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踏上征途 
 
　　爐邊莊寬廣的客廳裡像吹雪一般，因為紅十字本部指令需要床單與繃帶，南恩、達恩、 
莉娜正拚命工作。 
 
　　布萊恩夫人和蘇珊在二樓男孩房從事更切身的工作，沒有眼淚，充滿苦惱眼神的二個人 
正在為傑姆準備行李，傑姆隔天早上就要出發。 
 
　　莉娜出生以來，第一次縫床單邊，知道傑姆非走不可時，莉娜跑到彩虹谷杉樹下哭泣， 
然後又跑回母親那兒訴苦。 
 
　　「媽咪，我該做點什麼的，我是女孩子——不能上戰場，但總有一些我可以做的事吧！ 
」 
 
　　「床單是用棉花做的，你可以去幫忙南恩，另外，莉娜，你可以邀集未成年的女孩子組 
成紅十字少女會，這樣更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可是，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啊！」 
 
　　「每一個人從來沒有做過的事一定很多，不是嗎？莉娜！」 
 
　　「好！」 
 
　　莉娜乾脆地決定。 
 
　　「我試試看，媽咪！該怎麼開始呢？我仔細想過，我必須提起精神、勇敢，不再任性。 
」 
 
　　布萊恩夫人聽了出現笑容。 
 
　　莉娜邊縫床單邊，頭腦邊想著紅十字少女會組織的事，感到很愉快——不是縫床單邊， 
而是組織。 
 
　　不僅有趣，莉娜還驚訝地發現自己這方面的才能，會長該由誰擔任呢？我不行，否則年 
齡大一點的女孩會不高興，艾琳．哈華特？不行，她人緣不夠好，瑪喬琳．杜爾怎麼樣？不 
行，她不夠堅強，貝蒂．米特——沈著、聰明、伶俐的貝蒂——正好，就是她！ 
 
　　另外，尤娜．梅雷帝思擔任會計，必要的話，書記也可以，莉娜知道誰該做什麼，集會 
在每一個人家裡輪流舉行——不必準備食物——莉娜覺悟到這項決定會引來歐莉普．卡克的 
激烈反對——另外，凡事都必須是事務性組織，議事錄中必須印有紅十字的封面，除此之外 
，為了募集基金舉辦的音樂會，也必須身著制服。 
 
　　「你的上下邊緣必須縫得一樣！」 
 
　　達恩提醒莉娜注意。 
 
　　莉娜很討厭裁縫，少女會有趣多了。 
 
　　在一樓的布萊恩夫人如此說道——「蘇珊，我想起傑姆第一次張開雙手說『啊——』的 
那一天，你知道他第一次說的話是那一句嗎？」 
 
　　「那個小可愛的事，我沒有一件忘記。」 
 
　　蘇珊感傷他說道。 
 
　　「蘇珊，我想起那孩子哭泣著求我的晚上，那時他才幾個月大，吉魯伯特不讓我到孩子 
身邊，因為他說孩子的身體狀況很好，一直陪著他會養成壞習慣，可是我還是去了，將孩子 
抱起來——現在我還感覺到他的小手緊抓我脖子的情形，蘇珊，如果二十一年前的那個晚上 
，我不理會那孩子的要求的話，我現在就無法面對他。」 
 
　　「夫人，誰都不願見到這種別離的場面，但這不是最後的別離，在出國前他還可以放假 
回來啊！」 
 
　　「但現在還不能確定，我想他們是不能回來，戰爭那麼緊迫，我決定明早笑著送傑姆出 
門，給他勇氣，最好誰都不要哭。」 
 
　　「夫人，我不會哭，但笑不笑的出來，就要看上帝有沒有賜給我這份勇氣了。」 
 
　　＊ 
 
　　傑姆與傑利隔天一早出發，這是個好天氣，只是有幾朵烏雲罷了。 
 
　　克雷村、赫溫港、上克雷、對岸的人都來送行。 
 
　　布萊恩一家人都露出微笑，這種感覺比流淚更痛苦，莉娜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哽到似 
的，菲斯與南恩面無血色，卻強裝出堅強的態度，杜克．曼帝也來了，傑姆最心愛的小狗彷 
彿也知道主人將離去，緊跟在傑姆腳邊不放。 
 
　　「我不忍見那隻狗的眼睛。」 
 
　　梅雷帝思夫人說道。 
 
　　「那隻狗也懂得人間的別離，莉娜，你看，肯尼士來了。」 
 
　　美莉說道。 
 
　　莉娜知道肯尼士來了，從肯尼士跳下馬車時就知道了，現在，肯尼士微笑地走向莉娜。 
 
　　「你真是勇敢的妹妹，克雷村來了那麼多人，我二、三天後回來。」 
 
　　肯尼士說道。 
 
　　「為什麼，不是還有一個月休假嗎？」 
 
　　「是啊！不過世界局勢這麼亂，我也無法心平氣和在赫溫待下去，這雙腳讓我無法報效 
國家，真羨慕傑姆和傑利，你們女孩子也很偉大——沒人哭，大概是不想讓傑姆有負擔吧！ 
 
　　要是輪到我的時候，希望我母親也能夠這麼勇敢。」 
 
　　「等到你時戰爭已經結束了。」 
 
　　莉娜吐吐舌頭。 
 
　　肯尼士向另一方向走去——和艾雪．里斯說話，艾雪早上七點就穿著參加舞會的衣服在 
那兒哭泣，她到底為什麼哭呢？里斯家沒人穿軍服啊！莉娜也想哭——但不能哭。 
 
　　那個討厭的杜爾伯母以哭泣的聲音在和母親說什麼呢？ 
 
　　「夫人，你真耐得住啊！要是我那小孩要去的話，我一定受不了。」 
 
　　啊！母親在任何場合總是表現得很堅強。 
 
　　「必須勉強忍住的話更難過。」 
 
　　杜爾夫人不懂，但莉娜聽得懂。 
 
　　仔細注意，只有莉娜一人佇立，其他來來往往的人都在說話。 
 
　　「我要馬克注意著是否有第二次募集，要是有的話我一定讓他去——但沒有第二次了。 
」 
 
　　帕瑪．巴夫人說道。 
 
　　「我好害怕我先生也想去。」 
 
　　對岸一位新婚妻子說道。 
 
　　「我一直擔心吉姆會不會去入伍。」 
 
　　吉姆．哈萊特夫人說道。 
 
　　「聖誕節前結束戰爭最好。」 
 
　　喬．比卡斯說道。 
 
　　「歐洲國家一定浴血奮戰。」 
 
　　阿布拿．里斯說道。 
 
　　「這些男孩小時候不知有多頑皮，我都說他們必須接受一頓毆打，看看，小男孩都長這 
麼大了。」 
 
　　諾曼．達克拉斯大聲說道。 
 
　　「關係著大英帝國的存亡啊！」 
 
　　美以美派的牧師說道。 
 
　　「身著軍服真的很英挺。」 
 
　　艾琳．哈華特說道。 
 
　　「這根本是場商業戰爭，沒有讓加拿大流一滴血的價值。」 
 
　　對岸來的一位不認識者說道。 
 
　　「布萊恩家的人看起來都很悠閒。」 
 
　　卡特．杜爾說道。 
 
　　「那個年輕人那麼愛冒險，他們想傑姆只是去冒險而已。」 
 
　　尼薩．克羅霍特說道。 
 
　　「我絕對信任基欽納。」 
 
　　對岸醫生說道。 
 
　　這十分鐘，莉娜經驗到怒氣、笑容、輕蔑、意志消沈、發奮等顯著的經驗。 
 
　　唉！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令人無法理解。 
 
　　莉娜彷彿做了一場惡夢，三週前還在討論作物、物價的，就是這些人嗎？ 
 
　　＊ 
 
　　看見火車來了，母親握住傑姆的手——曼帝舔著那雙手——大家都說「一路順風」 
 
　　——火車進站了！傑姆在眾人面前親吻菲斯——男孩子以肯尼士為首，大叫萬歲！—— 
莉娜覺得手被傑姆用力握了一下——「我走了，小莉娜！」誰親了莉娜——大概是傑利吧！ 
 
　　——二人上車——火車開動——傑姆和傑利用力向人群揮手——月台邊的人也揮舞著手 
——母親和南恩臉上還掛著微笑——似乎忘記放回微笑似的——曼帝用力向火車駛去的方向 
吠——火車轉彎——二人的影子消失。 
 
　　莉娜回到自我，周圍突然安靜。 
 
　　現在只有回家——只有等待。 
 
　　「曼帝好像決心等待傑姆回來。」 
 
　　渥路達說道。 
 
　　是的，主人走了——冒著蒸汽的怪物帶走主人，一定要等它再帶回主人。 
 
　　當晚，醫師出門應診，蘇珊在走進自己寢室途中，順道看看主人是否「沉著」。 
 
　　「夫人，我決定成為英雄。」 
 
　　「夫人」忍不住想笑，蘇珊則嚴肅地說道：「我決定不再像以前那樣嘆息、哭泣、懷疑 
上帝，那於事無補，我要組織除洋蔥草的隊伍，那可愛的小孩出征，我們女人必須堅強、振 
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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