該洗,〞她嘀咕著說,說著伸出一隻手握住了高腳酒杯的挺子。 〞我來這裡是為了工作,而不是來被人追求的。〞 〞很久以來,你是第一個讓我真心希望追求的女人。我是真心喜歡,停不下來…… 除非你……〞他說著靠到桌子邊上,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事情進展快 了點兒,也許對你是太快了,可我做事總是這樣。我是個不做則已,要做就做個痛快的 人。我正在改變自己,可我在你面前總是控制不了自己。〞 可別改變,布萊爾想說出自己的心裡話,然而她什麼也沒有說。她握住他的手,坐 著沒有動。鮑爾斯所說和所做的一切都是實心實意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就是他 的需要。她想像不出,世界上還有哪個男人能夠像鮑爾斯這樣率直地表達自己。他說出 的話決不會讓別人懷疑他有意閃爍其辭或者留有餘地。她發現這一點實在是了不起,令 人肅然起敬——比任何男人對她說過的動聽的話都更加富於誘惑。 接著,他做了一件相當誘惑人的事情。他笑著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嘴邊說:〞告訴 我你希望被人追求,木蘭寶貝兒,被我追求。〞 〞我……〞 〞想不想,寶貝兒?〞 布萊爾感到自己的頭自作主張地點了一下,她趕緊低下頭,試圖掩蓋自己的情慾, 可惜為時已晚。 鮑爾斯舉起自己的酒杯,對她說:〞我為此乾杯。〞 她抬起頭看見了他的眼睛,他慢慢地喝著杯中的酒,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的 眼睛。布萊爾簡直不明白,剛才是什麼東西使她一瞬間心血來潮。為什麼自己做不到應 該做的,不應該做的卻偏偏信手就掂出來了呢。 〞告訴我,我追求的是什麼樣的人,布萊爾。〞說完他放下了自己的酒杯,用又子 挑起一塊小餡餅,接著問道,'"告訴我關於你的事。〞 她不能說出一切,然而她確實希望他知道一些真實的她。 她向他講述了新奧爾良的沼澤地、那裡的法國人居住區、長堤、星期二的開齋節。 她還給他講述了鵝卵石鋪就的街道、鑄鐵欄杆的涼台、噴泉、隱蔽的花園、克裡奧爾人 和加拿大移民的飲食等等。她嘲笑克裡奧爾人太喜歡吃,甚至在進天國的時候,遇上守 門的聖彼得還要問〞到哪兒能找到海鮮大雜燴?〞鮑爾斯聽到這裡開懷大笑起來。 他們點了一道帶蘆筍芥末醬的鬆脆鮭魚。布萊爾小心翼翼地牢記著自己編造的每一 個事實,一邊吃晚餐一邊和鮑爾斯聊了下去。他則對她講了關於管理飯店的事情,以及 他過去和兄弟們在一起的年代。 他們吃完晚飯,一起喝著咖啡消磨時光的時候,他問道:〞你怎麼選擇了持證會計 師職業呢?〞 〞因為我父親是幹這個的。〞她答道,這一點是真實的。 〞你喜歡這工作嗎?〞 她點了點頭答道:〞我確實喜歡我的工作。〞 〞我問一個參考性問題,你在其它城市容易找到本職工作嗎?〞 〞你問這個幹嗎,鮑爾斯?〞 〞因為我的工作經常需要換地方,布萊爾。〞 這時候皮埃爾看見他們的盤子空了,便走了過來。他問道:〞你們還需要什麼?來 點兒咖啡?來點兒果片蛋奶酥?〞 鮑爾斯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布萊爾,她搖了搖頭。 〞只要賬單,皮埃爾。〞 過了還不到兩分鐘,布萊爾挎著鮑爾斯的胳膊往餐廳外邊走去。她站起來才感覺到 ,剛才自己喝下去的三杯翻著泡沫的香擯酒已經在自己的腦袋裡泛起泡沫了。 〞晚餐的味道真是太好了。〞她對鮑爾斯說,〞謝謝你。〞 〞不必客氣。你想不想去看一個奇妙無比的東西?〞他護著布萊爾擠進電梯的時候 問道。電梯裡的其它乘客挪了挪位置,為他們騰出來一點地方。 〞是什麼東西呢?〞 〞這座城市裡金碧輝煌到極致的套間。〞 〞我不反對去看看。〞泡沫的作用使她沒有深入想一想便一口答應了。 他笑了笑,將一把金鑰匙插進電梯裡的一個鍍金按鈕的鎖孔裡。電梯下降了一層便 停了下來,他們來到一個鋪著鬆軟的厚地毯的不大的過道裡,在兩扇對開的門裡邊,過 道兩側的牆上掛著兩幅用聚光燈照亮的油畫。他用同一把金鑰匙打開了幾扇門,把她領 進一個套間裡,房間裡的東西是她從未見過的。 〞陽春白雪。〞他說,〞這是這座城市裡最昂貴的套間,一共八個房間,面積六千 平方英尺。〞 布萊爾用不著誇張,她是真的驚訝。她問道:〞住這樣的套間要多少錢,鮑爾斯? 〞〞租金每平方英尺大約一美元,這還不包括本市的稅率。〞 〞可是有誰會需要八個房間呢?〞布萊爾問道,他們說話的時候正走在一個華貴的 大客廳的奧伯森風格的地毯上,他們穿過客廳來到一個圓形的書房裡,整個書房的牆壁 都是原木牆飾。 〞還能有誰,王后們、國王們、總統們、總理大臣們、外長們、億萬富翁們。〞鮑 爾斯答道,〞你隨便點幾個世界級領導人,他們當中的不少人可能在某個時候曾經在這 裡睡過一夜呢。〞 〞真是太豪華了。〞她用一個手指頭摩挲著盥洗、室的各種鍍金的飾物感歎道。 〞這還是四個盥洗室裡最小的一個。〞他一邊說一邊帶著她繼續參觀。〞待會兒你 還能看到娛樂室呢。〞 〞娛樂室?〞 〞沒錯兒。如果你想要娛樂,家庭影院什麼的,裡面就有。如果你想在餐廳裡招待 五十個人,也沒有問題。如果你二十四小時都需要女僕和男管家伺候,在這個套間裡是 免費的。如果你需要全套的廚房炊具——〞說看他帶領她穿過一扇兩面開的門,〞—— 這裡就是,有一個配套完整的餐具室。〞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老爸也有同感。下午我們從碼頭回來之後,我帶他來轉了一圈。〞說著,他帶領 她穿過一個大廳,打開了一扇雕花的門。〞這是最大的寢室。〞 看見有四根立柱的巨大的床,布萊爾差一點禁不住要揉一揉眼睛。床頭那邊至少有 十二個枕頭! 〞比普通的標準大號床還要大出一半。〞鮑爾斯說,〞單子、羽絨製品、被子,床 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定制的。〞 布萊爾用手按了按象牙色的被子問道:〞這一英吋厚的被子裝了至少六英吋鵝絨, 對吧?被子底下是不是還有羽絨墊子?〞說完她抬起了眼睛。 〞那是人們的傳言。〞鮑爾斯說著解開了自己的真絲領帶結,〞說的是曾經在這個 房子裡發生的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 布萊爾看著他從脖子上解下領帶,塞進了上衣口袋裡。她問道:〞你幹嗎要這樣? 〞〞因為我一整天都戴著領帶,都煩死了。〞說著他還解開了淡黃色襯衣最上邊的扣子 。〞終於能夠自由呼吸了,真舒服。不管怎麼說,如我剛才所說,傳聞中所說的想像中 的某個大公國的美麗的公主就是在某個像今天這樣的夜晚在這張床上創造出來的。〞 他接了一下牆上的一個燈光按鈕,然後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了她,把她拉到自己身上 ,這時屋子裡的燈全都漸漸地暗了下去。一輪滿月投下的淡藍色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到床 上。布萊爾恍恍惚惚地看見,傳說中的國王和王后正在巨大的羽絨床上做愛。她抬起頭 ,看見鮑爾斯的被月光照亮的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就是那個王后,他就是那個國王。這 一切居然是那樣栩栩如生,視覺效果竟然如此真實,她這樣做實在是不足取。 〞鮑爾斯……〞 他摘掉了她的眼鏡,把它掛在她身後的燈罩上。他說:〞今天晚上我一看見你穿的 這身衣裳,當時就想到必須帶你到這裡來。深藍色需要和月光搭配。〞 鮑爾斯的嘴巴湊近她的櫻唇,親吻著無動於衷的她。她的腿酥軟了,他讓她躺到床 上,他自己躺到了她的身邊。布萊爾清楚正在發生什麼事情,然而親吻鮑爾斯·奈特的 快感她是說什麼也無法拒絕的。 〞我想要你,木蘭寶貝兒。〞他輕輕地念叨著,沿著她的玉頸往下方吻著,一直吻 到她的緊身上衣最上邊的扣子旁邊。布萊爾感到扣子開了,感到他的手指沿著胸罩的白 色的花邊在滑動。他摩挲著她,她發出了一聲歎息。他輕輕地捏了捏她,她的呼吸加速 了。他的手指挪開了,卻把嘴唇貼了上去,他的舌頭已經使胸罩的花邊濡濕了。 他的嘴唇剛剛離開她的身子,她便歎了一聲:〞可別……〞'"可別什麼?〞'是他 急促的聲音在問。 〞可別……就這樣停下來。〞 〞我不會的,還不會。〞他一邊允諾,一邊用舌尖掃著她的乳頭。〞今天晚上我們 就來一點點愛,就一點點。〞'鮑爾斯說的是心裡話。他嚴格地克制著自己,決不越過 雷池半步。今天晚上只是一個序曲,高潮要等以後再說。 然而,以後也不能做過火。按照目前的速度做下去,他很快也無法克制自己了,因 為她在他的撫摸下太容易激動、太容易興奮了。他必須克制到讓她也做好充分的準備, 他在心裡暗自下了決心。 因此他克制著自己,使自己的雙手在布萊爾的腰部以上活動,使自己滿足於輕輕地 親吻清亮的月光下小荷尖尖的另外一隻乳房。沒過多久,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停下來了 ,其時他已經撫遍了她柔美的雙肩、她的玉頸、她的酥胸。 這時候,他感到她解開了自己的襯衣扣子,她顫抖的手指拉開了自己的襯衣,在自 己的胸毛裡來回撫摸著。 〞我一定,〞她低聲說道,她的雙手沿著他的前胸滑向他的後背。〞我一定,〞她 反覆念叨著,同時她的雙手在他的背上摩挲著,她緊緊地貼到了他的胸前。 〞對,〞她溫熱的胸貼到了他的胸部,這意外的舉動令他不克自制,他接著說,〞 對,貼緊點兒,木蘭寶貝兒。〞 鮑爾斯把布萊爾擁在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摟著她,搜尋著她的櫻唇。這一次,她的 吻已經溫情不再,卻充斥著赤裸裸的情慾。他知道自己必須停下來了,因為他們雙方很 快都會無法自拔了。 過了好幾秒鐘,他才聚集起足夠的決心,終止了他們的熱吻,與她稍微拉開一點距 離之後,他才開口說道:〞我們如果做愛,寶貝兒,〞他氣喘吁吁地說,〞我們就痛痛 快快地做,而不是現在這樣。〞 布萊爾仍然摟著他的脖子,還沒有回過味來,她問道:〞什麼……〞 〞在這兒可不行。〞他說著把她的胸罩帶子拉回她的肩膀上。。〞時間也不合適。 我還沒有為咱們安排保護措施呢。〞 她躺著沒有動,試圖讓呼吸平息下來。他為她系扣子的時候,她漸漸地意識到發生 了什麼事情。鮑爾斯坐到床上,把自己的襯衣扣好。她突然迅速地離開了大床。 〞我——我可沒有——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啦。〞她理了理身上被弄皺的裙子。〞 我真的實在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說著站到她身邊,接著問道,〞因為你激動得忘卻了自我?〞 〞不,我本來沒有想解開你的襯衣扣子。〞她說完轉過身子,用背對著他,捋了捋 自己的頭髮。 〞布萊爾,〞他說著用雙手扶住她的雙肩,〞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這沒有任何 錯,只是時間不合適。〞他說到這裡停住了,用大拇指來回揉著她的肩膀,然後問道, 〞你確實想要我,對吧?〞 他繼續揉著布萊爾的肩膀,她除了無可奈何地聳聳雙肩,別無選擇。〞可我來舊金 山不是為了這樣的事,鮑爾斯。〞 〞事情不會在這裡就結束,布萊爾。如果我去西雅圖找你,行嗎?〞 〞我……我認為不行。〞 〞為什麼?難道那邊有人在等著你?〞 她在心裡拚命地想著安吉爾·克萊爾,終於使自己多多少少地做出了一個真誠的點 頭動作。她感到鮑爾斯在她身後僵住了。 〞那個人是真誠的嗎?〞 她再次聳了聳肩膀。 '布萊爾,可你的吻根本不像有個什麼男人在等待的女人的吻。這是為什麼?〞 〞我……我是說,他是……〞 〞他現在有了個競爭對手,是不是?〞 〞我不知道現在我該怎樣對你說。〞 〞你和他做過愛嗎?〞 為什麼有的謊話能夠脫口而出,而有些就說不出口呢?〞沒有,可是我認識他比認 識你的時間長。〞 他突然走過來靠到她的背上,然後一口氣說了好多話:〞你可以和我在一起的時間 更長,寶貝兒。〞 如果你明天有時間,我們可以一起進早餐、中餐、晚餐,如果你的時間倒得開,也 可以和我和老爸午餐以後一起打九洞高爾夫。由你自己選擇。〞 她心裡清楚,如果由她選擇,她不應該選擇上述任何項目。好像她的神經已經和大 腦發生短路,她的嘴巴自顧自地說道:〞高爾夫還可以。〞 〞好極了,老爸肯定會高興的。〞他說著用鼻子在她的耳朵上來回蹭著問道:〞如 果我們明天下午三點開桿,你的日程排得開嗎?〞 〞我覺得還行。〞她的嘴巴好像有充分的自主權似的,而她的身子此時好像也在爭 取自主權,她身不由己地倒向後邊那個高大的、大丈夫氣十足的男人。 鮑爾斯把雙手移向下方,讓她緊緊地貼在自己身上,身體的動作比語言更能夠說明 問題。〞'好啦,〞他輕輕地說,〞我們最好現在離開這裡。〞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布萊爾接到飯店打來的叫醒電話,服務台還告訴她,飯店收 到一個寄給她的大包裹,並且問她希望現在就送到她屋裡呢,還是以後再送? 她回答說:〞現在。〞 送包裹的服務員需要花費數分鐘才能夠趕到,布萊爾利用這段時間戴好了假髮、隱 形眼鏡、真眼鏡,還穿好了一件睡袍。她不能再冒任何風險了。 穿衣服的時候,她試圖編造一個可信的借口,以便推辭掉下午的高爾夫。不能再喝 任何香擯酒了,她自言自語道,不能再看見月光了。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它們會使她說 出荒唐的話和做出荒唐的事情。高爾夫,她是否真的答應了? 是的。她記得自己隨口就答應了,每當她應該回答〞不〞的時候,情況總是如此。 或許在高爾夫球場和鮑爾斯見面是個安全的場所。她無法否認自己喜歡和他在一起,可 是在晨曦的寒冷中,回想起自己竟然接受了邀請,真是愚不可及。現在她還得添置高爾 夫球衣。 送來的〞包裹〞原來是個相當大的盒子,上邊還掛著商店的標籤。信封上是鮑爾斯 ·奈特的手筆,信的內容如下:既然你來此地之前事先沒有準備,請接受我的好意。三 點鐘在奧林匹克俱樂部開桿。我兩點半來接你。 鮑爾斯盒子裡是幾件運動服,非常適合打高爾夫球,另外還有三雙不同號碼的高爾 夫球鞋,其中一雙正合她的腳。 布萊爾看了看鐘,現在才七點三十分。他是怎麼買到的?他是什麼時候買的?她可 以感覺到,他墮進愛河的方式恰如A型性格的人,全速前進。她同時也感覺到,自己在 這件事上也不例外。 該死,她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處理這些衣服,然而他費了那麼大的勁才置辦好的東西 ,自己怎麼可以就這樣給送回去呢?他是多麼會關心人,會體貼人,多麼浪漫啊!該死 ,內心充滿對鮑爾斯·奈特的單相思甚至比渴望和他完美地做愛還要令人惱火。 心中充斥著思念、沮喪、渴望的她,拿出衣裳開始試穿。 在兒子的套間裡,馬休說:〞我還以為我們是星期四打高爾夫呢。〞 〞原來是,〞鮑爾斯回答道,〞可我說服了布萊爾今天和我們一起打。我們今天上 午可以去參觀阿爾卡特拉茲監獄。〞 〞我懂了,既然如此,如果你徵求我的意見,今天開桿是再好不過了。是否需要我 打完第一洞以後再犯頭疼病?〞 〞不用,一直和我們一起打完九洞。有你在場,我就會讓我的手老老實實。不然的 話……〞鮑爾斯沒有把話說完,他心裡在想,昨夜在月光的輝映下,布萊爾的一雙豐乳 簡直和很久以前的那個月黑之夜自己所感到的蜜兒的一雙豐乳一模一樣。直到如今,他 一直在心裡思念著蜜兒,他一直認為,蜜兒不僅是自己的初戀,也是自己相儒以沫陪伴 終生的伴侶。他從來也沒有停止尋找蜜兒,他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別的女人能把蜜兒 從自己的記憶中排遣出去。布萊爾把這一切都改變了,如今他像當年盼望蜜兒一樣盼望 著布萊爾。 馬休看出了兒子的心思,他點了點頭說:〞當年我在你媽面前幾乎也控制不了自己 的手,這恐怕是遺傳。〞 〞我的血都沸騰了,老爸,她和我是命中注定的。〞 布萊爾心裡琢磨著,如果鮑爾斯和她是命中注定的,她的心毫無疑問會留在舊金山 。然而,她可能又錯了,恰如當年她和賈森以及傑夫的交往一樣。這次的羅曼史可能仍 然是曇花一現,最多不過是聖馬丁飯店的氛圍造就的心血來潮的產物而已,要不就是香 擯酒的泡沫催生的事物。 布萊爾打電話到鮑爾斯的套間,她想感謝他送衣裳之舉。房間裡沒有人接電話,她 又撥通了他的辦公室。〞對不起,莎姍女士,〞他的秘書說,〞他一上午都要和他父親 外出。需要給他留言嗎?〞 〞可以,告訴他非常合適,說我感謝他的好意。〞 布萊爾掛上了電話。外出一上午,沒有鮑爾斯,沒有馬休在場。難道這不是天賜良 機?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貿然行動。最好的辦法是從現在起到午餐之前扮演一個小老太 婆。她惟一可擔心的是,如果飯店有什麼意外,鮑爾斯可能會意想不到地出現,她得隨 時提防這種意外。到兩點三十分的時候,她當天的工作就可以全部完成了。 沖完澡以後,她順便把水箱裡的鏈子調整了一下,抽水馬桶便無法正常沖水了。為 觀察維修部門接到報修電話以後需要多久才能派人過來,她再次預定了送上門的早餐。 她還往保安部門打電話詢問前天〞丟失〞在茶廳裡的筆記本是否有了著落。她在盥洗室 裡僅僅留下一張擦臉紙巾,把其餘的紙張悉數從盒子裡掏出來,以便檢驗女服務員是否 會把盒子重新裝滿。接著她還在咖啡廳進了早餐,看看早班服務員是否稱職。打高爾夫 之前,她一項接一項地完成了各種測驗。 兩點二十九分,鮑爾斯敲響了她的門。〞我收到了你的留言,我深感榮幸。〞說著 他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臉上分明是一副滿意的神色。〞一切都很合適,對吧?〞 〞一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我真的非常喜歡。〞 '你也會喜歡奧林匹克俱樂部的。〞他說,〞'老爸在樓下等著呢,好了嗎?〞 他們乘電梯下樓的時候,互相偷偷地觀察著對方。她看著他的白色的針織襯衫,襯 衫勾勒出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和他的雙肩;他則看著她的針織波羅衫上被豐滿的雙乳挑 起的部分。她看了看他曬成暗色的前臂上的金色的汗毛,當她移開目光的時候,她注意 到,他的目光已經下移,正看著他為她買的彈力緊身運動褲。 布萊爾看見站在行李門旁邊的馬休時,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從飯店到海濱俱樂部的 路上,在行車途中,他那長輩一樣的笑容和輕鬆的話題緩解了她和鮑爾斯之間的緊張感 。 他們租好背包和球桿以後,一起向第一洞走去。布萊爾注意到,風越來越強勁了。 對於戴假髮的女人來說,這肯定不是好事。她沒有多帶發卡,所以她滿心盼望著風停下 來。 風卻沒有停。每當一陣風撩起她的頭髮,她的心總會提到嗓子眼兒上。 打到第四洞的時候,鮑爾斯強迫布萊爾穿上了他的風衣。涼颼颼的風不僅使她的乳 峰翹起,而且鮮明地襯托出它們的輪廓,幾乎使他無法自制。他越是欣賞它們,越是想 去摸它們,使他無法安下心打高爾夫球。 布萊爾把風衣穿在身上,心裡卻希望能夠把它頂在頭上。下一桿她把球打進了障礙 區邊緣的一片柏樹叢中。鮑爾斯假裝隨意地打了一桿,把自己的球也打進了同一片柏樹 叢中。馬休的一桿打得漂亮,球沿著球道直線前進。他笑著揮了揮手,循著綠色的球道 往前走去。 鮑爾斯和布萊爾把背包留在障礙區邊緣,他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之色。在球場上, 除了在叢林裡和布萊爾一起尋找高爾夫球,幾乎沒有什麼更好的時機和她單獨在一起, 在床上是個例外。 他說:〞這是我打過的最糟糕的一桿。〞 〞我也是。〞說著她首先鑽進樹叢裡。〞當然,我這一桿掄得太狠了,可我從來也 沒打過這麼糟的球。你現在該認為我的高爾夫技術太潮,是吧?〞 〞太潮。〞他笑著重複了一遍,非常欣賞這一比喻。〞你說的太精闢了,木蘭寶貝 兒。你看我臉上多得意,如果換個場合,這麼簡單的一桿打成這樣,我得罵自己這一桿 打得太臭。我現在是盡量少做工作,多一些享樂,全都因為你。〞 現在是在叢林裡,布萊爾不敢回過頭去看他,如果她這樣做,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情。她現在正在尋找的是高爾夫球,而不是和鮑爾斯單獨在一處。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 他緊緊地跟在自己身後,她的頭腦裡閃現出他寬闊的胸脯,以及陽光下他那被風吹亂的 頭髮。她心裡清楚,事情往往就發生在一瞬間。 〞這些小不點球都跑到那裡去了?〞 鮑爾斯抓住她的一隻手,拉著她站住了,然後指著右邊說:〞在那邊,你不過去看 看嗎?〞 她的眼前閃現出他們躺在鋪滿厚厚的一層柏樹枝的大地上。在一束陽光下接吻的景 象。本來他們是可以被一隻更為輕柔的、充滿愛的手呵護的。除了他們肩並肩一起倒向 大地,她不敢想像到達巔峰的歡樂。 他抓著她的手握得更緊了。'這是我們自己的洞。〞他虔誠地說,〞一個好兆頭。 〞布萊爾立即反駁道:〞那個——這是不可能的。〞這不可能是個兆頭。 〞這意味著我們是有意的。〞他反唇相譏,同時拉住她轉過身子面對著自己。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她仍然希望他不是真的這樣想。她問道:〞有意?〞 〞接近對方。〞他輕輕地說,說著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吻起來,兩隻手圈住她的後 背,把她緊緊地貼到自己身上,讓她和自己的胸脯交融在一起。〞為了這個,布萊爾。 〞說著雙手向她的臀部伸去,捧著她的後身,使他們全身交融在了一起。 他繼續吻著她,推著她後退了兩步,使她靠到一棵樹上。他感到,隨著熱吻的延續 ,她的手指已經捧住了自己的脖子,他還感到,她的雙腿已經顫顫巍巍地讓開,使他們 的交融更為得體。她是那樣地善解人意,恰到好處,好像是專門為他天設地造的。他盡 量輕柔地體恤著她。 這樣和布萊爾做得越持久,鮑爾斯越想要她。他真希望和她一起倒在鋪滿厚厚的一 層柏樹枝的地上,在一束陽光照耀下,在海風掃過樹枝的呼呼聲中,和她做成事情;他 真希望和她瘋狂地、對等地體驗人間歡樂;他真希望公開宣稱自己擁有她;他真希望她 成為自己的女人;他真希望自己成為她的男人。 〞哦,哦。〞是她在輕輕地歎息,因為他把一隻手伸進了她的風衣裡邊。他用手指 撫遍她時,她再次發出了輕輕的歎息。 鮑爾斯聽到了她反饋的信息,感到了她反饋的信息。除了蜜兒,他在其它女人面前 遠比在布萊爾面前表現得更為得體一些,在這種場合自我克制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克制!鮑爾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的手指停了下來,讓它們離開她溫暖的 肌膚,駐留到她身子後邊又冰涼又粗糙的樹皮上。他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後,他 們終於雙雙安靜下來,心中的潮起雲湧一時卻無法平息。 〞在你離開舊金山之前,〞他說話的時候把她的眼鏡往上推了推,〞我們一定要做 愛,布萊爾·莎姍。〞 〞我……〞布萊爾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斷斷續續了,她的身子也動彈不得,因為他緊 緊地把她頂在了樹身上。反抗。〞我……不能。真的,我真的…〞 〞你想做。昨天晚上和剛才你都向我表明了這一點。我們都想做。〞 〞我——〞 〞有了合適的時機,寶貝兒,我們會有意去做,不是在這裡。〞說著他緊緊地摟了 一下她的臀部,然後放開了她。〞也不是現在。我知道第一次應該怎樣做,做的時候你 是絕對不會後悔的。〞 〞可是決不應該發生這種事。〞布萊爾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粘在了樹 身上。她愣愣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她已經被自己對他的強烈的渴望消耗得渾身無力了。 鮑爾斯把她的雙手捧在自己的手裡說:〞事情已經開始了,你已經在和我做愛了, 布萊爾,我們的每一次熱吻,從昨天晚上你讓我撫摸你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一雙眸子 好像越來越黑了,〞三十秒鐘之前我們在這裡也是在做愛。渴望進一步不是罪過,寶貝 兒。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僅僅認識兩天就想進一步是很不自然的。〞她,終於找回了進行反擊的勇氣。〞 你父親會怎樣想,你知道嗎?〞 〞他希望我學習他的榜樣。他和我母親一見鍾情。〞他臉上是一副自鳴得意的神色 。〞我大哥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以後九個月出生的。〞 這樣的說法顯然不是布萊爾希望聽到的。他的熱吻、他的觸摸,他那無法抗拒的誘 惑可以把她的關於性是可鄙的說法批判得體無完膚。她能夠抵禦其它男人的求吻、觸摸 、性挑逗,可是每當鮑爾斯注視她的時候,她總是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樑骨似的 。她現在進一步認識到,他們一家人的觀念和自己的觀念是針鋒相對的。 她試圖找到某種東西支撐自己的觀念。〞你的兄弟不至於那樣急於當爸爸吧,我都 敢跟你就此賭一把。〞 〞要是真的賭,你就贏了。〞他咧開嘴微微一笑,承認道,'可他們是那種比我保 守得多的人。〞 〞我也特別保守。〞她接著又重複了一遍,〞特別保守。〞。 他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按住自己的下身,毋庸置辯地說道:〞一分鐘之前你卻很開放 ,特別開放。〞 她覺得熱血衝上了自己的雙頰。〞一般情況下我可不是這樣的。〞 〞下次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可以再來。我可一點也不會在乎。〞他摸著她排 紅的雙頰問道:〞你幹嗎這麼驚慌呢,寶貝兒?〞 〞如果你處在我的地位做這種事,難道你就不會驚慌?〞她含含混混地問道。 〞不會。〞他扶著她的手按住自己的下身,溫情地念叨著,〞你可以感覺到我的反 應。〞 鮑爾斯心想,且不管男人是否應該拉著某個貞女的手到這種地方探索,惟一能夠明 白無誤地證實自己並非一廂情願的方法捨此別無出路。 〞我和你一樣無法克制自己,寶貝兒。你在我面前用不著臉紅。〞說完他拉起她的 手放到自己的胸部,把它按在自己的心臟所在的部位。 布萊爾感到頭腦發暈,她想道,他的這兩個動作恰如其分地反映了他的個性。他沒 有羞羞答答的遮掩,他是那樣的精明;他不僅信心十足,而且考慮周全;他在咄咄逼人 的同時又顯得那樣體貼入微。還有,嗅,天吶,他仍然和她記憶中的一樣容易性亢奮。 她的手感到的心跳也是那樣男性化,那樣有力。鮑爾斯是她無法左右的。 她把手抽回去的時候,看見他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我們這簡直不是在打高爾夫 球了。你父親肯定在那邊等著我們呢。〞 他認真想了想,然後往後退了一步說:〞對,我們確實還有五個洞要打,對吧?〞 她點了點頭說:〞我們最好快點趕上去。〞 〞給我兩秒鐘。〞他說完轉過身子背對著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褲子,然後把雙手 叉在腰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布萊爾趁機離開樹身,她的假髮幾乎脫落。可別!可別掛到樹皮上!她把手伸到身 後摸了摸,果然掛住了!是個斷枝! 她大驚失色,趕緊靠回樹身上,她的手指在掛住的幾縷頭髮之間胡亂抓撓著,眼睛 卻一直盯住鮑爾斯的後背。她聽見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見他把雙手插進褲兜裡。 〞再給我兩秒鐘。〞他補充說。 布萊爾雙目圓睜,眼鏡斜掛在臉上,弓著後背,試圖掙脫樹皮的糾纏,保住自己的 假髮。如果鮑爾斯這時候轉過身子,她心中暗自想道,一切都完了。他會看見,她的頭 髮是黑色的,修剪得短短的,而不是褐色的披肩發。在她奮力掙脫樹皮的糾纏時,她看 見他再次聳起雙肩,再次做了個深呼吸。 〞再給我三秒鐘。〞他又一次補充說。 就在這一刻,布萊爾的假髮終於掙脫了樹皮的糾纏。她趕緊把它拉回原位,把冒出 來的幾縷頭髮塞進發套裡,然後緊張地來回摸索著。發套戴正了嗎?她不得而知,反正 感覺著還可以。噢,要是有一面鏡子,再有幾秒鐘時間就好了。 〞好啦。〞鮑爾斯說完轉過身於,〞現在可以在公開場合露面了。〞 〞我也好了。〞她說著用手指捋了捋凌亂的假髮,好像這是接吻以後再自然不過的 事情。 〞你的眼鏡整個都歪了。〞鮑爾斯說著為她戴正了眼鏡。 鮑爾斯用探尋的目光注視著她的時候,她狂跳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他的目光循著 她的眉毛、嘴唇,然後沿著包裹住她的面龐的頭髮邊緣脧尋著。她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你猜得出我想怎樣處理我們的球嗎?〞他輕輕地說道,說著伸出一個食指捲起她 耳垂旁邊的一縷頭髮。 〞怎麼處理?〞她幾乎喊起來。 〞就讓它們待在那裡好了,順其自然。〞他咧開嘴笑了笑,在她的鼻尖上輕輕地印 了一個吻。〞你覺得合適嗎?〞 〞再合適不過了。〞她答道,說完帶頭往林子外邊走去。 剛走出林子那會兒,布萊爾感到自己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風比原先大了,可 是還不至於把她的假髮掀掉。她滿心希望著,但願剩下的五個洞不要再發生什麼意外。 接下來的四個洞她發揮正常,她的積分和鮑爾斯的積分咬得很緊,馬休的桿數總是 比他們兩個人的少一些。後來,風也漸漸平息了。她擺好姿勢,舉起球桿,準備打最後 一桿遠距離擊球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祥和。 這時候厄運再次降臨。雖然她的球桿掄出的曲線又圓又直,她用力卻不到家,方向 也不夠準確。加上球道上突然出現的一陣勁風,她的球偏離球道,落進一個沙坑裡。 〞臭球。〞鮑爾斯不無同情地說,然後擺好了自己的球。他狠狠地一擊,球沿著球 道飛落到綠地裡。馬休把自己的球也打進綠地裡。 臭球,布萊爾暗自念叨了一句,她心裡想道,她必須按照自己的球路打完這九洞球 。以前在西雅圖的時候,她就曾經把球打進沙坑裡。把球救出來並不容易,可是,利用 正確的技術和合適的球杯可以做到這一點。 她選好了合適的球桿,擺好姿勢比劃了幾下,然而她沒有料到海風驟起。正當她掄 桿把球往上坡方向的綠地打去的時候,一陣海風把擊球揚起的沙子刮到她的臉上。幸虧 她的眼鏡護住了臉——然而仍然有一顆細小的沙粒飛進了她的一隻眼睛裡。 它造成的痛苦不亞於一塊花崗岩。當它鑽進隱形眼鏡的鏡片後邊時,她疼得熱淚橫 流。 〞啊!〞布萊爾丟掉球桿,跪倒在沙坑裡,趕緊把眼鏡摘掉。她的眼睛一陣劇痛, 頓時淚如泉湧。她必須把鏡片取出來,用清洗液把沙子洗掉。 到哪裡去找清洗液呢?她的清洗液在飯店的房間裡。她極少隨身攜帶清洗液,戴隱 形眼鏡的人都如此。在這個地方,在沙坑裡,她幾乎陷入了絕境,沒有任何出路。 鮑爾斯和馬休從坡上的綠地裡往她這邊跑來。如果她把隱形眼鏡的鏡片取出來,他 們會看到,她的鏡片是深褐色的,而她的虹膜卻是翠綠色的。她戴著鏡片還要戴普通眼 鏡,他們也會因此產生疑問。 決不能發生這種事情,她暗自想道,決不能。鮑爾斯在她身邊跪下的時候,她用一 隻手摀住了受傷的眼睛。馬休一邊打著響舌,一邊跪到她的另外一側。 〞這樣吧,抬起頭,讓我看看。〞鮑爾斯說著托住了她的下巴。 布萊爾使勁把頭勾了下去。〞眼淚一衝就會好的。〞'她哽噎著說,眼角的淚腺淚 流如注。 馬休把一個折疊得四四方方的白色的手絹塞進布萊爾的另外一隻手裡。〞用這個吧 ,親愛的。〞他催促說,〞是乾淨的。〞 她迅速地把四方形的手絹捂在淚汪汪的眼睛上。她的另外一隻眼睛也在流淚,不過 沒有那麼嚴重罷了。鮑爾斯用一隻胳膊摟住她,用指尖輕柔地為她抹去臉上的淚痕。 〞布萊爾,讓我看看,〞他勸慰著她,〞我會把它弄出來的。〞 她搖了搖頭說:〞已經一點一點快衝出來了。〞當然,實際情況並非如此。隨著時 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她必須在忍受劇烈的疼痛和取出鏡片之間做出選擇。然而,她怎樣 才能取出鏡片呢?取出來以後往哪裡放呢?她使勁吸了一口涕淚,開動腦筋思考起來。 柔軟的隱形眼鏡需要水分,最近的水源在哪裡?往回走到第七洞的噴泉那裡?太遠 了。到俱樂部的大廳裡去?近倒是近了一些,可仍嫌太遠。她必須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 尖捏住鏡片,一直閉著眼睛才行,必須在幾分鐘之內找到一個水龍頭。 有了,她必須在兩個男人不注意的時候把鏡片取出來,手絹可以派上用場。上帝保 佑馬休。她展開手絹擦拭著兩隻眼睛,以手絹作掩護,她迅速地取出了鏡片,擔在兩個 指頭之間。噢,上帝保佑,終於得救了! 鮑爾斯摟緊她的肩膀說:〞布萊爾,我領著你去俱樂部的大廳裡,你能看見路吧? 〞〞能。"她給了他肯定的答覆。這時手絹的一角已經從她摀住眼睛的手上垂落下來,馬 休和鮑爾斯攙扶著她站了起來。 馬休從沙地上撿起她的眼鏡,塞進他兒子的襯衣口袋裡。他說:〞你們倆先走,我 來收拾球具,然後把它們推回去。〞 在鮑爾斯的攙扶下,她捂著一隻眼睛往俱樂部大廳走去。一路上,他不停地安慰著 她:〞我們很快就到了,寶貝兒,我們很快就能把沙子取出來。〞 布萊爾則一路點著頭。由於她的眼鏡在鮑爾斯的口袋裡,她沒有忘記裝出看不清路 的樣子。走在大廳的台階上,她甚至還裝作差一點踩空一層階梯,使鮑爾斯無從懷疑她 其實看得非常清楚。 〞別著急,〞他一邊架住她一邊念叨著,〞再上幾個台階就到急救室了。〞 急救室?布萊爾臉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他是否正在琢磨找個醫生、護士、救護 人員什麼的?她無論如何是經受不起任何檢查的,她需要的僅僅是自來水龍頭和一面鏡 子。 〞鮑爾斯,只要在女盥洗室裡沖一下就好了。〞這時他仍然用胳膊肘架著她,她掙 脫他之後直接朝幾個小時之前曾經去過的女盥洗室走去。 鮑爾斯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不斷地說著,她應該用無菌水沖洗。 〞其實,根本沒那個必要。〞她使勁搖了搖頭,以強調自己的不同意見。他剛要反 駁,她迅速地從他的口袋裡掏出自己的眼鏡,打斷了他,轉身進了盥洗室。盥洗室門上 的一個大大的〞女〞字把他攔在了門外。 進屋之後,她因為感到釋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豪華的化妝室裡有兩位女士正在 化妝,廁所裡有一位女士正在洗手。布萊爾不希望在別人的注視下沖洗鏡片,因此她把 馬休的手絹塞進褲子口袋裡,低著頭走到遠離那位女士的水池子旁邊,首先沖洗空著的 一隻手。 那位女士仍然在消磨時間,她捋了捋頭髮,把緊身上衣塞進高爾夫裙裡。〞今天天 氣真好,是吧?〞她對布萊爾說,〞天上一點雲都沒有,也沒有霧。〞 布萊爾笑著點了點頭,她不能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眼睛分別是綠色的和褐色的。難 道這女人會賴著不走? 〞倒是有那麼一點風。〞那位女士仍然在囉叨。她仔仔細細地對著鏡子看了又看, 然後壓了壓頭髮,接著說了下去。〞發很需要染色的時候,我最恨颳風,因為深色的髮 根會暴露出來。如果你不想當染色師的奴隸,最好不要把頭髮染成金黃色。〞說完她抻 了抻自己的領子,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終於只剩下布萊爾自己了,她把捏住褐色的鏡片的食指指尖挪開,從內心深處發出 一聲由衷的感歎,然後舒展了幾下僵硬的手指。經歷過差一點兒丟掉假髮和鏡片之後, 她再次有了安全感。兩次都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刻,然而她每一次都轉危為安,沒有露出 破綻。 她用自來水清洗著鏡片,這當然不是最理想的清洗液,然而她還是把鏡片戴回眼睛 裡。視線又清楚了,一雙褐色的眼睛,感謝上帝。頭上的假髮也戴得非常端正,沒有一 縷真頭髮露在外邊。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剛才僅僅憑著感覺怎麼會整理得這樣好。 理所當然這不能歸因於運氣,運氣太不牢靠了,而她還需要在偽裝下度過兩個晚上 和一個半白天。她差一點在高爾夫球場上當著鮑爾斯的面丟掉了偽裝。擺脫假髮和鏡片 對她是一種解脫,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她仔細查看著自己的牙齒,以便確定牙齒之間的充填物沒有在不知不覺中脫落,它 依然非常牢固。她擦了擦眼鏡,把它架回鼻樑上。她再次偽裝好了,頓時感到一陣輕鬆 。她無法不嫉妒剛剛出去的那位淺黃色頭髮的女人,那個女人惟一的擔心是自己沒有染 色的髮根。當個像她那樣的女人,惟一需要擔心的是深色的髮根,那樣該有多好。 布萊爾突然愣住了,注視著鏡子裡自己的形象。金黃色,她想像著自己短短的、深 色的、光潤的頭髮被染成了金黃色。那樣就不至於使人聯想到深色的頭髮,只是髮型和 蜜兒的差不多。她仍然可以戴褐色的虹膜,她仍然可以借助眼鏡改變自己的外觀,然而 她可以不必為假髮提心吊膽。 那樣可以使她擺脫一種巨大的擔心! 布萊爾走出盥洗室的時候,完全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鮑爾斯一直高度警惕地注 視著盥洗室的門,他立刻飛奔到了她的身邊。 〞你沒事了吧?〞 〞好得不能再好了。〞她接著問道,〞你爸爸呢?〞 〞他去前門招呼車去了。你真的沒事了嗎?〞 她把眼鏡往下拉了一寸,對著他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你真的不用費神了,我 現在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的,是真的。她和他一起向汽車走去的時候,一直無法掩飾心中的得意。到聯合 廣場找一家美容店待上個把小時,她的假髮,以及所有因為假髮引起的危險將會成為一 段悲壯的歷史。回到西雅圖以後再把頭髮染成深色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從高爾夫球場回到聖馬丁飯店以後,鮑爾斯直接來到樓上的保安部。他問道:〞新 攝像機能用嗎,多米?〞 〞技術人員正在安裝呢。〞保安部負責人用一隻手指頭敲打著兩排監視器中的一個 深色的螢光屏說,〞從現在起,前廳的活動圖像隨時都有可能傳輸過來。〞說完他把雪 茄煙的煙灰彈進喝空的咖啡杯子裡。然後他問道,〞高爾夫玩兒得怎麼樣?〞 〞棒極了,多米。今天玩兒的時候比工作的時候還開心。感覺都變了。〞 〞女士單獨和你們在一起?〞 〞是的。〞 〞進展怎麼樣?〞 〞非常順利,這樣下去,週五之後我就得去西雅圖度週末了。〞 多米慢悠悠地吹出一聲口哨,然後說道:〞你能有休假時間?我從來不敢想像我能 看到這一天。儘管你能討女人喜歡,進展也忒快了,鮑爾斯。〞 〞你是說在四天之內留下一個永不磨滅的印象不容易,是吧?〞 〞如果我也遇到過你經歷的那種災難性的打擊,我也許會那樣想。〞多米說完開心 地笑起來,然後坐直了身子,因為這時候深色的屏幕上突然出現了帶雪花的圖像。〞我 們的圖像出來啦。〞 屏幕上的圖像突然又消失了。它再次出現的時候,前廳裡的活動已經清晰可見了。 鮑爾斯仔細看著屏幕上的圖像,一群日本遊客正圍著門衛的辦公桌,前廳的吧台看 來生意興隆,人們來來往往很是熱鬧。 '嘿,〞多米指著屏幕說,〞'你的女士也走過來了,還是那身衣裳,好像她有什麼 急事兒似的。〞 鮑爾斯點了點頭說:'"她說過她有個約會,她肯定是去赴約。〞他欠著身子,瞇起 眼睛注視著屏幕上的布萊爾急匆匆地穿過那群遊客。〞又沒帶公文包。〞他隨口說道。 〞沒帶什麼?〞 〞公文包。她沒帶公文包。怪了,如果一個持證會計師赴約的時候不帶公文包,你 不覺得奇怪嗎。'"她在哪個行業裡管錢?〞 '拆訟抗辯會計師。〞 〞搞法律的?〞 鮑爾斯點了點頭說:〞'專業法律,樓上咱們的會計羅傑告訴我的。〞 〞我明白了,法律意味著書面文件,數字意味著更多的書面文件。文件多就得有個 公文包。〞多米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和鮑爾斯一起看著布萊爾,直到她從屏幕上消失 。 〞你覺得她怎麼樣,多米?〞 他聳了聳肩膀說:〞假如她真的那麼棒,讓我說,你決不是她惟一的追求者。〞 這種道理用不著多米說鮑爾斯也明白,他接著問道:〞如果她不是會計師,你覺得 她像幹什麼的?〞 〞這很難說。有過三個前妻,而每一個都各有自己的長處,我現在說得清的只有贍 養費問題了。你覺得該怎麼做?〞 〞我認為我得隨時盯住這位女士,多米。〞 〞你家老頭子說,打你們從機場坐車來飯店起,你就開始做這事兒了。〞 〞那就盯得更緊一些。〞鮑爾斯改口說,〞隨時緊緊地盯住。〞 說完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其實讓他憂心的不僅僅是她沒有帶公文包,早先在高爾 夫球場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布萊爾的頭髮在海風中飄舞的樣子不像是真頭髮的樣子 ,他當時已經開始懷疑,她可能戴了假髮。 當然,這說明不了什麼。女人們戴假髮的原因多得數不勝數。從前,每當他母親和 美容師約好時間然而卻忘記赴約的時候,她總會戴上假髮去上班。然而,對此他仍然心 存疑慮。 假如布萊爾真的戴著假髮,她為什麼要戴呢?她每次去見客戶的時候,為什麼總是 不帶公文包呢?這裡肯定有什麼秘密。 他感到一陣心癢難撓的激動,一個神秘的女郎曾經闖進他的生活中和他過了一夜。 自從和蜜兒有過那次經歷以來,鮑爾斯就喜歡上了有著神秘色彩的女人。這樣會使他激 動,會誘使他滋生好奇和探其究竟的心態,而現在他就特別想窺探布萊爾的一切。 他這個人永遠也不會相信好奇會導致不幸。 〞金黃色廣'布萊爾由衷地感歎道。從高爾夫球場回來之後,她立即換上了綠色的 外衣,然後急匆匆地離開了飯店。 九十分鐘以後,她再次回到飯店的時候,她的頭髮已經經過了漂白、著色、修剪、 成型處理。加上她褐色的眼仁,牙齒之間的充填物和眼鏡——以及她改過的名字——她 的偽裝仍然沒有破綻。新添的惟一能夠使人認出她的本來面目的線索是,她多年以來一 直保留的、柔潤如絲的、飄逸的髮型。即使這一點也已經改變,長度比平常短了,顏色 也成了淡淡的金黃色。 她有理由確信,鮑爾斯看著她布萊爾·莎珊的時候,決不會聯想到蜜兒·拉弗朗布 瓦茲。 如果她和他做愛,被認出來的風險幾乎也等於零。她不是有意要和他親近到那個份 上,問題是他們已經走得太遠了。 如果他們進一步發展下去,難道他在愛撫她的時候也不會認出她來嗎?五年時間是 個漫長的進程,或許他的觸覺記憶不會持續這麼長久。至少昨天晚上他愛撫她的時候沒 有把她認出來。 兩天以來布萊爾一直想知道的是,自從他們一夜風流之後,鮑爾斯在情場上究竟怎 麼了。他為什麼一直沒有迎娶呢?她最最想知道的是,在過去兩天裡,他為什麼會對平 凡的布萊爾如此感興趣呢?她無法解開這個謎。 布萊爾開始把自己再次裝扮成小老太婆。其實她心裡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愛上鮑爾斯 ·奈特。因為他總會讓人油然生出激情、歡樂、浪漫,他性感、耐看。他是她一生中所 遇到的最富於情調的情人。 他對待馬休是那樣的和善,體貼人微。他的僱員們對他愛戴有加。 他工作起來不計時間,五年來沒有休過一次假。他富於進取精神,具有不達目的誓 不罷休的韌勁,同時他還勇於剖析自己。兩天以來,他專門騰出時間陪著他父親和她。 他當然也有毛病,前往高爾夫球場的路上,他把車子開得像發瘋一樣快,而回來的路上 他卻表現得好多了,他不僅沒有闖紅燈,反而在黃燈剛剛亮起,遠不會變成紅燈的時候 早早就把車子停穩當了。 布萊爾對於他所做的事情都由衷地讚歎不已。她把白色的假髮用發卡緊緊地卡好, 戴上金屬絲鏡框的眼鏡,神了神印花雙上衣的皺巴巴的領子,接著她查看了一下深色緊 身褲的後褲線是否夠歪夠斜,然後穿上了黑色的老人鞋,披上了綴有花邊的大披肩,最 後她抄起了枴杖。 她計劃前往樓下的燒烤餐廳,剛剛走到門口,電話鈴突然響起來。 〞你好,〞聽筒裡傳出鮑爾斯的聲音,〞你的晚餐是怎麼安排的?〞 〞和一個客戶。〞 〞那麼晚餐以後呢?〞 〞那以後,我要……〞布萊爾開動腦筋想啊想,晚餐以後還有什麼令人信服的有關 業務的事情可做呢?電影顯然不行,看戲也不行,那什麼行呢? 鮑爾斯充分利用了她的猶豫,他首先說道:〞我也沒事兒可做。你在哪兒進晚餐? 〞〞晤,在一家飯館——〞什麼地方的飯館最多呢?〞——在北港小區那邊。〞 〞晚餐以後咱們聚一聚,十點鐘,在托斯卡咖啡屋怎麼樣?正好在北港小區的中心 ——哥倫布大街二百號,到時候我會和一個我想讓你見的修女一起等你。〞 〞我沒有聽錯吧?見個修女?〞 〞修字是修理的修,女字是女人的女。沒聽錯。〞他給了她肯定的答覆,然後問道 :〞我不會白等吧?'布萊爾咬住嘴唇,思想在頭腦裡鬥爭起來。見個修女倒是很安全 ,雖然這事有點蹊蹺。毫無疑問的是,只要她能夠控制局勢,和鮑爾斯多見幾次面對她 極具誘惑性。和另外一個捂得嚴嚴實實的女人在一起,還能有比這更容易控制的局勢嗎 ? 〞十點鐘好嗎,寶貝兒?〞 他的聲音在她心中激起陣陣漣漪,如高山流水般悅耳動聽,甚至使她的心跳停了一 拍。去該死危險,她說什麼都要去見他。在高爾夫球場上的兩個小時是遠遠不夠的。另 外,她想不出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告訴對方,幹嗎在晚餐以後還要安排業務會談。 〞好吧,〞她迅速地做出了決定,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不字,〞十點。〞 〞我會主動找到你。〞 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金黃色的頭髮是她的標記,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所以 她想道,她可以因此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隨後她拄著枴杖出門吃晚餐去了。 在飯店掃蕩完兩套晚餐之後,除去老人裝扮的布萊爾於九點四十五分乘出租車來到 了北港小區。在她的指示下,經過扎斯卡咖啡屋的時候,司機沒有停車,只是讓她看了 看周圍的情況,然後在幾個街區以外的一家意大利餐廳讓她下了車。在她的要求下,他 竭力向她推薦了這家餐廳。 她走進餐廳以後,要求看一看菜單。如果鮑爾斯問起來,她剛才是在哪個餐廳和客 戶共進晚餐的,她的說法必須符合實際情況才成。僅僅知道餐廳的名字太冒險了,也許 他正好熟悉這家餐廳呢。 她掃視了一圈餐桌的佈局,設想自己和客戶挑中的是比較靠裡的某個位置。最裡邊 的裝飾典雅的宴會區正好符合要求。有幾道意大利菜是她特別欣賞的,例如醬漬魷魚片 、什錦鏑筍沙拉,她喜歡的甜點有香草果醬餅和巧克力奶油卷。她的客戶點了幾道名字 怪怪的意大利菜式和甜點。 往回走了四個街區,她來到了托斯卡咖啡屋,屋裡的場面使她大吃一驚,與其說這 是一家咖啡屋,不如說是個酒吧。屋裡很窄,進門之後,沿著右邊的牆是一長溜吧台, 最裡邊是幾組破舊的桌子和椅子。吧台的兩頭各有一個冒著蒸汽的大號的咖啡機,吧台 裡邊的整面牆上都鑲著鏡子。左邊靠牆立春一架投幣式唱機,正在播放的是普萊西多· 多明戈用意大利語演唱的某個歌劇裡的一首浪漫曲。 鮑爾斯坐在吧台中間的一個凳子上。他下身穿著一條藍灰色的純毛便褲,上身是一 件顏色稍微深一點的圓領套頭衫,身邊的凳子上放著一件黑色的針織開襟毛衣。布萊爾 估計,那位修女準是到女盥洗室整理自己的外觀去了。 布萊爾走到鮑爾斯的背後,讓他從鏡子裡看見了自己。〞從現在起你們都該叫我金 髮女郎了,〞她在他身後說。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又眨了眨眼睛,接著突然調轉身子,欣喜若狂地說:〞是你嗎 寶貝兒?〞 〞你喜歡嗎?〞她摸著脖子根部鬈曲的髮梢問道。 他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怎麼啦?〞她不解地問。 他一臉驚訝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仍然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接著他 用沙啞的嗓音準確地模仿了一遍影星比利·克裡斯特爾帶口音的台詞:〞你這樣子太美 了。〞 布萊爾頓時感到自己的雙頰熱乎乎的。有這樣一位帥哥如此讚美自己,實在是人生 的一大幸事。她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在他眼裡越是漂亮,他越是容易愛上自己。 〞這兒,坐下吧。〞他說著一把抓過黑色的開襟毛衣,為她騰出了凳子。 布萊爾感到自己的兩腿有些發軟,她看了看毛衣,又看了看盥洗室方向,然後問道 :〞那你的修女呢?〞 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同時他的表情也從驚訝變成了神秘兮兮的樣子,使布萊爾 摸不清頭腦。或許是惡作劇?他笑的到底是什麼? 〞她這就會過來。〞說完他幫助她脫掉大衣。他把她的凳子盡可能拉到靠近自己的 位置,扶著她坐好,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希望你也像我一樣喜歡她。〞 〞我也希望如此。我以前從來沒有和修女相處過。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就在這個托斯卡咖啡屋認識的。〞他說話的時候,嘴角仍然掛著神秘兮兮的笑意 。接著他又問道,〞想喝點兒什麼嗎?〞她表示同意以後,他朝天伸出兩隻手指頭,對 酒吧侍者做了個手勢。 酒吧侍者正在吧台另外一頭的咖啡機那裡忙活著,他立即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鮑爾 斯的手勢的特殊含義。他看起來已年近古稀,有一張慈祥的、飽經風霜的臉。布萊爾轉 過頭面對著鮑爾斯壓低聲音問道:〞修女們從什麼時候起也上酒吧來了?〞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這可是舊金山,木蘭寶貝兒。〞他說著抓住她的一隻 手,把自己的手指穿進她的手指縫裡,接著說道,〞在這個城市,在上等酒吧裡碰上個 修女可算不上什麼稀奇事兒。〞 布萊爾不停地左瞅瞅、右瞧瞧,不然鮑爾斯抓住她的那只溫熱的手會使她躁動不安 起來。這是個溫馨的酒吧,線條簡單,也不擁擠。她覺得自己好像退回到了好幾十年以 前,門媚上的古老的掛鐘,同樣古老的唱機,穿著白襯衣和黑馬甲的酒吧侍者,這些都 使她想起了三十年代。 〞幾年前隔壁的一家迪斯科舞廳開張以前,這個唱機只播放歌劇。〞鮑爾斯向她介 紹說,〞如今晚上有人跳舞的時候,由於競爭,它也播放迪斯科舞曲。這裡其它的一切 仍然保留著幾十年前的老樣子。〞 〞你來舊金山不過才一個月,怎麼對托斯卡咖啡屋瞭解得這麼多?〞 鮑爾斯指了指吧台的另外一頭說:〞馬裡奧告訴我的。他從很早很早以前就來這裡 幹活兒了。他閒下來的時候,總是喜歡回憶往事。〞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從外表看,這裡根本不像個酒吧。〞 〞我的保安部頭頭多米·博雷羅經常來這裡,他介紹我來的。〞 〞他也認識這個修女嗎?〞 鮑爾斯點了點頭答道:〞豈止認識。〞 布萊爾忍不住再次看了看橫在他膝蓋上的黑色的毛衣。這時他已經把她的手按在他 的毛衣上,她感到扎乎乎的,他還輕輕地、不停地撫弄著她的手背,他的體溫傳到了她 的手和胳膊上。她明顯地感到他毛衣下面的雄起逐漸堅挺起來。 〞那麼,〞她這次的調於拖得實在是太長了,還差一點忘記南方口音,〞九十年代 的修女仍然穿黑色的外衣,是吧?〞她感覺到,自己說話已經吞吞吐吐了。 〞這一位可不穿。〞 布萊爾試圖將他神秘莫測的微笑和他剛剛一本正經地做出的解釋擺平,她還試圖將 自己預料的可能發生的事情和她的手感受到的黑色的毛衣後邊實際發生的事情擺平,可 是她無從把這些聯繫到一起。 她用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問道:'"你剛才說她到哪裡去了?〞 〞我什麼也沒說過,你看她來啦。〞他說著沖馬裡奧點了點頭。 馬裡奧兩隻手裡各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堆得高高的高腳酒杯向他們走來。〞你看 她來啦?〞她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怎麼什麼也沒有啊? 〞年輕女士的一份白修女。〞馬裡奧的話裡摻著一半意大利語,他說著把一個高腳 酒杯放到布萊爾面前。〞這一份是老哥們兒的。〞說完他把另外一個高腳酒杯放到鮑爾 斯面前。 〞謝謝你,老朋友。〞鮑爾斯用意大利語向馬裡奧致謝。 〞不必客氣。〞馬裡奧的聲音像鋼挫一樣,他說完又回到了咖啡機那邊。 看著面前蒸騰著熱氣的、乳白色的、蓬鬆的混合飲料,布萊爾眨巴著眼睛,不知道 該說什麼才好。她詫異地問道:〞這是白修女?〞 〞托斯卡咖啡屋特有的風味。〞鮑爾斯說著捏了捏她的手,接著補充道,〞蒸牛奶 、白蘭地、再加一點點意大利卡赫拉地區的烈性酒。〞 布萊爾閉上了眼睛,她這才認識到,自己滿心以為可以在北港小區的咖啡屋會一會 某位修女的口實被世界上最性感的男人精明地利用來做了約會自己的借口。今天晚上究 竟會發生什麼。現在已經無法預料了。 第十一章 布萊爾隨鮑爾斯離開托斯卡咖啡屋的時候,她已經是兩份所謂的修女冷飲 下肚,並且對他的生平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他對她更為深入地解釋了管理飯店為什麼 會如此吸引他和令他如此神往。他說,一座飯店相當於一座小城鎮,所以他喜歡管理飯 店。每一天都會出現新的情況,都會令人激動不已,而且事情總是很急迫,富於挑戰性 。工作中的挑戰性越強,緊迫性越急,他越是喜歡。 當然,她也向他仔細講述了安吉爾·克萊爾的情況,以及臨時照看它的弗萊德的情 況。其間鮑爾斯有好幾次打斷她,讚美她的髮型和顏色。在酒吧的時候,她完全忘卻了 自己的秘密評估師身份。身心輕鬆地以普通女人的身份和迷人的男士約會畢竟是一件很 愜意的事情。 和鮑爾斯一起走在大街上,她意識到,漂亮的外表激發了她對男人的渴望和男人們 對她的渴望。北港小區裡那些狹窄的和繁華的街道在她的眼裡成了最富於浪漫色調的地 方。眼前儘是五光十色的門臉,這邊是一家生產細餡意大利餃的工廠,那邊是一家意大 利熟食店,旁邊是中國糕點店,遠處是一家咖啡烘焙公司。 鮑爾斯一直用胳膊摟著她的肩膀。他們在華盛頓廣場悠閒地漫步的時候,互相穿插 著講了不少令對方開懷大笑的小笑話。在廣場上漫步整整一圈之後,鮑爾斯攔住一輛出 租車,他們乘車返回聖馬丁飯店。 坐在出租車的後排座位上,鮑爾斯把手指插進布萊爾的頭髮裡,他的熱吻使她幾乎 喘不上氣來。修女飲料多少使她有些膽壯,聽任他的擺佈,引得他吻得更為熱烈,引得 他露骨地把捧著她面龐的手移到了她的胸上。 〞我真的想和你做成,〞他輕輕地在她的耳鬢旁邊念叨著,他的手已經在她的內衣 裡邊了。〞真的。〞 現實世界已經模糊,布萊爾簡直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時間回到了飯店,怎樣乘電梯上 的樓,怎麼開的門。難道是鮑爾斯開的門?對,他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在恍惚狀態中, 她的手像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伸向一個電燈開關,他伸出一隻手阻止了她。 他關上門之後,還插上了門上的防盜鏈,銷上了門鎖上的死鎖閂。他走到她身後, 將自己的身子緊緊地貼到她的身上,窗外的滿月靜悄悄地將它的清輝透過薄薄的窗慢灑 進客廳裡,光線亮得使她足以看清楚他的雙手怎樣掀開了她的大衣翻領。 〞布萊爾,〞他輕輕地念叨著,沿著她的玉頸吻了半圈。他脫掉了她的大衣,任它 掉落到地面,接著又脫掉了自己的黑毛衣。他的一雙手捧住了她,用鼻尖撫弄著她的耳 郭聲聲地念叨著,〞布萊爾?〞 布萊爾心裡很清楚他想幹什麼,她也清楚自己應該如何應付這種場面。任他撫弄, 迎合他,顯然都不是她應該做的;輕輕地吐露一聲〞好〞,絕對不能考慮。 然而她還是吐出了自己的心聲,一個〞好〞宇脫口而出,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捧住 了他的命根子,這些暗示使他迫不及待地脫去了她的外衣、內衣,然後又解開了她的胸 罩。 現在她的肌膚可以任他撫弄了,他扳過她的身子,使她面對著他,然後摘掉了她的 眼鏡。她感到他的純毛內衣摩挲著自己的肌膚,她抬起頭,她的櫻唇在等候著他熱烈的 親吻。 他吻著她,可是他的吻並不熱烈,而是那樣的溫柔,孕育出無限的遐思,令人只想 回報以同樣的溫柔。在他放開她的櫻唇之前,她已經無法自已,他那令人心醉的吻已經 漸漸地移到了她的一雙眼瞼上,接著又分別移向她的兩個眼角,她不由自主地將十隻手 指插進了他的頭髮裡。 〞我需要你,寶貝兒……要你,〞這時他又在輕輕地吻她的櫻唇了,接著他的吻移 向了她的乳峰。〞我想知道你也需要我。〞 她感到呼吸困難,身子顫抖起來,她渾身酥軟地貼到他的身上,把自己毫無保留地 交給了他,而他也毫無保留地接受了她。 除了感覺,布萊爾喪失了一切知覺——而她的全部感覺僅僅是鮑爾斯帶給她的某種 存在。不知怎麼搞的,他們的衣服——除了她的內褲和他的內衣褲——已經堆積在她的 大衣和他的外衣上了。他們剛才還那樣溫文地摩挲和親吻,這時已經變得難耐和狂烈了 。這種狂烈使他們感到,寢室已經遠遠地離開他們而去,遠到了可望而不可及的程度, 相互擁抱著走過去已經完全不可能了。布萊爾覺得雙膝一軟,鮑爾斯就勢摟著她慢慢地 倒在了地毯上。 她仰面躺在地毯上,伸出雙手擁抱著他的後身。他抬起上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的胴體。 〞美麗的布萊爾,〞他輕輕的呼喚聽起來有點沙啞和含混不清,他的一雙眸子在月 色中閃閃發亮。〞木蘭寶貝兒。〞 布萊爾的一雙胳膊插在他的胳肢窩裡,雙手勾住了他寬厚的雙肩,她輕輕地摩挲著 他的皮膚念叨了一句:〞鮑爾斯……〞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在刺耳的叫聲中,他們兩個人的手頓時都僵硬了。接著 是一片沉寂。 〞什麼-?〞布萊爾喘息著問道。 鮑爾斯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別,真不是時候。〞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什麼聲音?〞布萊爾惴惴不安地問,說著從他的內褲 裡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的呼機。〞他忿忿地說,說完抽回了自己的手。 〞呼機。〞她重複了一遍,可仍然沒有回過味來。 〞那是緊急呼叫信號,我必須得——〞他說著在地上跪起來,做了個鬼臉接著說, 〞——趕緊給保安部打電話。〞 他轉過身子,抓起自己的毛衣,從毛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號呼機,在一個按鈕上按 了一下,它就不再叫喚了。他臉上帶著明顯的遺憾低下頭看著布。萊爾,伸出一隻手指 ,在她的臉頰上刮了一下。 〞這可真是他媽的,可我必須打電話問一下。也許是哪兒著火了,或者更糟糕。真 對不起,寶貝兒。〞 他彎下腰,在她的櫻唇上印了一個吻,站起來往客廳裡的電話機走去。他打開電燈 ,抓起電話機的聽筒,輸人了一個電話號碼。 〞出了什麼事兒,多米?〞 布萊爾在地上坐起來,面對燈光眨巴著眼睛,他聽見鮑爾斯在說〞什麼時候?怎麼 回事?〞她神情恍惚地看了看四周,地毯上到處都是衣裳,還有她的眼鏡、他的腰帶、 她的淺口皮鞋、他的便鞋。她的兩條腿仍然在顫抖,她把它們併攏,以便忘掉自己剛才 渴望用它們勾住鮑爾斯的後身的衝動,她仍然感到體液在流動,她已經準備好做愛了。 她看著鮑爾斯,他對著聽筒說話的時候,眼睛仍然火辣辣地望著自己。他耐著性子 聽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 布萊爾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相,她幾乎是赤裸著身子躺在地毯上,因此她趕緊抓 起緊身套頭衫穿到身上,然後到寢室裡穿上了一件浴袍。 她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凌亂的頭髮和紅撲撲的面龐,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陣子 完全喪失了自控能力。如果不是呼機突然響起來,她已經在和鮑爾斯做愛了。無論她怎 樣努力,在他面前、她總是不能自已。 她轉過臉的時候,突然看見開著門的壁櫥裡的老人鞋和枴杖,這時她聽見鮑爾斯掛 上了電話。 如果他這時候進來,看見它們就糟了!她趕緊把這些東西挪到箱子後邊,砰地一聲 關上了壁櫥的門。 如果他看見假髮就糟了!她趕緊跑進盥洗室裡,把假髮塞進一個抽屜裡。 〞布萊爾你沒事吧?〞 他好像已經走到了寢室門口,她的心狂跳起來。她趕緊掃視了一遍各個角落,還有 金屬絲鏡框的眼鏡! 〞寶貝兒?〞 他肯定已經走進了寢室,她抓起眼鏡塞進浴袍的口袋裡,走出了盥洗室。他正在拉 褲子上的拉鏈,褲子顯然遮不住他的雄起。 〞出事啦?〞她盡可能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問道。 〞前台的一個收款員讓一個持槍的傢伙給搶了。她沒事,可我必須下去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往客廳走去,布萊爾尾隨著他,一邊走一邊整理自己的頭髮。他穿上 了襪子和鞋子,她幫著他把裡子翻到外邊的套頭衫翻了回去,然後把衣裳遞給他。〞謝 謝。〞他說完把上衣套在頭上,然後穿好了。 她看見了自己的眼鏡,趕緊伸出手一把抓了過來。她挖苦地說:〞戴上眼鏡就把你 的面目看清楚了。〞 〞你是我最想看的人。〞他說著把黑色的開襟毛衣搭到一個肩膀上,向她走來。〞 我什麼時候再和你見面,寶貝兒?〞 〞我說不好,我——〞 鮑爾斯站在她面前,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道:〞什麼時候?〞他說著幫著她把眼鏡扶 正。〞明天早上?明天中午?〞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刺透了她的內心。〞明天晚上?〞 布萊爾盡量不去想明天晚上會有多麼的美妙,她也想故意迴避自己身上那種因為渴 望和他一起高歌歡樂頌而繃緊的成千上萬根神經。 〞我來告訴你怎麼做,〞他說,〞明天你一有時間就給我打電話。如果我不在辦公 室,就呼我。總之想法兒找到我,我任何時間都想和你見面。〞 在他顫抖的臂膀緊緊的擁抱下,布萊爾感到他的神經越繃越緊,從他的眼睛裡和他 的表情裡也可以看出這一點。 〞那你父親怎麼辦?〞她這是在故意給他出難題,〞你不是還要帶他到處看看嗎? 〞'不錯,可老爸可以再多住些日子,而你卻不能。〞說到這裡他的眼睛一亮,問道,〞 沒準兒你也能?〞 '那可不行。就是天塌下來我也得走,星期五上午說什麼我也得走,必須如此。〞 〞而我現在就得走,寶貝兒。明天給我打電話。一定打,好嗎?〞 布萊爾說不清自己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還是搖了搖頭,然後看著他離開了。 當天晚上她沖了個冷水浴。她以前從來也沒有洗過這麼長時間的和這麼冰涼的冷水 浴,接著她就上床睡覺了。在此之前她把鬧鐘定到半夜兩點一刻,以便到時候定一套快 餐。她的工作之一是在意想不到的時間檢查送餐的質量。 第二天一早,鮑德奈接到了奧特唐打過來的電話。 〞我面前有一份定單,定的是一個麵包圈、一塊鮭魚附帶一份炸薯條、一份水果沙 拉、一杯無糖蘇打水。〞奧特唐向鮑爾斯匯報說,〞她付的是現金,時間是半夜兩點二 十六,今天的事。〞 他眨了眨眼睛問道:〞五個小時之前?〞 〞嗯嗯。這位布·莎姍的胃口看來蠻不錯嘛。我給你送去的她昨天的定單你收到了 嗎?〞 〞你能肯定她是在午餐時間定的嗎?〞 〞毫無疑問。我能打聽一下你問這些幹嗎嗎?〞 〞有情況告訴我就行了,奧特唐。〞 〞沒問題,鮑德奈。〞 他掛斷了電話,然後把秘書叫進屋裡指示道:〞如果莎姍小姐打來電話,無論什麼 時候都給我接進來——還有,讓前台給我打印一份她的賬單。〞 十五分鐘之後,賬單已經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賬面上有三天以來的住宿費和稅費, 三次長途電話費,不過她是用電話卡結算的;一次本地電話,一次洗熨費。布萊爾的費 用每天都用飯店登記的信用卡結清了。惟一不同尋常的是,前台沒有她的進餐賬單。與 飯店的其它客人不同的是,她顯然喜歡用現金付餐費。 令鮑爾斯感到不解的是,作為出差來本地的人,她怎麼僅僅打過一次本地電話。為 了瞭解對方的身份,他撥通了賬單上列出的電話號碼,結果他被告知那是一家髮型屋。 〞打錯了。〞他說著掛上了電話。 如果她為了給頭髮染色打過預約電話,倒還講得通,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她在住宿 期間怎麼沒有打過本地電話。 他坐在皮椅子上,靠到椅子背上,用手摸著下巴思索著。有關布萊爾的問題越是得 不到恰當的解釋,他越是感到興趣盎然。他閉上眼睛,回味著頭一天晚L的情景,一直 追憶到呼機響起來那一刻。他把兩隻腳支到桌面上,讓椅子翹起來,把當時的經歷重新 咂摸了一遍。 布萊爾的雙腿給人以心靈的啟示,她的豐乳美輪美奐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她的每 一聲歎息和呼喚都令人按捺不住春心的勃發。有那麼幾個短暫的瞬間,她使他想起了蜜 兒,因為布萊爾的髮型、小腿、大腿和蜜兒的那樣相似。她像蜜兒一樣令他火燒火燎。 他暗自笑起來,把椅子翹得更高了。一想起布萊爾,他就能夠毫無困難地遵照醫囑 放下工作瀟灑一回。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工作時間丟下了自己手頭的工作。如果上班伊始沒有把腳丫子 翹到桌面上,沒有閉上眼睛,這一天就真是他媽的了。如果有關她的一切不是他今生所 追求的,那就真是他媽的了。 布萊爾在自己的套間裡開導著自己,你所需要的不過是背朝地面朝天有個男人在上 邊罷了,不一定非得是鮑爾斯·奈特! 不幸的是她說服不了自己。她一向不會為了性的快釋而追求性。她心裡清楚,有些 女人即如此,她打心眼裡妒嫉她們,她希望自己能夠與她們苟同。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夠 做到隨便接受某個男人,然而她的心只接受鮑爾斯,非鮑爾斯不成。 他說過〞給我打電話〞。 她注視著電話機,把手放在了聽筒上。打電話,就說你今晚有空,就說你可以見他 ,就說你心裡沒有別人只有他,就說你像他一樣立即就墮進了愛河,就說你渴望、你有 意、你必須。 她的手像觸著了電一樣抽了回來,轉過身子看了看還沒有填寫完的報告,還有工作 需要做呢。她必須去檢查兩個雞尾酒酒廊,到飯店的游泳池游一次泳,去一趟健身房。 她必須租一輛車使用一整天,把車子存在飯店的停車場,並且進進出出好幾次,測試一 下車庫的保管員。還有好些其它事情呢,至少還要進一次晚餐,洗熨一次衣裳。 她第一次洗熨衣裳的經歷不錯,只是裙子口袋裡的錢沒有退回來。那並不是惟一的 小偷小摸行為,值夜班的女服務員的手指看來也相當粘,桌子上留下的錢堆裡少了兩個 一毛錢的硬幣。 她試圖集中精力於自己的工作,可是她的手指卻在有意無意之間回到了電話機上。 電話機突然鈴聲大作,把她嚇了一大跳,原來是鮑爾斯。 〞還記得我昨天晚上說過'給我打電話'嗎?〞他問道。 〞記得。〞 〞我把話說得太早了,老爸今天特別想去金門橋北岸的蘇薩裡多村和理查森海灣的 蒂布隆村。我們幾分鐘之內必須走,到那邊溜一圈兒去。〞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然後 問道,〞你能不能也一起去?〞 〞連門都沒有。〞 他笑出了聲,問道:〞我覺得事先該問一聲,〞他又一次頓了一下,'"今晚你會有 什麼事嗎?〞 〞忙極了,極了,極了。〞 〞整晚上都忙嗎?〞 這次輪到她沉默了。〞不是整晚上,〞她覺得自己突然神經錯亂了,舌頭也不聽指 揮了。〞如果你樂意的話,你可以十點鐘來。〞 〞我當然樂意啦,十點準時……〞他沒有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布萊爾把聽筒放回機座上,她的心狂跳起來。十點鐘。這幾個字怎麼就自己溜出來 了。她的耳朵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這幾個字。十點鐘! 〞十點到一點之間你要去見布萊爾對吧。〞鮑爾斯把車子開上金門橋往蘇薩裡多村 駛去的時候,馬休突然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咱們有五次差點兒撞車。〞馬休說著拉緊了自己的安全帶。〞雖說你的技術不錯 ,這幾次可比以往懸乎多了。你肯定是要見她,成了吧,而且等不及了。〞 〞我會把你安全送達然後安全返回,連皮兒都不會讓你蹭破一點兒,老爸。〞 〞可昨天有布萊爾的時候,走了那麼遠的路你也比今天穩當多了。〞 鮑爾斯點頭承認:〞有她在我好像做什麼都能幹得漂亮點兒。〞 〞今晚你們準備幹什麼?〞 〞我希望什麼都能幹。〞 〞你是說……〞 鮑爾斯點了點頭,看著父親說:〞今晚是她在這裡的最後一晚。我不希望失去她, 老爸。〞他頓了頓又接著說,〞明天別一大早給我打電話。〞 〞我根本想不起來打電話的事兒,兒子。〞馬休說完咧開大嘴開心地笑起來。 第十二章 布萊爾心裡清楚,在接近三點鐘的時候到游泳池去游泳,真有點太冒險了 。歸還租來的汽車,光是辦手續就花費了太長的時間。眼下她到達室內游泳池的時候, 已經比計劃好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 她穿的是一件和她的眼睛顏色一致的墨綠色的連體游泳衣,她跳進游泳池裡游了幾 個來回。池子裡的水又於淨又透明,水溫既不熱也不涼,深水區的梯子和淺水區的台階 都是防滑的,游泳池的狀況堪稱一流。 游泳場另外還有三個人,一對年輕的夫婦和他們蹣珊學步的孩子。每游完一趟,布 萊爾總會停下來,看一看是否有鮑爾斯和馬休的身影。令她非常擔憂的原因是,她沒有 戴褐色的隱形眼鏡。 她手頭沒有游泳眼鏡,所以她不能冒險把隱形眼鏡掉在游泳池裡。她是近視眼,沒 有眼鏡,周圍的東西看起來都模糊不清。即便如此。她也不擔心自己會認不出鮑爾斯, 他身材高大,金黃色的頭髮特別顯眼,氣質超凡脫俗,所以不會認錯。她只擔心他發現 自己眼睛的真實顏色。 繼續游了兩圈之後,她從游泳池裡出來了。她拿了一條浴巾,吸乾身上的水。她注 意到,對於一家豪華飯店來說,這條浴巾未免顯得有些寒磣了。她舉起浴巾想看一看它 的大小是否符合標準,恰恰在這個時候,從浴巾上方的遠處,在游泳池的玻璃門外邊, 露出一個金黃色頭髮的頭顱。她的心跳停頓了一拍,她立刻抓起眼鏡,架到鼻子上,果 然是鮑爾斯! 他身上穿著藍色條紋的游泳褲,此刻正站在人口處和管理員說話。她看見他像自己 一樣正舉著浴巾,女管理員正攤著雙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要想回到女更衣室,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從鮑爾斯的身邊溜過去。布萊爾把浴巾 纏在頭上,讓它從前額上垂下來,她知道自己必須溜過去,這時他正好背對著自己。如 果他繼續這樣站著,她就能夠溜過去,他必須這樣站著不動。她抓住浴巾的兩條邊緣, 遮擋著自己的臉。 〞……這可不是他們答應的規格,〞她走近鮑爾斯的時候,聽見了他說話的內容。 〞厚度連一半都不夠,〞他仍然在說話。因為赤著腳,她已經無聲無息地走到了他的背 後。〞這不是我們要的東西。〞他說完往後退了一步,幾乎堵住了她的路。 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趕緊側身一讓,及時躲開了他。她屏住呼吸,側身繞 過了他寬厚健美的肩膀,葫蘆型的腰身,撩撥人的臀部,修長和有力的雙腿。她已經夠 著了更衣室的門,就要到了,到了,再往前走一步,她推開了屋門,終於安全了! 屋門在她身後慢慢地關上的時候,她聽見他正在強調自己的意圖:〞根本不是我們 要的東西。〞 布萊爾穿好衣裳,用吹風機烘乾了頭髮。下一個問題是,怎樣才能溜出遊泳場而不 被他看見。他是否仍然在游泳場,這一點她沒有把握。她悄悄地挪步到門外,一眼看見 鮑爾斯和那一對夫婦正站在淺水區,他正懷抱著他們的孩子。 有那麼一忽兒,布萊爾簡直挪不動步子了。他那雙強健的胳膊懷抱著孩子的情景強 烈地撞擊著她的心扉。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成個家做個父親會是什麼樣子。現在她看見他 扮演這個角色是那樣地自然,她心中的感情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樣澎湃起來。他把孩子 前額上的一縷纖細的鬈發撩到了他的頭頂。 現在他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孩子身上,布萊爾趕緊趁機溜掉了。她的眼睛濕 潤了,她的內心充實了。她一直就想要孩子,她無法想像沒有孩子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可是她從來也沒有得到過機會。她不希望鮑爾斯抱著孩子的印象刻進自己的頭腦裡。 回到自己的套間裡,她真恨不得安吉爾·克萊爾立刻就面對著她,聽她抒發心中的 情緒。〞壞消息,安吉,我染成了黃頭髮,而他喜歡黃頭髮。更糟糕的是,我想要他的 孩子,惟有他的孩子我才想要!〞 晚餐之前,在兒子的套間裡享受雞尾酒的時候,馬休開口說道:〞你還是坐著吧。 你這麼來回溜躂,十點鐘也不會提前來啊。〞 〞時間離得越近,等的時候好像越久。〞鮑爾斯說道,然而他還是放慢了腳步。他 看了看手錶,還有三個小時零三十三分鐘。他使勁轉動著蘇格蘭威士忌裡的冰塊。 〞你還是喝點酒吧。〞馬休提議說,〞你把我都弄得心神不定了。〞 〞我停不下來,老爸。這是關鍵的一夜。好些事兒今晚得定下來,所有的事。〞 〞我真希望你母親能看見你現在這副樣子。她曾經懷疑你是否能找到合適的女人。 〞〞我也這樣想過。〞鮑爾斯承認道,〞在布萊爾出現之前,我還以為我錯過了惟一的 機會呢。〞 〞惟一的機會?什麼意思?〞 〞意思是在布萊爾之前,我曾經碰上過合適的女人。那還是五年以前。〞 〞你研究生快要畢業的時候?是誰呢?〞 〞賈森·奧爾弗雷登的未婚妻。〞 馬休默默地、意味深長地看了鮑爾斯半天,然後深表同情地歎了一口長氣。他說: 〞我知道了,是西雅圖那個,不錯吧?〞 鮑爾斯點了點頭說:〞'當時沒有時間,沒有辦法,找不到任何出路。〞 '你以前從來沒提到過這事。怎麼現在舊事重提了,兒子?〞 〞我也不知道。〞鮑爾斯聳了聳肩膀說,〞也許因為布萊爾出現之前我已經認定它 是一段無法追回的歷史了。可是布萊爾在某些方面有點兒像她。〞 〞你能肯定那是一段無法追回的歷史嗎,鮑爾斯?〞 〞完全肯定,老爸。看看我,我像個心事重重的人嗎?〞 〞一點兒不像。你看起來倒像個晚上干終身大事之前想把肚子填飽的人。我們在哪 兒吃晚飯?〞 〞多米·博雷羅那兒。他今晚要做意大利多層烤餅給三個單身漢——他和咱們倆。 〞馬休笑著說:"如果他做的是我去芝加哥看你的時候烤的那一類東西,咱們就去嘗嘗。 〞他們離開房間以後,剛剛沿著走廊拐過一個彎,鮑爾斯看見一個老年女士從走廊另外 一頭布萊爾的套間裡走出來。他看見她往自己這邊看了看,支著枴杖踉蹌了一下,然後 迅速地向電梯間走去。他放緩了腳步,用疑惑的眼神徵詢著馬休的看法。 一位老年女士在六點四十五分的時候離開布萊爾的套間,她會是誰呢? 他們在那個女人身後好幾碼遠的地方尾隨著她的時候,馬休悄悄地咕噥著:〞是個 客戶,應該如此是吧?〞 和她的高壽相比,她走路的步伐也太快了,鮑爾斯暗自琢磨著,然而她越走越快了 。電梯的門已經打開了,她急匆匆地鑽進電梯的時候,鮑爾斯在半個走廊的距離以外喊 道:〞女士,你能為我們停住門嗎?〞 他和馬休加快步伐追趕上去,可是他們還沒有趕到,電梯門已經關緊了。 〞謝謝你女士。〞鮑爾斯忿忿地說。 馬休捅了捅電梯按鈕說:〞耐心點兒,孩子。我們當中有些人年紀越大越聽不清。 〞他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左耳朵裡的助聽器。〞你得學會容忍我們。〞 〞對不起,我敢肯定她看見了我們。〞鮑爾斯說著轉過頭看了看布萊爾的屋門。〞 你不覺得……〞 馬休搖了搖頭說:〞任何女人一天的工作即將結束的時候,不要事先沒有約會就去 打攪她。如果她說過十點鐘,她肯定會如約。〞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說,〞你還得明 白,任何年齡的人都有權利找好的持證會計師提供服務。〞 〞你以為她是布萊爾的某個客戶?〞 〞這樣想更合乎邏輯,我說的不對嗎?〞 他們說話的時候,鮑爾斯心裡一直在琢磨,能夠把他們帶到樓下的電梯什麼時候才 能來。 布萊爾從電梯裡出來之後,倉皇地衝進了前廳的女盥洗室裡,一顆狂跳的心這才得 以安靜下來。剛才的遭遇實在是太懸乎了,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哆嗦起來。假如電梯門 晚一秒鐘關上該怎麼辦?假如鮑爾斯和馬休成功地截住了電梯該怎麼辦?假如電梯再次 卡住,把他們三個人堵在裡面該怎麼辦? 她打開化妝盒,把前額上和鼻子下邊的汗珠子輕輕地沾掉。如果腎上腺素再過量地 多分泌一點,她就會失去理智慌不擇路了。胃的下部怎麼這樣疼,難道潰瘍啦——要不 就是自己精神錯亂地答應鮑爾斯〞十點〞的時候感覺到的胃痙攣又犯啦? 無論是怎麼回事,如果她敢於冒險出去吃晚餐,這頓晚飯是說什麼也吃不好了。她 還敢去吃晚飯嗎?如果不知道馬休和鮑爾斯去了什麼地方,她怎麼敢呢?如果他們在飯 店以外的什麼地方,她就敢。如果他們沒有出去,他們有可能在飯店裡的任何一個餐廳 裡。有沒有辦法探聽出來呢? 她打了一個響指,有主意了。 過了一會兒,她已經來到女盥洗室外邊一拐彎就能看見的電話機旁邊。〞我是奈特 先生的一個老朋友,〞她用顫顫巍巍的聲音對接線員說,〞他房間裡的電話總是沒人接 。如果他在飯店裡,有沒有辦法呼到他?〞 〞有,女士。〞對方回答道,〞可是他馬上要出去,很晚才能回來。他留下話說, 只有特別急的事才呼他。〞 〞哦,是嘛。我可沒急事。我是他的一個很老的老朋友。我回頭再找他吧。謝謝。 〞如此說來,她掛斷電話的時候心中暗自想道,十點鐘之前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了。 九點四十分的時候,布萊爾還在為晚上應該穿什麼衣裳犯嘀咕——同時她也在為晚 上究竟會發生什麼而犯嘀咕。晚餐以後她已經在飯店的藥房裡買好了避孕套。售貨員在 交貨和收款的時候,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看著她腳上套著老人鞋,一手拄著 枴杖,一手拿著避孕套蹣跚而去的樣子,他仍然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她的老奶奶裝束眼下已經穩妥地鎖在箱子裡完全看不見了。她心裡清楚,在這種時 候還要琢磨應該穿什麼衣裳,未免顯得滑稽可笑。處在她現在的地步,對於任何女人來 說,最合適不過的應當是一絲不掛。 從昨天晚上的體會可以判斷出,無論她穿什麼,鮑爾斯都能夠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和 捻熟把她剝光。同樣可以做出判斷的是,他能夠以最甜蜜的方式長時間地做愛。 懷著一腔慾望,布萊爾決定還是穿真絲衣裳。她還在所有合適的地方噴上了木蘭花 香型的香水。她在中間的枕頭底下放了好幾個錫箔口袋密封的避孕套,拔掉了檯燈的插 銷,拉開了靠窗的窗幔。夜空寧靜如洗,一輪皎月高懸在太空。鮑爾斯決不會真的把她 和蜜兒聯繫起來。她非常有把握的是,今天晚上不會有任何危險,也不會發生令她追悔 莫及的事情。 如果事情剛剛過去的幾天裡,自己會因為跌進谷底心裡很難受,恢復正常狀態也不 至於非常困難。經過今夜和昨夜與他完成床上大業之後,她就返回西雅圖。以後她會忘 記、會放棄、會否認和鮑爾斯有關的一切。 一旦她離開,他也會從迷濛中恢復過來。布萊爾無法想像他會和某個情人長期保持 交往。五年以前他使自己如此亢奮是因為他的經驗,而不是因為他禁慾的經歷。 她已經預料到他隨時會來,然而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一陣異樣的感覺仍然穿透了 她的脊樑骨。 她拉開房門,站在門外的他用一隻手擎著一枝盛開的白色的木蘭花,他嘴上掛著的 微笑甚至比手裡的鮮花還要燦爛。 〞嗨,〞鮑爾斯說,〞'準備好瀟灑走一回了嗎?〞 布萊爾感到自己的臉頰溫熱了,鮑爾斯的笑容和木蘭花令她的視覺感到浪漫的愉悅 。 在她猶豫的時候,他的微笑變成了一種詭秘的笑容。他說:〞你沒想到我的意思是 去尋開心嗎,布萊爾?〞 〞從你的話音裡就可以聽出來。〞她咕噥了一句,說著把門完全敞開,把他讓進屋 裡。 〞對不起我沒說清楚,我本想說去坐一回纜車。我以為你會希望出去走走,跳個舞 ,看個晚場電影什麼的。你有什麼特殊的想法沒有?〞 布萊爾伸手接住了他遞過來的花,對他的建議,她也做出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只要 看著他,她就無法掩飾自己的亢奮。他實在是大帥了,是典型的白馬王子,他身穿深色 的便褲和套頭衫,肩膀上很隨便地搭著一件半長的乳白色的翻毛皮大衣。 〞外邊很涼。〞她默默地站在那裡注視著他,使他的聲音不由得含糊了。〞坐纜車 的時候得穿上一件大衣才行。〞 〞好……一件大衣。〞布萊爾嘴上說著,腳下卻沒有動靜。 〞除非你想——〞他說著往前邁了一步,向她靠攏過來,〞——就待在這裡?〞他 的眼睛裡充滿了渴求。 她甚至沒有動腦子好好想一想便重複了一遍他的話:〞除非你想……〞 〞咱們還是待在這兒吧。〞他說完把大衣從肩膀上揪下來,任其掉到地毯上,然後 把身後的門關上,接著說道,〞我把呼機留在家裡了。〞他意在使她明白將要發生什麼 事情,以免事後追悔莫及,而且他不希望再次發生昨天那種令他萬般無奈的事情。〞我 已經安排好執行經理和多米·博雷羅今晚全權負責聖馬丁飯店所有的事務。〞 布萊爾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她倒進了他的懷抱。他伸出雙手把她托起,抱著她走進 灑滿月光的寢室。 〞沒有任何值得害怕的。〞他摩挲著她的頭髮低聲說。他口袋裡有足夠多的保護用 品,好多好多——以防萬一嘛。他把她輕輕地放到了床上。 〞布萊爾,〞是他溫情的說話聲,〞寶貝兒,我需要你。你不同尋常,與眾不同。 我都昏了頭了,你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麼嗎?〞 她把一個手掌按在他的二頭肌上,想起他在游泳場上抱孩子的情景。〞我聽著呢, 〞她輕輕地說,〞我也需要你。〞 她和他,兩人之間的喁喁私語已經變得不連貫了。他吻遍了她的櫻唇,剝去了她的 胸罩,輪番吸吮著她,時不時還發出一陣陣歡愉的聲音。 鮑爾斯柔緩地,然而充滿激情地為她脫去衣裳的時候,她不斷地吻著他的脖子和他 的胸膛。他喘息著撫摩她的時候,她的心狂跳起來。 他抽回雙手放到自己的皮帶扣上,她也伸出雙手幫助他鬆開掛鉤,解開扣子,拉開 拉鏈,接下來是脫去一切。他多麼渴望和她做成一切,他多麼渴望今晚就決定他的一生 。她還是處女嗎……他必須問個明白,可是他不希望今她感到難堪。他真心希望調動她 全部的感官,帶著她在高潮中攀登,到達極致。 如果布萊爾未曾體驗過歡愉,他會淋漓盡致地為她做一遍。他抓住她的一隻手放到 自己的身上,然後領著她往下邊探索。在皎潔的月色裡,他看見她絲毫沒有猶豫,心領 神會。她胸腔裡發出的是什麼聲音?驚喜?驚恐?驚嚇?決不會是驚嚇。 〞布萊爾,你以前有……〞怎樣才能夠最細膩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呢?〞你以前做過 這個?做,嗯——真的做愛嗎?〞 布萊爾對他這種非同尋常的克制和小心謹慎深感驚訝。她完全沒有料到這一點。 他居然想到她可能毫無經驗,使他在她眼裡更加偉岸了,既讓她感到渴望而可求, 又令她感到欽佩。他居然把她當作情竇初開的姑娘,她怎能不愛鮑爾斯呢? 由於無法看清楚她的表情,鮑爾斯解釋道:〞如果你以前沒有過,就告訴我。如果 你有過,我不會問其它人是怎麼待你的。〞 〞我已經不是處女了,〞她溫柔地說,〞你不會弄疼我的。〞她仰起頭對他笑了笑 ,聽見他如釋重負般舒了一口氣,同時她的手掌也感到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她問道:〞 我是不是傷了你的心?〞 他搖了搖頭說:〞如果不和你做愛,那才叫傷心呢,布萊爾。〞 她又開始動手,然而他再次停住了她,把她的手貼到他的胸前。 〞鮑爾斯,別。我真的想摸摸你。〞 〞等一下,寶貝兒。他……,他們……對你好嗎?讓你感到舒服嗎?我需要知道, 為了你。〞 為了你。布萊爾的心臟膨脹起來,她說什麼也無法拒絕如此關心自己的男人。 〞只有一個人,〞她答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鮑爾斯輪番吻著她的兩個眼角,她的眼瞼。 〞躺好了,寶貝兒。我會讓你幸福的。〞 他的一隻手在自己的身子和她的身子之間向下移動著,他點了點剛才曾經輕輕地碰 過的地方、他摩挲著她問道:〞喜歡這樣嗎?〞她的呼吸急促了,〞喜,喜歡。〞 〞我一會兒就要這樣和你做成,寶貝兒。〞說著他用另外一隻手去揪自己的內褲。 〞只要我準備好……〞……這個。〞她輕輕地說,說著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錫箔口袋封 裝的避孕套,這是他們兩個人都需要的。 〞木蘭寶貝兒!〞他驚訝地感歎道,然後笑起來,撫摩著她的頭髮說,〞你的頭髮 一會兒是褐色的,一會兒又成了金黃色。〞他彈了彈她手裡的鋁箔包裝,〞現在看來你 和我一樣做好了準備。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他的手指依然在摩挲她的敏感部位。 他知道自己此刻受不了她撫摩自己的敏感部位,她的觸摸肯定會弓潑撼人的震顫, 他已經太堅實,克制得太長久了,此刻的他會一觸即發。所以,他盡量設法讓她夠不著 。自己。他不敢挪動身子,他不停地活動著接觸著她的敏感區域的那隻手。 〞鮑爾斯,請讓我……如果你不……噢,我……〞 〞舒服吧,寶貝兒。〞錫箔包裝袋從她的手裡滑落了。〞舒服吧。〞 〞噢!〞她緊緊地抓住了他的雙肩,她的身子在起伏,響應著他的手的動作。〞噢 ,鮑爾斯!〞 亢奮的情緒一浪高似一浪流遍了她的全身,她發出了到達巔峰的呼喚,然後她的動 作變得舒緩了,她漸漸地安靜下來,她開始喘息了。這時她睜開了眼睛,看見他雙手支 著上身,正俯視著自己。月光下的他,一副英武和偉岸的樣子,已經做好了擁有她的準 備。 〞布萊爾,看著我,你看。〞 〞我看著呢,鮑爾斯。〞他仍然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那樣迫不及待,那樣富於 活力,已經噴薄欲出。她引導他靠近了自己。 在黑暗中,在他攀上巔峰的時候,他隨口吐出了一個詞:不是布萊爾,也不是寶貝 兒,而是一個蜜兒。 難道是蜜兒?他在接下來的短暫的沉寂中回味著。在黑暗中,在自己的懷抱裡,布 萊爾的一切和蜜兒是那樣的相似,她身上散發出的芬芳和她的一模一樣——這簡直不可 能,一定是他的記憶在和他開玩笑。五年畢竟是一段漫長的歲月,他想道,漫長得無法 追憶起當時的細節,因此他把布萊爾緊緊地擁抱在自己的懷裡。 蜜兒從此以後只能成為美好的回憶了,布萊爾是現實的存在,她是他的,她正是他 希望的人。 為了證實這一點,他想再要她一次,就現在。 為了證實這一點,她也在催促他。 鮑爾斯半夜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在夢裡,他有一種美滋滋的感覺。他笑了笑, 從矇矓狀態中清醒過來,感到一陣亢奮的衝動。她是在逗弄他,是不是? 〞你想再接著睡覺嗎,鮑爾斯?〞 她可真會調皮,逗樂子。他說:〞嗯呃,不想。〞 〞想讓我再接著睡覺嗎?〞 〞不想。〞 〞你喜歡這樣嗎,鮑爾斯?〞 她帶著亢奮的他飛進了巫山雲霧中,他咬緊牙關,呼吸都變得凝重了,至極的甜美 ,木蘭寶貝兒。他想要她,現在就要。他伸出雙手捧住了她的雙頰,把她的頭抬了起來 。 〞過來,寶貝兒。〞他把被單撩開,把布萊爾拉到自己身邊躺下。 〞可是——〞 〞別再可是……〞 第十三章 布萊爾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皎潔的月色正漸漸地隱沒進展曦的迷濛中。她 躺在床上沒有動,凝神注視著籠罩在藍灰色光線裡的鮑爾斯。他睡得正酣。 她想把他叫醒告訴他自己是何許人和自己來這裡的原因,以及自己本不希望發生卻 已然發生的事情都是自己的錯誤和自己因為太希望得到他、心太軟引起的,現在自己追 悔莫及心也碎了。 她的眼睛裡飽含著淚水。在賈森的床上那樣與人廝混之後,哪個男人都不會愛她, 更別提迎娶她了。那天夜裡她扮演的角色實在是太淫蕩和太露骨了,雖然還不至於讓人 把她當作妓女,卻與人們的傳統觀念格格不人。是那些男人的雜誌和兒童不宜的錄像帶 把她教成了那種樣子。對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男人說出那些放蕩的、不堪人耳的話語 ,現在想起來還會讓她感到臉紅。即便把那些話說給賈森聽,仍然顯得過於放浪。 男人們需要女人們如此,其實只為了一件事,而這種需要並不是出於真正的愛。妻 子偶爾對丈夫放蕩一番是一回事,而布萊爾那天夜裡的所作所為則是另外一回事。她知 道男人們對這種事情是區別對待的,女人們也如是。更為糟糕的是,她在床上居然沒有 把另外一個人的身體和自己的未婚夫區分出來。 與其告訴豪華的聖馬丁飯店的總經理自己就是蜜兒·拉弗朗布瓦茲,還不如乾脆讓 她像小狗一樣蜷成一團死去。作為飯店評估師,和他一起上床本來就大錯特錯了,再愛 上他就更加錯誤了。 她只能自我譴責,因為想要鮑爾斯,她的軟弱戰勝了她,而她的失控是完全徹底的 。現在她惟一能做的是乘坐最早的一次航班返回西雅圖。她在這裡的業務已經完成了, 工作徹底做完了。已經到離開的時間了——比她原來計劃好的時間提前四個小時。 她悄悄地爬下了床,對著四方形的錫箔小包裝袋眨巴著眼睛。鮑爾斯的眼皮連動都 沒有動一下。 她悄悄地、快速地沖了個澡,接著開始收拾箱子。枴杖裝不進箱子裡,因此她把枴 杖塞進客廳的沙發底下。裝好行李,穿好褐色的衣裳,做好一切啟程的準備之後,她坐 到客廳的寫字檯旁邊,準備給鮑爾斯寫一個便條向他道別。對著聖馬丁飯店的信箋怔怔 地坐了五分鐘,她最後決定還是什麼也不寫為好。她開給他一張旅行支票,以償還他為 她置辦高爾夫球衣用去的開銷。 她拿著旅行支票走進寢室裡,坐到床沿上,鼓起全部勇氣。他們一起共度良宵之後 ,她認識到,他對她的感情可能比她此前料想的深得多。如果真的如此,她可以肯定, 他會前往西雅圖把她找出來,除非她有站得住腳的理由阻止他這樣做。她能夠想出的最 有說服力的理由是,她已經有了另外一個男人。這將是她的最後一個謊言,也是必須的 。 〞鮑爾斯你醒醒。〞她說完捅了捅他那寬厚的、肌肉發達的肩膀。她的指甲在他的 皮膚上捅出了幾個細小的月牙形。她盡量不去看它們,還要盡量不去看他胸前的鬈曲的 金黃色的汗毛,以及半隱在汗毛當中的兩個扁平的奶頭,昨天晚上在她的撫摩下,它們 曾經變成兩個堅挺的小疙瘩。她用舌頭輕輕地摩挲它們的時候,他還輕輕地哼卿呢。〞 鮑爾斯你醒醒。〞 他沒有睜開眼睛,睡覺的姿勢由側臥換成了仰臥。〞嗯呢?〞他的聲音含混,仍然 沒有醒過來。〞什——麼——事?〞 〞你醒醒。〞 〞寶貝兒?〞 〞對,是我,你醒醒。〞 他伸出手來,他的眼瞼開始跳動。〞過——來呀,寶貝兒。〞 〞不行。〞說著她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我馬上得離開這裡了。〞 他躺著沒有動,紋絲不動,好像他在一個字一個字地分辨她說過的每一個字的含義 。〞離開?〞他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猛地睜開眼睛問道,〞誰要離開?〞 〞是我。〞 他用一個胳膊肘支起身子,眨巴著眼睛問道:〞寶貝兒,你不能離開。我愛你。〞 布萊爾的心臟突然抽緊了。千不該,萬不該,他真不該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啊! 他不能愛她,她不是他想像中的人。〞我不能不走,鮑爾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 。〞首先,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情。〞 〞把你在西雅圖的電話告訴我,寶貝兒。〞 〞那可不行。〞哦,上帝。如果他老是這副樣子透過她的眼鏡注視她的眼睛,她是 會分崩離析的。 〞為什麼不行?〞 〞號碼沒有登記,關鍵是——〞 〞寶貝兒,你剛才哭過嗎?〞現在他已經完全清醒了,已經完全恢復了意識,皺起 了眉頭。 〞是,我很難受,把你挑逗起來,還和你上了床。〞 他坐起來問道:〞把我挑逗起來?〞 她站起來說道:〞西雅圖還有人在等我,就是前天晚上提到的那個人。〞她說話的 時候拚命想像著安吉爾·克萊爾,兔得自己的謊話過於蒼白無力。〞他,呃,和我住在 一起,知道嗎。我離開以前,我們拌了一小點嘴,也許這就是我昨天晚上有點兒想要你 的原因吧。〞 〞只是有點兒?〞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掀開了被單,從床上站了起來。他面對著她, 全身赤裸著。〞你和他住在一起?就是你說的不和他做愛的人?〞 她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液,說道:〞對。我知道我把事情全都搞糟了,所以會盡快把 這件事全都忘掉。你也得忘掉,鮑爾斯。〞 她轉過身子剛要離開,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肘。他說:〞他媽的,你先等一下,我 對你來說僅僅是個一夜的玩物?〞 〞不完全這樣。我真的呢——喜歡你。〞 〞你幾乎說了實話,你遠不上喜歡我,寶貝兒。看看這張床,數一數床上的褶子, 這些都是我們弄出來的。僅僅〞喜歡'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只有愛才能做到。〞 她沒有看,她不能看,他的眼睛已經夠讓她心碎了,夠讓她痛苦了。看他的樣子, 好像他要跪到地上求她留下來,不然就是要把她掐死。她從他的手裡把胳膊掙脫出來, 把支票塞進他的手裡,然後倒退著往外屋走去。 〞我得走了,鮑爾斯,對不起。〞 她每倒退一步,他就往前邁進一步。他看著自己手裡的支票咆哮起來:〞這是什麼 東西?和你玩兒一夜的報酬?〞 〞這是高爾夫球衣的開支。〞布萊爾說話的時候,她的注意力始終無法避開他那強 壯的、肌肉發達的身板。即使在沒有於事情的時候,他的器官仍然顯得那樣壯碩,那樣 了不起。這是她最後一次看他了,布萊爾長久地注視了他一會兒,然後轉身跑進了客廳 。 她已經一口氣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她終於成功了。鮑爾斯決不會追隨她到西雅圖 ,事情終結了。莉蓮會在布萊爾的報告上簽上她的名字。鮑爾斯永遠也不會知道偽裝的 客人是誰。一切都結束了。 她提起自己的箱子、公文包,拿起了大衣。她說:〞再見,鮑爾斯。〞 '她聽見他憤怒的聲音通過寢室的門傳過來:〞就這些?沒有別的啦?〞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可說。〞她拉開套間的大門,在門口停了下來,最後一次 回過頭說道,〞還有就是,你是……〞 〞我是什麼,莎姍小姐?〞 〞是我生平遇到的最好的。〞她的聲音幾乎硬噎了。然後她猛地把門關上了。 鮑爾斯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天天都超長時間地工作著,他投人工作的時間,比他 在此前任何一周連續工作七天的時間都要長。憤怒是他的動力,痛苦與他長相伴。他父 親拉著長臉返回了溫哥華,一路上不停地搖著頭。他的醫生見到他的時候,不停地搖著 頭,病人身上的A型性格綜合症幾乎沒有好轉。 聖馬丁飯店的每一個僱員心裡都清楚,眼下千萬不能去招惹脾氣暴戾的老闆。鮑爾 斯學會了每天擠出更多的睡覺時間,全副身心地投人工作,而且對每一個不敢用正眼看 他的僱員大吼大叫。 可是一切都無濟於事,鮑爾斯把自己整得心力交瘁,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布萊爾 離開七天以後,那大是星期五,他闖進多米·博雷羅的辦公室,一隻手裡拿著一捆紙和 一根折斷的枴杖。 鮑爾斯忿忿地說:〞你說她體重多少?〞 '誰?〞 〞他媽的還能有誰?〞 〞嗅,她呀。〞多米看了看鮑爾斯,不知他心裡在搗鼓什麼鬼主意。〞最多一百一 十五磅。〞 〞你看看這些送餐的定單。〞鮑爾斯說著把手裡的一捆紙往多米的臉上扔過去,〞 誰在兩餐之間吃這麼多東西還能保持一百一十五磅體重?看看電話單據,誰能業務不斷 忙活了四天卻只打一個本地電話?還是打給美容店的。哪個做訴訟抗辯的持證會計師不 帶公文包?誰會在星期一是褐色的頭髮,星期五離開的時候卻成了金黃色?又有誰會在 那樣的一夜之後甩下別人就走?〞 多米伸出一隻手打斷了他洋洋灑灑的一通言辭,提出一個相關的問題:〞這枴杖是 怎麼回事?〞'"布萊爾離開那天,收拾房間的女服務員在套間裡發現的。頭一天我看見 一個老年女士從套間裡出來的時候就拿著它,而那天夜裡我在套間裡過的夜。服務員打 掃房間的時候,怎麼會在他媽的沙發底下發現它?還有更他媽的,服務員還說以前她打 掃房間的時候,在布萊爾的壁櫥裡看見過一副白色的假髮和一雙老太太鞋呢。〞 多米不耐煩地問道:〞你是在跟我發牢騷,還是真的想找出答案?〞 〞兩種成分都有。我覺得自己被人給涮了。我要調查她。你以前是個警察,給我推 薦一個好的。手腳利落的、辦事牢靠的西雅圖偵探機構。〞 多米推著他辦公桌上的一個能夠轉動的文件箱,從裡邊抽出一張卡片說:〞西雅圖 最好的,你想讓我給你牽線嗎?〞 〞你願意嗎?〞 〞願意效勞。你想要什麼價碼的報告?只包括要點的——還是包括所有細節的?〞 〞包括所有細節的。而且我昨天就想拿到了。〞 〞時間肯定比你預期的要長。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有關神秘小姐的報告送過 來的時候沒有你想要的內容,你可別拿我當出氣筒。有過三個前妻的經驗,我本不該管 你的事兒。有時候被蒙在鼓裡還是比醒過味兒來好。〞 〞我還是想知道,多米。〞 〞事後可別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啊。〞多米說著拿起電話機的聽筒,撥通了卡片上 的號碼。 在同一時刻,布萊爾在西雅圖的一間辦公室裡,正在和她的老闆促膝談心。今天是 莉蓮闌尾切除手術以後第一次上班,她看見布萊爾兩隻眼睛下邊都帶著黑眼圈,因此把 她叫進辦公室裡進行盤問。沒過多長時間,她已經全盤掌握了這一段艷史的始末——從 鮑爾斯和她在賈森的床上經歷過一夜風流為起點,到飛機上與馬休相識,最後是以逃出 舊金山結的尾。 莉蓮對布萊爾的感情經歷大為傷感,她說:〞我欣賞你在工作上於得非常出色,可 你看起來好像整個一周都沒吃沒喝似的,親愛的。〞 〞我能對付過去。〞布萊爾答道,說著用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兩江淚眼。〞他現在可 能已經恢復了正常,過一段時間我也能。〞 〞人一旦有了愛情,日子就不能對付著過,布萊爾。而你已經開始愛了,你也明白 ,這一點你無法否認。〞 〞我不過是有情慾而已,〞布萊爾反駁道,〞所需要的不過就像我給安吉爾·克萊 爾買的雌性小鳥那樣。它們一夜都在卿卿我我,從看上對方的第一眼就開始了。安吉裡 克如此,我不過也是如此罷了〞。 莉蓮笑著說:〞安吉爾和安吉裡克,多好的一對。〞接著她變得嚴肅起來,〞可是 具體到你,我還是認為你應該把心裡話和鮑爾斯敞開心扉說說清楚,結果可能比你想像 的好得多。有些男人是很寬容的。〞 〞他五年以前就很寬容,而我是被他寬容的娼妓。〞 莉蓮歎了一口氣說:〞只要你和他做愛還沒有出格到把他捆綁起來鞭打的程度,你 的行為並不是不可原諒的和說不清的。〞'"我倒真的那樣了,〞布萊爾紅著臉承認道, 〞只不過沒有達到那種程度罷了,也就是用胸罩繞住了他的腳脖子。〞 〞我敢斷定,他也喜歡這樣。輕輕一蹬就可以擺脫。我親愛的丈夫從前就是這樣, 上帝原諒他。都結婚三十年了,我們也總是想玩兒出點兒花花來,反正現在說這些也無 所謂了。〞 〞你們是兩口子,莉蓮。你們之間相互瞭解。而鮑爾斯和我完全是陌生人,我只不 過在賈森的大學日記裡見過他的照片,他也不過在賈森的房間裡見過我的照片,僅此而 已。直到第二天我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莉蓮直勾勾地看著她說道:〞'在潛意識裡,你肯定感覺到了什麼。兩個陌生人也 可以因彼此的氣質和心靈感應而一拍即合。想一想把事情和他說清楚會有什麼結果,布 萊爾。什麼事都會發生,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世界上什麼事都會發生,而且總是出乎 人們的意料。〞 多米交給鮑爾斯的報告使他吃驚不小。布萊爾·莎姍,原名蜜兒-拉弗朗布瓦茲, 生於新奧爾良,九歲時隨父母移居到西雅圖。父親是西雅圖一家持證會計師事務所的合 夥人,母親是家庭婦女,他們住的地方離布萊爾的家只有四個街區。她還有一個已婚的 姐姐,住在丹佛市。 布萊爾在西雅圖擁有一套大公寓房,已經在那裡住了兩年。她在一家業務蒸蒸日上 的飯店——汽車旅館評估公司工作,擁有兩隻家鳥,一輛跑車。兩周之前曾經評估過聖 馬丁飯店。她沒有任何犯罪記錄,一向按時納稅,有許多朋友,尚沒有男朋友。 頭髮顏色:黑色;眼睛顏色:綠色;身高:1·65米;體重:115磅;視力:戴隱形 眼鏡矯正。 鮑爾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旁邊,靠著椅子背。兩周以來,他第一次深深地吸進一口 氣,做了個深呼吸。布萊爾和蜜兒,原來是同一個人,現在他手頭已經掌握了全部事實 真相。終於,他的全部疑問都有了答案。 讀完報告以後,他坐在椅子上長久地沉思著。 他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什麼。他一直工作得太賣勁了,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布萊爾把莉蓮的建議認真思考了一番,看來莉蓮是對的。無論如何,事情總不至於 朝壞的方向發展吧?她決定下星期一給鮑爾斯打個電話,把實情悉數告訴他。 〞對不起,〞他的秘書說,〞他剛剛離開,休假兩周,到野外釣魚去了。他隔幾天 會從一個護林站打電話過來。如果沒有特別緊急的情況,我無法找到他。你想給他留言 ,等他來電話的時候轉告他嗎?〞 〞就告訴他……告訴他蜜兒給他來過電話。對,這是我的名字,他知道我的姓。〞 布萊爾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秘書之後便掛斷了電話。要等兩周,如果他打電話過來, 就不用等那麼久了。她暗自祈禱著,希望他得知自己的名字以後會立即打電話過來。 在溫哥華島和馬休一起釣魚的時候,鮑爾斯問道:〞你覺得這事兒會有什麼結果? 〞〞我得承認,這事兒太離奇了。命運和你開了個大玩笑。〞 〞太奇怪了。該怎麼辦?〞 〞她離開以後你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啦?〞 〞一點兒也沒有。〞 〞你離開以後也沒有留言或者信什麼的?〞 鮑爾斯聳了聳肩膀說:〞我給秘書留了話,如果布萊爾來電話或者飯店被燒燬,就 可以給護林站打電話找我。可護林站的電話鈴從來沒響過。〞 馬休搖了搖頭,覺得這事不可思議。〞休假結束以後你主動給布萊爾打電話。〞他 建議道,〞到時候你已經休息好了,精神飽滿,足以很好地應付各種情況。告訴她你知 道一切,以及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我對她做過調查之後?刺探過她的私生活之後?僱傭一個私人偵探跟蹤她一周 ,掌握了她的詳細情況之後還能這樣?〞 〞你有站得住腳的理由這樣做。〞 〞要是有人調查我的私生活,我會把那人掐死。〞 〞如果你聽任事情自然發展,意味著你將失去她。你希望接受這種現實嗎?〞 '他媽的,不。〞 〞那麼你會給她打電話,希望取得她的諒解嗎?〞 〞她很可能會掛斷電話。〞 〞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兒子。〞 布萊爾痛苦地想道,她人得虎穴,卻一無所獲。這天是星期五,下午,雨浙浙瀝瀝 地下啊,下啊,下個不停。一個星期以來,她的心清從來沒有好過。她剛才和鮑爾斯的 秘書通過電話,據說他星期一下午打過電話。或許他把蜜兒的留言當作魚餌甩到河裡去 了。 這就是她得到的結果,一個星期以來,她的電話鈴從來沒有響過。她特別想回家向 安吉爾和安吉裡克傾訴衷腸,可是她還要去四季飯店赴一個約會,有個客戶希望買下一 個小型連鎖飯店公司。 客戶吉迪恩·辛德爾在電話上告訴她,他希望盡快了結這筆涉及到南方的買賣,所 以邀請她到他在飯店的套間裡一起品茶,同時聽取她介紹卡羅爾評估公司的情況。 令布萊爾高興的是,莉蓮把這位客戶交給她來負責。只有忙得不亦樂乎,自己才能 夠不再思念鮑爾斯。 走進四季飯店以後,布萊爾把濕透的雨衣和雨傘交給大廳的保管員,然後才提著公 文包上樓前往辛德爾的套間。忙極了,極了,極了才好呢,她暗自想道。越忙越好。這 位客戶來的正是時候。 吉迪恩·辛德爾為布萊爾打開房間門的時候,她差一點掩飾不住自己驚訝的表情。 她沒有料到,他居然是個上年紀的人,從電話裡聽他的聲音可感覺不出這一點。她的第 一印象是,自己見到了阿爾伯特·愛因斯坦。他的頭髮已經完全白了,嘴角兩側垂落的 上髭幾乎遮住了他的嘴。他有著六十歲的演員保羅·紐曼那樣的一雙藍色的眼睛,戴著 本傑明·富蘭克林式的眼鏡,結著通俗歌曲演唱家布魯斯·斯普林斯廷風格的有飾扣的 領帶。 辛德爾用沙啞的聲音說〞莎妍小姐,非常高興見到你〞的時候,她不禁想起了電影 《教父》裡的主角馬龍·白蘭度。他和她熱情地握了握手,然後用枴杖指了指屋裡,請 她進了房間。 屋門在布萊爾身後關上了,她頓時生出一種毛骨驚然的感覺。套間裡很暗,所有的 窗簾都是合上的,客廳裡只亮著一盞燈,燈下是一桌精製的茶點。 〞外邊的天真不錯。〞辛德爾誇張地說,〞可我們亞利桑納人不習慣,自從我患風 濕病以來,膝蓋和後背總是作痛,我一直就住在那裡。所以我覺得,在這裡最好是待在 屋裡。〞他拄著枴杖走路的時候,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他讓布萊爾坐在茶桌旁邊的一 把織錦面料的椅子上,他自己則坐到桌子另外一側一把完全相同的椅子上。 布萊爾搭訕說:〞在那以前你住在哪裡?〞 〞噢,哪兒都住過。我老婆,上帝與她同在,她是雙子星座出現的時候出生的,明 白嗎。他們是那種居無定所的人,受水星規律的支配,所以我一輩子只好幸福地追隨著 她。〞 為了掩飾自己心裡油然升起的同情,布萊爾笑了笑。馬休曾經說過,鮑爾斯是雙子 星座出現的時候出生的。當時鮑爾斯還打趣說,沒有行星支配他的生活。 〞茶裡加牛奶嗎?加糖嗎?檸檬呢?〞 〞只要糖就可以了,謝謝,辛德爾先生。〞 他遞給她一個瓷盤托著的瓷杯子。 〞請直呼我吉迪恩好了,我也直呼你布萊爾。〞說完他為她撿了幾塊一寸見方的三 明治和酥皮蛋糕,接著給自己也撿了幾塊,然後端起茶杯坐下了。他接著說道,〞告訴 我關於你的事情。我想知道化裝去我的小飯店進行評估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剛剛工作的時候,在四季飯店接受的是管理方面的培訓。〞她開始講述自己的 故事,〞後來我離開了,因為我覺得自己干評估比干管理更合適。到卡羅爾飯店評估公 司以後,我——〞 吉迪恩打斷她說:〞我第一次打電話的時候,卡羅爾夫人對你的業務能力大為讚賞 。可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什麼樣的人?例如,我的一個特點是喜歡搜集寶石。鑒賞寶石 只是我的嗜好之一。這塊寶石就是我自己發現和設計,然後拋光的。〞說到這裡,他得 意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綠松石色的,有寶石飾扣的領帶。〞說說你,布萊爾,你有嗜好 或者興趣嗎?〞 〞養小鸚鵡算不算興趣?〞 〞小鸚鵡!〞他誇張的表情使他濃密的上髭兩側往上翹起來,然後他又鬆弛了下來 。〞是那種能夠發出可怕的叫聲,能把老年人的腦袋吵崩了的鳥吧?〞 〞不是,不是。〞布萊爾開心地大笑著說,'吵人的是大鸚鵡。〞她的談興陡然高 漲起來。〞它們比小鸚鵡大,也更為兇猛。小鸚鵡個子很小,相當可愛。〞 她注意到,他藍色的眼睛突然亮起來,顯然他有了興趣,因此她把關於安吉爾和安 吉裡克以及看鳥人弗萊德的事情都說給他聽了。他是那樣的和藹、專注、好奇,使布萊 爾能夠無拘無束地談論與自己有關的事情。談到最後,她的興趣被引導到駕駛遊艇上, 她覺得他好像是一位年長的伯伯或者爺爺,好像自己經常在細雨紛紛的下午和他海闊天 空閒聊似的。 他很懂航海和駕船技巧,並且建議她找一個有名望的教練。〞實際上,〞他說,〞 我已經預定了一艘遊艇用一個下午,明天下午去華盛頓湖。和我一起進午餐怎麼樣?這 次航行能讓你感受一下你究竟是否喜歡在船上。我們到時候再談業務。〞 〞我接受。〞布萊爾一口答應了他,反正她現在需要事情做。 布萊爾回到家的時候,電話機上的留言指示燈正在閃爍。她暗自祈禱,這是她的心 上人來的電話。她屏住呼吸,按了一下回放按鈕。 〞晚上好,蜜蜜。〞電話裡傳出的是母親的聲音。〞可愛的安吉爾和安吉裡克是不 是已經下蛋了?〞 熾天使書城
【後記&聲尾】 第十四章 吉迪恩在小碼頭包租的是個大遊艇,足以舉辦一次相當規模的晚會,兩個 人在上面進午餐就更不在話下了。船上還有船長、船員、服務員。吉迪恩早已上了船, 他穿著白色的航海服,頭上戴著飄帶上鍍金的海員帽。 出門之前,布萊爾做了最後一次努力,再次打電話給聖馬丁飯店。她問接線員,自 己上一次打過電話之後,鮑爾斯是否來過電話。對方回答說:〞來過,女士,他每天早 上和晚上都來電話。〞 吉迪恩領著布萊爾登上遊艇,坐到一張只有兩個座位的餐桌旁邊的時候,她心裡別 提多難受了。細雨綿綿,整整下了一周,今天碧空如洗,陽光燦爛。遊艇駛出船塢的時 候,她心裡卻是一片黑暗。然而她不能讓吉迪恩察覺出這一點。 船在湖面上航行的時候,布萊爾盡自己所能向對方介紹了這個湖的歷史和湖區的景 觀。她感到自己完全把握了自己的情緒。然而吉迪恩卻注視著她問道:〞這麼好的天氣 ,你怎麼像有心事似的,布萊爾廣〞哪兒的事。〞她裝出一副最燦爛的笑容說,〞咱們 談談你,還有你跟卡羅爾公司的業務怎麼樣?〞 〞咱們還是先談談香擯酒吧,怎麼樣?〞說完他對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服務員一招 手,後者為他們端上來兩個雕花的杯子,裡邊的酒泛著氣泡。 吉迪恩和她碰了一下杯子。他的祝酒辭是:〞為咱們倆。〞 在四方形的眼鏡後邊,吉迪恩的眼睛挑逗性地眨巴著,還有他那色迷迷的訕笑,這 些使布萊爾第一次意識到,他頭腦裡正在盤算的決不止是發展業務關係。 可別,她在心裡盤算著,但願自己判斷失誤。但願這個可親的、上年紀的、小飯店 行業的業主別打錯了算盤。瞧他那風濕病的模樣和一雙滴溜亂轉的眼睛,千萬別。她輕 輕地抿了一點香擯酒,把杯子放下了。接著她趕緊把自己已經做好的評估計劃從公文包 裡掏出來。雖然午餐還沒有開始,她覺得應該藉機和他直截了當地談談業務,把自己的 想法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我認為咱們首先應該做的是,〞她是這樣開的頭,〞全面地評估一下——〞 〞先不談這個。〞他打斷她說,〞把那些東西放下,咱們還是先讓我這老頭子心情 好點再說。〞他說完打了一個響指,服務員隨即端來幾盤澆汁龍蝦段。 香擯酒和澆汁龍蝦段意味著羅曼蒂克,而不是業務。布萊爾已經感到不安起來,她 沒有再碰香擯酒,而是嘗了嘗龍蝦。她吃龍蝦的時候,若不是吉迪恩直勾勾地望著她的 眼神,以及他的舌頭貪婪地在嘴唇上舔呀舔的樣子,龍蝦的味道本來應該是非常鮮美的 。 可千萬別。可別在華盛頓湖的湖心出什麼事情。布萊爾心事重重地遙望著東方,遙 望著摩斯灣的船塢,遊艇在返航以前要在那裡停泊。那地方似乎有半個世界那樣遙遠。 隨著進餐時間的延續,吉迪恩已經把話題轉到布萊爾的愛情生活上了。她對他挑逗 性的問題總是未置可否地聳聳肩膀。看到最後一道甜食澆巧克力汁的鮮草莓端上來的時 候,布萊爾已經是如坐針氈了。 〞重要的是人的內心怎麼想,而不是怎麼說。〞吉迪恩說完對著鮮紅的草莓咬了一 口。〞今天和你在一起,我感覺自己重新成了個目中無人的年輕人。〞 布萊爾感到他的一隻手從桌子下邊伸過來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辛德爾先生!〞 她說完趕緊把自己的椅子往後邊挪去。 他嘿嘿一笑說:〞除了草莓,還有一道甜食呢,布萊爾。〞他的一聲響指再次招來 了服務員,這次他端來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打開它。〞吉迪恩溫和地說。他說話的時候,上髭都扭曲了,本·富蘭克林式的 眼鏡後面的藍眼睛放射著光芒。 布萊爾往船外瞟了一眼,隔著船舷可以看到,摩斯灣已經不遠,必要的時候,她完 全可以跳進水裡游到安全地帶。〞恐怕我不能接受禮物,辛德爾先生。〞她客氣地拒絕 了他,〞卡羅爾公司從來不會把業務和玩樂攪合到一起。〞 〞打開它。〞他堅持說,〞然後說我就是把業務和玩樂攪合到一起的人。〞 布萊爾極為不情願地打開了盒子,裡面的包裝紙的顏色是象徵著罪惡的血紅色。她 感到一陣暈眩,因為她打開包裝紙的時候看到,裡面裝的是一副黑色的綴著花邊的半透 空的胸罩,一條配套的吊襪帶,每個夾子與吊襪帶相連的地方繡著一朵紅色的玫瑰花, 一雙有縫線的長筒襪,一條比基尼泳褲,泳褲的要命的三角處繡了一朵盛開的紅玫瑰。 布萊爾吃驚地抬起頭望著吉迪恩。 〞有些女人,〞吉迪恩回視著布萊爾說,〞總是擔心她們穿上這些東西的時候男人 們會怎樣看待她們。她們擔心自己會被看成不知廉恥的、不正派的、淫蕩的人。而我, 〞這時候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和含混起來,〞我可不是這種人。我喜歡那種不總是一本正 經的女人——那種願意冒險穿上綴著花邊的內衣追求自己喜歡的男人的女人。〞 〞無論你怎麼說,辛德爾先生,〞布萊爾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可不是我所愛 的人。而且我來這裡也不是來談論綴著花邊的女式內衣的。謝謝你的午餐。〞 吉迪恩也站了起來,問道:〞你要去哪兒?〞 〞一上岸我就找出租車回西雅圖。〞 〞為什麼,布萊爾?〞 布萊爾剛要憤怒地做出回答,突然之間自己卻呆住了。剛才提問的人說話的時候用 的是另外一種聲音,沙啞的嗓音蕩然無存。這顯然不是吉迪恩·辛德爾的聲音,而是— —〞為什麼?〞對方又重複了一遍。 這是鮑爾斯·奈特的聲音! 〞成功的玩笑。〞鮑爾斯說著摘掉了帽子、假髮、眼鏡。 布萊爾沉重地倒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扯掉濃密的眉毛、鬍子、上髭。她磕 磕巴巴地說:〞我簡直不敢——相信——這——〞 〞最好相信。〞鮑爾斯一邊說一邊搓著粘在自己臉部、手上、脖子上的乳膠。化裝 用的乳膠已經把他的皮膚弄皺了。除了眼睛裡的藍色的隱形眼鏡的鏡片和幾片沒有揪掉 的鬍鬚,鮑爾斯已經恢復了他原來的樣子。他坐回椅子上。 布萊爾搖著頭,仍然沒有回過味來。她問道:'你到這裡……幹什麼來啦?〞 〞我嗎?我現在和五年前的某一天夜裡一樣樂得都要蹦起來了。〞他說著把手伸進 禮品盒裡,把吊襪帶拿出來掛在一個手指頭上搖晃著,然後又問道,〞你呢?〞 布萊爾尷尬地說:〞鮑爾斯,我——在賈森床上的那一夜——〞她說到這裡緘口不 言了,因為她看見他打開了手裡拿著的一個夾住花邊的夾子。 〞賈森床上的那個女人,〞他說,〞是那一夜以後我惟一想得到的女人,而她在舊 金山又一次碰上了我。她離開聖馬丁飯店以後,留給我許許多多無法解答的問題。〞說 到這裡他頓了頓,〞所以我只好調查了她的私生活。後來,我的秘書告訴我蜜兒來過電 話,我就想好了我應該做些什麼,所以我就到這兒來啦。〞 布萊爾又氣又急地搖著頭,她問道:〞你調查了我的私生活?〞 〞因為這件事對我太他媽的重要了。〞他說著把身子從桌子上探過來。〞我必須這 樣做,布萊爾。我需要答案。你把我甩在飯店可把我害苦了。〞 〞我後來打電話想跟你解釋來著。〞布萊爾說著想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在賈森床 上的時候不是真實的我。那只不過是為了那一夜,只不過……你幹嗎老是點頭?〞 〞因為我也瞭解他,要比你還早。他總是那樣追求女人,而一旦把她們弄到手,他 就沒興趣了。而你是想把從前的他找回來,這我理解。〞 〞真的嗎?〞 〞當然。〞他說著笑了笑。〞不過我喜歡你那種方式。〞 〞你不覺得那太……那時候我太……太出格了嗎?〞她簡直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那 天夜裡的自己才合適。 他一側的眉頭往上揚了揚說:〞我也是。而我們卻得到了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經歷, 記得嗎?〞 她的臉飛紅了,然而她還是點了點頭說:〞我永遠也忘不掉。〞 〞我喜歡那樣,布萊爾。〞 〞我也是。〞'"我愛你。〞 布萊爾感到船身猛地一震,船靠岸了。船停穩當以後,船長在外邊喊道:〞過夜還 是出來?〞 鮑爾斯看著布萊爾解釋道:〞休息一會兒之後他們可以把咱們送回去。如果我們願 意,還可以把我們留在船上過夜。你想怎麼著?〞 〞過夜。〞她回答道,〞我也愛你。〞 〞過夜。〞鮑爾斯對著外邊喊道。船長很快帶著他的船員上岸了。 現在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他們被包圍在許多空船的中心。布萊爾和鮑爾斯從桌子 旁邊站起來走到了一起,他們胸貼著胸,髓骨貼著髐骨,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們 貪婪地、迫不及待地狂吻起來。 〞寶貝兒,〞他們停下來喘息的時候,鮑爾斯說道,〞你能到舊金山來工作嗎?〞 〞在莉蓮的公司裡,我到哪兒工作都行。〞 〞結果必然會如此,這你得知道。〞 〞我知道。〞 〞咱們去讓船身搖晃起來吧,布萊爾。〞他說完把裝內衣的盒子夾在一個胳肢窩底 下,領著她向通往下層船艙的狹窄的階梯走去。 走到最後一級台階上,布萊爾猶豫著站住了,轉過身子抬頭看著跟在她身後的鮑爾 斯說:〞無論是木蘭寶貝兒還是蜜兒,都不是全部的我,鮑爾斯。如果你想要的不過是 這些……〞 〞我想要你的一切,〞他鼓勵她說,〞永遠。〞接著他又開始說起逗樂的話,〞不 過,如果寶貝兒想拖著長調說話,如果蜜兒想叫我寶貝兒……〞 布萊爾以輕快的動作和狂喜的心情一下子跳進船艙裡,她說:〞那咱們就快點兒讓 船身搖晃起來吧,寶貝兒。〞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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