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記 第三十七章 惠特曼的膠泥礦——發現的經過——一次秘密遠征——夜間歷險——狼狽的處境 ——失敗,以及度假一周 據猜測,奇異的惠特曼膠泥礦位於莫諾湖附近的一個地方,不時有人報道說惠特曼 先生深更半夜化了裝偷偷地穿過愛絲梅拉達,於是我們便激動萬分——因為他一定是向 他的礦走去,現在是跟著他的時候了。天亮後不到三小時,附近所有的馬、騾和驢都給 買走,租去或被撤掉,一半的人將踏著惠特曼的足跡,向山區進發。但惠特曼會在山谷 裡漫無目的地游蕩數天,直到這些探礦者的糧食吃光,只好回家去。一次,在一個大探 礦營地裡我聽到了消息,夜間十一點鐘,有人報告說惠特曼剛走過去。不到兩個小時, 原已空無一人的街道現在已經擠滿了人和牲口。每個人都極力保守秘密,但還是大著膽 子悄悄地只告訴一個鄰人,惠特曼剛走過去。離天亮還早——這是隆冬寒天——擠擁的 人群就已走光,他們拋棄了營地,全體人馬出發去追趕惠先生。 傳說二十多年前,在早期移民時期,三個年輕的德國兄弟從平原上一場印第安人屠 殺中逃脫性命,徒步在沙漠中跋涉。他們避開一切道路,只是朝西方走去,希望在餓死 或累死之前找到加利福尼亞。有一天,他們在一條山谷裡坐下來休息,三兄弟中的一個 突然發現一條奇特的膠泥礦脈,貼著地面延伸著,暴露出暗黃色的金屬塊。他們看出, 這是金子,只要一天的功夫就可以發財。這條礦脈寬如街邊石,含三分之二的純金。每 一磅這種不可思議的礦石大約值二百美元。三兄弟每人帶了約二十磅礦石,然後把礦脈 掩埋起來,草草畫了張地圖,並在附近作了些明顯的標記就繼續向西走去。但是他們的 處境越來越艱難。在路途中,一個兄弟摔斷了腿,其他兩個兄弟不得不繼續前進,把他 留在荒野中等死。另一個又餓又累,漸漸不行了,倒在路旁奄奄待斃。第三個又走了兩 三個星期,吃盡了苦頭,來到了加利福尼亞時已精疲力竭,又生著病,由於受盡折磨而 精神失常。他把礦石幾乎都扔掉了,只剩下一些碎片,僅這一點已足以使大家激動萬分。 但是,他在那個礦的所在地區一帶受夠了罪,無論如何他也不願帶一群人到那裡去。他 在一個農場裡幹活掙工資糊口,感到十分滿足。不過他還是把地圖交給了惠特曼,並盡 可能詳細地描述了那個礦的位置。這樣,也就把厄運傳給了這位惠先生——因為,當我 在愛絲梅拉達偶然看到惠先生時,他已經忍受著饑渴、貧窮和疾病,為尋找那個失蹤了 的礦度過了十二、三個春秋。有人相信他已找到,但大多數人相信他還沒有。我見過一 塊拳頭般大的膠泥礦石,據說是那個年輕德國人送給惠特曼的,它十分誘人。它裡面的 純金粒就象水果蛋糕中的葡萄乾一樣密密麻麻的。只要獲准在這個礦裡開采一個禮拜, 就足以滿足一個人相當的欲望了。 我們的一個新夥伴,希格比先生認識惠特曼,我們的一個朋友范﹒多恩先生和他交 往甚厚,不僅如此,惠特曼先生還答應過及時地私下暗示他,使他能夠和他一起去參加 下一次的探礦遠征。范﹒多恩先生把暗示透露給我們。一天夜裡,希格比十分激動地跑 進來,說他敢肯定他認出了惠特曼,他化了裝。假裝醉醺醺地向城外走去。不一會兒范 ﹒多恩先生也來了,證實了這條消息,於是,我們聚集在小屋裡,腦袋湊在一起,激動 地低聲議論著,安排我們的計劃。 我們將分成兩三個小組,午夜後悄悄地出城,避開人們的注意,第二天黎明在八、 九英里外俯瞰莫諾湖的「分水嶺」上匯合。出發後不得弄出任何聲音,在任何情況下也 只能低聲講話。我們相信這一次城裡的人們沒有看見惠特曼,他這次的遠征也沒有為人 們察覺。九點鐘,我們的秘密會議結束了。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謹慎地收拾行裝。十一 點,我們給馬備上鞍子,用長套索把它們套好,然後拿出一大塊臘肉,一袋豆子,一袋 重一百磅的麵粉,幾個鐵皮罐子和一個咖啡壺,還有煎鍋和一些別的必需品。這些東西 都要「馱」在一匹備用的馬上——無論是誰,只要沒跟西班牙行家學過怎樣上馱子,他 就別指望把這事幹得地道。這不可能。希格比有一些經驗,但不完善。他安上馱架(一 種象鋸木架似的東西),把行李堆在上面,用一根繩子把它周圍團轉、上上下下、「四 面八方」捆綁起來,不時打一個結,有時又猛地一拉,直弄得那匹馬肚子塌了進去,氣 喘不止——但每當這一個地方捆緊了,另一個地方又松開了。我們沒把馱子捆得十分緊, 但總算勉勉強強弄得象了個樣,然後,我們就出發了,排成單行,一個接一個,一句話 也不說。這是個漆黑的夜晚。我們順著道路中間行走,輕腳輕手地經過一排排的木屋, 每當一個礦工走到門口,我就渾身哆咦,害怕燈光會照到我們身上,引起人們的懷疑。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們開始沿著曲折的山谷朝「分水嶺」攀登,不久,木屋開始稀稀 落落,間隔也越來越遠。這時,我才開始稍稍自由地呼吸,覺得不那麼象個賊或殺人犯 了。我牽著馱馬走在最後面。山路越來越陡,這匹馬也相應地越來越對它身上馱的貨物 不滿,有時還往後拖韁繩,磨磨蹭蹭。我的同伴們已消失在黑暗中。真急人。我對這匹 馱馬又是哄又是嚇,剛剛把它弄得開始小跑,捆在它身上的鐵皮罐子和盤子叮噹作響, 嚇得它狂奔起來。它那韁繩拴在我的馬的馬鞍上,當它從我旁邊跑過的時候,把我從我 的坐騎上拖下來,這兩個畜牲扔下我瘋狂地向前奔去。但我並不孤獨——那些抖松了的 物品從那馱馬上甩了下來,掉在我身旁。幾乎就在最後一座木屋旁邊。一個礦工走出來 喊道: 「誰?」 我離他只有三十步遠。天太黑了,又是在山陰影中,我知道他看不見我,便一動不 動地躺著。又一個腦袋出現在屋門口的燈光中,這兩個人朝我走來,走到離我只有十步 遠的地方,一個人說: 「噓!聽!」 我的處境是那麼狼狽不堪,就是我逃脫了法律的制裁,有人懸賞要我的腦袋,也不 至於這樣狼狽。接著,他們好象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雖然我看得不十分清楚,不能 肯定他們在做什麼。一個說: 「我聽見一個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我覺得附近好象有——」 一塊石頭嗖的一聲從我頭上飛過。我象一張郵票一樣貼在沙地上,暗自想道,他稍 微校正一下目標,大概就會聽到另一個聲音了。這時,我暗暗咒罵這次秘密行軍。我發 誓這是最後一次,哪怕是山嶺上佈滿了膠泥礦脈,我也不幹了。接著,一個人說道: 「我來告訴你我聽到的事兒!韋爾奇說他今天看見了惠特曼,他明白那是啥意思。 我聽見了馬蹄聲——就是那種聲音。我正要到韋爾奇家去,這就去。」 他們走了,我很高興。他們到哪裡去我不管,只要他們走開。我很滿意他們要去見 韋爾奇,越快越好。 那兩個人剛關上門,我的夥伴就從黑暗中走出來;他們已經抓住了那兩匹馬,正在 等待時機。我們把貨物重新裝上了馱馬,又悄悄地上路了,黎明時分,到達「分水嶺」 和范多恩匯合。然後,我們走下「湖盆」,以為沒事,就停下來煮早飯,因為我們又累 又餓又困。三個鐘頭以後,全城的人都排成一條長隊,翻過「分水嶺」,消失在湖對面! 這是否是由我那場事故引起的,我們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洩了密, 這次惠特曼不會去找那膠泥礦了。大家悔恨不已。 我們召集了一次會議,決定盡量利用我們這場不幸,在這個神秘的湖畔玩上一周。 人們有時叫它「莫諾」,有時叫它「加利福尼亞死海」。它是陸上最奇特的畸形兒之一, 但書本上幾乎沒有提到過它,也極少有人見過它。因為它遠離通常的旅行道路,再者, 它是那樣難以接近,只有那種把最惡劣的生活視為享受的人才願意作這種不舒服的旅行。 第二天一早,我們沿湖游覽,來到湖畔上一個極為幽靜、人跡罕至的地方,在這裡,有 一股清澈、冰涼的泉水從山腰流出注入湖裡。我們盡興游玩一番後,愉快地回到營地。 我們從一個住在十英里以外的孤獨的農場主那裡租了一條大船,兩支獵鎗,打定主意要 舒舒服服地娛樂一下。不久,我們就完全熟悉了這個湖和它的脾氣。 ------------------ 黃金書屋 掃描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