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在老母塔
    由於雷雨和白天時間縮短,天已經相當黑了。哈勒夫想點燈,我沒有同意。門只是
虛掩,並沒有完全關閉,我從門縫裡可以看見花園,監視敵人。觀察到很多情況,是不
大可能的,因為我不能不設想,他們是在非常小心地行動。
    耀眼的閃電,在一瞬間把周圍照得通明透亮。這一秒鐘足以使我看清,糧庫裡有人。
其中兩個人蹲著身子,使勁地把幾捆谷草往外搬,以便打開通往倉庫的大門。他們是誰?
肯定是我們所等待的人。他們趁下雨,所有居民都回家的好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隱藏
起來。我決定去偷聽。
    我先命令亞尼克站到門縫邊,注意什麼時候適合采取行動。持續不斷的閃電給予了
充分的照明。他告訴我,再也看不見人了,糧倉的門縫也堵塞了。這時,我讓他和奧馬
爾把我抬到倉庫旁邊。他們兩人趕緊撤了回去,我則鑽進水平堆放的一捆捆谷草裡面。
鑽進去有很大難度,因為谷草互相壓得很緊,而我卻不能出任何響聲。
    嘩嘩的大雨聲、暴風的呼嘯聲以及不斷的雷鳴,使我大得其益。我把頭朝前伸,身
子在谷草捆之間逐步往前挪動。黑麥秸有一人高,並不是雜亂無章地隨意擺放的,而是
「碼」在一起,麥桿保持著原來的長度。所以,成捆的麥桿比單個的還要長,垛牆比我
還高。我的全身包括腳,都能藏進去,外面看不到我的頭。
    谷草捆的穗是朝裡放的。我逐漸把身體挪進去,讓麥穗掩蓋我的臉,而它們之間留
有一個空間。雷陣雨幫了我的大忙。我的動作不可避免地使谷草發出沙沙聲,還有谷穗
掉到地上的聲音。若是平常,我會暴露無遺。此時,我不能自由活動,受到攻擊時沒法
進行自衛,每顆射向我的子彈都會打中我,我不能躲避。惟一的補救辦法是先發制人。
因此,還在外面的時候,我就把兩支手槍握在手裡。進來以後,手施展不開,不能伸進
腰帶;其他東西,當然包括小刀和口袋裡的物品,我都留在塔樓裡面。要是把這樣的東
西遺失在這兒,可不好找。
    糧倉的底面是圓形的,直徑大約八米,牆的厚度約為兩米,就是說,裡面的空間直
徑差不多是四米,十二個人坐在裡面是綽綽有余。對這些情況,亞尼克沒有說得很詳細。
糧倉正中豎著一根空心粗柱子,支撐著厚厚的茅草頂。四周是谷草捆,可以坐。柱樁上
掛著一盞燃燈,照亮了整個房間。入口處有幾捆不很大的谷草,很容易抽出來再塞進去。
這些,從外面根本看不到,在裡面卻看得清清楚楚。
    穆拉德為什麼要設立這樣一個藏身處?僅僅為了隱藏他的弟弟馬納赫?如果是這樣,
裡面的空間會小得多。而且,在他的大樓裡、院子裡有比這更舒服的、適合住個把人的
場地。此外,那位前稅務官員只能騎馬,還必須有個特殊的地方藏牲口。
    不是的。這個糧倉肯定是用來接待更大團伙,秘密聚會的。很容易推測,來往於此
處的人都是舒特的黨羽。如果這一點能肯定,那麼也就可以肯定,穆拉德是這個犯罪團
伙的傑出成員。他正坐在我對面。他兩邊坐著他的弟弟馬納赫和巴魯德。巴魯德旁邊是
穆巴拉克。穆巴拉克的胳膊用繃帶綁著。在入口處站著侍從胡穆姆。胡穆姆的對面是哈
耶達爾,什干屈的那個死去的屠夫的弟弟。正如我所料,他也來了。
    在我藏身的一側,蹲著兩個強盜和間諜蘇耶夫。我看不見他們,因為他們坐得很低。
比我的頭藏在草裡的高度低些。但是,我聽得清他們說話。加在一起是九個人。我們四
個人必須頂住他們的敵對行動。他們的衣服被雨淋得透濕,都掛在斯佩爾斯小麥秸上,
掛得滿滿的,簡直難以分辨其原色。
    我聽到的第一個發言者是那個米裡迪塔人,他的話題開始與我的關係不大:
    「我們不該把馬放在樹林裡。打這麼大的雷,不大保險。」
    「不要擔心,」穆拉德回答,「我的傭人會照顧好的。」
    原來,馬放在某個樹林裡,由阿迦的幾個傭人看管。這使我確信,除了胡穆姆以外,
還有更多的親信。
    穆巴拉克把胳膊從繃帶中抽出來,讓巴魯德解開。穆拉德遞給他一盒藥膏,這是他
預先準備好的。地板上放著一把水壺,是用來洗傷口的。我看到,我前天打出的那一槍
穿透了這個老頭的上臂肌肉。昨天的子彈則粉碎了他的肘關節。這兩次傷,特別是第二
次傷,肯定讓他痛得很厲害。何況,包紮根本談不上合適。最好的結局將是,胳膊僵硬。
他的小臂十有八九要鋸掉。這個傷員如果不能很快得到正確護理,可能要發燒。
    最後一部分傷口洗完以後,老頭用藥膏塗在麻布上,把傷口纏起來。他沒有什麼表
情,看得出相當鎮靜,否則會忍受不住這種疼痛。
    「安拉,安拉,那個外國人怎麼把你弄成這樣子!」穆拉德歎息了一聲,「這只胳
膊再也不能恢復了。」
    「好不了啦。我成了殘廢,一個可憐的失去了胳膊的殘廢。」老頭牙關咬得咯咯直
響,「那個異教徒要死十次。他究竟會不會輕易落網?」
    「像逮一只烏鴉一樣容易。冬天,給烏鴉面前放一袋碎肉。這只蠢鳥把頭伸進去吃
肉。可是這個袋子裡面是膠,膠粘在鳥的頭上,這時人們用手就能逮住它。這樣一個袋
子已經藏在那個外國人的頭上。我的哥哥把他描述得很聰明,可是他沒有證明他有這麼
聰明。」
    「不,他一點也不聰明,只是有魔鬼護身。」
    「你弄錯了。他沒有魔鬼,而是有邪惡目光。」
    「安拉,安拉!」穆巴拉克恐懼地叫喊道:「真有其事?」
    「他告訴胡穆姆,並且警告他。但是最糟糕的還是,他不僅有簡單的、直視的邪惡
目光,而且有遠距離起作用的邪惡目光。他只要想一個人,用他的神眼觀察,他的目光
就會把一切邪惡傳到那個人的身上。」
    「安拉對我們是恩惠的!不是魔鬼,而是他的邪惡目光使他不可戰勝。誰和他鬥,
一定要看他,所以就失敗了。對這個人不能明爭,必須暗鬥,從背後殺。最重要的是不
要落入他的目光下。」
    「這與我們的美好計劃有什麼關係?」穆拉德問。
    「有。此外,你們中間還得有一個人要鼓起勇氣,裝扮成幽靈。但是,我不能勸某
人干這事,因為那個外國人的目光會落到他身上,使他吃虧。確定的人選是誰?」
    「胡穆姆。」
    「不,不!」侍從恐懼地叫喊,「剛才我是下定了決心的。可是我沒有想到要扮演
老母幽靈。我太熱愛我的生命了。」
    「也許能找到另一個人。」阿迦說。可是,大家都否定他的意見。所以,他接著說:
「不行?好吧。我們必須想出別的主意。我們可以就在這兒一起商量。」
    「不需要商量很長時間,」巴魯德說,「我們既然是要那些人死,就要殺,只是不
能讓那個德國人看見我們。這一點,只有在睡著的時候襲擊他們,才能做到。」
    「完全正確!」馬納赫表示同意,「我們等到外國人睡著以後,再襲擊他們,如果
我哥哥的滅鼠藥沒有把他們幹掉的話。」
    「滅鼠藥?」穆巴拉克問,「他們吃了這種藥?」
    「吃了。我向穆拉德報告你們到達的消息的時候,和他說了。他想把藥放進他們吃
的蛋糕裡。但願他們把它吃下去了。」
    「他們必死無疑,如果吃得不太少的話。」
    「啊,我在蛋裡加進滿滿三抓,」穆拉德嘟囔著,「足夠死十個人。可是,那些怪
物絲毫未受損害。」
    「根本沒有?」穆巴拉克感到奇怪,「怎麼會沒有?」
    「因為那些人沒有吃蛋糕!那個有邪惡目光的異教徒馬上看出有毒。」
    「不可能!」馬納赫大聲說。
    「不可能?我想知道,那個外國人究竟有什麼不行!你們想想,他帶著他的三個陪
同來找我,把蛋糕給我看。他用友好加諷刺的方式對我說,最好的飯菜屬於東道主,要
我把蛋糕吃掉。」
    「好傢伙!」
    「那位長官還要求我當著他的面吃下。他甚至把死麻雀擺到了上面。那些麻雀是他
事先做試驗的。」
    「安拉,事情敗露了!」
    「可惜!不幸的是,亞尼克也吃了一點,多半是死了。」
    「這個人死了無關大局!」胡穆姆幸災樂禍。
    「就因為他是你的敵人?你得想想,我會受到什麼樣的懷疑!我會因為下毒而被起
訴。」
    阿迦給驚魂未定的聽眾們講述了全過程,然後接著說:
    「蛋糕連同麻雀一起銷毀了,難道還會有人證明是毒死的!」
    「亞尼克的死將作證。」
    「不會的!誰知道他吃的是什麼?我說,我親自吃了蛋糕,卻沒有事。」
    「那些外國人今天晚上還要吃一頓飯?」
    「我想是要吃的。我無論如何要請他們真正吃一頓晚飯,當然沒有毒。我不能再冒
一次放毒並確證有罪的風險。不能。應該好好地、豐盛地款待他們,就好像他們是我最
親愛的客人一樣。」
    「我認為你做得對。這種好客將迷惑我們的敵人,消除他們的疑慮。他們肯定會道
高一尺,而我們則魔高一丈。讓他們盡可能吃飽。你付出的,與你從我們弟兄們手裡已
經並且將繼續得到的巨額利益,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巨額?看你說的,好像你們已經給了我百萬家財似的。你們給我的好處是:很難
對付我面臨的危險,因為我屬於你們的幫兇。」
    「哎呀呀!」
    「還是想想眼下的事情吧!如果我們把那些外國人殺死,那麼,我就有事了。我的
全部影響,不足以救我一命。你們倒是溜之大吉,不會讓人家抓到。你們沒有家,也沒
有不動產。如果我靠逃跑自救,那我就失去了我擁有的一切。」
    「那麼,我們放聰明些!」穆巴拉克喃喃地說,「不要留下仇人的蛛絲馬跡。」
    「我們要抓緊時間,在天亮前把所有的事情無聲無息地做完,因為我們不能射擊。」
    接著是長時間的討論,議題是如何做到用最佳方式,對我們進行偷襲、扼殺或擊斃。
最後,我們的敵人達成一致意見,用一張梯子從外面爬上塔樓,揭開樓梯間的通道門,
小心翼翼地下到我們睡覺的底層。
    「那些混蛋也許是醒著的。」巴魯德插了一句。
    「我看不會,」阿迦答道,「他們怎麼是醒的?他們把門窗都掛起來了,而且無論
如何不會想到,有人會從上面進入塔樓。他們會感到非常安全。此外,我們事先要弄確
切,知道他們是否睡著。」
    「用什麼方法?」馬納赫打聽。
    「我們在窗子旁邊偷聽,」穆拉德解釋說,「我堅信,他們會睡著的。在黑暗中,
人是不容易醒的。」
    「你不是給了他們一盞燈?」馬納赫詢問。
    「給是給了。不過,只有一點點油,到半夜一定會滅。」
    這個老滑頭沒有料到,我們通過亞尼克加進了油。
    「樓梯不會響?」馬納赫尋根究底。
    「不會。樓梯是石頭的。一部分可能有點松動,但肯定不會引起響聲。」
    「如果我們咕嚕咕嚕地從樓梯上摔下來,那就是干一件大傻事。」
    「這個我們不怕。我們帶一盞燈,先把樓梯照亮,再下樓。」
    「便於那些壞蛋注意我們,是不是?」
    「不是。樓有好幾層,燈光不能從一層射到另一層。我們在到達底層之前,把燈放
著。等那些外國人死了,再取不遲。」
    「原來是這樣,我滿意了。儘管如此,事情並不是輕而易舉的。我們的動作在黑暗
中必須毫無聲息。難啊!」
    「我不擔心,」穆拉德說,「我們一定要相互理解,角色分配恰當,每個人都明白
自己怎麼干。這樣,一切就會井井有條。」
    「你怎樣理解角色?」
    「我認為,我們每個人自報公議,說自己當什麼角色,相互不妨礙。對付那個德國
人,一定要兩個人。」
    「我們是要這麼做,」山多爾說,「我們兩兄弟負責他。」
    「好!」阿迦表示同意。「現在,我們把我們中間最有力氣的人找出來。一對一。
根據阿拉扎兄弟的看法,哈耶達爾絕對是最強壯的。他可以把那個叫奧斯克的人包下
來。」
    「不,」巴魯德反對,「我要求我一個人對付那個奧斯克。我是受他迫害的。如果
他要找我報仇,他應該死在我的拳頭下面。」
    「找你報仇?為什麼?」
    「因為我不久前拐騙了他的女兒,把她當作奴隸賣掉了。賣給了誰,你們不要過
問。」
    「對這種玩笑,任何一個做父親的當然都不會滿意!」
    「奧斯克從那時起一直在尋找我。他是黑山人。我們早年是好朋友。」
    「是他侮辱了你,你為了報復,就把他的女兒偷走了?」
    「他沒有侮辱我。他的女兒謝尼察是個大美人。一個和我要好的弟兄看中了她,要
娶她為妻。她拒絕了。於是,他來找我,給了我一個大數目。你們要是處在我的處境,
會怎麼做?」
    「賺錢唄。」穆拉德笑了笑。
    「非常正確!我搶她很容易,因為她信任我,把我當作她父親的朋友。我把她交給
那個外國人。那個人帶她到了埃及,在那兒,她又很快被拐騙。」
    「被誰?」
    「這,我不告訴你們。那個人是罪魁禍首,也就是那個壞蛋,自稱本尼西。」
    「那個德國人?」
    「是的。」
    「安拉詛咒他!」
    「但願你的願望今天就實現!那個激尼察愛上了伊斯坦布爾一個富有的批發商的兒
子,他叫做伊斯拉,在埃及遇到那個德國人。德國人發現了謝尼察,就拐騙了她,把她
交給了伊斯拉。伊斯拉帶著她到伊斯坦布爾,娶她為妻。」
    「我只想知道,那個德國人是怎樣找到她的。」
    「就因為有邪惡目光,」阿迦認為,「他看一切,發現一切。那個出錢買謝尼察又
再次失去她的人沒有想到報復?」
    「他想報復,但是沒有,因為魔鬼保護那個德國人。本尼西的一個隨從後來甚至謀
殺我的朋友。現在,他們與奧斯克跟隨我。那個老黑山人除了找我報仇外,沒有熱切的
願望了。」
    「不能讓這個願望實現!」
    「我也是這麼看的。因此,我把那個老頭包下來。哈耶達爾可能要挑選那個叫奧馬
爾的人。」
    這個米裡迪塔人一直把胳膊交叉在胸前,一動也沒動,蜷伏在自己的位子上。而現
在,他做了一個否定的手勢,平心靜氣地說:
    「那個奧馬爾今天與我無關。」
    「無關?」阿迦吃了一驚,「你是不是看中了另外一個?是哈勒夫?我過去把你看
成比你現在表現得更勇敢的人。」
    「如果我現在對你們說,我不負責對付這些人中間的任何一個人的話,你也許會說,
我沒有勇氣。」
    米裡迪塔人的這個聲明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你是不是想說,你壓根兒不打算參加反對我們敵人的戰鬥?」穆拉德﹒阿迦急切
地問。
    「是的。我是這麼看的。」
    「這可是對我們不忠。因此,我希望你只是開玩笑。」
    「我說話非常嚴肅。」
    出現了一陣寂靜,所有的目光都詢問式地盯著哈耶達爾呆板的表情。好不容易才由
巴魯德開口:
    「如果你真這麼認為,我們最好是根本沒有認識你。不跟我們一起,就是反對我們。
如果你的打算不改變,我們只好把你當做敵人。」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米裡迪塔人回答說,「我不干擾你們的計劃,但是也不參
加。」
    「今天早上你說的還不是這樣。」
    「從那時起,我的看法變了。」
    「你不再把那些人當作我們的共同敵人?」
    「還當作敵人,因為他們殺死了我的哥哥。但是,我與他們之間達成一個停火默
契。」
    「停火!你瘋了!這與你到達時說的話怎麼合拍?」
    「我看不出有什麼矛盾。」
    「矛盾很大。早上,你與我們告別的時候,堅決要殺死那些外國人,至少是那個本
尼西。後來,你到達的時候,報告我們,你的計劃沒有成功,我們已經失望。現在,你
甚至通知我們,你與他們達成停火協議。我們不得不認為,他們是從你手裡逃脫的。按
照你現在的說法,你甚至與他們談過話!」
    「我是這樣做了。」
    「你真的簽訂了和約?」
    「只是臨時性的。」
    哈耶達爾越是冷靜,巴魯德就越是激動。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哈耶達爾,嚴厲
斥責他:
    「這是不允許的!」
    「為什麼?誰反對?」
    「我們,當然是我們!你是我們的盟友,未經我們同意,是無權這樣做的,也是不
允許這樣做的。你的條約是廢紙一張,因為是我們不在場的情況下簽訂的,甚至是反對
我們的。虧你說得出口!」
    米裡迪塔人的眉毛皺起來了。他的目光閃耀著,不過還能保持鎮靜,仍然平心靜氣
地說:
    「那麼,你是把自己當作對我發號施令的人?」
    「是的。我們是盟友,我們中間任何人都不能違反另一個人的意願。因此,我不得
不告訴你,你非常欠考慮,做事輕率!」
    「魔鬼!」哈耶達爾憤怒地吼叫,「你竟敢命令我,你,我根本不認識,我壓根兒
不知道有這個人,不知道這個人是何許人,來自何處,會在何處找到地獄的入口?只要
你再講一句冒犯的話,我的子彈就把你送進深處,即魔鬼的住處。我是一個米裡迪塔人,
阿爾瑙特最有名、最勇敢的部族成員。請不要讓我對你不客氣。你既然對我說了這樣的
話,你就把自己置於了墳墓的邊緣。我只要輕輕一推,你就得掉進墳墓!」
    「啊哈!我也不是吃素的!」巴魯德狠狠地說,並把手放到手槍的扳機上。
    「停!」這時,穆巴拉克大喝一聲,「難道朋友之間因為不一致就自相殘殺?巴魯
德,你為我們的事情盡心盡力,這很好。可是,你不能使用侮辱性的語言。坐下吧!哈
耶達爾將告訴我們,他是用什麼方式與這些人簽訂停火協議的。」
    巴魯德很不高興地坐下來,米裡迪塔人解釋:
    「我把我的斧頭交給阿拉曼人了。」
    「安拉!這可是一個神聖的習俗,任何人也不能取消這個協議。這個武器他保存多
長時間?」
    「直到他願意還給我的時候。」
    「這等於永久性協議!」
    「只能隨他,我無法反對。」
    「我不想責備你,因為我還不了解你這樣做的原因。與一個有血親仇恨的人簽訂一
個這樣的和約,不會是沒有非常充分理由的。你必然是對那個安拉所詛咒的異教徒很感
激的。」
    「我感謝他的一切,即生命。我的命當時在他手裡,可是他沒有要。」
    「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米裡迪塔人提供了一個關於他襲擊失敗的報告,講述的事情非常真實,把我的
所作所為作了恰當的曝光。講述結束時,他說:
    「你們看到,我並不是輕率從事的。『寬容強於武器』。在那之前,我不相信這句
諺語。可是現在,我完全同意這個看法。我的哥哥本人要對自己的死負責。如果我不顧
這些對他進行報復,我作為一個血親復仇者,就會與這個阿拉曼人敵對起來。為了救自
己的命,他一定會要我的命。他並沒有這樣做。我落入了他手中,他卻沒有動我一根毫
毛!『血債要用血來還』,這是血親復仇的法律。但是古蘭經命令我們:『惜心還惜
心!』我聽誰的?是先知的古蘭經,還是罪人的隻字片語?經書上難道沒有記載:『感
恩者走向天國』嗎?這個長官給予我最大的恩德。如果我再謀害他的生命,我就會把安
拉的憤怒永遠壓在自己身上。因此,我把斧頭給了他。如果我的手今後不再反對他,你
們可不要以為,我對你們有敵意。你們願意怎麼干,還是怎麼干!我不制止你們。但是
你們也別要求我參與對恩人的謀殺!」
    哈耶達爾嚴肅而又非常強調地講完了這番話。他的話基本上達到了預期效果。其他
的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一言不發。大家都不能說他不對,不過對他們來說,對他
的寬宏大度仍然是極不滿意的。
    「魔鬼完全把那個德國人纏住了!」穆巴拉克終於狂叫起來,「好像那個人要大獲
全勝,好處全佔似的。我本來是信任你的,現在承認,你有一小點理由讓他把你從良心
上拖走。但是,你不能走得太遠。如果說,那個異教徒送給了你一條命的話,那我理解
為,你現在是羞於要他的命。可是,你為什麼寬恕其他人呢?你沒有什麼感謝他們的。
阿拉扎兄弟要了那個阿拉曼人。你本應該對付奧馬爾。我看不出你不想這樣做有任何理
由。」
    「我有充分的理由。那位長官所做的,並不是光靠他一個人,而是與他的陪同人員
一致行動的結果。我不僅感謝他一個人,而且也感謝其他人。我儘管只對他一個人承擔
了義務,也不能去攻擊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否則,我還是會給他造成痛苦。我們古
老的習俗是不允許這樣做的。我來,是為了向你們說明,你們的事情應與我區分開來。
我已經決定不參加,就一定要無條件服從這個決定。」
    「想想後果吧!」
    「我沒有什麼要想的。」
    「有的!你是不是認為,失去我們的友誼,是無所謂的?」
    「難道這是一種威脅不成?如果是,你最好不要說出來。我已經把我的斧頭即我的
諾言交給了那個德國人,就得遵守!阻擋我,就是和我過不去。如果你們把與我的友誼
變成了敵對關係,那就要以安拉的名義發誓。但不要以為我會怕你們。我打算走,而且
將漠不關心,條件是,你們讓我安靜。這就是我要說的一切。我講完了,可以走了。」
    哈耶達爾蹲下來,把做大門的幾捆谷草背開。其他的人看到,他是留不住了。因此,
穆巴拉克說:
    「你如果真的要走,就得以先知的胡須發誓,不接近那些外國人!」
    米裡迪塔人用憤怒的動作回答:
    「這個要求是一種侮辱!我把話講給你們聽了,你們一定要相信。你難道不習慣遵
守諾言?我可是發過誓的,因為我不想以非和平方式與你們告別。現在,你滿意了吧?」
    「滿意。想想吧,你將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如果你想欺騙我們的話!我們不會讓別
人拿我們開玩笑!」
    這句話是用一種向這個米裡迪塔人的自豪感挑戰的口氣說出來的。哈耶達爾堅定地
走到這個老頭跟前,吼叫:
    「你竟敢對我說這種話,你的全部所作所為,難道還不能證明你是個大騙子?你是
誰?老穆巴拉克,聖人!這不是騙人嗎?你也是個廢物!你是從哪兒來的?真正的名字
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說。你來到這個國家,像毒草一樣坐在廢墟上那堵倒
塌的牆後,毒害著周圍所有的生靈。我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罪人,但不能與你相提並論,
決不需要讓你來侮辱。你如果認為擁有令人恐懼的權力,那也只能欺侮膽小怕事的弱者。
我們只要說一句話,你就會失敗。這句話我永遠不說,除非你逼我。切記!晚安!」
    他扔掉谷草捆,爬出去了。穆拉德使了個眼色,胡穆姆小心翼翼地跟了出去。胡穆
姆不久就回來報告,這個米裡迪塔人確實走了。
    「安拉奪走了他的理智!」巴魯德說,「對他是不能指望了。」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穆巴拉克表示同意,「但是,他威脅我,並非毫無益處。
我將努力防止他損害我們。」
    「你想殺他?」馬納赫問。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我們又有了一個例子說明,把那個本尼西從世界上消
除掉是多麼必要。現在的問題是,誰來殺奧馬爾。」
    「我來。」所謂的裁縫蘇耶夫說。
    「好!」穆巴拉克回答,「還剩下一個矮個子哈勒夫。可惜我無能為力,因為我受
了傷。」
    「把他交給我,」馬納赫說,「熄滅他的生命之光,應該是我的一種快樂。他個子
矮小,看起來弱,實際上不可輕視。這個誅儒像豹子一樣勇敢,靈巧得像一只雀鷹。但
是我們聽說,他的體力過人。我選擇他,你們可不要解釋是缺乏勇氣。至於出擊時間,
我建議不超過一個鐘頭。我們多偷聽幾次。只要察覺到我們的獵物躺倒了,就開始行
動。」
    「這也是我的看法,」穆拉德說,「我必須作準備,現在就得走。胡穆姆跟著我。
我隨時派他來打聽情況,看能否開始行動。」
    阿迦起身。
    「稍等片刻!」穆巴拉克請求,「我問你幾個次要問題。」
    這促使我撤退。主人離開後,我可能難離開糧倉了。可以設想,其他的人會采取沉
默的方式。這樣,他們必然會聽見草垛裡的動靜。而現在,講話人的聲音大,沒有人會
聽見我小心翼翼往後爬行的響聲。成功了。可是,怎麼到塔樓去呢?路雖然不遠,但是
我沒有任何可以支撐的東西。這時,門開了。奧馬爾伸出頭來。他每兩三分鐘就這樣做
一次。他看見了我,趕緊過來,把我背在背上,背回塔樓,放在地毯上。我講述了我的
所見所聞。聽眾中,哈勒夫最氣憤。
    「本尼西,」他說,「我想到糧倉裡去會會那些壞蛋,給每個人頭部穿過一顆子彈。
那樣,我們在他們面前就可以安靜一會兒,並且可以平和地繼續趕路。」
    「你想當一名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你想到哪兒去了!這些壞蛋是些野獸。我要是打死了那些發出令人惡
心臭味的豺狼,是不會有人指責的。我也因為使這些惡棍變得無害,而不會受到良心的
責備。這不是犯罪。」
    「在我的眼睛裡是犯罪。如果我們可以用別的辦法來對付敵人,那麼,殺死他們就
是要受懲罰的。用計往往勝過動武。」
    「你怎麼辦?」
    「我讓我們的敵人爬上塔樓,然後設法讓他們再也下不來。」
    「這個主意不壞。可是,他們既然能夠上去,;也就能夠用同一個方法下來。」
    「如果我們把梯子撤走,他們不就呆在樓上了嗎?」
    「哎呀!那他們會從樓梯下來的。」
    「這條路我們可以堵死。我們只需要一個榔頭和一些大釘子,就可以把地板的蓋子
釘死。」
    亞尼克自告奮勇去取所需要的東西,還加上一個大鐵夾子。
    「這很好,」我接著說,「用這種夾子最有把握達到我們的目的。我們把上層樓梯
的蓋子釘死,使他們不能從外面向上扯。那些人也就不能從樓梯下來了。我們再把梯子
撤掉,他們在天亮前就得在雨中呆在上面。這樣就使他們的辦事熱情降一點點溫。」
    「本尼西,」哈勒夫說,「你的計劃把我與你平常的善良心腸柔和在一起了。這是
一個相當漂亮的主意,讓那些壞蛋呆在上面,整整一夜呆在上面。四周都下雨,他們欲
坐不能。地板上肯定有許多水。最高層建造得像盞沒有玻璃的燈,只用來眺望遠景,雨
水卻找到一個暢通無阻的入口。由於通往閣樓的門被堵死,蓋子又是防水的,雨水多半
流不下來。」
    「可以流下來,」亞尼克插話。「牆壁上有一個小洞。」
    「可以堵死嗎?」
    「很容易。有許多落屑。」
    「好極了!那就把它堵死。讓那些殺人兇手在水中站著,得痛風、風濕症、足痛風
以及成千上萬種感冒。我想,他們一定會站在齊腰深的水中,而且——」
    哈勒夫跳起來,很快地走來走去。他想出了一個主意。然後,他在傭人面前停下腳
步,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說:
    「亞尼克,你是最好、最忠誠的朋友!我愛你,但是如果你有我需要的東西,我會
更愛你一百倍。」
    「都是什麼?」被稱讚者問。
    「我需要一個東西,這東西這兒肯定是沒有的。你們這兒沒有泵,難道不是?」
    「大的沒有,花園噴頭還是有,裝在輪子上行走的。」
    「好樣的!朋友!兄弟!你是一個多麼漂亮的人!我差點認為你們是不可能有這玩
意兒的!」
    「阿迦去年派人從於斯屈布買來的,因為他的糧倉總是著火。它就擺在花園裡隨時
供使用。」
    「能裝多少水?」
    「比放進澡盆的多一點。」
    「好。但是如果主要的東西沒有的話,那這個好玩意兒又有什麼用。」
    「你指的是什麼?」
    「橡皮軟管,盡可能長的管子。這玩意兒沒有嗎?」
    矮小的哈勒夫沉浸在歡樂之中。他那麼全神貫注地提出那些問題,好像要找到世上
最大的幸福似的。
    「管子我們有。不是旅途中使用的那種保存水的管子,而是滅火器上用的。問題是
要多長。」
    「長到可以達到塔頂。」
    「有這麼長,或許還長一點。」
    「亞尼克,我要擁抱你!到我的心上來吧。你是我生存的朋友,生活的樂趣,終身
的幸福!就是說,噴頭有,軟管也有。神了!軟管,有我需要的那麼長!誰能相信,在
這兒,在基利塞利這個地方,找得到!」
    「這很容易理解。沒有軟管,噴頭就派不上多大用途,我們就得用車拖水。」
    「你指的是從外面的魚池拖來?」
    「不是。比那遠得多。就在塔樓的後面的牆根下,有一個大水坑,裡面總是裝滿水,
加上噴頭,軟管當然要通到著火的地方。」
    「一個大水坑,可以用來噴水的泵,我認為,這對你的計劃是足夠的。」
    「你是這麼認為?這真是太好了!你的話像落在干旱農田的甘露。你的話比一百皮
阿斯特還貴重,我要是成了百萬富翁,一定要讓你得一千。你不知道,這水是干什麼用
的吧?」
    「不知道。」
    「安拉保護你的頭腦像一個曬乾了的檸檬。注意,長官馬上要說明,我的意圖是什
麼。不是嗎,本尼西?」
    這個問題是對我提的,我點了點頭。
    「你有什麼看法?」
    哈勒夫的眼睛閃爍著內心的歡快。這個要給我們的敵人設一個圈套的想法使他充滿
狂熱。然而,聽到我的回答後,他很失望。我說:
    「這只是一種兒戲。」
    「本尼西,你不能這麼說。那些壞蛋爬上塔樓來殺我們。你要設法讓他們不能下來,
整夜都呆在頂上。那好,我補充一點進去,讓他們在上面不過分感到舒服。我們給他們
上面的房間裝滿水。這個房間雖然四周都是敞開的,但是護牆有一人高,齊胸,他們可
以站在這麼深的水裡。要麼,你就是同情他們。那些劊子手受點涼,有點小小的牙痛,
你就動心了?」
    「不,不是這麼回事。我們作準備,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你們說是不是,奧斯克,
奧馬爾?」
    這兩個被點名的人都同意他的做法。所有三個人一致請求,直到我說「是」為止。
    亞尼克走了,一會兒就帶來了一個按輪子形狀盤纏的軟管,還有繩子。其他的人和
他一起登上塔樓。儘管雨滴嘩嘩地碰打著百葉窗,我還是很快聽到了榔頭敲打聲。亞尼
克把榔頭和夾子插在腰帶上。他們把軟管綁好後,把樓梯間的蓋子釘死,任何人都不可
能從上面的房間下來。
    他們回來的時候,哈勒夫滿意地說:
    「我們幹得很好,本尼西。你親自干,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
    「你們是怎麼安裝軟管的?」
    「從塔樓外面往下掛,然後,可以在底下用螺絲把噴嘴擰緊。」
    「敵人來搭梯子,會看見的。」
    「亞尼克說,他們無論如何會把梯子搭在牆的另一面,那邊沒有樹阻擋他們。軟管
的口子通到房間裡,水沿牆流下,不會出聲。兇手們在黑暗中會到處尋找的。在其他房
間裡,所有的百葉窗也關上了。我只希望洗澡的客人快來。」
    「這還要一些時間,因為穆拉德說過,他要給我們一頓豐盛的晚餐。」
    「要我去取?」亞尼克問。
    「要。去取吧。我們吃飯越早,等待的時間就越短。不過,你要裝成真的吃了蛋糕,
覺得痛。看看安卡有什麼要說的!她或許會告訴你一些情況。」
    亞尼克走了,我們靜靜地等待他回來,因為我們再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討論了。
哈勒夫蹲在他的被子上,時而搓搓手,輕聲地笑,發出不可理解的叫聲。他的思想完全
集中到給敵人送水的事情上面了。
    亞尼克回來的時候,不是單獨一人。他帶來了我們的晚餐,並由胡穆姆陪同,因為
他一個人拿不動所有的食物。可是,這位侍從不進來,而是站在外面。亞尼克把他手上
的食物接走後,他就匆匆離開了。
    飯菜好極了。味道鮮美的魚湯,與布拉格和維也納的相比,也不遜色。沒有勺子,
我們用杯子舀湯送到嘴邊。接著上桌的是一只肥雞,裡面填滿了麵粉、無花果和核桃仁。
然後,上了一只小山羊,儘管人們經常對山羊肉抱有無法解釋的成見,這只山羊的味道
卻不壞。還有肉炒米飯、葡萄乾和蒸得軟軟的杏仁。餐後甜食是水果和糖果。糖果我們
基本上沒有動,和往常一樣,剩了一大半。我們本來是不吃的,可是安卡捎話來說,我
們可以放心吃,因為食物是她一手做的,做飯時沒有任何人進廚房。
    「阿迦在他的房間嗎?」我問亞尼克。
    「在。他在坐著抽煙,呆呆地看著前面。他要我來,並且問我哪兒不舒服,因為我
裝作痛苦的樣子。我回答他說,吃了一點野果,可能沒有熟,引起腹部劇痛。」
    「你真聰明。現在,他也許以為你並不知道下毒的事,也就沒有必要在你面前裝模
作樣了。」
    「你說得對,長官。穆拉德當然沒有偽裝。他公開對我發你們的脾氣,並想知道你
們的一切行動和言論。我告訴他,你腳痛,不能走路。你們很疲倦,想很快睡覺。對此,
他命令我,吃完飯就舖床。然後,我馬上去睡覺。你們睡覺越早,你們就能越早起床。
這是他說的。那時,我一定會睡得足足的,可以為你們好好服務。」
    「他很聰明!你通常睡在哪兒?」
    「與胡穆姆和其他傭人們一起。」
    「這可不舒服!你可以偷偷離開,我們需要你。」
    「什麼事,長官,你只管說。從今天起,沒有人和我睡了。胡穆姆根據阿迦的命令,
在屋頂上安排了床舖。只要你需要,我就裝出要去睡覺的樣子,實際上卻到這兒來。你
們那時把門拴起來了,我會敲門的。」
    「不過,不能像平常那樣。別人偶爾也會這麼做的。你敲那扇朝裡面開的百葉窗吧,
而且要用拳頭,先敲一下,再敲兩下,然後敲三下。我們就知道是你,就會開門。把這
個信號也告訴安卡!不知道在你離開的時候,穆拉德﹒阿迦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可以留
神,必要時給我們送信。」
    亞尼克把餐具拿走,給我們帶來幾床被子。他再次離開時,把我們的燈滅了。百葉
窗和門都上了栓,但是有許多縫,從外面往裡看,我們好像是沒有燈了。
    大約兩小時後,亞尼克回來,用的是約定的暗號。我們讓他進來。
    「我這麼晚來,」他輕聲說,「是因為我想去偷聽阿迦。所有的人都必須去睡覺。
他和胡穆姆偷偷去糧倉。兩人都是剛爬進去的。」
    「現在,我們知道什麼與我們有關。他們認為我們在睡覺。我們很快就會看到他們
登樓。」
    「這個,我們一定要看。」哈勒夫說,並且和其他幾個迅速上了樓梯。
    雨一直沒停,甚至下得很響,聽不見外面的腳步聲。
    我一個人坐在下面。不久,四人下來,到了我身邊。哈勒夫報告:
    「本尼西,敵人在上面。最後一個剛剛上去。一共是七人。」
    「在糧倉是九人。米裡迪塔人走了。穆巴拉克受傷,留在下面。」
    「對的。現在,我們把梯子撤走,把澆花噴頭拿來。」
    「把被子拿過去,否則,你們會變成落湯雞。」
    他們極其迅速地行動,門栓剛落,人已經出了門。我靠牆立起來,打開朝裡面開的
百葉窗。外面一片漆黑,而很大。儘管如此,我還是看見四個人在百葉窗旁邊幹活。然
後,我聽見槓桿尖有節奏的響聲。他們使盡一切力量把水往上抽。水洞在我的窗前。不
時聽得見哈勒夫輕輕的命令聲。儘管雨淋,小哈勒夫的聲音仍是優美動聽的。
    上面非常平靜。罪犯們在塔頂上可能莫名其妙,不知道水從何而來。不過,有人咳
嗽,暴露了他們的存在。他們肯定費了很大力氣想打開樓梯上面的蓋子。如果成功,他
們就下來。所以,我準備用手槍迎接他們。我也仔細聽樓梯的動靜。什麼也聽不見。哈
勒夫把蓋於固定得很牢。
    過了一會兒,大概有一個鐘頭,四個人回來了。
    「本尼西,我們干完了!」哈勒夫極為滿意地報告,「我們全力抽水,全身沒有一
根干紗了。允許我們點燈吧?」
    「點吧。有燈,我們就方便多了。」
    他上了油,點燃燈,登上樓梯,到了上面的房間。我們的敵人就站在那個房間的上
面,泡在水裡。他們打開一扇百葉窗,聽見哈勒夫的聲音:
    「安拉向你們問候,先生們!你們是想在這悶熱的天氣呼吸點新鮮空氣吧?我們的
長官要我問你們,你們有沒有望遠鏡,有,才能更好地觀察一下雨水。」
    我沒有聽見回答。那些受到諷刺的人,看來是心平氣和的。
    「你們為什麼偏偏要在夜裡到上面洗澡?」哈勒夫接著說,「這是不是本地的習俗?
如果水不夠熱的話,我感到心疼。可是,洗澡是不應該偷看的。因此,我們客氣地回去
了。但願你們天亮之前洗完!然後,我,你們馴服的奴僕,再到上面來了解情況。」
    他和其他人一起下來,笑著對我們說:
    「本尼西,他們漂漂亮亮地走進了陷阱,沒有人敢說一句話。我好像聽見他們的牙
關咯咯直響。現在,我們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覺了,因為沒有人來打擾我們。」
    「是的。安穩地睡,」亞尼克說,「你們騎馬騎累了,我倒是還精力充沛。一旦需
要,我會醒來,並把你們叫醒。不過,我們不必擔心,那些人下不來,充其量是水透過
天花板往下流到我們這兒來,但是這不危險。」
    他說得對。我們對他也可以放心。所以,我們就躺下睡起大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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