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記 第三十章 不謀私利的朋友——怎樣把「英尺」賣掉——我們不再打坑道——愛絲梅拉達之 行——我的同伴——一個印第安預言家——洪水——那期間我們的住處 我們經常遇見在未開發的銀礦中擁有一千到三萬英尺的人,他們相信他們的每一英 尺馬上就會價值五十到一千美元——但通常他們連二十五美元也拿不出。你遇到的每個 人都有值得吹牛的新礦,並且隨時都準備著「樣品」;一有機會他一定會把你拉到一個 角落去,給你一些好處,並不是要占你的便宜,把「黃金時代」,「莎拉﹒簡」或別的 什麼不知名的露頭礦床分幾英尺給你,代價只是湊夠「大吃一頓」的錢,看情形說話。 你絕不要露出他給你的好處會使你付出傾家蕩產的代價,因為完全是出於對你的友誼, 他才肯作出這種犧牲。然後,他會從衣袋裡掏出一塊巖石,神秘地往四周看了看,好象 害怕他這筆財產會給人搶去似的,他會舔一舔那塊巖石,用眼鏡蓋在上面,激動地說: 「看這個!就在那塊紅色的泥土上頭!看見了嗎!看見這金斑點了嗎?還有那條銀 線?這是從『艾貝大叔』礦裡采來的,那裡有十萬噸這種東西呢!眼都看得見。注意! 當我們挖到礦脈,礦石集中的地方,它就是世界上最富的礦!看這張化驗結果吧!我並 不要你相信我說的,看看這化驗報告吧!」 接著,他摸出一張油漬漬的紙,上面寫明這塊化驗過的巖石確實含有金銀,按比例 折算每噸礦石價值幾百美元或幾千美元。當時,我還不知道那時的習慣作法是選一塊 「最富」的巖石拿去化驗!一般說來,這塊棒子果一樣大小的礦石是一噸礦石中唯一含 有點金屬的那一塊,而化驗結果卻弄得好象它代表那一噸廢物的平均價值! 由干這種檢驗制度,洪堡地區變得瘋瘋癲癲。由於這種檢驗的權威性,這裡的報紙 記者們唾沫四濺,大吹大擂每噸值四到七千美兀! 讀者是否還記得幾頁前摘引的那一段報道?照這樣計算,採出礦石要用船運往英國 提煉,礦主可以收回金銀作為純利潤,礦石中的銅、銻和其它副產品就足以償付一切費 用。每個人滿腦子都是這種「計算」,這倒不如說是在發癡。很少有人去實施這種計算, 或者拿錢去支付費用,除非人家出錢,人家幹活。 我們再也沒有去碰一下我們那個坑道或豎井。為什麼?因為我們認為我們已經知道 了開發銀礦的奧秘——那就是,不是靠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和雙手上的氣力去開發銀礦, 而是把礦脈賣給那些呆頭呆腦的股東,讓他們去開發!。 在離開卡森之前,州務秘書和我從幾個愛絲梅拉達來的人手裡買了「英尺」。我們 原來希望不久就會得到金塊銀錠,萬萬沒有想到反而給定期交納的、沒完沒了的「應繳 股款」弄得十分苦惱——要錢開發上述名礦。這些應繳的股款成了沉重的負擔,似乎有 必要親自去過問一下。因此,我制定了個經卡森去愛絲梅拉達的計劃,買了匹馬就出發 了,同行的還有巴婁先生,一個叫奧倫多夫的普魯士紳士。這傢伙不像別的外國人那樣 給自己的糟糕的外國語法弄得狼狽不堪,而是沒完沒了地重複人在談話中從未發生過的、 今後也不像有可能要發生的語法問題。我們冒著風雪走了兩三天,來到了「蜜湖史密斯 旅館」,一家開設在卡森河畔的孤獨的小客棧。這是一座二層樓的木房子,座落在一塊 大盆地或沙漠中央的小山丘上,丑陋的卡森河淒淒涼涼,彎彎曲曲地穿過這塊沙漠。房 子附近就是大陸驛站的土坯馬房。在一二十英里的範圍內再也看不到任何建築。黃昏時 分,來了大約二十輛乾草車,圍著房子扎下營來,車隊的人一齊進來吃晚飯——一群非 常粗野的人。有一兩個驛車伕,六七個流浪漢和從其它隊伍裡掉隊的人;結果,房子給 擠得滿滿的。 晚飯後,我們出去走訪了附近一個印第安人營地。這些印第安人正忙得不可開交, 不知為了什麼。他們在收拾行李,準備要盡快地離開這裡。他們用那糟糕的英語告訴我 們,「馬上,許多水!」靠他們的手勢我們才搞明白,他們的意思是洪水就要來了。天 氣好極了,又不是雨季,那條不起眼的河裡只有一英尺深的水——大概兩英尺吧,它並 不比村子裡的背巷子寬些,堤岸還不到一人高。那麼,洪水從哪裡來呢?我們就這個題 目討論了一會兒,然後得出結論,這是大驚小怪。印第安人要那麼匆忙地離開這裡,是 因為某種特別的理由,而不是因為在這極干旱的時候害怕洪水。 晚上七點,我們上樓睡覺了——照常和衣而臥,三人同床,因為地板上所有可以利 用的地盤連椅子上都占滿了,就是這樣還差點沒有地方安置客人。一小時後,一陣騷動 聲把我們驚醒了,我們跳下床,從地板上那一排排正在打呼嚕的人中間穿過,來到這間 房子的前窗。一眼就看見了月光下的奇怪的景象。彎曲的卡森河水已經漫到岸邊,波濤 洶湧,白浪翻滾,在急彎處猛然一掃而過,水面上漂浮著一堆堆木頭、灌木和各種廢物。 有一處窪地,原來曾是河床,現在已經灌滿水,有一兩處,河水已開始湧過主堤。人們 跑來跑去,把牲口和馬車一齊趕到房子旁邊來,房子所在的這塊高地前面只約有三十英 尺寬,後面約有一百英尺。緊挨著老河床,有一座木馬棚,我們的馬就關在那裡。在我 們觀看的時候,那地方河水漲得飛快,才幾分鐘,一股大水就在那小馬棚旁邊咆哮,水 的前鋒正對直向它撲去。我們猛然醒悟,這洪水不僅僅是一副壯觀的景象,也意味著是 一場災難——不僅對那座小馬棚,對河邊的大陸驛站也同樣是場災難。這時波浪已翻過 堤岸,正在堤壩上流淌著,向附近的大草捆進攻。我們跑下去,加入到那激動的人群和 驚慌的牲口的行列。我們淌著沒膝深的水進了馬棚,解開馬匹,水已齊腰,漲得真快。 接著,人們一齊衝向草車,把大捆大捆的草卸下來,滾到房屋旁的高地上去。這時,有 人發現一個叫歐文斯的馬車伕不見了,一個男人沖進大馬房,淌著齊膝的水進去,發現 他還在床上睡覺,他把他喚醒後又淌水出來。可是歐文斯很疲倦,又睡著了,但只睡了 兩分鐘,因為他在床上一翻身,手掉在床沿上就摸到了冰涼的水!這時水已淹到草墊了! 他剛淌著快要齊胸的水走出來,那土牆就象糖一樣融化在水裡,那座大房子倒下來,一 眨眼就被沖走了。 到七點鐘,只有那小木馬棚頂還露在水面上,我們的客棧立在一片汪洋大海中的小 島上。極目望去,月光下再也看不到沙漠,而是閃光的海洋。印第安人是真正的預言家, 但他們是怎樣得到信息的呢?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這一群奇形怪狀的人被水圍困了八天八夜,每天的生活就是咒罵,喝酒,打牌, 有時為了換個花樣就毆鬥一場。這是些社會渣滓和蒼蠅——但讓我們忘掉這些東西吧, 他們精力充沛得令人難以置信——最好讓他們永遠這樣吧。 有兩個人——不過,這一章已經夠長了。 ------------------ 黃金書屋 掃描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