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簡介】
秘魯戀曲總是神秘刺激美國考古學家詹凱琪在加拿大轉機時被初戀情人
秘魯企業家柯胡安強行載至他在安第斯山區裡的家族農場也將她載回了14年前
的回憶。當時她差點要嫁給他的弟弟秋加卻逃婚了。現在胡安把她押回山裡究竟
是為了14年前狄加的未了姻緣。還是要續另一段情緣?還是…陷
入山中孤境的凱琪如何解開秘魯情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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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走道上擠滿了匆忙的人。
太多的人。
太多的噪音。
一個衣著鮮亮的生意人,手提著沉重的公文包,擠開詹凱淇往前走,她的雙眼跟隨
他那套深色的西裝,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並抓緊手裡的金屬箱子。
她的感覺混淆、扭曲,似乎仍然懸蕩在高空中。其實在1個小時內,她早已異地而
處,從那遙遠的皇后夏綠蒂島飛來,現在中途停留在溫哥華國際機場,準備飛往洛杉磯。
暈機?她似乎得了因為高度改變的病。為什麼那些記憶總是追隨著她呢?她早已不
在
安第斯山脈了,已經好幾年沒到那裡,她也從未想過要再回到秘魯去。
手扶梯就在眼前,她擠在那生意人的深色西裝和一架嬰兒推車之間。在凱淇身後,
有一個女人的聲音直咦叨著行李多久才會出來;一個男人聲音響起,卻是從擴音器傳來
的。
凱淇注視眼前晃動的一件紅T恤,任那廣播聲從耳邊拂過,無論機場的廣播是西班
牙語、英語或是法語,她總好像沒聽懂似的。突然她感到困惑,他們是不是正在廣播她
的名字?
正要挨近那件紅色T恤,卻有個女人匆忙地趕過她,手裡緊抓著一個小男孩,那小
男孩拚命跑步跟著她,凱淇急忙挪開金屬箱,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人太多,她沒入人群中,步上手扶梯,前面正是那一個穿紅色T恤的人,和她同機
的旅客,各自踏上了往下的手扶梯,湧向行李提領處。還好,凱淇不須查對任何行李,
她只帶了洗白的牛仔褲和保暖的毛衣,以及一套防皺的褲裝加上一雙藍色便鞋,她早已
將工作服郵寄回家了,身上則穿著牛仔褲和寬鬆的棉衫,至於那藍色套裝是準備在洛杉
磯穿的,她小心地將套裝裝入箱,放在照相機和鏡頭下面,那些照相器材把她的箱子壓
得沉甸甸的。
另一個重要的行李是她手裡的膠卷罐子,她踏上手扶梯後,就將罐子放在雙腳間。
凱淇瞥向下面那群人,眼光則注視著人群上方的一點,看著那一扇出口處的玻璃門。
混亂的人群逐漸變成一種模糊而沒有意義的顏色,她的緊張松弛了,忘記人群,只
顧著尋找快遞郵寄處,她早已學會適應這種突然的轉換,從過去到現在、從獨處到社交,
只單純地專注在該做的事上,讓這個世界模糊吧,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將膠卷寄出
去。她走下手扶梯,走幾步便向後轉,過了咖啡廳,快遞處就在那兒!
莫非她將這裡想成舊金山機場了?
她現在只想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享受一點寧靜和一杯咖啡,
等候兩小時直到下一班飛機起飛。她用手撥開金色短髮,抓著放在腿間的手提箱把手,
她得先到快速那裡,將底片寄到柏克萊,有人等著呢!然後再找地方喝咖啡。
在她身後有個東西戳著她,是一個手提箱。回頭看到手提箱,讓她想到開會。
明天回到洛杉磯最好先剪個頭髮,再參加洛杉磯大學的會議,她最近老是要將眼前
的頭髮梳向後,因為它們太長了,看起來非常不專業,而且她今晚一住進旅館,就應該
把褲子掛起來,假如她穿著棉衫和牛仔褲出現在洛杉肥大學,史汪博士准會在會議時直
盯著她的衣服看。
她能有今天,全靠史汪博士的預算!所以凱淇當然想給他個好印象,但他的苛刻是
出了名的,他很可能是那種認為女人就應該像個淑女的男人;即使她是整日拿著照相機
繞著古跡轉的專業攝影師,衣著太男性化了,史汪的感覺可能仍不太好。
凱淇走下手扶梯,那廣播聲又擾亂了她的思緒,她經過自助餐廳時,瞄了瞄每一張
桌子,竟然客滿!她只想靜靜地喝杯咖啡——其實此刻最渴望的是寧靜而不是咖啡,想
想這念頭,只覺得有些無奈:怎麼可能在這地方找到安靜的一角?
她低著頭,快步地走向快遞處。
到了快遞處,那走道上的嘈雜聲全都消失了。有個人正在打字,另一人正在捆綁一
束束的文件,那些是唯一的聲音;一個女人則答應她,會馬上過來幫她。
凱棋將手提袋放在地上,有點怨歎又回到這個總是如此緊張的現代世界,然後她將
膠卷罐子遞到櫃台上。
7個小時前她還站在皇后夏綠蒂島上古老的森林邊,用一個破舊的馬克杯,盛了濃
稠的咖啡,邊喝邊注視工作隊修復一個嚴重受損的圖騰。這個圖騰是紀念一個死去已久
的海達族族長,圖騰上原有6個環圈,但年積月累,介於第一環和禿鷹之間的環節早已
損破了。
她和那組人一起工作了3星期後,奉命先回柏克萊,在等待直升機帶她去機場的這
一段空檔,她享受著觀看別人工作。等到她的相片沖洗出來,經過分類和挑選,博物館
將會替她出一本書,凱淇和張瑟博士的名字將會同時出現在封面上。
當時,她一看到張瑟博士激烈地和他的學生辯論,立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拿起相
機捕捉了這個饒有趣味的鏡頭:一個考古學家在荒野中挖掘,並和海達族後裔談論他們
祖先的遺跡。當凱淇攝入這個鏡頭時,心頭浮現在另一塊大陸上的另一個歷史遺跡……
那是她在秘魯的第二個夏天,她揹著照相機跟著已是著名考古學家的父親追尋歷史,
卻沒料到自己卻追到了一段初戀。那時她才15歲,她和父親待在安第斯山一個豐沃山谷
的農場裡,他們坐在馬背上,進入一個庫斯科附近的山區,嚮導是農場族長的長子柯胡
安。
他們在一個廢棄的印第安小屋過夜,兩個男人談到深夜,詹寧博士坐在一個折疊式
的帆布椅子裡,柯胡安則蹲伏在泥土地上,凱淇靜靜地躺著,因高度改變而引起的高山
症,害她頭痛了一整天,在夜晚清涼的空氣下,她的頭痛似乎緩和多了,但她還是睡不
著。
他們嘴裡說著西班牙語,而凱淇仍在學,她傾聽著,似乎聽懂了卻又不瞭解他們在
說什麼,然後她聽到柯胡安的英語腔,她想找出他的外國口音,卻一無所獲,他的母語
是西班牙語,但他受過英語教育,英語也變成他的母語了。
記得她第一次遇見柯家的人,結結巴巴地用西班牙文介紹自己時,胡安在一旁為她
打氣;他對她微笑,手指比劃著,似乎要將她前額的頭髮向後撥似的,當然他並沒有碰
她。
“你會習慣和我們在一起的,”他承諾著,“你一定會念我弟弟的名字,因為你知
道影片《劍俠唐橫》裡一個角色叫唐?狄加,其它的名字也很普通,像我的名字只是西
班牙文裡的約翰,假如我生在美國,我的父母可能會叫我傑克。”
“那麼,我是不是該叫你傑克?”她害羞地問。
“假如你叫我傑克,我就叫你琳娜。”
琳娜!從那天起,他就一直以這個西班牙名字叫她,她則稱呼他傑克,他聽到了似
乎很高興。她和父親回到美國的那年,常在那漫長的美國冬天裡夢到傑克,當然,在那
同時,秘魯還是夏天呢!但是傑克也在美國,他當時是哈佛大學的學生,她則從未去過
哈佛,所以只能幻想而已。
凱淇到秘魯探險之後,柏克萊高中的男生對她來說都太平凡了,和柯胡安一比,他
們都顯得太幼稚;他比較黝黑、世故……更令人興奮。
她母親死後的3年以來,凱淇在學校一直選擇強化課程,這樣她就可以每年只花一
半的時間在學校,平常花很多的時間讀書,以便在父親任教的大學課程告一段落時,在
春天和夏天跟他一起去旅行。
那是一種很浪漫、很令人通想的生活方式。許多夏天都是在安第斯山脈山區裡的古
印加文化遺跡度過的。第二年夏天將是她第三次去秘魯,到時傑克的學校放暑假,他也
會回到農場過冬……傑克似乎是那完美而浪漫的異國英雄,她夢想著他會告訴她他愛她,
他會娶她;當他成為族長時,她會成為柯琳娜夫人。
她才15歲,她知道自己還太年輕,他當然什麼也不會對她說。他當時21歲,在哈佛
是成績不錯的高材生,只是趁美國放暑假回秘魯度過一個冬天而已,但是要是她年紀大
一點……
快遞公司的服務員終於來到櫃台邊,凱淇將金屬的膠卷罐子推向她。“寄往柏克
萊,”她簡短地說,“請用空運,謝謝。”
那服務員貼上了郵票和報關表。
廣播又響起,在這裡那廣播聲很清楚:“曼谷起飛的印尼航空2035號班機現已抵
達……詹凱淇博士……詹凱淇博士,請到美國航空公司櫃台。”
他們正在叫她的名字,他們是不是取消了她去洛杉磯的機位?為什麼?
她很快地填好表格,然後離開快遞處,匆匆忙忙地穿過人群。她討厭機場,她恨人
群。她快跑著,她像一只老鼠夾在鼠陣中。她的工作可帶她到沒有時間限制的安靜角落,
但她必須穿過無數的城市和擁擠的機場。
美國航空公司的櫃台擠滿了說德語的旅客,和堆成山似的行李,她露齒而笑,並伸
著頸子向前看,但櫃台只有一個服務員,該死!她很透排隊了。
有一只手在碰她的手肘,雖然是輕輕地一碰,她仍然感覺得到那股震撼。
她轉過身。
柯胡安,她記憶中的傑克,正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抓著她。
他應該已經成為一個陌生人了,他和她的戀曲,已是前塵往事,但現在的她,已是
一個黝黑的、中等身高、寬肩膀的男人,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印象。他的碰觸雖是如此之
輕,但她記得他的力量,她曾經見過他展示出令她恐懼又驚訝的力量。當時傑克和亭果
族的年輕人推出騎馬奪標的祭典節目,那是兩族的年輕人一年一度的危險游戲,過程極
為狂暴,但傑克和他的族人卻面對危險,笑傲待之。
那些族人都是柯多明先生農場裡的工人,他們本來不歡迎傑克參加他們的節目,因
為他是那摧毀古印加帝國的征服者的後代。
但他總有訣竅,能出現在最不受歡迎的地方。此刻,她注視他在夢裡糾纏著她的雙
眼,他的黑髮卷曲有致,臉孔近似橄欖色,但是,他不是真實的,他不在這裡!這是一
個幻覺,一個文化轉換時的幻象。
“傑克?”她的聲音在這擁擠的人群裡,幾乎聽不見。
他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韻味,現在應該是3O歲,快40歲了吧!
他穿著昂貴的西裝,一件絲質襯衫和一條黑色的領帶,要不是她感覺到那強壯的力
量、他那因騎馬和工作練出來的肌肉,她會認為他是個從利馬來的商人或銀行家,或者
說更像是個現代大企業的繼承人。此刻,他正盯著她看,皺著眉,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
樣。
“你怎麼——”她清清喉嚨,“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的手還放在她的手臂上,這種輕微的接觸,將他們和周遭的人群隔離開來。她曾
幻想他有一天會和她在機場相遇,也許在紐約、洛杉磯,甚至巴拿馬,但不是在溫哥華,
她曾準備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遇見這個黑髮男人,也曾試想過,要是遇上了,她該怎麼做。
要是她遇見的是狄加或是柯家長者,她會轉身沖進洗手間,躲開這令人不舒服的會
面,但對傑克,她從不確定自己會有何反應,跑嗎?或者她會僵硬地看著他,希望他能
和她講話?抑或是,她會抓住他,叫著他的名字?
是什麼風把他吹來加拿大的?離秘魯有幾千里遠,離她家也有150O裡遠。他正皺著
眉端詳她,他的手指輕輕地抓住她的手肘,輕到她可以很輕易地抽開。他黑色的雙眼盯
著她上下打量,從她的金髮到舊鞋——那雙陪她在古老森林裡探險3星期的舊鞋。
“琳娜,”他的聲音沙啞,“你一點兒也沒改變,你看起來還是15歲。”
她深信,要是她將手抽開,他一定會抓得更緊。
她唯一的動作,是抬頭看他。這些年來,她幾乎,她幾乎忘了他是如此的英俊,每
當她想起他時,就會想到那輪廓明顯、有稜有角的臉,和當他抱起受傷的農場小孩兒時
的一臉溫柔;有時候她會想起他對她的體貼,也會想起他讓她傷心流淚的過往雲煙。而
現在他的手指抓住她裸露的手肘,雙眼盯著她,凱淇試著不讓自己想起他們最後一次見
面的情景。
傑克先移開了視線,順著她的秀髮,望向機場大廳,噪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她覺得
又可以呼吸了,其它的人仍然在嘈雜地說話,英語、德語和法語都有,如果不是傑克撇
開視線,除了傑克的聲音,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只能感覺到傑克和他的
碰觸。
“琳娜,好久不見了。”
凱淇不安地用手將頭髮拂向後面,她為什麼沒有先穿上那套藍色套裝再上飛機呢?
她一定看起來很糟糕,這讓她不禁聯想起當年傑克追求的瑞藝小姐那黝黑而可愛的身影。
“你最近好嗎,胡安?”她輕柔地說著西班牙語,她很驚訝自己竟能說出他的語言,
並警覺地發現,自己只是想拖延他們分離的時間。他會再談幾句話,然後兩人會說些謊
話,最後互道再見。
他的雙眼發亮,緩緩說道:“我們找個地方談談,遠離這擁擠。”
他握緊她的手臂,催促著她走離票務櫃台。她感到自己隨著他移動,記憶又沸騰起
來。15、16、17歲,每年5月她都和父親回到農場,他們每次都比傑克早到,一想起等
他回來的那種興奮,她到現在還會呼吸急促呢!
“哈羅,琳娜。”他總是用西班語和她打招呼,“好嗎?”兩人的父親則在一旁有
趣地打量,她會很詳細地、用她越來越流利的西班牙語溫柔地回答他。
她落入了回憶的長廊……
在她18歲的那年……
傑克回到族裡的農場……
她突然停住,很緊張地說道:“他們在廣播叫我的名字。”他轉身看著她,深黑的
眉毛襯托出亮麗的雙眸。她以前會傻傻地跟著他,跟著他到天涯海角,但現在不會了。
“是我叫他們廣播找你,把你的袋子給我,”他說。
“廣播找我?”
“是的。”
“為什麼?”
他搖搖頭:“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她讓他領著,好像他要帶她穿越安策斯山脈似的。他廣播找她?他想見她嗎?他們
看起來一定很不相配,她穿著牛仔褲和寬鬆的棉衫,揹著個皮袋,裡面裝了她所有的東
西:從照相機到信用卡都有,還有一套不起皺的套裝。她的頭髮仍留有風吹過的痕跡,
臉上脂粉末施。他說她一點也沒改變,那倒是真的,她的穿著和當初陪著父親在廢墟工
作時沒有兩樣。
而他則完全相反,他穿著只可能在招待利馬客人的晚宴時才會穿的輕便西裝,黑髮
很整齊地梳理現在他的手指抓住她裸露的手肘,雙眼盯著她,凱淇試著不讓自己想起他
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景。
傑克先移開了視線,順著她的秀髮,望向機場大廳,噪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她覺得
又可以呼吸了,其它的人仍然在嘈雜地說話,英語、德語和法語都有,如果不是傑克撇
開視線,除了傑克的聲音,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只能感覺到傑克和他的
碰觸。
他的嘴角很快地有了反應:“我知道一個更好的地方。”
她點頭:“你當然知道。”
“我的飛機停在這兒,”他的手指著遠處走道的盡頭,“機上很安靜也很舒服,我
可以請我的機長去買咖啡以及清淡的晚餐。”
“我不能——”
“我不能在餐廳裡說話,琳娜,給我5分鐘。”
那是典型的他,總是聽起來像是禮貌性地下命令,而不是請求。“好吧。”她終於
答應,心想,這真是太荒謬了,她竟害怕一個曾經帶領著她穿越安第斯山脈的人,一個
曾經教過她如何騎馬、幫她說好西班牙語、陪她度過那痛苦歲月的男人。
她將手從他手裡抽開,並將袋子換到另一肩上以阻隔他倆的接觸。他是個摧毀她青
春夢幻的男人,他將她帶離那個她視為家的地方。
那是好久以前啊,14年了。
“好吧!”她又一次答應,並且讓他接過手中的袋子。
這真是條很長的信道,空無一人,剛才若堅持去餐廳就好了,她開始用話語來填滿
這沉默,“我很想喝一杯咖啡,會是南美洲咖啡嗎?或是加拿大咖啡?”
“無論這裡有什麼咖啡,要喝好咖啡就到秘魯來。”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好咖啡?”她瞄了他替她背的袋子一眼,有股衝動想逗他,取
笑他的拉丁大男人作風。她從未見過拉丁男人會讓女人背負重袋子。
她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去過秘魯?”
他沒有回答。
她的不安再度由脊背竄起。他們快走完無人的信道時,她問道:“你現在是否要去
秘魯?你在加拿大做什麼?你父親擁有這兒的土地嗎?你——”
“我父親從未來過加拿大,”他靜靜地說。
“但是……”他剛才還說是代表父親來談生意的。
“我在英屬哥倫比亞區內有個農場。”
傑克推開一扇門,並點頭示意她通過,她踏出那扇門,他們已在停機坪上。他打了
個手勢,一輛小巴士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你的飛機在哪兒?”她問道,心想,自己要是仍待在機場大廳就好了。
他請她上車,她聳聳肩,爬上了小巴士。
車子移動時,他倆的身體便碰在一塊了,凱淇很緊張,但她沒辦法移動,坐在傑克
和司機之間,她早已縮成一團。他的手自然地捆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輕輕地碰觸著,而
她透過牛仔褲便可感到他腿上的溫暖。
車子在一架小飛機前停下來時,傑克向司機道謝,拾起她的袋子並握住她的手,
“是你拜訪我們的時候了,你不想嗎?說聲‘好’,然後我們就可享用秘魯的咖啡了。”
“我再也不回秘魯了。”她聽見自己的回音,尖銳而緊張,她不禁偷胞一下他的臉,
沒什麼好擔心的,不是嗎?她強迫自己別再避開他。她弓了弓身子,踏上通往飛機的階
梯,再上8步階梯,她將進入他的勢力範圍,她清清喉嚨:“如果我再回秘魯,你不認
為有一點尷尬嗎?”
“我父親想見你。”
一陣如刀割般的痛,讓她的聲音輕顫起來,“我不信!我想,我在你家早已惡名昭
彰了。”她的心蹦蹦地跳,“我不會和你去秘魯的,但我可以和你在溫哥華共進晚餐。”
那將得花1個小時的時間才能逃離他!然後他會說,來秘魯吧!好像她沒有理由不
去似的。她踏進機艙,擔心地轉身望著他將她的袋子放在一張空椅子上。
“你在袋子裡藏了什麼?”他問道,“金磚嗎?”
她聳肩:“照相機、鏡頭和一些衣服。”
“還有你的護照?”
“當然。”
“你還托運幾件行李?”
“沒有。我旅行一向輕裝。”她轉過身。“這算什麼?審問嗎?”機艙空間很小,
而他太靠近了。她很不舒服地意識到,他正站在她和門之間。“這架飛機真的是你的
嗎?”
“坐下,琳娜,我會指示機長的。”
“指示?”她的眼光飄向門上那階梯,謝天謝地!門仍然開著。她從未想過自己得
了密閉恐懼症。她
提高嗓門,問道:“你是什麼意思?指示機長什麼?”
“弄杯我答應你的咖啡。”
他消失在前面機艙內。她環顧四周,仍有種不真實感。
青少年時拜訪柯家,從未想過他們有多富有,直到待在那兒的最後一年,她和艾瑪
小姐以及狄加住在利馬的豪華巨宅裡,她才見識到柯家的財富。即使是現在,她對一個
家族富有到擁有像這樣的一架飛機,仍然不敢苟同,似乎沒有理由如此奢侈吧!這機艙
能坐8個人,機尾有一扇開著的門,那門內有一張豪華的大床。
她迅速地轉身並瞪向通往駕駛艙的門。傑克正和機長在裡面,她應停止叫他傑克,
而改口稱他胡安或柯先生。門突然打開,嚇了她一跳,她發覺自己正咬著嘴唇,於是深
吸一口氣,決定要緩緩地放鬆心情。
傑克關上身後的門,給了她一個應酬式的微笑,穿過機艙走到階梯旁。
“你在做什麼?”她突然問。
他回頭向她開心地一瞥:“現在在北美洲幾乎是夏天了,但風挺涼的,我要將門關
上。”門和階梯慢慢地闊起來,他將活檢鎖上。
凱滇告訴自己,艙門關上並沒有造成任何差異,但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鎮住了。他們
望著對方,眼光也被鎖住了,他輕鬆地轉身並望著她,四目接觸;他們彷彿是鬥牛場中
的牛和鬥牛士,也像極了數年前,他們在農場上方山坡上的小屋裡。
她清清喉嚨:“機長在干嘛?”她必須控制對這男人的反應,吞了吞口水,她又問:
“他不是要去弄咖啡嗎?”
傑克動也不動,她感到萬分緊張,心想,這絕不是他所要的5分鐘而已。
她說:“我不能留下來吃晚餐,只能喝杯咖啡。”
她走開一點,突然停住腳步,因為她發現自己正走向那間有張大床的房間。她按住
椅背,雙眼緊盯著自己的手指,眼光盡量迴避著傑克。
“真皮的,”她說,聲調盡量保持正常。
“真皮椅套加上這飛機,這是個明顯的結論。”她抬眼,發現傑克只離她幾步之距,
令她很震驚。他跟她記憶中的相差甚遠,因為現在的他是真實的,他因年歲漸長而更剛
強,她警覺到,只要他再向前跨兩步,她的呼吸就會急促起來。
“是你說的只要5分鐘,那麼開始談吧!我必須快點走,因為我還要趕下一班飛
機。”她掃視這奢侈的機艙,“似乎秘魯的土地改革尚未影響到柯家。”
他挑起兩道濃眉:“來秘魯親眼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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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傑克緩緩地將手滑進夾克口袋,肩膀因緊張而緊繃著,但他小心緩慢地移動,想讓
人以為他完全放鬆似的。
他很慶幸能夠將她帶來這裡,她身陷他的飛機之內,機門是關著的,飛機也準備起
飛了。她的眼神充滿了疑惑,努力地想從他眼中尋求答案,但他小心翼翼地不讓她讀出
他的心事。她站在離他最遠的一張椅子後面,雙手緊抓著椅背。他心想,可能的話她會
躲得更遠。
“坐下,琳娜。”他向她抓著的那張椅子點頭示意。
她搖搖頭,另一個聲音在心中告訴她,握緊那張椅背。傑克看著她的手指緊抓著真
皮椅背,激起了他過去的回憶。當時琳娜的手深陷他堅硬的上臂肌肉裡,他的心跳聲是
那麼地大,而她一定聽到了;他碰觸著她那潮濕的衣服,衣服下是她的胸部,軟軟的,
還混夾著濕濕的、溫暖的觸感。一股戰栗佔據了她,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他,好像他是她
唯一的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她的臉,雙眼閻上,嘴唇微啟……脈搏和呼吸都很狂
亂……當他彎身時,她喉嚨發出一聲微顫的歎息……她的聲音和她的碰觸早已透出訊
息……不需要言語。
琳娜……
他急轉身打斷他倆的對視。“你答應過給我5分鐘的,琳娜。”他可聽出自己聲音
裡的僵硬。她點點頭,緩緩坐在椅子邊緣,以便隨時在他說出個她不想聽的字時,立即
跳起。但是她又在想:假如他跨越他倆之間這麼短的距離而撫摸她,會不會和從前在山
裡一樣?假如他用手指撥弄她的金髮,並彎身品嚐她唇上的熱度時,她會……可惡!她
甩甩頭,希望忘掉他的手在她牛仔褲上撫摸的景像。
“這真是個巧遇,傑克,我竟會在加拿大撞見你。”
她的嗓音已比從前沙啞,但無論是在哪裡,他一定認得出她的聲音。她的手一直不
安地移動著,似乎在告訴他,和他在一起很緊張。
“那不是巧遇,琳娜。”
“什麼意思?”她的聲音很尖銳。
他作個手勢告訴她別發火,隔一會兒,他說:“你這幾年的考古工作做得非常好。”
“你怎麼知道?”他可看出她憤怒地雙眼圓睜。
“我父親一直在追蹤你的消息。”
“你父親?”她眼中出現痛苦的神情,“我……”
他一方面想安撫她的痛苦,另一方面又想激起她的欲望,他壓制住這兩種渴望,傾
身投下一個按鈕,整個機艙頓時響起音樂,那聲音可以掩飾一下即將響起的聲音。
“我父親有一本你出版的談瑪雅古文物的書,當然還有那本有關你父親在安第斯山
脈考古的書。”胡安從窗戶看見飛機正在移動;機長正按指示的方向滑行,非常緩慢地,
讓人無法察覺它的移動。其實,他們進入機艙不久,飛機就已準備起飛,凱填一點兒都
沒有聽到發動機的發動聲!
她以略帶嘶啞的嗓音說:“我以為他會恨我。”
他還記得在那熱雨的陰影下,她的身體很溫暖地躺在他身上,是如此的柔軟……
“他為什麼會有那些書?”
他拋開回憶,慢慢地說:“他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一個教女,他知道你做得很
好,他想見你。”
她搖搖頭:“我會寫封信給他的。”
他曾經告訴自己,她將不會是那麼地溫柔而充滿誘惑了。他也知道她還沒結婚,將
因選擇單獨生活而變得堅強,但他沒有想到,琳娜還是那個記憶中的女孩,脆弱且易受
傷害,實際而又狂野。
他還記得在山區的一個傍晚她向他傾訴的夢和計劃,而此刻,他只能幽幽地說:
“你擁有你所選擇的生活了,不是嗎?一個考古攝影專家,帶著照相機環遊世界和捕捉
過去。”
透過她背後的窗,他看見機場大樓滑過,她的眼光也跟隨著他的動作,探頭瞪向外
面。
“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正在移動!”
他的眼光移向安全門,“繫緊安全帶,琳娜,我們就要起飛了。”
她張口結舌,驚訝中帶著抗議,他看到她脖子上的脈搏因憤怒而加大了跳動的幅度。
她突然伸手將音樂關掉,他愣住了,看著她掃視機艙內部。
“讓我出去!”她吼道。
他搖搖頭,他倆同時聽到機長宣佈,飛機駛上跑道,待命升空。
凱淇彎身,憤怒地看向外面:“你要帶我去哪裡?這算什麼嘛?你難道要帶我在天
上吃完晚餐才帶我回機場?”
“我正要帶你回家。”
她轉過身瞪視著他。
“你在安第斯山農場的家,”他小心地、輕柔地說,好像正對著一只脾氣暴躁的馬
兒說話似的。
她那柔軟的金髮散亂地卷曲著,使他想起山裡的風,當他們站在農場上方的山坡時,
她就是這個模樣。她會將頭髮撥到腦後順風吹,而她的眼睛是那麼地綠,彷彿能燃燒似
的,當她的手放在臀部上,他忍住想抱住她的強烈衝動,想感受到她的柔軟……哦!琳
娜……回憶狂野地佔據他的心頭。
他要她。
然而,一切都未改變,那仍是不可能的。
“坐下,繫好安全帶。”
傑克的聲音是如此冷酷,但他專注地看著她,那臉上的表情、瞇起的眼睛和不安的
身軀,激起了她的回憶……
她正騎著馬跟在傑克身後,他們奔馳在山谷的陡坡上,然後他突然地停下來,急急
地比了個手勢,當他慢下來後,她的馬追了上來,和他並肩走在一起。
這時,她看到一只公牛,而傑克則雙眼緊盯著那公牛,並示意凱棋沉著,慢慢地看
著那公牛走開,她靜靜地看著,心裡很怕那公牛會突然發瘋,攻擊他們。但她心想,柯
胡安會是個控制大局的人……
現在,她坐在他和門之間,她轉身向門,很快地看一眼,然後又轉向傑克。他剛才
是怎麼將門關起來的?是按個鈕還是拉門柄?她嘗試著去回想他剛才到底做了什麼動作,
那扇門是怎麼開的?
“別輕易嘗試了,琳娜。”
她的手靠近那個地認為是控制杆的東西,旋轉了一下,一點也轉不動。“已經鎖住
了,”傑克輕柔地說。
“你不能強迫我去!”她緩緩地轉身,再次面對傑克,他到底要做什麼?他能聽出
她聲音裡的驚慌嗎?她警告道:“綁架是違法的。”
他的雙眉挑起,眉毛黑過他深色的臉,“這不構成綁架,琳娜,我父親邀請你拜訪
我們的農場,我只是提供交通工具而已。”
他早已計劃好這次誘騙行動,所以已有萬全準備,以防她有任何舉動。她可從窗外
看到機場大樓從她眼前掠過,那架要飛往洛杉磯的飛機可能早已降落了,機艙外的跑道
已清除,而他們的飛機也慢慢停了下來,準備起飛了。
假如她讓自己離開地面,她就落入傑克的掌握之中了。
必須要逃走!
她轉身向門,發現門上有一個把手,下方還有另一個把手,她把手伸向上方的把手。
飛機仍停著不動,或許正等待著塔台的指揮,允許他們何時起飛。她的手指緊抓住把手。
她聽見身後有個聲音。
是胡安,那秘魯征服者的後裔,但是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她所認識的傑克。
她剛開始扭轉把手,他的手就壓了上來。她僵住了,他握住她的手並旋轉,她感到
把手已轉回鎖定的位置,她看著那門的裝置,並看著他那黝黑的手蓋在她手上,而他整
個手臂都靠著她,他溫暖的呼吸吮在她的脖子上,身體靠著她的背、她的臀,她頓時感
到暈眩,不自覺地便閉上了眼睛。
“在你的內心深處,你一直是個征服者,胡安。”
她屏住氣說,“你深信你一直可以不問而取,不是嗎?”
他將她的手從把手上拉開。
她轉身,但他太靠近了,以至無處可逃。她可聞到他身上所散發的古龍水味道,和
那有性力的男性氣味。
勉力?是什麼使她想起來的?為什麼還記得……
他的眼瞳非常深送,使她感到被他的眼神給淹沒了,她崇拜他,一如信徒崇拜一個
印加僧侶,她用舌尖舔舔乾渴的唇,眼簾輕輕地垂了下來。回憶裡,他的手纏繞著她的
發,而他的唇……
“琳娜,我曾一度很想要你。”他聲調沙啞,卻充滿憤怒,“假如你相信我一直予
取予求的話,你應感謝老天,因為我不再渴望你了。”
“你認為你可以擁有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嗎?”她可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大部分,”他用他那危險的溫柔的語調糾正她,“大部分我想要的東西。”
“你認為我會想要你嗎?”
他的嘴唇因那諷刺的笑而扭曲;“我很聰明地不去回答那問題,琳娜,你並不笨,
你心裡明白得很,你沒必要和我吵,現在你什麼事也不能做,別想逃跑。”
她感到下巴緊繃:“我今天應該回洛杉磯的。”
“你的行程已經改變了,我的機長可以替你發電報。”
飛機的發動機聲響徹機艙,她必須很專心才能聽到他的話,她感到飛機正在跑道上
滑行,他們保持不動地站在正在移動的機艙裡,站得非常近,他的身體緊靠著她,手握
著她的手,而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臉上,她的臉泛著光,仍記得他靠著她的感覺,那令人
暈眩的波潮將她卷進過去的記憶,直到凱境將頭髮撩到腦後,傑克才退後一步。
“你準備在飛機起飛時一直站著嗎?你等著我掐住你的脖子逼你坐下嗎?”
她坐了下來,緊張地看著他傾身過來,她立即躲開,他卻很快地說:“我並不是要
攻擊你,我只是要替你繫上安全帶。”
她喃喃地說:“我自己會系。”
他在她對面坐下時,她倒抽了口氣,他正在為自己繫上安全帶,然後他靠向椅背並
解釋道:“起飛後,我保證你可以喝一杯咖啡。”
“你答應請我吃晚餐的。”她不安地移動著,而他卻似乎完全放鬆了,她希望自己
能鎮定下來,因為她一意識到他的存在,就坐立不安。她說:“我中午吃了一個三明治
和一碗湯,現在早已消化完了。”
“我會準備比三明治更好的東西。”
她轉頭不看他的微笑,多年前她一直在他靠近時看著那微笑,想從他那性感的嘴唇
找到溫暖。
“琳娜,你不必害怕。”
“不必嗎?”從身旁窗戶望出去,她看見跑道閃起一絲絲的火花,她戰栗著。
“我並不打算傷害你。”
“是嗎?”她四下打探機艙裡的佈置,“我只身一人和誘騙我的征服者在一起,而
你說你不打算傷害我?”她搖搖頭:“不,傑克。你是個不顧游戲規則,只知巧取豪奪
的人。”
他的眼神很堅定,黑眸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她用西班牙語說:“我好害怕。”恐懼充滿了她全身的血管,她的話折磨著他,使
他生氣。
他的眼光開始移動。
她屏住呼吸,她可感到他雙眼所及之處,意識到他正看著她那顫抖的唇……她頸項
上強烈跳動的脈搏……在她棉衫下腫脹的胸脯……放在椅背上緊張的手臂。
她的雙眼。
他那勾魂攝魄的雙眼。
剎那間,他不再緊盯著她,只像個陌生人似地情懶地問她:“告訴我你在皇后夏綠
蒂島上拍攝的圖騰柱子的事。”
她想找出他生氣的表情,但沒有發現,他眼中一無表情。14年前,假如她惹他生氣,
他會非常準確地反擊她,他從不控制自己的憤怒。
“你怎麼知道我過去在夏綠蒂島上?你偷偷追蹤我嗎?你來加拿大就是為了捉我?”
“我保證過不會傷害你的。”
“你曾經派人跟蹤過我嗎?”
他淡淡地微笑著:“我們不需要跟蹤你,大部分的消息都是從電話裡獲知的。”
“私人偵探?”她用手磨擦著皮椅,“你雇了個私人偵探?為什麼?為什麼不直接
來我相剋萊的辦公室?”
“要是我去找你並邀請你來見我的父親,你會怎麼說?”他蹺起腳,背也靠向符背。
“你一定會拒絕我的。”
她將眼睛閉了一會兒,彷彿可以看到秋加那責難的眼睛,她不由得握緊拳頭:“他
為什麼要見我呢?”
“你會拒絕他嗎?”
她作了個抗議的手勢:“14年前我無法留下來解釋一切,而現在——一切似乎是更
不可能了。”她猛吸了一口氣,“你可能是最不希望我回秘魯的人了。”
“是的,但是,父親垂垂老矣,他很想見你。”
“他生病了嗎?”她為那和藹可親的老人感到悲痛,他曾對她非常地好。
“雖然沒生病,但也不算健康,”他作勢地攤開雙手。她太記得他這個動作了。
“他想見你,這是他的決定,我並不同意,但我也不會阻止他。”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互相注視著對方。她明白,在拉丁語系國家,家庭維繫的力
量是非常強大的,她也知道柯家家人感情一直很融洽。過去傑克曾用盡各種力量保護他
弟弟,阻止他娶凱境,就只因為凱供不合適。而現在——她可以和他爭論,但他既已決
定要滿足年邁的父親,要想改變他的念頭,
希望是很渺茫的了。
她說:“秘魯離這兒很遠,這飛機不能直達,你必須在美國的某個地方停下來加
油。”
她知道,美國海關人員往往很多疑,一架外國飛機過境,一定會仔細檢查的,只要
讓一個海關官員登上飛機,傑克一定無法再囚禁她。只要他一停下來加油,她就可以逃
跑。
“不,琳娜。”他微笑著,“我們會在墨西哥的墨卡利市停下來加油。”
他溫柔地補充道:“在墨西哥我們不用通過海關,你就不用下飛機,我們只要停下
來加油,並讓海關官員看一下文件,就可繼續上路了。”
她倒回椅背上,墨西哥對她一點用也沒有,假如她在墨西哥官員面前大聲喊叫,也
敵不過傑克那明擺著的富有和地位;假如真有人聽信她的話,他們一定會被帶去受審,
以判斷誰才可信任,最後他們一定會相信傑克的話。以她今天的穿著,她在拉丁美洲將
會很失利,而且她永遠不能抗拒她是個女人的事實。
飛機正在起飛,傑克會端上咖啡和食物來,而凱淇會拒絕進食。
“傑克,你來溫哥華就是為了捉我?而不是剛好降落在此?”
“我在英屬哥倫比亞境內有一個農場,在等你的時候,我順便巡視了一下。”
她張嘴想問關於加拿大農場的事,但那就好像一般社交性的會話,將會使這次的飛
行成為一次正常的飛行,也表示她接受族長兒子的邀請,前往拜訪族長。
“為什麼在溫哥華?秘魯離溫哥華這麼遠。”
“抱歉,琳娜。”他笑著說:“我知道長途飛行使你的脾氣暴躁,但我希望在美國
以外的地方找到你、”
“為什麼?”
“你出國總要帶護照吧?”他解釋道,“在利馬,移民局要檢查的。”
她轉身望向窗外,避免看他,她可以大叫,制造噪音使他不安,但那並不會改變他
的心意,柯胡安絕不會因為想甩掉一個尖叫的女孩而吩咐他的機長在美國境內停下來的。
她可以抗爭,她很健壯而且曾修過自衛的課程。
她握緊拳頭,她曾用那只手開艙門,但卻被他輕易地阻止了,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強
壯。
她再轉頭,迎上他的目光。他很瞭解這個女人,她絕對不會想現在打開門的。
她用手撫摸前額的息發,真希望自己塗過口紅,要是在見他之前先上化妝室就好
了……只要梳梳頭髮,淡淡地上點妝,讓自己看起來更女性化一點,總比現在穿著破舊
的牛仔褲、臉上一點妝也沒有的好。
“琳娜,別擔心,你和從前一樣美,即使你現在穿得像個愛玩的美國小孩兒。”
他似乎一直能豬出她心裡想什麼。現在她想的是:到秘魯還有多遠?和他關在一起,
似乎已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他以往從未說過她美,她多麼希望他剛才沒有這麼說,因為他的聲音充滿嘲諷。
她用很平常的聲音告訴傑克,他已很久沒發表對她的想法了:“其實一瓶金色的染
發劑,就可使你國家的任何一個女人變美,拉丁男人是永遠無法拒絕金髮美女的。”
“異性相吸,反之亦然吧,”他溫柔地說。
“我們現在飛多高了?”她問道,好像很重要似的。
“大約8千公尺。”他的英文一點口音都沒有,“你不習慣用公制吧?應該說2萬5
千英尺,我們將會飛到4萬英尺的高度。”
她猛吸一只氣,盡量使自己忘記過去那段友誼,她清清喉嚨說:“有時候,晴天飛
行也會很不穩定。”
“前面有雲層,俄勒岡州上空有暴風雨,我們必須穿越。”
她開始後悔和他談話了,看著機艙內有張大床的房間,她覺得很不安!他不會想……
“琳娜,你一點都沒有變。”
“我變老了。”
他笑了,好久沒聽到他的笑聲,那麼低沉,好像在她夢裡聽到的一般。他說:“這
麼穿很難看出年齡的。在我們飛往安第斯山脈的途中,你想做些什麼?”
“或許我會發瘋,然後拿晚餐用的刀子戳死你,”她強忍住不笑,“還有多遠呢?”
“要是以鷹速來算的話,還有9000公里。”
“鷹速?傑克,我已好久沒聽到這種說法了,自從——”
“是的。”他用西班牙語回答。
她的西班牙語也幾乎脫口而出了,她說得很流利,但那是屬於他的話言,要是說了
西班牙語,那就是表示這個誘騙她的人成功了。“我必須回洛杉磯,我明天要見一個人,
我們已經約好了。”
“在洛杉研大學,是的,我知道。”
“你調查了我所有的事嗎?”
他並沒有親自偵查我,只要打幾通電話就可將我摸得一清二楚,她原先一直以為他
和她之間隔個世界,他一定不知道她在哪裡、在做什麼,他也一定不在乎。
她喃喃道:“我必須參加那個會議,我不能不出席,那將會——”
“很不利於你今後的工作?”
“對。”她不清楚他心裹在想什麼,“假如你讓我在美國的某個地方下飛機,我會
和你父親保持聯絡,下個月我會休息一個星期,然後飛去拜訪他。”
“在你去墨西哥找史汪博士之前嗎?”
“是的。”
“不行”
“為什麼?”
他伸出雙手,“因為你說謊,你根本不會來的。”
她將頭髮甩向腦後,“柯胡安,你是個混蛋。”
“琳娜,先顧一顧別人的需要,再顧自己的。”
“你的需要嗎?”
“我父親的需要。”她看出隱藏在他外套下的緊張,他的臉還是同樣的冷酷,“你
可以發電報給你要見的考古學家,就說你家人生病了,你這個星期將會很忙。”
一星期?她怎麼可能忍受和他待在一起一星期?“我不能——我會失去工作的,我
有個會要開,而且我……”
“你不會失去工作的,史汪博士要你為他拍攝他的出土文物,他需要你這位傑出的
考古學家兼攝影師,一星期不會太久,他會等的,”他的話語尖銳,
“詹凱填博土,就大發慈悲一次吧。”
“你父親要是真的很想見我,我就去拜訪他,”她呼吸不穩定地說,“但不是到你
族裡去,而是在利馬。”
“不行。”
“在什麼地方和什麼時候見他,有什麼差別嗎?”
“他年事已高,而且已經好久沒去利馬了,海拔高度改變對他的身體不好,你必須
到族裡來。”
“不是和你一起去。”待在機艙裡這麼多小時,對他來說是9干公里,對她來說是6
干英里,這麼久!她會發瘋的。
他堅持道:“假如是狄加來找你,你會和他爭辯嗎?”
“我不能想象狄加會綁架我,他還好嗎?”
“你不會和他碰面的。”
“他在利馬?”
“對。”憤怒的火焰在胡安的眼裡閃跳。
“那才是你要我去你族裡拜訪的真正理由,對不對?因為你不要我和狄加碰面。”
她提高嗓音,“你是否還在保護你弟弟,以防被我這個不合適他的人騷擾?你不認為,
狄加已經成熟到足以照顧他自己了嗎?”
他握緊拳頭,咬緊牙根,“狄加已結婚,從各方面來看,那都是快樂的婚姻,我父
親有權見你,我答應他來找你,是想使他不再對過去耿耿於懷,但我絕不會再讓你擾亂
狄加的生活了。”
她大可以說,是他擾亂一切事情的。要不是他,她絕對不會做惡夢,並感到有愧於
狄加,她那時才18歲,很增懂,而他是那麼地有自信。
“你說你父親有權見我?我的權利呢?那一點都不重要嗎?”他並未回答。
她雙手交抱在胸前,“你說,狄加結婚了。”他一語不發,她嚥了下口水,“你呢?
我想你也結婚了吧?”
“沒有。”
她轉身望向窗外,可能還在華盛頓州上空,她聽到自己說:“你要是仍想拖著我去
安第斯山脈,你最好快點餵他我。”
“琳娜,你放棄抗爭了嗎?”
她傾身向前,好像要研究下面的世界一般。“你在期待什麼?”
“更多的爭論。”
他尚未結婚,那對她並不重要,有什麼重要的呢?“或許我會將咖啡潑在你身上,
找個機會逃開,我可能會和你打架,但我不會將我的頭硬撞在你那石頭般堅硬的固執
上。”
傑克走向駕駛艙時,她以為他將替她準備晚餐,但過了一會兒卻是機長帶著熱騰騰
的晚餐進來,機長介紹他自己的名字叫諾茲。
“要咖啡嗎?小姐。”他問道。
“好的,謝謝你。”
他帶了個精緻的磁杯進來,那一定是從柯姓家族裡帶來的。
諾茲很熱情地回答她所有的問題,他的眼睛明顯流露著對她的一頭金髮很有好感。
他告訴她,這架飛機的汽油足以飛3O00公里,所以他們只要停下來兩次就可以,但傑克
堅持要停下來3次以確保安全。
他們停下來的第一站將是墨卡利,第二站是墨西哥城,第三站是巴拿馬,然後是利
馬。在利馬,他們可通過海關並換乘小飛機,直飛到他們家族裡,在族裡有個飛機跑道,
是傑克回國後建的。
他用西班牙語告訴她,傑克已很久未回到他的家族;他又告訴她,自己來自西班牙,
替傑克工作5年了。他們飛過許多地方,西班牙、法國、美國,還有北美洲。諾茲似乎
對他的工作感到很驕傲。
“柯先生正在駕駛飛機嗎?”她用西班牙語問。
“是的。”他並解釋道:“雖然這是架單人駕駛的小型飛機,但柯先生是個很有經
驗的飛行員,他常常自己飛。”
凱淇要求他坐下時,他臉紅了,後退一步並問她是否還需要什麼。
“不用了,非常感謝你。”
他隨後消失在駕駛艙裡,留下凱淇單獨享用晚餐。傑克在機場握住她的手臂似乎只
是幾分鐘之前的事。14年過去了,她還一直以為傑克是從前的他,錯了!他是個陌生人
了。
他什麼時候學會駕駛飛機的?他似乎對自己的駕駛技術感到驕傲,他為什麼會離開
家族很久,她不太聽得懂諾茲的西班牙語,因為她所熟悉的是拉丁美洲式的西班牙語。
但她倒聽懂了一件事,諾茲說胡安已是他族裡的族長了,他掌管所有的事務,不只
是農場,他族裡的事業還擴展到歐洲、北美洲。
柯家的富有使凱淇很困擾,他們的權勢太大了。
但她一定有辦法逃脫的,傑克似乎不擔心她會在墨西哥逃脫,因為她可能連海關官
員的面也見不到。她假設他們會待在機場跑道上等著加油,然後付錢,再上路。
墨西哥官員很友善,但也很好奇,假如他們真的上了飛機,她一定得準備好。控告
這個有錢又有教養的族長綁架她?這似乎行不通,因為他們一定不會相信她的話。
得使用另一套說詞。
她會說,她嚴重暈機,她將表現得很無助,並對官員們微笑,告訴他們,她想到一
個舒服的旅館去,她沒有辦法再繼續飛行了。裝成一個無助的金髮美女,一定可以很輕
易地吸引拉丁男人的幫助,雖然她通常最痛恨扮演這種角色。
墨西哥官員一旦準備安排她到當地最好的旅館,傑克就無法阻止了。她曾到過許多
拉丁國家,她明白,拉丁男人是無法抗拒一個金髮美女的,尤其是個需要人幫助的金髮
美女。
明天下午她就可以抵達洛杉肌了,跟史汪博士的約會還是可以赴會,只是遲了點而
已。她繼續吃著晚餐,然後喝了兩杯美味可口的秘魯咖啡,那可以使她保持清醒,一路
飛到墨西哥。
她看看表,現在是6點半。
她心裡計算著,機長告訴她,從溫哥華飛到墨西哥要4個小時,再加上逆風會影響
速度,現在已經飛了1小時,他們可能在9點或10點時抵達墨卡利。
最好的情況是,海關官員會替她安排一部出租車,她可不想在深夜裡獨自一個人待
在墨西哥邊境。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傑克從駕駛艙走出來時,天已黑了。
凱政放下手中正在讀的書,這是在機艙後面的一個書架上找到的,傑克書架上的書
種類繁多,她花了一些時間看地圖,研究他們的飛行路線,然後才拿起這本很受歡迎的
英文小說。
傑克是在躲避她?她應該感到輕鬆才是,但她反而感到生氣。他怎麼可以留下她獨
自一人在此呢?她倒很想到駕駛艙參觀參觀,從擋風玻璃鳥瞰下面的世界。
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好像第一次飛行似的,怎麼還想起他的邀請呢?應該生氣才對,
柯胡安將她從溫哥華帶來,就好像……好像……好像她應該屬於他似的。
她一直提醒自己要生他的氣,所以當他出現時,她放下書,盡量強迫自己不要對他
微笑。在記憶中,她從未恨過他,現在看他靠在門邊,她是多麼想對他微笑,以求他的
響應。
他說:“再過20分鐘,我們就要降落在墨卡利市了。”
“我以為我們迷失在高空裡了。”她曾經朝窗外看過,發現他們飛在雲上,只有月
亮孤獨地掛在雲端,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琳娜,”他緩緩地向前移動,“你是否可以答應,我們降落後,你不會試著逃
跑?”
要是能說謊就好了,但她就是不能,她注意到他在把她騙上飛機時,始終沒有對她
說謊,她只是等她上了飛機,才告訴她目的地,她幾乎歇斯底裡地認為,他想使這次的
誘拐行動變得更道德一點。
“假如有機會的話,我會逃走。”
他點頭,好像早已料到這個答案,他越過她,打開那扇放著大床的房門。
“進去!”他指著門內,臉上毫無表情。
“你要把我鎖在裡面嗎?”她嚥口氣,她早已是他的囚犯了,但現在更糟,她要被
鎖在一個房間裡,她低語道:“要是我答應不逃跑,你會相信我嗎?”
“你如果騙我,我一定會知道的。”他的眼睛鎖住她的雙眼,他太瞭解她了,他低
聲地問:“要我強迫你進去嗎?”
她開始幻想他抱著她走向床邊,此刻他倆都沉浸在回憶裡……
她站起來,甩開回憶,“我會和你奮戰到底的。”
“你認為你會贏嗎?”他溫柔地問。
她想象他的手會握著她,想控制住她、佔有她,而她會掙扎地想跑開,他會將她拉
近靠著他,然後她會臣服地看著他。
“我不能穿著這身衣服去見你父親。”她將手放進口袋裡,並與自己的想象力奮戰。
他聳聳肩:“他見過你穿牛仔褲的樣子了。”
“什麼時候?”他們住在農場時,她父親一直堅持要她穿裙子,只有在出外打獵時
才可以穿牛仔褲,因為當時他們是在做客。
“在電視上。”
“族裡並沒有電視,你是說你已經——”
“琳娜,時代已經變了,現在到處都是電視。”
她皺著眉,懷疑還有什麼改變了。有一件事沒變,14年前傑克認為她不屬於農場,
而現在他正帶著她回族裡去,她身上穿著牛仔褲而不是秘魯的高級服裝,他是不是要向
他父親證明,她不屬於族裡。
“他什麼時候從電視上看到的?”
“上個月。”
“但我沒有——”
“那是一部談奧卡沙考古的紀錄片。”
“哦。”是在衛星電視上回放的節目,“那就是他想再見到我的理由嗎?因為他在
電視上看到了我?”
“或許吧。”
“我真倒霉,尤其是碰上你這種習慣綁架別人的傢伙,”她倒抽一口氣,“你要將
我鎖在那個房間裡嗎?”
“除非你答應我,會乖乖地待在這兒。”
“乖乖地?我——去你的!你必須——我不會自願去的!”她顫抖著,想在離地面
萬英尺的高空逃走是不可能的。而他又如此強壯,一定輕而易舉就能制住她,將她鎖到
房間;更要命的是,只要她一抵抗,他的手必定會抱著她,而肌膚的接觸,會喚起對過
去所有狂亂回憶。
他正像個敵人一般研究著她,她轉身後退了一步,緊閉雙眼,迅即又睜開,這時看
見他走向前,用手指著房間。她心想:是自己走進去,還是被他抱進去呢?
她緩緩地走進臥房,經過床邊,然後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月光。她強烈地感覺到,
他就在她身後。
“你還在等什麼?”她挖苦地說:“將我鎖起來啊。”
“把你的護照交給我。”
她轉身向他,面無表情地說:“在我袋子外面的口袋裡。”
“謝謝,琳娜。”
“不必,我別無選擇,”她將雙手在背後握緊,“你打算如何解釋?為什麼我不能
出來到外面?我是否……成了你的……所謂的情婦?”當說出那個字時,她感到臉在微
微地發燙。
他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會兒,她沒聽清楚。她可看到他眼露兇光,她實在不應該在
這個時候重提往事的,尤其是在她這麼脆弱又容易受傷的時候。
他急轉身,然後離開,將她緊緊地關在門的這一邊。她聽見鎖門的聲音,然後是漸
遠的腳步聲……
她有股想打他一巴掌的衝動。真想剝開他的面具,看看他真實的感情。他曾經在漆
黑的小木屋裡悄悄地走向她,他的聲音和碰觸裡流露著憤怒,但瞬間都轉變為強烈的欲
望,然後空氣中充滿了危險的興奮,那帶給凱淇無限歡愉。這麼多年過去,她仍然常回
到這痛苦的夢魔,然後猛醒,回到這現實的世界。
她跌坐在床上,瞪著自己正在顫抖的雙手,並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閉起
又熱又干的雙眼……
過去這幾年來她一直處於惡夢之中,總是回憶起年輕時慘痛的經驗。人年輕時總是
意氣風發,她一再告訴自己,過去那些狂野的感覺都是青春期荷爾蒙不協調所致。只要
年歲漸長,那些年少輕狂也都會過去的。
她現在已經32歲了,但仍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撫摸傑克,他是柯胡安族長了,不再是
她從前熟悉的朋友,她不該再叫他的英文名字,那會給她一種錯覺。只要他看她一眼,
她就會渾然忘我,忘了所有的承諾和誓言,忘了他曾帶她偏離了她的目標;但,這些,
都不會再發生了!
飛機正在下降,往窗外看去是個萬家燈火的城市,她心想那一定是墨卡利城。一想
到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掌握在外面那個人的手裡,她心裡就湧起一種不悅的感覺!
她感到飛機正在降落,隨後她就聽到機輪摩擦跑道的聲音。飛機最後停了下來,她
往外看,只看到跑道上的燈光,她一定在航站大廈的另一邊。
她一直相信自己是個獨立的女性,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不會服侍任何男人,而現在
無助地被關在這裡,好像她的獨立只是個幻覺而已,或許那是女人的弱點,尤其是和男
人對抗時,她一定會輸的。
她絕不能讓他這樣對她,一個理智的美國人絕不會以綁架別人來滿足他父親的心血
來潮。傑克難逃這個罪名,她一定要想辦法逃離他!
飛機會停下來加油3次,兩次在墨西哥,一次在巴拿馬。至少會有一位官員想核對
一下護照上的照片與本人是否符合吧?也許就是在這裡。
凱淇看見一個男人從機尾繞了過來,他是某種技工,但他沒有穿制服,或許他是為
飛機加油的人。
她舉起雙手向他揮動,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並沒有抬頭;她又將燈打開,希望那
墨西哥人能看到,但他已經走了。她不死心地轉身瞪著門,聽到一個聲音,是梯子放下
來的聲音嗎?
凱淇穿過臥室,身子緊靠著門,專心地聽著門外的聲音。她看不到任何東西,也許
是傑克命令機長避開航站大廈的。他的生命中少有驚奇,因為凡事都謹慎小心地計劃,
然後才行事。14年前在小木屋裡發生的事,也是他早計劃好的嗎?他那樣做是為了阻止
她嫁入他的家族嗎?
她幾乎可以肯定,她聽見的是飛機機艙門打開的聲音,她一手抓住門把,然後閉上
眼。傑克一定會生氣的,非常生氣!她為什麼在乎?如果逃跑成功,她將不會再見到他。
她緊抓住門把,試著搖門以便發出一些聲音引起注意,沒想到一用力扭轉,門把竟然動
了。
她猛然地睜大眼,門把竟然動了!她抓住那光滑、冰冷的金屬再轉了一下,聽見門
鎖打開的聲響,她向後退,門也緩緩打開了。
傑克正和一個穿棕色制服的人坐在一起,桌上排滿了文件,那男人背對著她,而傑
克正僵硬地面對她,他眼光瞄向她,並說著她的名字,那官員轉身,然後他倆同時站起
身來,那墨西哥官員說:“夫人,你好。”
“你好,”她立即回答。
那官員示意她坐下,她隨即坐在他對面,她的護照就在桌上,她坐下後,官員拿起
她的護照,看了一下照片就合了起來。
傑克什麼都沒說,她可感到他緊張地等待著她的行動,他會如何阻止她呢?墨西哥
官員再次微笑並說:“旅途順利嗎,夫人?”
現在是逃走的機會了,她得告訴他,非常不舒服,必須待在一間安靜的房間裡,或
者去醫院。這時,傑克起身走到門邊,雙眼注視著外面。凱棋說:“很好,先生,謝謝
你。”傑克的頭忽地轉了過來,她知道他正看著她。
墨西哥官員確定一切妥當後,整理好桌上的護照,站起身,微笑,又握握傑克的手,
然後向凱淇躬個身,並且很仰慕地對她微笑說再見,最後掃了機艙一眼,就離開了。
她說:“他上飛機來只是好奇地想看看機艙的佈置而已,並不是為文件而來。”
“我想你是對的,”他一只手滑進外套口袋裡,“你應該和他一起離開的,琳娜。”
“我知道,”她突然覺得很累,“我本想告訴他找病了,暈機或者盲腸炎。”
他眼裡盡是笑,但嘴上並沒有笑意。“而不是我綁架你?”
“沒錯。”
“你為什麼不逃跑?”
凱淇低頭看著桌上的護照。“他為什麼叫我夫人?”她說。
“我告訴他,我們結婚了。”
“哦。”為了保護她的名聲吧?這在美國沒什麼,但在拉丁美洲,雙重標準仍是很
盛行的。“他一定看到了我在護照上的名字是——”
“他要是問的話,我會告訴他,我倆剛結婚,你還沒拿到新的護照。”他聳聳肩,
“但他沒有問。”當然沒有啦,誰敢質問柯胡安族長呢?
他向前跨兩步,縮短了他倆的距離:“琳娜,你為何不和他一起離開?”
“我不知道。”
他用拇指撫摸著她的臉頰,然後很紳土地抬起她的下巴,使她的雙眼迎向他的眼:
“別說謊,琳娜,別騙我。”
她感到臉發燙,他看得到她腦中的回憶嗎?那些一直索繞在她腦中的還想……
“你有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逃走?”
“你要我逃走嗎?”
他的雙眼變得更黑了:“也許吧。”
“你並沒有鎖門。”她雙手抱著他的腰,而他的手放在她的臉頰上,她無意識地緊
抱住他,沙啞地說:“我留下來是因為你沒有鎖門。”
他遺憾似地說:“我知道我應該鎖的。”
“但你做不到。”他知道他嚇壞她了,所以他做不到。
她放開手,正巧這時機長走進來,向他們彎了彎身,收起了梯子。她聽見門上鎖的
聲音,飛機已加滿油,他們準備離開墨西哥了。傑克手指著臥房說:“琳娜,去睡會兒
吧!還要飛很久。”
“還很久。”她重複著,“墨西哥城、巴拿馬,然後利馬,最後才是族裡的農場。”
他點頭道:“我們將把飛機留在利馬。艾瑪會加入我們,再一同換小飛機回到農
場。”
“你姑媽為什麼會和我們同路?”
“你知道原因的,因為你必須有個奶媽隨從。”
她大笑道:“我又不是個孩子。”
“你是個未婚婦女,在秘魯,沒有一個未婚婦女會和一個單身男子一同旅行的,除
非他是她的丈夫。”他狡猾地笑笑:“我懷疑你會認為艾瑪是個麻煩,你以前可不是如
此的。”
“一個奶媽。”她深吸一口氣,“有許多事在你的國家是禁止的,但你並不是一直
遵守那些規則的,不是嗎?傑克。你不應該帶我回去,這沒有什麼好處。”
他攤手做了個非常無奈的手勢。
一切都已太晚了,幾分鐘之前,她大可選擇離開的,但她留了下來,現在是她自己
抉擇做一名俘虜了。在他們抵達墨西哥城時,凱淇尚未睡著,這次她的窗戶是面對明亮
的航站大廈,她閉上眼,並轉頭避開燈光。
接著抵達巴拿馬,她躺在床上,她的雙眼在黑暗中睜開著,警覺地傾聽門外的聲音,
傑克和機長是否輪流休息呢?過了會兒,她又聽見引擎發動的聲音,現在是誰在駕駛呢?
太陽很快又會升起,在這4萬英尺的高空,看日出是什麼感覺呢?
此刻,竟想和傑克一同欣賞日出?她真是瘋了!
她應該保護自己,在未來的一星期裡,她一定要克制自己。艾瑪過去一直對她很友
善,但有點疏遠,現在應該有所改變了吧!至於傑克的父親更是可能會不喜歡她,尤其
是在她做了那件事之後。他之所以想見她,一定是認為他身為父輩,有責任照顧她。她
也許只有面對狄加時,才不會感到尷尬。
凱淇在他們從巴拿馬起飛時就起床了,胡安早就將她的袋子放在房間裡,她打開袋
子找到化妝包,隨後梳洗了一番,並換上那套藍色的套裝,心想,還好她不必穿著牛仔
褲見傑克的父親。
她坐下並拿出記事本,寫了封短信給史汪博士,為失約之舉致歉。她另寫了封信給
邁克,這個暑假ˍ他是她的個人助理,他仍是研究生,她托付他去洗那些在皇后夏綠蒂
島的照片,並且告訴他,她一星期後就回去。她給他們兩人的理由是家裡有緊急事故,
天知道他們心裡會怎麼想。
她辦完這些事後,傑克敲門:“我想你一定醒了,你想要杯咖啡嗎?”
“非常想!”
他微笑著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今天早晨真漂亮。”她因臉紅而轉過身。
“跟我來,我倒咖啡給你。”
他們坐在機艙內一同喝著咖啡,並欣賞日出,在他們的正下方是北美洲延伸到南美
洲的交界。她溫柔地問:“在前面的是不是哥倫比亞?”
“在那裡,”她順著他的手望過去,“在那山脈之後的是赤道。”
“安第斯山脈。”假如她抬起手,就能碰到他的臉了,她摸了摸前額的頭髮,不安
地說:“你也許不相信我,但我過去一直想念著安第斯山脈,我希望他凝視她:“你希
望什麼?”
“我……沒什麼。”他知道她沒有說實話,但他也沒再表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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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凱棋早已不清楚現在是在哪裡了,只知道是在安第斯山脈上空,傑克悠閒地駕駛著
小飛機。他們將飛機和機長留在利馬,也在利馬見到了艾瑪姑媽,
她穿著很昂貴而嚴肅的套裝,見到凱淇時,只是很冷淡地在凱棋臉頰上吻了一下。
艾瑪坐在後座,而凱淇坐在傑克身旁,她能感到艾瑪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光正盯著她;
艾瑪同意傑克從加拿大接凱淇回秘魯,實在很不容易,而往後的日子裡,艾瑪只會譴責
她,絕不會站在她這邊的。
好在凱淇只顧著欣賞安第斯山脈的美景,暫時忘了艾瑪的存在。她小時候曾和父親
坐汽車和火車穿越安第斯山,但她從未像這樣坐在小飛機裡,順著那陡峭的山坡盤旋,
直上雲霄,遠眺那片白雪皚皚的山頂,真是美極了。
飛機上有氧氣裝備,在他們從利馬起飛前,傑克解釋過如何使用,在凱淇身後的艾
瑪用極不讚成的西班牙語說,去農場絕不需要用到氧氣設備。凱淇心想,她絕不可要求
使用氧氣設備,否則在艾瑪眼中又是個大缺點了。
“那條河叫什麼名字?”凱淇問道,她得提高嗓門才壓得過發動機聲,在他們下面
是條細細的小河,境蜒著分割開兩座山脈,傑克轉過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麗奧卡河。”傑克指著另一座山脈,然後他們
往下飛,飛翔在一個山谷裡,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河流全都匯入亞瑪遜河,流
入大西洋。
他們飛越過一座座的山脈,當她看見聳立眼前的山脈時,不禁屏住呼吸,那座山被
眾山環繞,是歷史上著名廢墟的所在地。
“馬楚必楚廢墟。”她喃喃道。山脈綿延至遙遠的那一端,白雲精露飄在山頂。飛
機降低高度,飛機仍平穩地飛著,凱淇可隱約看到下面人們的身影,他們都是遊客,在
她的印象裡,這廢墟曾經很寧靜,只有她和她父親、傑克3個人在。
她伸出手握住傑克的手臂,“謝謝你。”她輕柔地說,聲音低得他幾乎聽不見。他
的手放在她的手上,而她則被他眼睛周圍的笑紋給吸引住,或許那是因長期的烈日暴曬
造成的,她又注意到他嘴角兩邊的紋路及眉間的皺紋,它們在14年前並不存在。
他握緊她的手:“你還好嗎?琳娜。”
“是的,我——在回想過去的事。”她突然轉過頭去。
“你在想念你的父親?”
“是的。”但他們越過廢墟時,她心裡想的卻是傑克站在大巖石上的樣子。
“印加文化稱它為印地華塔那,陽光下的大柱子的意思。”他手指著那根奇怪的聳
立在中央的大石塊,凱淇一看到大石塊,立刻覺得自己被拉回過去的時光裡,傑克在這
時轉過頭來,黑眼珠裡充滿對過去的憤怒,“我的祖先——皮察羅和他的征服者從未發
現這個地方,我們拆掉了許多像這樣的文化象征,有人曾說,由於文化象征的被摧毀,
太陽神和印加王國才從此沒落的。”
14年前,他就是在馬楚必楚廢墟中,向她訴說這個古老的故事的。她感到心痛,想
伸出手撫摸他,將他的痛苦一並帶走。但一個未婚的拉丁女人,絕不會伸手去摸一個非
親非故的男人;凱淇當時15歲,在他族人的眼中已是個女人了,她這樣一個美國女人,
當時要是撫摸了傑克,他一定很驚訝。
“看那邊!”傑克指著呈現在眼前的山谷,她認出那是俄彼克山谷,即使是從高處
看,她都能認出那是柯家的農場。
跑道介於兩片大草原之間,傑克盤旋著準備降落,凱淇看著兩邊綠油油的山脈,草
原上有一群穿著傳統鮮艷服裝的婦女。一部卡車停在跑道旁邊,有個男人站在卡車旁,
飛機停了下來,那男人立即將卡車開近,那是部極新穎的卡車,那人隨即下車和傑克打
招呼。一位老人從車後走了出來,他那一頭黑髮已經轉白,他站在那裡,看著他們走下
飛機,然後緩緩地走向前。
柯多明先生——傑克的父親,他握著他兒子的手,然後轉身看著凱淇她們,他先和
他妹妹打招呼,用傳統的方式親吻著她的臉頰,然後轉向凱淇。傑克站在幾尺之外,遠
遠地看著他們,凱淇因緊張而顫抖,她一直克制住想轉向傑克求救的衝動,就像從前柯
多明想送走她時一樣。
“凱淇。”柯多明先生用著他那帶有西班牙腔調的英文說。
“好久不見,”她強擺出一副笑臉,“近來可好?”
他點點頭,然後彎著腰,親吻著她的臉頰,他在她兩邊的臉頰上親吻3次,然後轉
身。凱淇捕捉到文瑪的眼神,驚訝地發現她眼裡充滿憤怒,而傑克也是憤怒極了。
柯多明先生點著頭說:“歡迎你,凱淇,真是太久沒有看到你了。”
“謝謝!”雖然先前已行過見面禮了,但他們之間仍存有緊張,柯多明先生轉身對
艾瑪說:“你們兩個一定累了,先安靜地休息一天吧!那是恢復高山症最好的方式。”
凱淇聽到他的話,不由得笑了笑,好像只有女人才會累似的,傑克就不累嗎?“是
的。”艾瑪在她身後回答:“凱淇應該整天待在她的房間裡,才能適應這高度。”
艾瑪似乎覺得只有弱女子才會被高山症征服,
而她自己是個堅強的婦人,不需要休息,她父親曾叫這老婦人“老鳥”,這老鳥看
到柯多明先生吻她時非常不高興,而傑克似乎也不表贊同。在他們文化中,見面時在臉
頰上吻3次是非常親密的表示。
在卡車後座中,凱淇坐在艾瑪和柯多明先生之間,而傑克則邊開著車,邊和旁邊的
人聊天。凱淇現在認出他來了,他叫佛南,上次見到他時,他只是農場的一個工人而已,
而今已是農場的經理了。柯多明先生則一路禮貌地詢問凱攝旅程如何,他以為凱棋是從
加州飛來的,凱淇只回答:“很好,這次飛得很順利。”
傑克從後視鏡瞄她,他們的眼光在鏡子裡相遇。
“你父親一定不希望我們變成陌生人的,”柯多明在卡車正繞一個大彎時喃喃地說。
“太久了,你應該常來拜訪我們才是,”柯多明先生似乎決定忽視她上次不告而別,
好將過去發生的事一筆勾銷似的,但這又為什麼呢?艾瑪帶著凱淇到二樓後面的一個房
間,凱淇先走到窗邊,望著草原上的牛群。
“一切都沒變,”她輕柔地說,眼睛盯著窗外那棟西班牙殖民地式的漂亮別墅,它
座落在兩座山之間的一個小山谷裡。
同樣的房間,她過去每年都睡在這裡,她一閉起雙眼,那年所發生的事-一重現。
那最後一晚,她一個人在深夜中奔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一個小村落裡、請求卡車司
機帶她到柯斯克坐巴土,車窗外所見也許是同一個古堡吧!
“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艾瑪惡毒地說。
凱淇慢慢地將上身側轉過來:“你不希望我在這裡,我完全瞭解。”
“是這個地方,”艾瑪向窗前移動,“我不喜歡來農場。利馬仍和從前一樣,至少
我家就沒變,但是這裡——”她那纖細的雙手,顯示出她養尊處代慣了,一定從未做過
家事,“別期待我會喜歡這些改變。”
“什麼樣的改變?”凱淇站在艾瑪身後,心想,這個老婦人不知道看見什麼了。凱
淇除了在廢墟周圍看見許多遊客外,這兒似乎是另一個世界,遠離塵囂。
艾瑪突然從窗戶邊走開,凱淇感到一扇門開了又關,這個秘魯婦人喃喃抱怨著:
“在多年前土地改革時期,我們就已失去很多東西了,我告訴柯多明,我們不能再將剩
下的東西送給別人了。”她強抑住自己的情感,“胡安現在是族長了,他是個說到就做
到的人,他將土地分給那些印第安人。”她盯著凱淇的黑眼,並說:“在利馬-…?”
她兩手張開,“我是個利馬人,這個山谷裡所有的東西,在我的眼裡都已改變。”艾瑪
迅速地轉身,手放在門把上,“你不應該來的。”
“是不應該來的。”凱淇同意適。
“狄加已結婚了。”
“是的,我知道。”她會說什麼有關狄加的事呢?
艾瑪聳聳肩,“雖然你已經來了,但一切都已大晚,記住,安靜地休息一天,露莎
會送治療高山症的茶進來,至於食物,盡量少吃一點。”
“我記住了。”凱棋說。對於一個平地來的婦人,
傳統的智能會告訴她:休息、吃少量食物和印加族特有療效的茶,是治療高山症的
良方。“我會休息的,謝謝你,艾瑪小姐。”
“不客氣。”艾瑪眼中的氣憤已退去,“我不認為這是你的錯,柯多明決定叫你來,
而胡安——”她攤攤手,欲言又止,“休息吧!凱淇。”
艾瑪離開後,她就聽話地爬上床睡覺,她醒來時發現露莎坐在床邊,臉上的皺紋比
凱淇記得的還多。
“小姐?”露莎捧著一杯熱騰騰的茶,示意請凱淇喝。凱淇欣然接受了,心想,這
能治癒她的頭痛嗎?
“你餓嗎?”
“不餓,露莎,謝謝你,你好嗎?”
“很好,小姐,我一直很好,你回到我們身邊實在太好了。”
露莎的歡迎沒有任何不悅的陰影,但露莎只能代表一小部分的印加人而已,她14年
前做的事,在印加人的眼中,是會遭受譴責的。
第二天,凱淇和柯多明先生一起懶懶地喝著早茶,他告訴她印加的歷史,他的態度
就如同多年前和她父親談話時一樣,凱淇不記得曾聽他談起族裡的狀況,但心想,他一
定很高興將這棒子交給後代。
凱棋很不情願地想起14年前發生的事,她知道傑克很喜歡看她穿牛仔褲,但她不願
為他而穿。雖然她和柯多明先生之間關係仍然緊張,但她因為能和他像往日一般地談話
而感到松了一口氣。
凱淇的心情從不安轉為穩定,她從廚房偷溜了出去,逃開了柯多明和艾瑪的眼光。
她身穿露莎為她洗過的牛仔褲,走向馬房,佛南看到她,開心地笑了,他記得她從前最
愛騎馬了,所以他快手快腳地幫她備馬。她騎著一匹跳躍不停的母馬,並沒有往北騎,
一反從前的習慣,她今天轉向南,讓馬引領著她。她感到風吹在發上,她呼吸著山上新
鮮的空氣。
凱淇回到馬房時,傑克正等著她。他雙腳微微地張開站著,雙眼從帽沿下瞅著她,
凱淇見狀,雙腳不禁緊夾馬肚,隨後在離傑克幾尺處停了下來。傑克抓住緩繩,母馬立
了起來,馬頭微舉,他用西班牙語在母馬的耳邊低語,那馬的不安隨即平息下來。
凱旗在傑克幫她之前,就跳下馬來。“你一直對馬很有一套。”她喘氣地說,“我
記得當你——”她臉紅而急促地說,“河邊實在很美,這一趟騎得真愉快。”
“下次你再獨自騎馬外出時,別超過亭果,還有,記得在太陽下要戴頂帽子。”他
的聲音很嚴厲,然後不等她回答就離開了。
她看著他離開,生氣地想將他叫回來,並請他解釋他帶她回來的原因。很明顯地,
他們之間只有憤怒。
那天下午,凱淇正在換衣服時,一個男人匆忙地喊著:“族長!族長!”並急急地
從馬背上跳下來。
凱淇聽見後,立即走到走廊上觀望。傑克從馬房跑了出來,馬伕松了口氣般地轉向
傑克,並急急地述說,一個年輕女孩子從廢墟的牆上掉了下來,就在亭果附近,那女孩
現正昏迷不醒。傑克迅速地問了個問題,凱淇聽不太清楚,馬伕則以西班牙語和方言混
在一起回答。傑克匆忙地點頭並打斷他的回答,隨即轉身指示佛南一些緊急措施。
凱淇大聲往下叫:“傑克,我可以幫忙嗎?我受過急救訓練。”
他抬起頭看著她,只見他搖著頭:“已有醫生在場,而佛南正要開卡車帶著擔架去
帶她向來,那女孩子需要動手術,我會帶著她飛到利馬。待會請你向父親解釋。”他轉
身匆匆地朝車子走去。
“傑克!”他又轉身抬頭看她。
“小心!傑克,暴風雨要來了,露莎從收音機聽到的。”凱棋突然發現傑克一直盯
著她胸部看,她臉一紅,立刻將一只手放在胸口,原來剛才匆匆換衣服,胸前的扣子未
扣緊。
她瞥見他微笑。“我們會沒事的,我會隨時收聽氣象報告。”
她真是瘋了才去擔心他,她應該擔心自己,應該想辦法離開這裡。柯多明先生一直
對她很友善,若是他另有企圖,他倒是隱藏得很好。她沒有理由不能離開,她應該跟著
傑克,要求他帶她去利馬,她可以從利馬訂機票飛回美國。相反地,她只是望著傑克走
到卡車旁,她現在瞭解為什麼她會有那種值懶的奇怪感覺,因為她不想離開,她為什麼
一定要離開呢?
她向柯多明先生解釋所發生的事情,柯多明聽後點點頭,很明顯地,傑克提供空中
緊急服務是慣常的事。飛機起飛後,凱滇離開老人,步下長廊,用手擋住陽光。
“凱淇,別讓太陽曬到了!”何多明先生在她身後叫道。
她轉身走進屋裡,一想到要和柯多明、艾瑪一同喝茶她就感到不安,所以她走進廚
房,幫露沙準備晚餐。當艾瑪走近時,凱棋正背向櫃子削著馬鈴薯,艾瑪的目光頓時變
得很銳利,凱淇明白,她對自己給女傭幫忙感到疑感,但這老婦人什麼也沒說,只吩咐
露莎做什麼飯後點心。但凱淇可看出她不表贊同的表情。
翌日,凱淇仍覺得松懈不下來。也許是因為昨晚烏雲密佈,連她騎的母馬也異常地
暴躁,不聽指揮。凱棋突然拉緊手裡的韁繩,母馬不情願般地反抗了一會兒。凱淇覺得
自己心跳加速,手拉得更緊了,最後母馬服從地朝北走去。
她在17歲那年就曾像這樣騎過,騎在這寒冷的冬陽下……大部分的日子裡,艾瑪都
會待在農場裡,讓凱淇獨自外出,因為她並不想騎馬,而且凱淇一定無法忍受一整天都
待在農場裡的。
那年8月,是秘魯的冬天,她父親去世了,當時凱淇和父親正在拍攝一面印加石壁,
她聽見身後一聲喘息,立即轉身去看,她父親已躺在石壁旁,一只手抓住胸口,臉上充
滿震驚的表情,始料未及的心臟病發作了。
柯多明先生堅持要凱淇將他家當作自己的家,依他所說的,他曾是她父親的好友,
凱淇應視他為教父,他們都試圖安慰她的傷痛。柯多明緩緩地談論她的父親,艾瑪似乎
也溫柔了些,而狄加在艾瑪的注視下演奏音樂,並請求凱棋教他跳美國最新流行的舞蹈。
當時傑克很少說話,但他的沉默也很神秘地安慰了她。一天早晨,他讓她騎他的馬,奔
馳在山谷裡,她後來才知道,那段時間的山中馳騁,幫她撫平了些許喪父之痛。
那年9月,傑克飛到英國就讀研究所。要是她父親仍活著,她也該進大學了,她父
親身後的保險金,足夠她上大學的學費,但她沒有立即去,因為她想到,去柏克萊念書
之後,一定是一個人像獨行俠似的租公寓住,因為在柏克萊她不認識什麼人,而過去的
幾年裡,她早已和同年齡的人隔離了。
傑克離開後,凱淇留在農場裡,11月南美洲的夏天即將來到,艾瑪堅持要他們回到
利馬,在那裡比較涼快,狄加已回到海邊,他去年從美國大學退學,正在學習管理家族
在利馬北邊的不動產,除了工作之外,狄加似乎永遠有旺盛的精力從事社交活動。
在拉丁美女環繞的社交界,凱淇的一頭金髮和動人氣質,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狄加
小心地保護她,避免其它男人的親近,他護衛著她參加各種宴會,而艾瑪則一直扮演著
監護人及守護者的角色。
在她父親死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是個無根的人,她的夢想充滿著奇遇及挑戰,現在
失去了父親,她覺得自己好孤獨、好容易受傷,她渴望有一個家,是的!她在秘魯有個
家——其實是兩個:一個在利馬,另一個是在山裡的農場。至於家人,柯多明對待她像
親侄女似的,他就好像美國家庭中標準的古板叔叔;而狄加會帶她去跳舞,逗她開心;
傑克則是她的朋友,他一缺席,她立刻會想念他;嚴肅的艾瑪有時也會微笑,給她一些
穿著上的建議,並告訴她:某些男人接近她,只是好奇而且。
有一次利馬慶祝嘉年華。狄加告訴她,那是個大家瘋狂的節慶,他們一群人一起去,
凱滇和3個同齡的女孩,像秘魯傳統方式般握著手在人群中穿梭,狄加當然也在那裡,
他和其它3個年輕男孩在一起,女孩和男孩在那擁擠的街頭上碰頭,街上的音樂都被人
聲給俺沒了。當他們站在人群的邊緣,看著瘋狂的人們打水仗時,狄加向凱琪求婚。
“是的,我願意,”她說。這樣,她就屬於柯家了。
這真像個神話故事。艾瑪帶她上街購物,對一個像文瑪這樣的婦人而言,她真有一
種令人印象深刻的流行感,她解釋說,凱淇必須穿著一件合適的禮服,才能做柯家的新
娘子,在凱淇房裡,她的時間表都填滿了,而婚禮就訂在8月舉行。
凱淇的頭髮只修了修,他們要她將頭髮留長;他們認為一個女人應該留長髮,她的
指甲被專業美容師修剪過。她的生活是如此地簡單、優雅和順利。但是,慢慢地,她變
得煩躁,想出去探訪廢墟,一個人帶著她的照相機四處闖,她渴望重拾在農場的悠閒生
活,穿著牛仔褲,騎馬奔馳在草原上,和露莎在廚房裡聊天。她開始對狄加不耐煩,他
似乎對任何嚴肅的話題都不感興趣,她恨自己對他生氣,因為她知道這是她的錯,怪都
怪自己不甘寂寞。
艾碼有次當場捉到凱淇在廚房裡幫女傭削馬鈴薯,而變得歇斯底裡,凱棋則反駁道,
要是不找些事情做,她會發瘋的。當柯多明先生來利馬短暫停留時,凱淇求他帶她回農
場。她待在利馬這幾個月快要悶瘋了,她多麼想騎著馬奔馳。但艾瑪卻說,那是不可能
的,然後一直堅持要陪伴凱淇,因為一個未婚婦女是不可獨自一人待在農場裡的。
回到安第斯山中後,凱淇仍是很煩躁。騎馬奔馳在山谷裡,遠離她要嫁的人幾百裡
之遙,她開始懷疑她的未來。狄加是個幽默的護花使者,一個極棒的舞者,也一直很仰
慕凱棋。
她嘗試去想象和狄加裸身躺在一起,讓他碰觸別人從未碰過的地方,這種念頭讓她
覺得很不好意思。凱淇曾讀過文藝小說,都是充滿激情的。她認為在狄加社交圈裡的任
何一個美女都比她熱情。狄加期望激情嗎?
起初8月的婚禮似乎還很遙遠,但轉眼就到5月了,艾瑪堅持他們應在7月回到利馬
準備婚禮,時間過得實在太快了。
接著,傑克從英國回來,他皺著眉並用很不禮貌的口氣和她打招呼,他並沒有恭喜
她即將結婚。和幾年前的他不同了。在他回來後的幾天,凱棋決定將她的婚禮延期,傑
克很生氣,他並不讚成這件婚事,甚至在其它人面前用言語攻擊她;他總是能準確地發
現她的弱點,這尤其令她害怕。
一天,她正在村落裡拍攝一群玩足球的男孩子,傑克騎馬經過看到她,就停下馬來,
她立刻放下相機,覺得胸口不舒服。
他從馬背上低頭望著她:“要做狄加的老婆,你不可以這樣,身為族長的媳婦,是
不可以背個相機和這些山胞混在一起的。”
她站起來,將相機握在手裡,好像怕他搶走似的:“我可不是你們家庭的一員。”
“嗯,但您已答應了,不是嗎?”他用眼光從頭到尾掃視他,發現她穿著不該穿的
牛仔褲。“當狄加發現你不是他想要的女人時,他會另找一個情婦。他會很小心地不讓
你知道,但他不會對你忠心的。”
“你知道你正在談論的,是你的親兄弟,”凱淇低語道,“你等於指控他不忠實。”
“我只是告訴你事實。”他惡毒地說,“你應該很瞭解我們的文化,很少人會去批
評一個男人養情婦的。狄加也許會對女人忠實,但絕不是對你。”他從馬上彎身,撫摸
著她的臉及頭髮,他以前從未如此摸她。
一個年輕男孩好奇地停下來望著他們。傑克微笑地說:“狄加看到的你,是一個熱
情的金髮尤物,但發過婚禮誓言後,他會發現他什麼也沒有,只是交換了戒指而已,當
看清一切後,他會很你的,因為你在教堂以身相許,而他卻永遠不能佔有你的靈魂。”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酷:“琳娜,你會怎麼做?當你身陷樊籠,既冷清又孤獨、又渴
望男人的愛,卻發現那人並不是我兄弟,”他青筋暴起,“你會去找個情人嗎?”
“不!”她顫抖著,嘗試去生氣,去抵抗這位她一直相信的人,但她不能,“我—
—我愛狄加。”
“像一個朋友一般,或許吧!但你會像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般地愛他嗎?”他搖搖
頭,“你現在輕易地說你不會另找情人,但你也會有欲望,而那絕不是你對狄加的那種
感覺。”
“你不知道……知道……”
“你別自欺欺人了!”他調轉馬頭,“假如你的愛人在利馬,你會跑來農場嗎?”
“我喜歡住在山裡。”她支支吾吾地說,“喜歡騎馬,喜歡和村落的小孩在一起。”
“甚至你想和狄加在一起?”她覺得他似乎要從馬上跳下來,搖晃她直到她承認她
錯了為止。“記住你的夢想,琳娜,你想帶著相機旅游全世界,將歷史的神秘展現給世
人,要是你和狄加在一起,這個夢想永遠不可能實現的。”
“你為什麼恨我?我們曾是朋友,你為什麼想要傷害我?我只要……我只要安全。”
他很痛苦似地閉上眼:“你對相機、對馬和對村裡孩子的激情,有一天會顯現在對
一個男人身上,而那絕不會是狄加。”
她搖著頭,似乎想甩掉他的話。
“在安第斯山中,試婚是可被接受的,那叫做娃他拿基,也就是住在一起一年的意
思。這期間,女人可改變主意,不算是羞恥。但在秘魯,一個已婚婦女就必須冒著被恥
笑的危險去找個情人。”
“我不會……”
“有一天,當你的血液充滿了激情,你會瞭解,有某種力量強過你的意志。離開吧!
在你的承諾成為束縛前,快逃吧!否則一切都將太遲。”
一切早已太遲。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凱淇還記得,當年她在山中,不願待在房子裡,看著艾瑪整理東西,準備第二天回
利馬。柯多明先生會和他們一起,但傑克會留在農場裡。凱淇猜他恐怕不會來參加婚禮,
但他必須參加,要是他不參加,對狄加將是一種侮辱。凱淇靠著古老的小石屋牆壁思量
著,她是多麼地希望能留下來,而不是回到利馬、回到未婚夫狄加身邊,她需要更多的
時間,假如她不曾答應他的話,她現在至少可以說“或許吧”或是“我再考慮一下”,
但當時一切似乎都很理想,狄加——她所喜歡的人,使她真正成為柯家的成員,但是……
她需要更多的時間。
她將頭枕在膝蓋上,耳邊彷彿又響起傑克的聲音:嫁給狄加後,你就不能奔馳在草
原上,不能穿牛仔褲,只能穿著世故的服裝配上高跟鞋,你怎麼能忍受被掩埋在利馬的
社交圈呢?
他太瞭解她了,長期忍受晚宴和正式的禮儀,在秘魯的上流社會中生活,不是她向
往的,她流連的是安第斯山脈、村落、綠油油的山坡和亙古到現在的廢墟。
狄加卻不適合在山區生活,他每次來到山上的農場,都備受高山病之苦。他熱愛城
市,但對凱淇來說,住在城市裡一星期,她都受不了,她相信嫁給狄加後,她會得到教
訓的。
婚禮當晚,她如何能和狄加同床共枕呢?她從未和男人共枕過,她還未準備好將自
己獻給任何男人,但狄加將會有這個權利要求她。
婚禮的安排,就如同山谷裡的河流,不能回流一樣,尤其是柯多明先生一直視她如
女兒。“你和狄加在一起會很幸福的,”他已告訴她不止一次了。艾瑪則異常熱心地打
點著婚禮的各項雜務,而當狄加獲知她想去安第斯山脈時,笑著對她說:“去吧!但你
很快就會成為我的金色新娘的。”
於是她離開利馬,離開狄加;艾瑪則跟隨著她,因為她身邊不能沒有看護人。她覺
得傑克似乎一直在譴責她,耳際又響起:逃吧!躲起來吧!你根本不愛他,你不屬於這
裡,回到你自己的國家吧!
狄加和柯多明先生認為她是個甜美的女孩,艾瑪則認為她可被塑造成柯家的好媳婦,
只有傑克相信那是個災難,他不相信她適合柯家,她多麼渴望他是錯的……
有一天,她騎馬騎累了就獨自躲進一間黑暗的小石屋裡,在黑暗中睡著了。
不久,她聽到聲音,從睡夢中驚醒,一顆心蹦蹦地跳。是什麼聲音將她吵醒的?絕
不是外面的雨。
一定是匹馬,她現在又聽到了。雨滴落在她的頭上,地甩甩頭,感到濕透的頭髮正
貼在她頸子上。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只是她的馬而已。
這時,黑夜已來臨,一個穿著黑色披風的男人闖了進來,擋住了光線,她嚥了口氣,
想說話,但她驚怕得說不出來。依他的穿著看,他絕不是印第安人;她並不怕他們,他
們不會傷害她的,但一個陌生人則——
也許他和她一樣是在找避雨場所,但他說話了:“琳娜?”
她放鬆地歎了口氣:“傑克?”
他移向她,剛好讓光線進來:“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的聲音異常溫柔,不像她所
期待的那般冷酷。“我看見你的馬停在外面,”他坐在床的另一邊,沒有碰她,“你還
好嗎?”
“我很好。”
“你在發抖!”他的手指碰觸著她的頭髮,“濕透了!你不知道暴風雨要來了嗎?”
她歇斯底裡地笑:“我……佛南告訴我,但是我……我必須離開農場,我……”
“後悔了,琳娜?”
她顫抖著說:“你一直想使我反悔。”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
“假如你真的愛狄加,我的話重要嗎?”
“你——整個月來一直攻擊我,好像你恨我!”
“你不能嫁給他,琳娜。”
一股震撼穿過全身:“已經太遲了,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還有你父親,他會很失望
的。”
“傻女孩,這不是試婚啊!你可不能一走了之的。”他握住她那濕透的頭髮,“他
吻你時,你有何反應?你曾覺得血液裡充滿火焰嗎?”
“狄加不曾……”她聽到雨聲,以及他呼吸的聲音。
“琳娜?”
“什麼?”她顫抖著並抱緊自己。
“告訴他,你不能嫁給他。”
她轉過頭看他,他離她很近,她痛苦地低語道:“你為什麼恨我?為什麼?”
他放在她頭上的手加重了力量:“我沒有恨你。”
“你的語氣好像——”
“你根本不愛狄加。”
她痛苦地閉上眼說:“請別再說些我不屬於這裡、我不適合、我不會是柯家的好媳
婦之類的話。”
“你知道愛是什麼嗎?”他將凱淇的頭轉向他,“看著我,琳娜……我將告訴你,
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什麼?”
“我要吻你,琳娜。”
“不……不……”
突然他的手已放在她臂膀上,他的臉對著她,他的聲音變得很沙啞,但不知怎的卻
很溫柔:“假如你愛狄加,我的吻將對你毫無意義。”
她的心蹦蹦地跳”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他耳語道:“琳娜,將你對狄加的愛表
現給我看啊!”
她心裡明白得很,她曾夢過他,也曾告訴自己那只是少女的幻想。但此刻他的唇吻
著她的臉頰,他的手握著她的另一只臂膀,將她抱得更近一些,他的唇順著她的臉頰,
吻到她耳,他輕咬著她的耳,使她全身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她全心等待著他的吻,她只感到自己的唇張開了,好像要低語似的。
外面的馬發出嘶叫聲,而雨聲已安靜許多。他停止不動,但她知道,有一條無形的
線在牽繫著他們。他緩緩地移動,他的唇觸到她的唇,溫柔地摩擦著,細細地品嚐著她
的柔軟;他的手撫摸著她的頭項,在她的耳邊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
他們吻得更深了,她是如此地柔軟,他的唇強硬地征服了她的柔軟,然後他的舌滑
進她的嘴裡,他們糾纏在一起,她曾在柏克萊和男孩子吻過,但絕不像這次,如此地令
人無法呼吸、令人震驚。
她覺得天旋地轉,她只感到他的吻和他的手在她的頸上愛撫著。當他退開時,她低
喊著他的名字,尋找著他的唇,一陣低語,他又尋回她的唇,接著,他舉起她的手,溫
柔地吻著手背,她從內心深處顫抖了起來,他擁她入懷,再度吻著她,他的手則糾纏在
她的頭髮裡。“你很冷吧!”他低語道,“真冷!”
他將披風披在她身上,帶給她溫暖,當他的手放在她胸部時,她無法後退,他的唇
從她的唇離開,然後他呻吟一聲,“上天,原諒我吧!”他又吻上她,他的碰觸使得她
無法呼吸,覺得全身發熱,他顫抖著低語道:“哦,親愛的,你是如此溫暖……”
就在這一次溫存中,傑克得到了凱淇的人,和她的心。
傑克進到小屋時,凱淇正坐在地板上,因為他站在門口擋住了光線,所以凱淇看不
清楚他的瞼。
“你回來了。”她說,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我沒有聽到飛機的聲
音。”
他離開門,讓光線進來,“我準備降落時,看到你的馬停在外面。”
“那女孩怎樣了?”
“她很好。”
他伸出手為她整了整頭髮,“手術很成功,她會好的,一兩個星期就可以回來了。”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她將膝蓋抱得更緊,問道:“你為什麼將我帶回秘魯?我想,
絕不會只是為了你父親,你是想再度傷害我嗎?”
“不!”他在這狹小的小屋裡踱步,要是她現在站起來,一定會碰到他。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傑克?”
他迅速地轉身,靴子在泥地上發出聲響。“你出現在那部紀錄片上,而我已看到你
了。”他的聲音顯得很痛苦,她回憶起上次在這小屋的情景,他聲音裡的痛苦似乎在譴
責自己,譴責他背叛了弟弟,奪走了她的重貞。
“我們必須回去。”他的臉避開她,“我們必須回去和我父親說。”他的聲音很堅
定,“我們必須告訴他,我們曾做過的事。”
她因回憶而顫抖著,他轉向她,他站在陰影裡說:“現在你和狄加的婚姻早已不是
問題了。”在過去的日子裡,她仍夢到傑克譴責她的表情,她想不僅譴責,還盡全力阻
止他們的婚姻,最後他獲勝了。現在他說:“我想,若是你來秘魯,我將能證明我已擺
脫你了,我會將你和狄加隔開,而我也不會再掉入你的陷餅裡。”
“陷階?”
“激情的陷阱,你那些年一直炫耀的東西。”
“炫耀?”她將膝蓋抱得更緊了,“那件事是你開始的。”
“是的,天知道!我開始的!”她聽見他馬靴摩擦地面的聲音,“上帝知道那是錯
的,而且我背叛了我的弟弟,但是假如你嫁給狄加——”
“那會很糟嗎?”她看見他移動,他的手放進皮夾克口袋裡,“至少我沒有和狄加
的妻子試婚,假如你嫁給狄加,我就犯下這項罪名了。”
她緊閉雙眼,不想看他:“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我絕不會——”
他蹲下,他的臉顯露在光線下:“琳娜,你是個充滿激情的人,但狄加卻從未激起
你的激情,一旦你走入我的家庭,你想,你能安全地躲開我嗎?所有家人團聚的日子,
在同一個屋子裡,怎樣才能停止我倆的激情呢?或許1年、2年,或許5年,但終究有一
天,你會躺在我床上的。”
她張嘴想否認,但卻說不出話來,傑克說:“或許你用過去發生的事來責怪我,這
理由很充分,我一直責怪自己,我是對狄加做了件錯事,但我實在無意傷害你,這你總
不能否定吧?告訴我,你在多久以後才發現你逃避的是什麼?”
“逃避?”
他微笑著:“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周旋於利馬的上流社會中,和一個無法激起你
熱情的男人一起生活,到最後你會恨他的,而當他瞭解到,他只是在名義上擁有你這個
女人,他也會恨你的。”
“假如你沒有——”
“在我懷裡時,你是如此未經人事,”他的雙眼變得很深速,他的聲音感覺很溫柔,
“你和狄加相處的那一年,他顯然沒有把你由少女變成少婦。還有艾瑪,她是最糟的看
護人了,假如你真的在熱戀中,她是無法阻止你的,我只能說,狄加沒有得到你的愛,
如果你愛他,沒有人能阻止你的。”
“我……我們不會……”
“我很瞭解你的內心感受,我一直都瞭解。當我父親寫信到英格蘭給我,告訴我你
要嫁給狄加時,我一直都掛念著你,然後我火速地趕回來,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嫁
給狄加,而我萬萬沒想到,我們之間會有事情發生,我背叛了狄加。凱棋,告訴我,你
為什麼答應嫁給他?”
“我——”她將膝蓋抱得更緊,瞪著地面,“自從父親死後,我似乎並不屬於任何
地方,只有這裡。”
“凱棋,我很抱歉。”
傑克在對面坐了下來,一股無名的緊張存在他們之間,他們安靜地坐著,然後她問:
“狄加現在快樂嗎?”
“他似乎很快樂。”
“那你父親呢?”
“他一點也不快樂。”
“他對於我的離去,隻字未提,那不像從前的他。”她緊閉雙眼,“我以前覺得和
他很親近。”
“你現在已經是個女人,而不是女孩了。”
“我在當時就不是女孩嗎?”她說,“為什麼令尊親我面頰時,你那麼生氣,而艾
瑪也非常不高興?那是什麼意思?”
“一個古老的禮節。”他聳聳肩。“沒有人曾經這樣做過。”他歎道,“凱淇,忘
了吧!過幾天後我會帶你回家,你可將一切都忘掉。”
她多麼想走到他身邊撫摸他,要求他吻她,但她知道不能這麼做,因為她將惹火上
身。“凱淇,我傷害你很深嗎?”她以沉默代替回答,同時很慶幸自己身在暗處。“我
並無意傷害你。”他沙啞地說,“在那之後,我時常想,我怎能忍受你嫁給狄加……”
“真的?”她困惑地搖搖頭:“你知道我那天晚上逃跑了嗎?”
“不,凱淇,我告訴我自己,在你我做了那件事之後,你一定不會嫁給狄加的。”
他不耐煩地移動了一下手,“但我無從印證了,因為我告訴父親發生什麼事後,他要我
滾蛋。”
“你告訴他了?”她猛烈地搖頭,想甩脫掉那個事實,“他已經知道了?但他什麼
也沒說啊!”
傑克很尖酸地笑了笑,“他那晚全說了,他還告訴我,別再辱沒家門了。”
“哦!傑克——”
“沒有關係,他只是做他必須做的事而已。”
“但——”她嚥了嚥口水,“你剛剛還要我和你一同去見你父親的。”那會有差別
嗎?他父親會有不同的反應嗎?
“我知道,如果14年前問你是否願意和我一同離開,可能太過分了。”
他再度閉上眼,感覺一股戰栗竄過全身,她是如此地震驚、困惑。他佔有她之後,
她的世界已全部改變。“我很高興我那天逃走了,令尊知道我無法面對他的震怒。”
“你根本不需要面對什麼,在我離開之前,我要求父親承諾不責難你。”
“你後來去哪裡了?”她問道,“加拿大的農場?”
“那是在我父親要求我回來之前才買的。”
“你離開了多久?”她轉身看著他坐在地上。
“7年”
“我一直想著你,不知你去哪裡了?”
“歐洲。”
“你在那裡賺了一大筆錢?”
他聳聳肩:“我本來也不窮,我母親留下了一筆錢,而且我很幸運地買下了巴黎的
一家公司,當時他們正出現財務困難。”
“但你經營成功了。”很難想象他會失敗,“你父親卻遇到困難了,不是嗎?他要
求你回來,就是需要你的幫助。”
他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並將它放在手裡把玩著:“在我小的時候,我父親設法從
土地改革中將農場保存下來,但他經營得並不成功。”
“露莎說,你送她丈夫去加拿大3個月,學習當地的人如何飼養牛群。”
他點頭:“農場經理就必須學習飼養、學習管理,秘魯土地改革以後的混亂,就是
因為農民普遍缺乏這種知識而造成的。”
“佛南也受過訓練,他曾去過你在法國的農場。”
“在法國,他們不稱它為農場,稱為牛群飼養場,很諷刺的是,我賣牛群給父親好
多次,但他竟不知。”
她背靠著石牆,覺得背後冷冷的:“你父親知道你將他的土地分給別人時,他很生
氣嗎?”
“我告訴他,在我答應回來之前早已擬好計劃,在秘魯的兩個種族應該統一,但他
並不在乎,他只要能繼續住在這裡就行了。”
傑克接著問道:“你當初逃離這裡後,做了些什麼事?我父親說,當時,露莎送早
茶給你,卻發現你已經離開了。你當時一定沒有足夠的錢回美國吧?”
“我在村落裡搭了一輛卡車,然後待在利馬的一間旅館裡,直到我拿到在美國戶頭
裡的錢為止。”
“哪一間旅館?”
在她告訴他之後,他立即生氣地吼著:“你可真幸運,沒有被搶或是發生更糟糕的
事。若你采用正常的方式,告訴我父親取消婚禮,並訂一張機票回家,不是更容易嗎?”
“不。”雖然現在是個溫暖的天氣,她卻在發抖。
“我無法面對你父親或艾瑪。”
他丟下手上把玩著的東西:“凱淇,你又想再次逃走嗎?你已養成習慣了,想逃避
你父親死亡所造成的傷痛,而想嫁給一個你不愛的人,又在我們做愛後逃走,不敢面對
我父親,害怕告訴他真相,現在你是否仍想逃呢?”
她倒抽一口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會奪門而出嗎?你是不是認為我會就地佔有你。”
她握緊雙拳:“你不可能——我不會——”
他站起來,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無言的抗議,走近她,溫柔地說:“你在說謊,凱
棋。”
“沒有——”
“我們兩人心裡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兩人都想要。”一陣沉默,他們四目
相對,她心想,他將要碰觸她了,假如他真的碰她,她要尖叫。
他尖刻地說:“在一個未婚婦女的臉上吻3次,是一種古老的見面禮,頭兩次只是
打招呼,而第3次則是希望這婦女能很快成婚。”
“成婚?”
他抬起地上的夾克,抖掉上面的灰塵。“我父親一直將你當成他的女兒,假如你嫁
給狄加,那麼你就成為他真正的女兒了,所以他決定再試一次,但這次他希望你能和我
結婚。”
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轉過頭並說:“你在帶我回來之前,就知道你父親的
想法了嗎?”
“我起初並不知道,直到看見他吻你3次之後,才知道他的動機。”他深吸一口氣,
並說:“假如我知道——”
“你就不會帶我來這裡了。所以,我會在這一兩天之內離開,令尊必須忘了這項安
排,他不瞭解——”她試著笑了一聲,“我將是最不可能嫁到你們家的女人。或許我應
該為所發生過的事感謝你。你是對的,假如我嫁給狄加,那將是場災難。”
“我過去是個傲慢的混蛋。”他撫摸著她的臉頰,“我並沒有權利這麼做。”
“柯傑克,你仍像以往一樣地傲慢,下次你再敢從機場綁架我的話,我會殺了你。”
他大笑,她感到血液沸騰,他的手順著她的額頭摸到她的頭髮,隨即將手放在她的
喉嚨上。他的身子往前移動,他們靠得更近了,在他的碰觸下,她的脈搏跳動得特別快,
她可感到自己的軟弱,以及他的強壯。
她的手指按在他的腰上,他低下頭,她可以聞到古龍水的味道。她警告自己趕快別
過頭去,遠離危險,於是閉上眼,想破壞他倆之間的慾火情緒,但她不由得將他抱得更
緊。
然後,他吻上她,她呻吟了一聲,他那溫暖的唇摩擦著她的唇,她看見他眼中所傳
達的訊息後,她的血脈賁張,她放開他的腰,想感覺他的手、臉、臉頰上的肌膚,他的
舌探進了她的嘴,而她也欣然地接受,他倆拖得更緊,他那溫柔的手碰觸著她那饑渴的
身體,使她因欲望而疼痛,他們吻得更深了,世界在旋轉……
他猛地把頭轉開,她獨自站著,全身顫抖著。
他是她唯一想要愛的人。他回視著她,光線很暗,她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緊張
的氣氛仍存在他們之間。
“凱棋——”她能聞到空氣中充滿雨的味道。
他粗暴地將頭髮掠向腦後,“你和我將是一個大錯誤。”
“我知道。”她低語道,“你不想和我扯上關係。”
“凱淇?你到底要什麼?”
她不要什麼,只想否認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事,將它從記憶裡整個消除。她平靜地說:
“我要回美國,我真希望你不曾帶我回來,你本來就不該帶我回來的。”
“我雖然很想從你的陰影裡找回自由,”他的雙手在胸前交叉抱著,好像一個英勇
的戰士,“但我心裡明白得很,我仍然很想要你。”
她嚥口氣說:“我最好在下雨之前趕回村裡。”
她走向門邊,隨後轉身看見他站著,手裡拿著她的夾克,說:“上面都是灰塵。”
並遞給她。
“我不想穿,現在很暖和。”她轉身看著山下的村落。她所站的地方似乎可看到天
邊,在遙遠的那一邊,她可看見牛群在草原上吃著草,在那緩坡之下就是村落,宛如群
山中的一顆翠玉,而群山之外,則是一望無際的雲鄉。
傑克站在她身後,她不敢轉身,深怕又掉進他的激情陷餅裡,會發瘋似地懇求他帶
她回那昏暗的小屋,狂熱地佔有她,使一切不可能的夢成為事實。
“我和你一起騎回去,”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遙遠。
艾瑪將會皺著眉看著他們一起回來,但凱淇不是秘魯女人,並不受制於他們文化裡
的道德規範。“露莎告訴我,亭果族人重建了那座橋,”她手指著村落裡的一座橋說。
“沒錯,是上個月建好的。”
“草橋,聽起來很脆弱,”她轉頭看著他。
“並不脆弱,他們是用一種很古老的方式建造的。”
“你曾經走過那座橋嗎?”
“是的,那座橋相當安全。”
她不用合眼就可想象他那強壯的身體走在那搖搖晃晃的橋上時的情景。她將夾克放
在手腕上,才發現手抖的很厲害。
凱淇輕柔地問:“在我離開之前,你會帶我去看那座橋嗎?”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艾瑪尖叫道:“絕不可以!”
露莎快速地投給凱淇一道同情的眼光。
艾瑪發瘋似地沖進廚房,怒視凱淇,用西班牙語叫道:“你不能單獨坐卡車去!不
能在沒有伴護之下只身待在這個國家!絕不可以!”
艾瑪的盛怒著實嚇人,凱淇的臉開始發紅,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好像知道她的心事
似的。當傑克輕撫她的臉,並彎身吻她時,世界似乎天旋地轉了起來。在兩天前那次短
暫的吻之後,她常煩懮地在農場裡遊走,感覺空氣中的那份緊張,似乎一引即爆,而現
在,艾瑪將之引爆。
別人不可能看不出或體會不到這種氣氛。艾瑪這個懶惰的伴護,從不松懈地以懷疑
的眼光監視著凱淇。而柯多明先生呢?他知道14年前發生的事,雖然他未曾對凱攝說過
一個字,但他用憂慮的眼神看著一切。
艾瑪用毫無商量余地的口吻宣佈:“星期天你要留在這裡!你得換掉這條可笑的褲
子,穿上合宜的淑女式衣裳。”
凱淇爭辯道:“這身衣裳適合我,艾瑪小姐,我不是個孩子,我是個獨立的女人。
和一個男人到亭果旅行並不是世界末日。我經常一個人旅行的。”
艾瑪又叫:“絕不可在這裡。不能在秘魯!”凱淇回道:“你很清楚,我是在沒有
伴護跟隨的情況下被傑克帶到這裡來的。那麼現在有什麼差別呢?”艾瑪道:“他根本
不該帶你來!”
露莎小心地不去看任何東西,而只看著她夾在三明治上的奶油。艾瑪是如此習慣於
和傭人們生活在一起,凱淇認為她甚至沒想到露莎也有耳朵的。當露莎包好最後一份三
明治時,凱棋歎了口氣道:“聽著,傑克要帶我去看草橋……”
艾瑪打斷她的話:“別用那個美國佬的可笑名字稱呼他!他叫胡安!我將跟著去,
我也想看看那座橋。”
她們面對面,呼吸沉重;一個是純西班牙血統的秘魯女人,一個是對現代以前的先
祖所知不多的美國女人。艾瑪喃喃自語地說著警告的話,凱淇的背後則傳來傑克反擊的
聲音,他所說的西班牙語如此快速,以至凱淇一時無法會意。此時艾瑪緊閉雙唇,凱淇
轉身看見傑克靠在門框邊。他站在那裡聽了多久了?露莎怯怯地拿著裝有午餐的手提袋
走向他,胡安接過手提袋。他看著凱淇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艾瑪又喃喃自語了些什麼。傑克溫柔地說:“凱棋是個研究古代文物的人,她當然
應該去看看橋的。”他輕握凱淇的手臂,頭朝門口點了點。儘管艾瑪緊皺眉頭,凱淇仍
然和她道聲再見。
到了屋外,凱淇抽回被傑克握著的手臂說:“我應該和你的父親道別。”傑克打開
車門說道:“這樣就已經夠好了,如果你想要藐視傳統,不必期望獲得每個人的認同。”
他們坐進車後,她感到和他過於靠近,便移動了一下身子。她問:“我們為什麼要
坐卡車?為什麼不騎馬呢?”他發動引擎說道:“那裡沒有地方安置馬匹,如果我們決
定橫越那座橋,它們會在烈日下站立過久。”
穿越那座橋?!她曾經看過這類草繩做的窄橋的圖片,她很想親眼看到它,用自己
的相機捕捉它,但冒險走在擺蕩的窄橋上……他手握方向盤,眼睛注視著她,研究著她
臉上的表情。
車子開動時,她回頭望去,艾瑪小姐正瞪著她。
“她不同意我這樣做。她認為……她認為我是個放蕩的女人,對不對?單獨和你出
去,如果——”傑克打斷她:“你怎麼了?這又不是你的國家。”
“對。”她同意道。她直視前方,試圖嚥下在喉間的苦水,“你是不是也這樣想?
認為我……沒有婦德?”傑克猛然剎車,凱淇的心差點跳出來。他轉向她:“你故意找
麻煩嗎,琳娜?你知道我怎麼想的。”
“我知道嗎?”他雖沒有碰觸到她,但她能夠感覺到他體內的風暴。“我從來不知
道你怎麼想的。”
“從來不?”
她的臉頰轉紅:“我的意思是……當你看起來很嚴厲的時候,有時我認為你根本不
是傑克,而是另一個人——一個可能做出任何事情的征服者。”
一道痙攣的肌肉出現在傑克的臉上。“一個可能奪去他兄弟的女人的男人嗎?”
像被催眠似的,她迷離的雙眼凝視著他眼睛深處的火光。“是的,”她輕聲道,
“並且在擁擠的機場綁架我,將我從原來的生活中挾持走。”
他輕觸她擱在膝上的手,並把它轉過來。他看著她的掌心問道:“我嚇著你了嗎?”
他能聽到她的心跳嗎?他的手指掠過她手掌的神經末端,她感覺到指尖的顫抖。
他凝視她的雙眼,再度問道:“你被嚇著了嗎?應該是的。有時候,和你在一起時,
彷彿什麼都不重要,只有火焰和瘋狂存在。是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的,但我還想帶你到某
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此時他們沉默相對,但有一個無聲的問題浮現在她眼中。他答道:“到一個旁人無
法到的地方。一個海中之島,在那裡我能將你擁入懷中,我們將沉浸到瘋狂的激情中,
直到平息為止。”他的手指緊扣她的手,然後突然放鬆。
“或許該這樣做的,”她試圖避開他眼中的景像,但她做不到……在某個小島上,
只有他們倆,無人頻頻叨擾,直到瘋狂之情平息……她默默無語,他再度將車子開上路。
他要她,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要她,但他不要瘋狂。她是知道的。僅幾天前在他的家
中,她和他的姑媽大吵了一架,不知現在柯多明先生是否在懷疑自己對凱淇的判斷了。
她不屬於這裡。瞭解這點是件好事。當傑克結婚時,必定是娶一個懂得本分、從不
穿牛仔褲的女人,這個女人絕不會在沒有伴護監視之下,獨自騎馬到無人煙的安第斯山
區小屋。
這座橋只不過是一束連接兩崖的繩索。凱淇慢慢走出車子,手握相機,眼睛盯視前
方的繩索。這束繩索伸展在兩座相逼近的懸崖之間,橋下遙遙相對的峽壁中,有急流奔
騰。“這山谷有多深?”她的聲音被波濤聲所掩蓋,聽起來很微弱。
“大約20公尺。”那就是超過60英尺了,她並未轉向他發出聲音之處,但是她站在
橋頭時卻能感覺到他在她身後出現。
她將相機掛在肩膀上,雙手環繞在吊橋的扶手上,凝視著橋與河面之間的空蕩處。
“你不一定要過橋的,凱淇。”如果他不在她的身後,她就會走回去靠在巖石邊,
敬畏地觀賞這景觀。她並不怕高,但要穿越這個脆弱的繩制結構物卻令她發暈。“走過
去……有多遠?”
“20公尺,也許少一點。兩邊懸崖距離很近。下面的河谷比上面的崖距寬廣,這是
由於下面的巖石被河流沖蝕所致。上面這裡……”她閉上雙眼並加快腳步。她原以為橋
會擺動起來,但它卻紋絲不動。
“琳娜!”她停下來但沒有回頭。“如果你害怕就別走了。”
“我想看看橋的另一邊。”儘管她很害怕,但她能夠看見另一端的墾地,傑克曾告
訴她,當安第斯山的男人們在製作橋基時,婦女們就坐在旁邊編織橋線。她的手指緊扣
繩索,心裡想:“每年不知有多少當地婦女面無懼色地通過這座橋?”
她緩緩前行,每一個步伐都帶著遲疑。握在掌心的草繩刺痛著她。此時她胸中一片
空白,唯一意識到的是腳下奔竄的急流。它的怒吼聲隨著她前進的步伐越來越近,並逐
漸淹沒了她劇烈的心跳聲她警覺到橋在搖晃,只要她一移動身子,橋就擺動得更加厲害。
她靜止不動,腳下的晃動卻未停止。她可以感受到一陣風……一陣狂風!她凝視腳下怒
氣騰騰的河水,只要稍一失足,她便會跌入山谷,命歸黃泉。
一只手臂從她身後攬住她的腰。她大聲尖叫,手臂和抓得更緊。一股沉穩渾厚的聲
音在她耳邊響起:“琳娜!注意看!看對面的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繩索抓得更緊。
“我很害怕,”她低聲說道,但河水的怒吼聲吞沒了她微弱的聲音,他沒聽到她說
的話。
他用命令的口吻說道:“閉上眼睛!”她閉上雙眼,將眼前的陽光阻絕於外。
她感覺到相機從她肩上滑落,但她不敢鬆開手中的繩索去拉起相機繩環。她可以感
覺到相機在她手臂上擺蕩,正如橋也在風中搖擺一樣。傑克緊抓她的腰,雙唇緊貼在她
耳畔,再度命令道:“閉上眼睛。”他將她抓得更緊,她可以感受到他強壯的身體在支
撐她的背。
“你很安全,凱淇,我正抱住你,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她有些顫抖,他將她拉
得更近些。“相信我,凱淇,我不會讓你發生任何事情的。現在,睜開你的眼睛,但別
往下看,注視橋的那一頭。”前方是斷崖峭壁,她怎麼會傻到讓自己落得這般田地?
“注意看這橋的結構,它就像一個網籠,將你安全地圈在裡面。”他一手握住她,
另一手幫她調整相機的位置。他現在完全沒有扶靠在橋的任何部位!
“繼續走,一次跨一步,將視線保持在遠方,你將會發現目的地越來越近。記住,
這座橋是由世界上最偉大的民族之一所設計的。今日的安第斯山區居民仍未忘記如何建
造一座堅固得足以讓大批軍隊通過的橋,”他將雙唇貼在她的發上,“我答應過,要將
你安全地帶到另一端。”她每向前移一步,雙手亦緊握住繩索向前滑動。他將手放在她
的手上一會兒,讓她知道他就在附近。河水仍在狂嘯,她記起另一個有關安第斯山狹橋
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橋斷了,有5個人因而喪命。
“再幾步就到了,”他說。
她問:“你讀過《聖路易橋》這本書嗎?”他答道:“那是一本虛構的小說。”她
漸漸察覺到河水的怒吼聲變小了,這多少是因為被越來越接近的斷崖擋住了。當她移動
時,橋面不再跟著晃動。她已經接近終點了!再走3步就是踏實的草地。
她安全了!然後她意識到傑克的一只手臂環繞著她。他又將她摟得更近些,用雙臂
支撐住她全身重量。她努力試著停止顫抖。她全身上下都在顫抖,她的雙腳已無法支撐
身子,甚至連她的眼皮都顫抖不止。傑克的喉嚨深處發出一種不耐煩的聲音,接著將她
抱起擁入懷中。她輕聲道:“別……別再帶我走那座橋了!”
她閉上眼睛,將臉埋在他溫暖有力的肩膀上。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心跳聲。他
們身後的河流似乎不再怒吼,那水聲聽來倒令人暈眩。當他將她放下時,她睜開了雙眼。
他的臉在她的上方,她看見他嘴角上有歲月的刻痕,他身後的天空則蔚藍而明亮。
他扶她坐在柔軟的草地上,然後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他溫柔地撫摸她的臉,接著
將掛在她頸上的相機取下,並輕觸她的雙唇。
她余悸猶存地說:“在這山中的冒險幾乎令我心跳停止,就像一場惡夢一樣。”
他的手指停在她柔軟的下唇上。“我從沒想到你會害怕一條橫跨在河流上的橋。我
如果知道的話,絕不會讓你冒這個險的。”她凝視他的眼睛。他的手指從她顫抖的嘴唇
下滑到她白皙的下顎。她不由自主地咬著下唇。
他的眼瞼低垂,幾乎遮蔽住他眼中熾熱的光芒。
她可以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看到他胸膛劇烈的起伏。他一手將帽子脫下拋向身後,
另一手撫觸著她的喉嚨。“不要,”她輕聲道。她顫抖的身子透露出她的不安。
“當你要求我帶你到這兒來時,你就知道這會發生的。”她猛搖頭,說不出話來,
不停喘息著。他一手將頭髮往後拔,說道:“雖然你只對我說,帶你去看橋,但你是知
道當我們再度獨處時,會發生什麼事的。”
她倒退了幾步,背後是堵石牆。傑克亦向前走了幾步。現在她無路可退了,他們被
群山所包圍。當他慢慢向她靠近時,她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當他停在她的面
前時,她可以感覺到他體內的憤怒。“你要求我帶你到這個地方,因為你希望我向你求
愛。”他一手撐在石牆上,將她圍在牆與他之間,但完全沒有碰到她的身體。她知道他
馬上會碰她。她在等待著,她的血液在沸騰。14年來,她有多少次在午夜夢醒時,渴望
他在身邊?
他粗暴地道:“該死的,你知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卻這樣對我!”
“沒有人強迫你去……去……”他的手開始移動,同時她感到他的手指放在她的喉
嚨上。當她說話時,她感覺他觸摸著她說出的每一個字。
“既然你認為不可能,又為什麼帶我來這裡?為什麼?……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的。因為這個——”他的頭遮住了陽光。這不是一個溫柔的吻,不
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吻。這一回更有力、更專橫。它有著和這條狂野的河流一樣的靈魂,
充滿著黑暗的需求與熱情。
突然間這一切結束了,他將她推開。他仍然將手撐在石牆上,圈住他的俘虜。她可
以感覺到他的熱力,可以聞到在他血液中搏動的熱情。在他的眼中、唇間仍留有她方纔
在他深吻之下的顫抖。
她將整個人埋入他的懷裡。“琳娜!”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的手在她熾熱的身
上游移。“渴望你……卻總是夢……那些記憶和幻想讓我容不下其它的女人。”
“傑克……”
“我試著忘記,”他輕輕地吻著她。“但我記得……那溫存……那聲音。你總是在
那裡……等待我靠近你。我還記得第一次吻你時,你熾熱的氣息。”
她熱切的唇穿過襯衫找到他壯碩的胸膛。
“你是那麼的溫暖……多麼不可思議的甜蜜、熱情。”他的唇再度找到她的唇。
“琳娜……你是我的……當我知道你答應了我弟弟的求婚時,我真想殺了你。後來,不
知道你是否嫁了他時,常在夜半夢醒時胡亂想著,不知你是否已在我弟弟或是其它男人
的懷裡……不知他是否發現你的熱情,不知到底是誰偷走了一開始就應該屬於我的女
人。”
她埋在他的懷裡。他的撫摸如火般燃燒著她。
“琳娜,你有沒有想過我?想我們……我們在一起時…?”她沒有回答,他彎下來
吻她的喉嚨。“到底有沒有?”他蠻橫地問。
“有,”她輕聲地說,“哦,是的,我想過。”她看著他的喉結,想到自己索繞在
他不眠的夜裡時,不禁心跳加速。
他溫柔地說:“你現在是個女人了。”
她痛苦地說:“你在我的國家求學,你和我一樣清楚——如果我——我……哦,傑
克,我從沒有想要過其它任何男人。根本沒有別人。”
此時一切靜止。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他說:“嫁給找。”他的表情極為嚴肅。她
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你自己說過,婚姻是一場災難的。”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臉,
接著他的手慢慢往下移動,經過喉嚨、胸部,停在腰部。“你要永遠都不結婚嗎?”聽
到他的話,她閉上眼睛。
有時她也會幻想結婚的事,而這個正將她擁在懷中的男人是她唯一想要的男人。
他嚴肅地說:“如果你嫁給我,我會給你一個孩子。”她有股想哭的衝動。她聲音
有些沙啞地問:“我們將如何養育這孩子?”
“以柯家人的方式。”她覺得一眨眼淚珠就要滾落了。
她想要大聲告訴他,給我一個孩子,一個因為愛而生下來的孩子。他們的孩子。18
歲那一年,她曾手足失措地坐在飛機上,望著窗外他生長於斯的山丘,心中擔憂著自己
是否懷了他的孩子。而現在,她多麼希望……
她平靜地說:“當然,你的孩子要照你的方式撫養長大。我不能做那孩子的母親,
我能嗎?無論我怎麼努力,我仍然是個放蕩的美國人,是我孩子的壞榜樣。”
他彎下身來吻她顫抖的嘴唇。“或許我無法在這裡綁住你。但無論如何,你終將是
屬於我的。”他喃喃低語著:“……你在陽光下如此美麗-…?”他慢慢靠近她,直至
兩個火熱的軀體纏繞在一起,合而為兩人長久以來壓抑的強烈需求,終獲纖解。
“琳娜,我不會讓你忘記,你是屬於我的。”她像火般纏繞著他,是他點燃這把火
的。她不停呼喚著他的名字,回聲在群山之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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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還要多久?”史汪博士問。
“再等幾分鐘。”凱攝心不在焉地回答。她蹲在廢墟的沙地上,注視著光線的角度,
等待夕陽西沉時山丘上的巨石由灰轉紅的一剎那。
她可以聽到身後的踱步聲,史汪嘯咕著:“你一定有上百張那該死的石頭的照片。”
“或許。”她現在已經很瞭解這個易怒的考古學家的脾氣,他的抱怨並非真的在批
評她的挖掘工作,其實只是他常有的不耐癥狀罷了。
他又抱怨道:“這塊巨石對世界來說已不是什麼新聞了。”
這時,太陽正要呼出它這一天的最後一口氣。她屏住氣息,隨時預備按下快門。
“快了……”她輕聲道。
“這簡直像洗蒸氣浴嘛!我想死冰鎮啤酒了。”他氣嘟嘟地說。她一邊擦拭潮濕的
鏡頭,一邊說:“那麼你先走好了,我不介意的。”
“那怎麼成?我是你的交通工具。”太完美了!現在太陽正將余暉投射在巨石上
面。。
她按下快門。再次。3度曝光。4次。光線轉移,紅日半掩在巨石之後。她換了一個
鏡頭,再拍了4張。然後,紅光迅速消逝,留下一個黑灰的世界。她拍了最後1張。光線
全然消逝。
她放下相機後,才感到熱浪襲卷全身。她在秘魯時也曾和高溫與空虛奮戰過。她過
去從不認為自己的生活空洞無趣,她熱受她的工作,並讓工作填滿她的生活。但似乎在
傑克走進她的生活後,她的生命才真正鮮活起來。
這次,她和史汪來到墨西哥境內的一處廢虛勘探,現在距她被傑克帶回秘魯,已有
個把月了。自從在草橋邊暴發激情後,凱攻下定決心要回國,傑克沒有再留她,柯多明
和艾瑪在她上飛機後才知道,她又不告而別了。
和14年前不同的是,凱淇這次離開安第斯山中,似乎留下了一段可以永續的情緣。
只是,她和傑克,誰會從自己的世界走出,投入對方的世界呢?
她曾經一個人過了許多年,但現在卻因太多愛的記憶讓她愈來愈發無法抵擋日復一
日的空虛。到底還要多久她才能忘卻這一切?有將近1個月的時間她瘋狂地工作,試圖
讓自己沉溺於廢墟與古物當中。有時她可以做到幾分鐘,而剛才則有將近1個小時的時
間。但通常,到了最後,她的心扮演一個背叛者,他仍然在她腦海中迴盪著。
“好了嗎?”史汪問。
“差不多了,”她回頭看著他。“你今天又為什麼這麼沒耐心?”他通常都是最後
一個離開的,一直工作到天色全暗為止,今晚他顯得很沒耐心。她安慰他:“你或許認
為站在旁邊看我拍一個別的考古學家發現的石頭是在浪費時間,但我可以從剛才拍的照
片中挑出一張封面照片。這將使你的書更暢銷,你就可籌到更多考古經費了。”
他露齒而笑,擺出一個拉丁式的道歉手勢——
這使她突然想起傑克。“抱歉,凱淇。”
她眨眨眼睛,努力集中精神,想要抹去腦海中另一個男人的影像。為什麼這個姿勢
讓她想起傑克?
傑克可曾為任何事情向她道歉過?
“你工作得太累了,應該放鬆一點,”史汪已將近4O歲,年紀大得足以像長輩對晚
輩那樣對她了。
“把這些話留著對那些學生說吧,我不是孩子了。”
“你工作得太過賣力了,”他平靜地說。
“是你雇我來拍照的,現在卻叫我不要工作,你一定是瘋了。”
他笑了出來,問道:“你明天還要來嗎?”
“或許。”在這裡總比坐在猶頓的會客室裡想著傑克在哪裡、在做什麼強得多。假
如她周末留在村子裡她可能會忍不住打電話回柏克萊給麥克,再度問他是否有任何人打
電話給她。
沒有電話,從沒有任何一個電話。上星期有一天她幾乎準備自己打過去了,打長途
電話到傑克農場的無線電話。
“到蒙塔去吧!”史汪建議道,“我妹妹明天會到,我們在機場會面。”
“哪一個妹妹?”ぽ
“卡拉,最小的那個。28歲,看起來像個吉普賽舞者。你會喜歡她的。”
“我,…”如果傑克來了怎麼辦?如果她錯過他了怎麼辦?他或許會打電話到她的
辦公室,麥克會告訴他她在猶頓,而他坐私人飛機趕到這裡時,卻不見她人影怎麼辦?
“你一定會喜歡我妹妹的。”史汪彎身拿起她裝相機的袋子。“這絕不是一次和像
你這樣難捉摸的考古博土約會。我幾乎已經放棄約你的念頭了。”
“幾乎?”她勉強擠出笑容地問。事實上,要不喜歡史汪是很難的。他是一種奇妙
的混。體,一半是魯鈍的加拿大人,一半是熱情的拉丁人。在他身上找不到對一般考古
學家的刻板印象。他很容易笑,有時又突然怒氣沖沖。他並不掩飾對凱淇的興趣,同時
也以輕鬆的態度接受她的冷淡響應。
“還是朋友吧?我們考古學者應該團結在一起。”
他不放棄說服她:“你和卡拉會很談得來的,她曾經ぽぽぽ”
“好吧。”她必須多接近朋友和人群來填滿她的空虛,她不能將余生消耗在等待一
個不會出現的男人上面。
“太好了!”他為他的勝利露齒而笑。
“明天7點出發?”
“好的。”他拿起她的手提袋。“我幫你拿這個。你怎麼會答應做這個該死的工作?
在猶頓的7月天!學生們一定認為我是虐待狂。”凱棋跟在他後面走著,邊將粘在腿上
的棉裙拉起,她身上的所有衣物皆因這股熱浪而粘貼在她的皮膚上。
“如果這暑氣一直不退的話,我就要罷工了。”史汪抱怨著。
凱淇椰偷道:“那些女孩們可不會罷工,她們忙著希望你注意到她們。我聽說過女
學生們為第二天誰站在你旁邊而打賭,贏的人就可以在工作時站你身邊。”
他笑道:“我老得夠作她們的爸爸了。你不是又要拍照了吧?”他停下來看著她拿
起相機,“發發慈悲吧!我想要一罐冰鎮啤酒,想得快死了。”
“我也是。”她答道,但她又將相機舉起,將觀景器置於眼前,看著薄暮中廢墟的
輪廓,進行取景。
傑克在做什麼?他有沒有想過我?她有些顫抖。
即使在他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時,她的心仍沉淪在病態的恐懼中,心中充滿希望,卻
又害怕抱有希望。當他們在激情暴發過後,相擁無語時,她可以聽到他放鬆後的喘息聲,
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與喜悅,感到他們的身體有一股不願放棄的、因愛而生的親
密感……
那次在草橋旁的草地上……
記憶又鮮活起來……
凱攝意識到,傑克此時已停止喘息,她感覺到緊張的氣氛。她雖然仍在他的懷中,
但親密感消逝了。
她知道她怕的事終於來臨了。當他移開身子時,她看著他的眼睛,並對他微笑,但
她的微笑沒有得到響應。幾分鐘前他還稱呼她為愛人,但在他們做完愛以後,在他的眼
中……他們是陌生人。“噢……傑克?”他為什麼不說話?他轉身穿上褲子。“我們該
走了。”她紅著臉看他。
他瞇著眼睛問:“你能夠再過一次橋嗎?或者,我們走到村子裡去找輛車送你回農
場?”她扣上罩衫的扣子,他注視著她,眼中沒有對情人的柔情,只有不耐煩。“你忘
了你的內衣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她不準備大聲哭出來!他曾充滿愛意地和她做愛。但現在,只有冷漠和不耐煩!她
快速脫下罩衫,穿上內衣。如果她回去時沒有穿內衣,艾瑪一定馬上就會發現的。
“你一定要看著我穿衣服嗎?”她低聲道。
“剛才你也看著我穿衣服。我想你應該篤信男女平等。”她覺得自己臉頰發燙。她
很快地找到褲子穿上。“這是……一項錯誤。我……”她靠近他,拉他的手來環抱自己,
告訴自己他是愛她的。
“別擔心,琳娜。你沒有必要為你…一時放縱而後悔。你不會懷孕的,我真的做了
保護措施。沒有陷講的,琳娜。你是自由的,有離開的自由。”他的聲調顯得既不耐煩
又粗魯。
“你常做這種事嗎?”她感到噁心,並有被人背叛的感覺。“你帶女孩子到山裡來,
並且……早已做好準備。”
他平靜地說:“你在兩天前就提出邀請了,理所當然,我做了準備。”
“邀請?我沒有……”她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我只是要求你帶我去春橋。我並
沒有要求你做別的事。”她咬著下唇,努力將自己無法不看他的視線移開。
“你的眼睛說明了你想要什麼。我可以想象得到,整個農場的人都知道我們為什麼
來這裡。艾瑪當然也知道。”
凱淇跪坐在草地上,用震驚的眼神瞪視著他。
“你帶我來這裡,知道他們所有的人會怎麼想?你怎麼能夠這樣對我?”她一直忍
著不眨眼,但淚珠還是滾落了。
他冷冷地說:“對你來說這又有什麼重要的?你心裡明白,你就要離開這裡了,不
可能再回來了。”
“你為什麼要和我做愛?”她緊閉雙眼。
“因為你似乎給我機會。”她渾身戰栗,但這是一項她無法否認的控告。她渴望他,
批來時就告訴自己無論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也許在她要求他帶她來時,她的眼睛透露了
這個想法。他聲音沙啞地說:“並且因為我想要你。”
“就……就這兩個理由?”
“你還要什麼理由?我們之間會有什麼?根本不可能!你會願意嫁給我,放棄工作,
搬到山裡來,成為一個中規中矩的秘魯婦人嗎?”她沉默不語。
“不,不可能!”他的聲音轉為憤怒。“即使是另一個選擇也同樣不可能。”她不
敢正視他,她對他們做愛的情景記憶猶新。她記得她在他懷中狂野的樣子。現在,她明
白他是怎麼想她了。她低聲道:“另外一個選擇是什麼?”他蹲下來,托起她的下巴。
她仍看著地上。“你做我的情婦。我會為你買間房子,或許在利馬或庫斯科。看你喜歡
哪裡,我一有空就會去看你……看著我!琳娜!”淚水使她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她能夠
清楚地看見他堅毅的嘴唇。
“如果你答應了,我想我會恨我自己如此對待你。我祈求上帝讓我能夠拒絕你,”
他用手指拭去她的眼淚,“我不想把你弄哭,琳娜!”
她猛搖頭:“我再也不能像14年前那樣轉身離開你了。我很抱歉在你面前流淚,但
我實在無法控制,我只是和你一樣陷在一件瘋狂的事情當中了。我想回家。”
“明天早上我會送你到利馬。”她看見他喉頭明顯的脈搏跳動。“諾滋會駕機送你
回洛杉磯。”
她更嚥地說:“我想自己搭機離開利馬。”
“好吧,我會幫你訂機位。”他放開她,“那麼,那座橋?”
“我要走過去。”
“你確定……”
“是的,我們可以動身了吧?”她慢慢通過那座橋,一步接著一步,心裡明白傑克
在她身後。當她停在橋中央時,他說:“別往下看。”她可以聽到狂風怒吼,感到橋身
震盪。她心裡想,如果她掉下去了,傑克會在乎嗎?
她帶著這樣的疑惑,離開了秘魯……
凱淇想在夜色下為石牆拍下最後一張照片。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然後是史汪的聲
音:“再一張,凱淇,然後我們就得離開了。”
“抱歉,我馬上就好了。”她拍了一張可能沖洗不出來的決照。在這種亮度下她需
要更高感光度的底片。她是該回去了。
史汪問:“需要我幫忙嗎?”凱棋反問:“為什麼我需要幫忙呢?”她將史汪框入
她的鏡頭中,一個高大、黑髮的男人。她再將廢墟管理員也框了進去,也許他們的合照
可以放在書中的某處。
但她在觀景器中看到的,卻不是那個墨西哥管理員,而是傑克。她慢慢將相機放低,
她心跳的節奏沉重而緩慢。
只聽見史汪以西班牙語作自我介紹,並大方地提出邀請:“如果你想四處參觀,我
可以在星期一帶你去參觀。不過現在可不行,這裹在周末是關閉的。”
當傑克用一種極有禮貌的聲調向史汪作自我介紹時,凱淇呆住了。傑克對史汪說話
時眼睛卻注視著她,他瞇起眼睛的樣子讓凱淇很不自在,她神經質地舔著嘴唇。史汪在
介紹她時說道:“這是詹凱淇博士,用底片紀錄廢墟的考古學家。”
傑克道:“我會送她回去的,史汪博士,你可以自己先走了。”
有好一會兒,史汪說不出話來。然後他輕聲問:“你們認識?凱淇?你要我離開
嗎?”凱淇看著史汪充滿好奇的眼睛,她感到臉頰發燙。
“我……是的。你先走吧,我沒事的。”
這個考古學家把視線從她臉上轉到傑克瞼上,然後又回到她臉上。
“那麼關於明天的計劃?”
“我……”她咬著下唇,看著傑克眼中的怒火。
傑克冷冷地說道:“明天她會和我在一起。”史汪點點頭,在他離去前,他又掃視
了他們一次。傑克看著他走向吉普車。當傑克轉回身時,他帶著滿臉怒氣。
凱淇道:“他是我的朋友。你對他太無禮了。”
傑克緊閉的唇角有一道肌肉抽動著。“他是一個男人,而且他想要你。”
“你在聲稱你對我具有所有權嗎?”她看著他的眼睛。
“是的,”他的眼神飄過她的上方,投向高聳的巨石。“跟我走。”
“我……去哪裡?去多久?”她有些震驚,但只要他提出要求,她可能追隨他到任
何地方。
“廢墟是不是關閉到星期一才開?”她點點頭。傑克以堅定的語氣說:“那我們星
期一再回來。”
“你怎麼知道我來墨西哥了?”她顯然對他的突然出現,感到好奇。
“報上都登啦!墨西哥政府對你們這種世界級的考古學家,待之以上賓之禮,這使
我很方便地就找到了你的行蹤。”
“傑克,如果我…如果這是……”她祈禱自己不要哭出來。“我不能再忍受4個星
期了,不知道你會不會打電話來,不知道……想著你……”她將臉轉開,聲音便嚥,
“我不能這樣做!”
他輕聲道:“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琳娜……差距那麼大。”
他握著她的手。她將手指交叉進他的指縫間:“一旦我可以走得開,我就來找你。
無論你在哪裡,當我們都自由的時候。”有一瞬間她感到自己要不支倒地了,但他細心
地握住了她。
她在他的臂彎裡感到昏眩:“沒什麼,我……我只是太想你了。”他溫暖而強壯的
手臂環繞著她,他強烈的心跳聲在她耳邊震盪。
“你需要回飯店拿行李嗎?”他問道。
“是的。而且我需要沖個涼。我這個樣子不能到任何地方去。”他微笑道:“你看
起來很漂亮。”
他來這裡帶她去度周末,他現在是她的情人。她必須學會適應分離與重聚,學習不
依賴他,學習不哭泣。她忽然急急地說:“事實上我的房間不是在飯店裡。是一個當地
的女人、一個寡婦,租房間給我們的。”
“我們?”他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包括史汪博士嗎?”
“他在那裡有個房間,像其它人一樣。”
“你本來明天要和他一起出去?”他在嫉妒。或許她應該高興,這表明他在乎地。
但是,她想到在他的國家裡,“一個未婚的良家婦女是不應該和親戚之外的男人單獨外
出的。他會怎麼想呢?
凱棋坐在車也心緒不穩地望著窗外,注意力則集中在身旁的傑克身上。他開車開得
很猛,卻很安全。
“我們要去哪裡?”她問。她剛才已經問過一次了,而他沒有回答。或許是他專注
於開車的緣故。無論是什麼原因,他又一次沒有回答她。
她研究著他臉上的表情,但一無所獲,他曾經在周末帶走過多少個其它的女人?
“傑克,我們要去蒙塔嗎?”
“不”
“這是你在和我玩的一個把戲嗎?帶我出來而不告訴我上哪兒?你在試圖證明……
你控制著一切嗎?”她用細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我知道你是的,根本就不用證明
的。”
車子停在一座海濱別墅莊園的大門前。警衛認得傑克,為他開了門。傑克不悅地對
凱淇說:“如果是我在控制著我們之間的狀況,這對我來說倒是個新聞。”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低聲問。
“一個外海的小島。”
“你的小島?”
“一個朋友的。”
“他有名字吧?”
“沙多,”他沒有發動車子,看著門內的石板路說,“或許你說得對。我不喜歡自
己無法控制的狀況。”
她道:“我也不喜歡。或許,或許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你要我送你回寡婦的家嗎?”她搖搖頭。
車子再度激活。沿路盡是高大的棕桐樹。她懷疑為何他們要這麼做,尤其是,他們
明知可能會有不好的結局。
“這莊園屬於沙多嗎?”他點頭。
“小島離這兒近嗎?”
“坐水上飛機約15分鐘。”
“哦,我會看到沙多嗎?”
“不會。”車子停在一個小型停機坪上。
凱淇沒有等傑克來為她開車門就自己先下車,走向飛機停放處。“我們能夠在夜色
中降落島上嗎?”
“今晚可以,今天是滿月。”他環繞著飛機的周身察看,作飛行前的檢查。“當你
向他借小島時,你是怎麼說的?你告訴他是為了帶情婦來嗎?”他走過來看著她。她語
帶便嚥地質問道:“你如何進行這種事?游戲規則是什麼?男人們會一起討論他們的情
婦嗎?他們會——”
“不要再說了!”他厲聲打斷她。“琳娜!你希望我們將對方撕成碎片嗎?”他走
近她:“你再使力些就可以達到你的願望了。”
“我……我不認為我精於此道。”她一度以為他會碰她。他和她如此靠近,卻又如
此遙遠。終於,他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冷漠:“我對沙多……什麼也沒說。他人在紐約。
我打電話給他,問他可否用他的小島度周末。他沒問我是不是一個人去,只說他自己不
需要用小島。如果他和他太太在家的話,你想見他們嗎?”
“我……”這個問題實在教人羞於回答。墨西哥這個地方和秘魯同樣不能接受一個
未婚女子做出這種事的。如果傑克帶她到島上,他們將會知道……
他溫柔地說:“別管這個了,琳娜。我們的問題已經夠多了,別再自尋煩惱了。跟
我一起離開,離開你的世界,也離開我的世界。”
“你是否曾經……”她眨眨眼睛,想著如何開口問這個問題,“你帶過其它女人來
這個小島嗎?”
“沒有,琳娜。從沒有過。”
“傑克……”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她的手指在他的絲質襯衫上顫抖著。“我會
跟著你到你要帶我去的地方。”她還想說得更多,說她愛他,一直愛他。
但她又怕,怕他是她無法拒絕的男人。或許她也是他離不開的女人……但他們旅程
的終點在哪裡呢?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凱淇站在陽台上,沉浸於月光中,她可以聽到浪濤拍岸的聲音。海風吹拂著她干燥
的頭髮,這是數周以來她第一次擺脫酷熱之苦。她聽到臥房門開啟的聲音。是傑克,他
帶著兩杯酒進來。
“這一定是你第一次穿牛仔褲,而我第一次穿淑女式的衣服。這些日子來我一直穿
牛仔褲,而你一直穿西裝。我……我這些衣服是在蒙塔買的。”她咬著下唇,發覺自己
說得太多、太快了。他走向她。
“我必須買些冷飲回來,這裡簡直像個大蒸籠。
安第斯山就仁慈多了,溫熱但從不潮濕。我想,我想……或許我買了冷飲就會好些,
可以帶著去跳舞,或……”她舔著干燥的嘴唇。他沉默地望著她。她又說:“我很抱歉,
我感到……我似乎無法放鬆。”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問道:“你為了和他去跳舞而買酒的嗎?”
“他?”
“你那個考古學家朋友。”
“我買酒是因為……我想你可能會來。然而,你沒來……我感到自己很傻。我……”
“你知道我會來的。下樓來,琳娜。我想讓你看看月光下的海洋。”當他們站在一
樓的落地窗前時,她完全無法看見屋子了,她似乎是站在一個只有沙子和棕桐樹的荒島
上。這棟房子完全隱藏在棕桐樹之中,它有一個廚房、一個客廳和兩間臥室,傑克和凱
淇的行李各佔一間。
她手拿著酒,眼睛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沙啞地說:“我不想和你分房睡。”她的視
線越過他,看著大床上她孤零零的行李。
他去碰她的杯子,他們的手指纏繞在一起。他輕聲說:“如果你今晚和我分享一張
床,那是因為你選擇做我的女人。”她觸摸他的手臂。他輕輕吻她。
她忽然笑了出來:“我在擔心晚餐,我告訴我自己你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的。
我實在餓死了。”要是月光再亮些,她想她可以看見他眼中的微笑。
他溫柔地說:“你想我們從行李箱裡拿出的籃子裡頭裝的是什麼?”
他將籃子拿到長廊。凱棋將食物拿出擺在矮桌上。這幾天她熱得幾乎吃不下東西。
而現在在這個小島上,在微溫的海風中,她變得胃口大開。
用過餐後,凱淇道:“我來收拾一下。”
他拉住她,不讓她起身:“還不用收。來這裡,琳娜。我要你躺在我的懷裡。”他
將她擁入懷中。他一手撫摸她的身體,另一手理進她的短髮中。
她的手臂緊緊環繞著他的肩膀。“你聽,”他低聲說。”
她聽到海洋在沙難上呢哺,聽到樹葉在風中細訴,她聽到鳥鳴聲,還聽到他由急促
慢慢轉為平穩的心跳聲。她將臉貼在他的喉嚨上,並感到他在輕吻她的頭髮。“寧靜,”
他輕輕說道,“我們不常有這麼寧靜的時候。”
她不確定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但她要把握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鐘。她說:“我們
曾經有過平和的心清,在幾年前。”
他握住她的肩膀,低下頭來給她一個長吻:“那時候你還是個女孩。”他緊貼著她
的唇說話:“自我從英國回來發現你已是一個女人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沒有平靜了。”
“那時候你嚇壞我了。”
“那時候你答應我弟弟的婚事。一整年,經過英國的嚴冬,我都在想著你。當我離
開時,你正遭受喪父的打擊。或許我的想法很瘋狂,認為你在喪父之後留在秘魯是為了
我。我打算,當我回來時……要向你提出求婚。”她的心在砰砰地跳。
“是你告訴我,我多麼配不上狄加,而我認為那些原因也讓我同樣地配不上你。”
“是的。但我自大地認為我們的情況會有所不同的。在我們做愛的那個下午,我要
求你和我一起去見我父親。我知道他會毫無選擇地把我趕走,但我認為你會和我一起走。
我相信你愛我,而且那個時候我認為……相信我可以圈住你不定的靈魂,而你也會不顧
一切地跟我在一起。”
“但是當你回來時?”她閉上眼睛。“或許你希望他將你趕走,但你一定也知道,
他最終還是會要求你回家的。那時候怎麼辦,傑克?當我這個捉摸不定的靈魂被鎖住時,
你仍然想要我嗎?我吸引你的地方不就是因為我不同嗎?金髮而且捉摸不定。這在你的
世界裡是不可能找到的。你喜歡這個,因為你身體裡的某個部分並不適合你的世界——
因為你多年來都待在美國和英國。你的某個部分想要我,儘管在你內心深處也許並不這
麼認為的。”他沒有回答。
她在他溫暖的臂彎中漸漸睡著了,醒來時,仍在他溫暖的懷中,但換了個地方。
“這是在哪裡?傑克。”
“睡吧,琳娜。起風了,我將你帶到你的床上,那兒溫暖些。”她將臉枕在他的肩
膀上,“我喜歡你帶著我。”
他在她耳邊低語:“我會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琳娜。”現在他們都在她的房
裡。他將她放在床上,打開床頭燈,準備離開了。她試圖留住他。
“這電燈用的是什麼能源?”
“太陽能,白天時利用太陽能充電。”他輕撫她的臉。“晚安,小姑娘。”
“我不是一個小女孩了,傑克。我是一個女人。”
他托起她的下巴:“你工作得太辛苦了。”
“因為天氣太熱、大潮濕了,我不是故意要睡著的,”她撒嬌地說。他的手移到她
的喉嚨上。“你還要留在墨西哥多久?”
“兩周。”
“拍照?”
“還有沖洗照片。我在這裡找到一間暗房。”
他要她,但他要將她單獨留下而離去。為什麼?
“這一個月你在哪裡?在農場嗎?”他是否像她渴望他一樣地渴望她?
“在利馬。還有巴黎。”巴黎是個浪漫的城市。
她的聲音帶著恐懼。“你有沒有……有沒有去找一個女人?”
“你在嫉妒嗎?”
“那裡,那裡有沒有別人?”
“如果有的話,你會嫉妒嗎?”
他把手放在她胸部的上方。他可以感受到她急劇的心跳。“你感到心痛嗎?想到我
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會讓你痛苦嗎?”
她痛苦地問:“你有另一個愛人嗎,傑克?”他忽然走到窗戶旁邊。
“我是因為公事到巴黎去。”他背向著她,看著窗外,“你到過巴黎嗎?”
“沒有。”她的手指扭續著床單。沒有其它的女人,現在她是唯一的。
他溫柔地命令道:“閉上眼睛。”她照做了。他走近她,輕輕觸摸她的眼簾。“黑
眼圈,”他輕聲說。“你一定沒有睡好。是我的錯嗎?”
“是的。”她大聲地說。然後她又低聲道歉:“我很抱歉。”
“現在,睡吧!”他彎身吻她,接著走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當她醒來時,月光已經隱沒了。四周黑暗、寂靜、溫暖。她走進浴室做了個簡單的
梳洗。她走出房間,靠著觸摸和她房間發出的微光向前走。
他的房門關著。
為了防她嗎?她深吸一口氣,轉動門把將門打開。感到冷風吹在臉上,她這才發現
窗戶是開著的。
如果他讓房門開著,很可能房門會被風吹得砰然巨響。這才是他關上房門的原因。
她的心跳加速,這輩子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在夜裡走到一個男人的床邊。
傑克說過,如果她要和他分享一張床,那麼,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傑克?”她輕聲喊著。
“過來。”傑克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她摸黑走到床邊坐下。他握住她的手。
“今晚我不想一個人。”她低聲道。
“我躺在這裡,祈禱你會來,又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你,但如果你沒有來的話……”
他捧著她的臉,將他的雙唇蓋在她的雙唇上。這是她這一生一直在渴望的。
她將手移到他赤裸的胸膛上。“我不要你離開,”
她喃喃低語著,“你把我一個人留下……我要你也留下。”
“這次我必須讓你做決定,”他拉下她的罩衫,親吻她的肩膀,“在這件衣服下面
你什麼也沒穿嗎?”
“你自己找答案吧……”她輕聲道。
他的手伸進她的衣服撫摸她的背,然後游移到她的前胸,將她擁入懷裡。
“我好高興你來了,”她輕聲說。
“當我在電視上看見你時,我知道你得到了你要的——成功、獨立。或許還有其它
的男人。但我必須讓你知道,你需要的是我。”
她溫柔地說:“只有你,沒有別人。”他吻著她的喉嚨。
“或許我還不敢相信這個。這些年來,我只知道,從我們第一次在一起之後,我就
沒有停止過痛苦。”
他脫掉她的束縛。他撫摸著她熾熱柔軟的軀體,接著吻遍她赤裸的身體。她的慾火
被點燃,她輕喚他的名字,他用西班牙語叫她再狂野些……他們的身體融合在一起,淹
沒在黑暗中…
當陽光照在床上時,她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時看見旁邊的枕頭是空的。他不在。
他以前總是先起床,並去為他們弄咖啡。她起身走進浴室淋浴。他們還有兩天,她不知
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必須小心翼翼地不去破壞這兩天。她和他在一起越久,她
似乎越想要一些她原本認為不屬於她的東西-一個家、傑克的愛,和他的孩子。她打開
水龍頭,將自己從頭到腳淋個痛快。傑克跟她提過兩次結婚的事,但每次他又都告訴她
這是多麼不可能的事,他甚至沒有提到他家裡那方面的問題。
她是那個從狄加的婚姻中逃開的女人,如果如今她又要嫁入他們家,傑克的父親和
艾瑪會怎麼想?那個已經嫁給狄加的女人又會怎麼想?她會怎麼看待這個曾和自己丈夫
訂過婚的女人?凱淇不知道傑克和狄加兩兄弟的關係如何,但他幾乎可以確定的是,她
轉向傑克懷抱這件事對他們兄弟的關係絕對沒有益處。
有上干個他們無法再進一步的理由。也許其中最強有力的理由是;昨晚傑克用西班
牙語和英語對她呢哺的“我愛你”並不存在於他們之間。如果他真的愛她的話,他們就
能找出在一起的辦法;如果他不愛她……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有繼承人,有孩子和太太,
如果不是她的話,就一定是其它的女人。到時候他會要她做他的情人嗎?她能夠拒絕他
嗎?
她走下樓,看著他。他正在小廚房裡手忙腳亂的。他轉過身來,她看見他的黑眼珠
裡閃著光芒。她微笑道:“我醒來時,就期待聞到咖啡的香味。”
“臨時湊合的,這兒沒有一級咖啡豆,”他俏皮地眨眨眼,“你知道怎麼弄嗎?”
“我能用任何語言說明煮咖啡的方法,但你怎麼可能逃得掉學習這個呢?我知道露
莎和艾瑪會把廚房裡的事情弄得妥妥當當的。但在你的旅途中,一定有機會自己走進廚
房的。”
“你錯了。”他將咖啡粉遞給她。她將咖啡粉和水裝入煮咖啡器裡,並點上酒精燈。
“在法國我是可以理解的,我曾在那裡看過一種奇怪的電器,專為連洗盤子都有困
難的男人設計的,更別說是煮咖啡了。但在英國呢?”
“我住在出租公寓。”
“房東太太會來照料你嗎?”她攪拌著咖啡粉,“4匙就行了,你明天可以自己煮
咖啡了嗎?”
他笑道:“我已經多年沒碰這些東西了。”
“在加拿大呢?加拿大女人可不是受氣包。”
“強悍得像工頭的老婆。”他向她做個鬼臉。“真是沙文主義。”
“而你,是個美麗、熱情的女人。”
他彎下身來吻她。“我喜歡在床上喝咖啡,”她輕聲道。
“我要帶你去一個非常安靜、高雅的飯店,那裡有很棒的咖啡。”
“有送到房間的服務嗎?”
在他們吃過早餐後,他起身準備去檢查飛機。在他走到她身後時,她做了一個鬼臉
——他留下她洗盤子。
傑克很自然地認為她會料理瑣碎的家務事,這令她很不舒服地想到,他們兩個的世
界是如此地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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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們去游泳吧!”傑克回到廚房裡,這麼說著。
凱淇轉身看他,他隨即握住她的手,在那接觸當中,她感到一陣暈眩。
“我沒有泳衣。”
他做了個不在乎的手勢,“那不重要。”他將她拉近,他的手在她背上游移著,當
他發現她在外衣裡什麼也沒穿時,忍不住低聲呻吟了一聲,“只有那些小鳥和樹會看到
你。”隨後,他親吻了她的唇,而她整個人則融化在他身上了。“還有我會看到你……
來吧!我們最好在太陽變得太毒前快走。”
她將他拉得更近一些,在他耳邊低語道:“你吻我時,我是沒有力氣走到海邊的。”
他大笑並將她緊抱在懷裡。
“我碗盤還沒有洗好呢!”她撒嬌著說,然後將臉理進他溫暖的胸膛。
他隨即一言不發地抱著她,走到烈陽下,走到海邊,她興奮極了,他在淺水處將她
放下,並將她身上的外衣隨手脫下,她因困窘而臉紅了,他用愛慕的眼神看著她,她感
到驚嚇且興奮,但心裡明了她會永遠屬於他的。她轉身跑進水裡,等著他追上來,並用
他那強而有力的男性軀體佔有她,而她會欣然接受的。
那真是一個神奇的周末,充滿了愛和笑聲,還有那些令人停止呼吸和精疲力竭的時
刻,她忘不了他說的火苗可再燃起,直到夢想實現為止。
他們在經日太陽升起時才離開,二人肩並肩地走到海邊,他提著她和自己的袋子,
有時他會牽著她的手,將她拉近,知道她是很安全地和他在一起。
他的身體已對她說出愛意,而他的唇訴盡激情,雖然他未曾說過愛她,但是她覺得
那些話明明白白地表現在他的行動中了。
在飛機裡,他們一陣沉默。飛機沿著墨西哥灣堅硬的沙岸起飛,然後飛在藍天綠水
之上,她強迫自己別回頭,尋找身後的島嶼。
在她身邊的傑克,則專心在眼前的世界。他何時學會駕駛飛機的?在哪裡呢?她很
想知道。她早上醒來時是一個人,她立即起來換衣服,將帶來的東西裝進袋子裡,他的
袋子並沒有在房間裡,她走下樓時也沒有看見他。他去檢查飛機了,當他回來時,他一
直看著她。
“準備好了嗎?”他平靜地問。
“好了,”她回答,用和他同樣般嚴肅的聲音回答。
今天早上他們並未共進早餐,也沒有像情人般地爭論誰去煮咖啡,而他的眼中缺少
愛意,更沒有親密和精懶的一天可以分享所有的事情,那親密的程度超過所有障礙。他
專心地操縱著飛機,假如他轉身看著她,假如能從他的眼裡看出一點點愛意,該有多好
啊…
飛機降落在跑道上,他一言不發地下飛機,替她把門打開,並扶她下來。幾小時前,
她絕不會相信他會如此毫無感情地扶她,好像她是一個陌生人,甚至比一個陌生人還陌
生,因為過去傑克如他的同胞一樣懂得欣賞女人的魅力,即使她對他無任何意義,他仍
應尊敬她,視她為一個有吸引力的女人才是。她感到自己變得僵硬而不自然。
他替她打開車門,然後將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兒、地丟在車後,她兩手抱胸地坐著,
他倆是否會一直像這樣子?他們是否只有在世界上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裡才會親近呢?
“你什麼時候學會駕駛飛機的?”她問道。
他將車子駛上高速公路,她生氣地又問:“我們是不是要一路沉默地開回去?”她
抱起手臂,又說:“停下!你停下!讓我下車自己叫輛出租車回去。”
“你和我一同出游,就必須和我一同回去。”她感到不寒而慄,他簡直就是在威脅
她。
“假如你不放我走,至少你可試著和我說話。”假如她看著他,一定會看到他青筋
暴起,她不禁將自己抱得更緊。
“我是在法國學會駕駛飛機的,”他終於說。
“什麼時候?”她追問著,想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他心裹在想什麼。
“八九年前,我買了我的第一架飛機,因為工作的需要,我必須常常旅行。我僱傭
了一個飛行員,但——”他聳聳肩。
他替他接下去說:“你一直恨自己沒有控制權,不是嗎?”
“是的。”他回答著,並將車子轉到旅館前停下來,他說:“我會將行李拿進去,
並且開車帶你去挖掘區。”
“我必須去拿我的相機。”這整個周末她都故意不帶相機,因為她怕他們共享的時
間會被攝影佔據了。
她上樓到客房部,將他留在大廳裡,她回到房間,放下袋子,取出她的相機和底片,
匆忙回到大廳。所有的人早已到挖掘區了,假如他不答應帶她去,她可能要下山到村落
的大街上叫出租車。“走吧!”傑克催她上車,消除她的疑慮。
他沉默地開著車,她很想問他,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到他,但這問題一定會使他皺
眉。她真怕要很久才能再見到他,他一定不能體會,沒有他的日子,她會多麼寂寞。他
常和其它女人約會嗎?
他們到達後,凱淇問:“我什麼時候才會再見到你?”傑克轉身將她拉到一邊,避
開人群,他問:“你有鑰匙嗎?”她從袋子中拿出來,他拿過去後,立即轉身將身旁的
房門打開。他推開門示意她進入,她的臉上一陣紅暈。進入後,她放下相機袋,轉身面
對著他。“我會在古物挖掘區四周走走。”他突然說,“我會告訴史汪博士,你回來
了。”
凱淇的內心非常緊張,她低哺道:“那他們全都會知道我們整個周末是一起度過
的。”她並不在乎,但從他的眼中,她看出他是故意要讓他們知道的。
他的身體擋住了燈光,他的臉非常靠近她:“這使你困擾嗎?凱棋,你是個美國人,
讓他們知道你有個愛人,無關緊要。”
她沙啞地說:“你並不在乎讓我的朋友知道我們是愛人,但回到你的世界後,我又
成了個秘密。假如現在你的朋友邀請你去他家,你絕對不會帶我去。我恨你每次走進我
的世界,為所欲為,就好像——”她完全爆發了,他按住她的肩膀。
“你恨的是你的考古學家知道我們的事。”他的手指深陷進她的肉裡,他的聲音變
得很危險,“我向你保證,我一定要讓他明白你永永遠遠屬於我,他或許能用他那充滿
欲望的眼神望著你,但你是屬於我的。”
她搖搖頭,他非常冷酷地說:“我曾看見你和他在一起,也許有一天你會轉身投向
他,雖然他也是半個拉丁人,會讓你想起我,但他絕對不適合你。”
“你瘋了!”她歎道,“你呢?你會找一個拉丁美女嗎?另找一個不會對你吼,會
花你的錢,過那種有錢人情婦般生活的女人?”他將她拉近,用嘴堵住了她的話,她不
禁抱住他,全身都在顫抖,她低哺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要對你大叫,賞你一
巴掌,而你——”她搖著頭,無法再繼續。
“是的,是你使我瘋狂,你有力量使我發瘋。”他舉起她的手,並在她的掌心吻了
一下。“你不需要否認似地直搖頭,我完全瞭解你的需求,我倆之間的戰爭,只在於誰
掌握控制權。”他放下她的手,溫柔地說:“我並不想戰敗,親愛的。”
他後退一步,“我到挖掘區四周看看。”他的語氣轉為平常,不再生氣,“我會回
來的,凱棋。”
他走了許久後,她仍顫抖著,她閉上雙眼,腦海仍浮現他看著她的方式,好像當他
看著她全裸的身軀時卻了無欲望,她多麼希望他的眼中只有她一個女人啊。他稱這為一
場戰爭,傑克和凱棋的戰爭!
這時一位女學生走了進來,她討厭戴帽子,所以滿臉曬得紅通通的。“凱攝,我們
找到戰爭的遺跡了!史汪博士要我來告訴你。”
“謝謝你,安妮,我馬上就過去。”凱棋笑了笑,“告訴他我換了底片就去。”這
時傑克回來了,凱淇沒理他,繼續弄相機,他站在門邊說。“我要你搬離那員工旅館,
我會安排一切的。”
她感到她全身的血液都僵硬起來,“那是個命令嗎?”他走進房間裡,她想他一定
會碰她,當他握住她的手時,她心想這冰何時會融化?
“我不准你和史汪睡在同一個屋簷下。”
“你是否要控制我交朋友的權利?”她握緊相機,“這也是戰爭的一部分嗎?”
“你認為我是個傻瓜?眼睜睜地看著你和一個對你充滿欲望的男人毗鄰而睡嗎?”
“你將我視為一個佔有物,你擁有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人嗎?”她憤怒的雙眼迎
上他的眼,“你是否警告過他了?你剛才就是去找他,不是嗎?”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我真是個天大的笨蛋,我以為你說的是男女朋友關係,我就知道我們不能——”
他往前抱住她,她將相機放在他們之間。“這就是你的回答,當我們之間發生困難,
你就否決一次,但絕不是這一次,凱淇。”
她沙啞地低語道:“就憑目前你對我的施捨,你就認為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你要我做
的事嗎?我知道我們會有問題發生,但沒想到——”她猛吸一口氣,
“我並未將自己賣給你。”她痛苦地嘶吼著:“你說我屬於你就好像你擁有合法的
頭銜,但我呢?我獲得什麼?”
整個世界似乎都暫停了,他的手緊緊地抓住她。
“愛人,你說愛人,我知道那還是不能滿足的,但我——”她氣憤地發著抖,閉上
眼,然後大聲地說:“拿開你的手!”
他放開她,她哭道:“我不能這樣過下去,擔心跟別的男人說話時,你會不相信我,
認為我是水性楊花。”她毫無表情地瞪著相機。
“你不相信沒有別的男人存在,是你不願相信,其實你心裡明白那是真的。”
“我一直叫你傑克,以為我瞭解你,但是我要退出了,在你贏得這場戰爭之前,在
我一無所有之前,趕緊退出。”
他用西班牙語咒罵著,她抱緊自己,說:“我是你的愛人、情婦,你可以控制我生
命中的每一部分,但我什麼都沒有,總有一天你會要個繼承人。”她便嚥著後退一步,
因為她在他眼裡看到粗暴。“那時又如何?你會離開我嗎?或替你的兒子找一個母親、
娶個老婆,然後將我按傳統的方式擺著,專心做你的情婦,只有在你老婆不能滿足你時,
才會想到我?”
她一口氣說完,很快地吸一口氣又說:“最後一定會這樣,因為你所分配給我的一
定不能滿足我。”
她伸出手,接觸到他那堅硬的胸膛,“換作你,也是不夠的,不是嗎?”她從他的
眼中得到答案,低語道:“但你不會讓我走的,求求你,在我被四分五裂之前放我走
吧!”
他將雙手插進口袋:“下個周末——”
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嗚嚥,“我要……回到我過去的生活,離開我……讓我重新
生活……我不要再見你了!”
她強忍住淚水,求他道:“傑克,放我走吧!我知道你對我的感覺,那絕不是愛,
你要我,需要我,都只是——”她眼淚一直落下,“假如你真的愛我,請你放我走,因
為我不能過你要我過的那種生活!”
他走向前,嘴裡低哺著一些話,她聽不見,口裡一直尖叫著,叫他離開。他走後,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門鎖上。
幾個小時後,她走出那房間,正是烈陽當空的下午廣凱淇帶著她的相機來到安妮所
說的戰爭的遺跡,史汪正在指導學生清理化石,她拿起相機開始攝影,她只是隨意取景,
心想,相機可擋住她紅腫的眼睛。
往後兩天她都避免去那間房間,那間曾是她暗房的房間。她再進入那間房間已是下
個星期一了,她將這幾天所拍攝的底片全部洗了出來,晚餐後,她和史汪坐在客廳窗旁,
一同排著照片的順序。
“我想我們需要更多東牆的照片,”她決定道,“東牆具有更多儀式的痕跡。”
“凱淇?”
她放下手中的相片:“什麼?史汪?”
“那是南牆。”她點點頭,“哦?那當然!我是說南牆。”他總有直覺知道哪裡是
廢墟,她很緊張地說:“是濕度的關係,我不能想象為什麼瑪雅遺跡要建在此,他們是
怎麼發展出自己的曆法的?一定是在夏天。”
史汪放下手中的相片,她瞄了一眼那張相片,她一定照到傑克了,她曾將傑克站在
史汪身後的身影照了下來,她早該將那張照片放一邊的。
史汪說:“今年6月,你錯過了和我的約會。”
“什麼?”她眨眨眼,思緒混亂,她是否帶著相機去小島上了?不!她被傑克帶回
秘魯了。“是的。”
她終於說,並注意到史汪的注視,“我很抱歉沒有赴約。”
“是因為柯傑克嗎?”她瞪著桌上散成一堆的照片,“是的,”她低語道。
“你在電話裡告訴我,是因為家裡發生的突發事件。”
她緊張得顫抖,史汪發起脾氣來是很危險的,但當她抬頭望他時,看到他眼中充滿
著好奇!“是的。”
她承認,“他的家庭曾經——”她無助地攤開手,
“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他點頭,但他的眼神仍很銳利,“你一直激起我強烈的興趣,在我們相遇之前,科
就對你很好奇,但是,我早該知道,在這個神秘故事的背後有一個男人。”他伸出手握
住她的手,強迫她將手中的相片放下。“你看起來像個急需要朋友的人,凱淇。”她緩
緩地搖搖頭。
“你到底在反抗什麼?”
“我們沒有——”
他的手緊握著她。“我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傾身向前,“他嫉妒我,是嗎?”
“這真是瘋狂。”他的笑很殘酷,“親愛的,假如我有機會,我一定會追求你,也
許這也是我的錯,他警告我離開你。”他用手上下撫摸她的臉頰,“我應該告訴他真話
的,你早掛了一個‘請勿入內’的牌子,很顯然地只准你所愛的那個男人進入。”
她搖著頭,但眼淚不由得落下:“別對我這麼好,那會使我哭,這只會使事情更嚴
重,這不關你的事,都是我自己的錯,明知道這戀情不會有結果的,我還是癡癡地去嘗
試。”
史汪突然站起:“也許你該想想如何使它成功,而不是去想那些不可能的狀況。”
“太遲了。”她對傑克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成為他的情人是不夠的。她一定要成為
他的真愛,否則寧願全無。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在阿家利馬的別墅裡,傑克正和伊莎小姐跳第三支舞,她年輕貌美、衣著華麗,有
一頭美麗的黑髮,臉上永遠帶著笑容。狄加和他太太在一旁耳語著,他們認為今年很快
就會有婚禮了,而傑克試著告訴自己,眼前這位年輕女人能洗掉他對另一個女人的記憶。
他帶著伊莎轉圈,心想,他為何從未和凱淇跳舞?他馬上得到答案,因為他倆相處
的時間太珍貴了,他們獨處的時間似乎永遠都不夠。
狄加穿過人群對他招手,傑克立即將伊莎送回給她的看護人,這才如釋重負。他多
麼希望他是和凱棋一同跳舞而不是別的女人。這時狄加走了過來,說:“電報。”同時
遞給他一個信封。傑克立刻拆開,猜想一定是公事,這真是太好了,那剛好是他可以離
開利馬的藉口。他不能忍受再多待在利馬一天,要是這是緊急的事,正待他去處理,他
就可忘掉那痛苦的回憶。
電報上只有短短的兩句警語,他轉頭問狄加:“今天幾號?”狄加茫然地回答:
“8月29日。”離8月對日只有兩天,他沒有太多時間了。
“我在趕時間。”傑克告訴墨西哥城的海關人員,
但他們仍在慢吞吞的,傑克看看表,官腔官調地催他們快一點,結果果然奏效。傑
克下飛機時已是3點半了,他留下機長處理一些海關的手續,自己匆匆地朝航站大廈走
去,但被擁擠的旅客給阻擋了。
他至少被延誤了10分鐘,終於趕到飛往墨西哥旅客的候機樓門邊,看著擁擠的人群,
他感到驚慌極了。凱淇在哪裡?旅客們紛紛向前走,他終於看見凱淇了,她正和旁邊的
女孩說話,傑克朝她走去,這時廣播響起,正是凱淇搭乘的飛機要起飛了,凱演起身往
海關走去,她將袋子換一邊背,並拿出護照,準備交給海關官員,傑克看到凱淇身後的
史汪博士。
他不禁嫉妒萬分,恨不得打史遷一拳。他曾看過凱淇的攝影作品,她是如此專業,
觸覺是如此敏銳,在利馬的女人可能一輩子不會有像凱淇一般的成就,他不能失去她!
凱淇正要走向海關時,傑克抓住她的手,她呆住了,轉身看著他,傑克想從她眼中找出
答案,卻只感覺到她眼中射出的強烈疼痛眼神。他一直想著,她一看到他,就會告訴他
答案,。但他錯了,他已不確定她會留下來,還是會永遠地離開他。
傑克想開口,但身後嘈雜的人群催促著他們前進。
“別搭這班飛機,”他的聲音比往常還沙啞。
凱淇仍是瞪著他,一言不發,他一直試著想剛才計劃要說的話,但話全都走樣了。
“嫁給我!”她一時無法意會他所說的話,那是個命令句而非問句,然而話已出口,他
已無法將它改成問句了。他等待著,多麼希望她別離他而去。
等待了一段非常長的時間,她將手中的底片盒遞給他,“我必須將這些東西寄去相
克萊。”她的聲音很肯定。
“裡面是什麼?”他問道。
“拍攝的底片。”
這麼說她是準備留下了嗎?“假如我拿去給機長處理,你會留下來等我嗎?”他隨
即看到她眼光閃耀,他改口道:“不!你跟我來。,,他每走一步就回頭,看她是否跟
了過來,結果發現她心甘情願地跟著,他一停下來,肩頭研究她的神情,“……你願意
嫁給我嗎?”她做了個表情,或許是在抗議吧!他急速地說:“我知道這似乎不可能,
但我還是要問你。”
她略顯害怕他說:“假如我們在利馬舉行婚禮,你姑媽一定不會贊同。”
“艾瑪姑媽不在,這裡只有你和我。”
她強吞口氣:“我們能……討論一下嗎?”
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我要你現在回答我,我只願意聽‘是’這個答案。”他逼得
太緊了,但他必須如此,“這件事關係我倆一生的幸福,嫁給我吧!”
在他身後,有人歡呼著。
“你說什麼?”
“我——我說……,是!我願意。”她的聲音微微地顫抖,他看到她嘴唇微張,一
臉懷疑地問道:“今天?”然後一個男人碰著她的肩膀。
“凱淇?”史汪的聲音宏亮,“假如你再不上飛機,就會延誤了。”
傑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彷彿她會跑走似的。
“你還好嗎?”史汪關心地問。她點點頭,她的眼光仍和傑克纏繞著。“我不去了,
我要結婚了!”她小心翼翼地說。而傑克看起來像要將史汪謀殺似的。
凱淇可感到他們準備要爭吵了,史汪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傑克則抓住她的手臂,好
象要將她拆散似的,她想要對傑克大叫,他怎可這麼地不信任她?
他已經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他們倆就這樣對峙著,然後史汪打破僵局,他說:“快樂點,凱淇。”他問傑克:
“我可以拿那個膠卷盒嗎?你不會想帶著它去度蜜月吧!”她松了一口氣,傑克將膠卷
盒遞給史汪,解放似地說:“你一定要來拜訪我們。”
史汪看著他並說;“我一定會的。”然後他露齒微笑,並點點頭後離去。
傑克轉頭對凱淇微笑,隨後擁著她離開人群。在機場外,傑克招了輛出租車,車內
異常燥熱,她感到無法呼吸,她是否瘋了?他剛才“命令”她嫁給他!而她竟答應了!
他用手抓抓她的頭髮,撫弄她的肩膀說:“你答應嫁給我了!”
有太多理由告訴她不應該答應他的,但她愛他,她終於明白沒有人能夠填補她心靈
的空虛,她耳語道:“我好害怕。”
“比你站在草橋中央更害怕嗎?”
“不同的害怕。”她說。在橋上他可以保護她,在橋上時,他告訴她,她現在很安
全,但現在他並未告訴她,他只是靜靜地握著她的手。
他們在一間珠寶店停了下來,經理招呼他們進貴賓室,凱淇和傑克四目交接,原來
他們早就安排好了!
“婚禮何時舉行?”她問傑克。
“離開這裡之後我們就去。”
經理帶來一對鑽石的戒指,閃耀奪目,傑克替凱淇戴上,剛好合適,而傑克的戒指
則小了一點,經理承諾只要幾分鐘就可改好,隨即經理就消失了,凱棋瞪著眼前的戒指,
深怕抬頭迎上傑克的目光,“我的衣著不適合婚禮。”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總比牛仔褲好,”傑克回答。
她咬著下唇並問:“你真的是要娶我嗎?”
他並未回答,他握著她的手:“你確定這是你要的戒指嗎?”她靜靜地點點頭。
“這適合一個緬懷過去的女人。”
他眼中流露出某個訊息,使她心跳一陣混亂。
“你是什麼意思?”
他將手溫柔地放在她背後:“兩天前我和狄加在一起。”
“狄加?”她咬著唇,“你是否嫉妒?我已有14年未見到過他,我從未愛過他二”
他瞇起雙眼,溫柔地說:“我和一個美女跳舞,她是狄加太太的表妹,我和她跳了3次,
這明白地顯示出我的企圖。”凱淇立即轉身。“看著我!凱淇。”他挑起她的下巴,低
聲地說,“所以你也明白什麼是‘嫉妒’。”
‘’你和——和她發生關係嗎?”她粗聲地問。
他說:“不!我告訴自己我應該,但當電報一送到,我就毫無選擇地趕來了。”
經理回來,傑克試戴後覺得很滿意。
“什麼電報?”她問道。
“稍後再說。親愛的,你先成為我的妻子之後,我們再討論。”她困惑地看著他,
但他並不回答。像許多其它的墨西哥教堂一樣,傑克帶凱淇來的這個教堂,真是藝術與
美的結晶,凱填開始猶豫,為什麼他能安排得這麼快呢?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按傳統的
方式舉行?那各種儀式和賓客呢?“你說今天,所以我以為是在墨西哥某個婚姻登記
處……”她看著他的臉,想猜出他心裹在想什麼,這時,牧師走近了。
傑克微笑地說:“這不是審判,我們只要對神起誓,你現在後悔已太晚了。”牧師
正站在教堂的另一端,而她面前的男人,就是將要娶她的男人。
“為什麼要在這裡舉行,傑克?”他看著她說:“婚禮之後我們再談,我們每次起
爭論,你都有個一走了之的習慣。”他聳肩說;“這次說什麼你也要留下來。”
“我可能不是個順認的妻子。”
他芙爾一笑:“在你嫁給我前,你還有什麼需要告誡的嗎?”她的心跳急促,她將
手交給他,走到教堂的另一端,他們相互宣誓愛對方到永遠,然後他們走到艷陽下,高
興地擁抱在一塊,他問她:“你想要去哪裡?”
“那小島嗎?”他倆曾在那小島上,過著如在天堂的生活。他溫柔地注視著她,
“但必須等到明天,今晚沒有月亮,我們必須討論如何——”他搖搖頭,欲言又止。
“待會再問你。”
他帶她到一間很幽雅的飯店,她開口問:“你剛才說——”
“待會兒。”他露齒而笑,婚姻並沒有使這個男人少頑固一點,他曾說這是一場戰
爭,看來似乎尚未停火。
他們的房間很寬敞,有明亮的落地窗通向陽台。
“今天你一直迴避我的問題。”
他從陽台上走進來:“我不習慣替自己解釋。”
“那可能是今年我所聽到的最謙虛的話了。”她撫平裙子上的皺格;傑克的目光尾
隨著她,“你可再努力一點,好讓我多瞭解你一點。”他走到她身邊。
當他觸摸著她時,她已整個人溶化在他的懷裡,她緊閉著雙眼,將雙手輕移到他的
肩上,然後他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吻,當他試著將唇離開她時,她的唇依然不願分開。
“我要你依偎在我的懷抱中。”他柔情地說。
話剛說完,他就用雙手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
“當我愛著你……只有這種時刻,你對我是永無誤解的,”他說。
她閉著雙眼,輕柔地說:“我以為你永遠離開我而去了。”從他緊抱著的雙手,她
瞭解他能聽得出她聲音中的痛楚。
“我依然是那麼地害怕,傑克,我們如何能”她說。
他用熱情的唇打斷了她的話,他說:“唉!那是一段多麼漫長的歲月,自從上次分
手後,痛苦的時光似乎永無止境。我深切地瞭解,我們將永遠無法相愛,如果我們不能
禁止彼此心中狂熱的嫉妒;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論在巴黎、在紐約,自你找分別後,
我瘋狂地四處旅游,但是那些都無濟於事,因為我的腦海中充滿了你的身影。抬來我回
到安第斯山脈,但是心情只是變得越來越糟而已。”
她仍閉著雙眼,用她的面頰感受他強烈的心跳ぽ耳中聽到的是充滿了愛的言語,也
許他說話的方式並非她最愛的那種,但是她卻可以很肯定地知道,他是愛她的,而且是
至始至終的摯愛。
他說:“我回到安第斯山脈後,父親問我:‘你為何沒有將她帶回來?你為何沒有
和她結婚呢?’父親的聲音是嚴厲的,你認為我可以再找一個女子,當做我的妻子,但
是他卻不然。我啞口無言,能想到的,都只是一些不成理由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她問,“你是說那些你在教堂中所說的話嗎?”
她撫摸他的面龐,深情地說:“永遠愛你,是的,我愛你。”
他說:“我父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他仍活在他的時代裡,我的姑媽更是如此,
他們生活在現在,腦中卻想著昨日之種種。而我呢?直到看到電報,我才明了。”
“談到電報。”她想著,用手指輕碰他的唇,她問道:“到底是誰送來的電報呢?”
“我當時已去了利馬,”他解釋說:“我當時是如此地生氣,生氣我竟不能忘懷一
個無法得到的女人,我告訴自己,我要一個合適的妻子,並且徹徹底底地忘記你。”
“狄加妻子的表妹?”她問。
他完爾一笑,再次深吻她,他說:“你該聽聽自己說話的聲音,當你提到她時,你
是多麼地嫉妒。但是,凱淇,你根本不必嫉妒,我是多麼高興能將那女子雙手奉還。我
告訴自己,我要回巴黎,而狄加交給我那份電報,所有的事就很明白了。”
“我依然覺得納悶,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誰發的電報,電報中到底說了什麼?”她
問。
他回答:“14年前,我是如此迷戀你,但是多年來我告訴自己,如果你一直陷在我
的世界裡,你將永遠無法快樂,你我之間的文化差異,始終是愛情的障礙。當你再次重
回我的懷抱,我仍舊是抱持著相同的想法,直到我收到了你的好友史汪博士的電報。”
“史汪?我不瞭解,為何史汪要發一份電報給你呢?”她問。
他回答:“因為他瞭解,而他給我的訊息對我是如此地具有效用。我可以將他寫的
內容一字不差地告訴你。我當時閱讀電報的地點,是在利馬一間嘈雜的舞廳,電報上寫
的是你和他的班機號碼、時間與日期。”
“和他?”她困惑地搖著頭,“我們只不過是一同旅行,他和學生們同行,而我只
不過是和他們在一起罷了。”
他說:“他告訴我,若是我知道你與他同行,我一定沒有興趣想娶你為妻了。”
他用手梳攏著她的金髮,她也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是如此肯定而熾熱。
他說:“他說得再明顯不過了,如果我再不嚴正聲明,那也就表示,他將有機會獲
得你的愛。”
“但是,他只是一個朋友罷了,”她說。
他笑著說;“我寧願放棄我家庭的土地,畢竟那些土地只不過是一些意外之賜,但
是你,你卻不同,你我乃命中注定必須要結合的,就算是我沒有收到那封電報,我還是
會與你再重聚,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望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她說:“我也是一樣,我當時的確是想再去探望你父親一
次。”
他哀怨地說:“再探望我父親,然後呢?再一次逼瘋我,眼睜睜地看著你、靠近你,
但是又不能擁有你?”
她聽見他的聲音顫抖,他說:“我當時拿到電報,真想殺了史汪,他擺明了要用一
切的手段,從我的手中將你奪走。”
她輕輕地觸摸著他的雙唇,直到他的唇不再因激動而顫抖,她說:“我從未覺得史
汪有絲毫追求我的意思。”她將手按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接著說:“他只不過
是知道我不開心,想要幫助我罷了。”
他很不以為然地說:“是嗎?我看到他在機場想要刻意地躲開我,讓我看不到你認”
他冷笑著說:“但願有個女人也能讓他嘗嘗類似我對你的相思之苦。但是話又說回來,
我還欠他一個人情,若不是讀了他的電報,我又豈能恍然大悟,明了你是無法替代的,
你早已流在我的血液中,我們早已注定要合而為一了。”
他繼續用沙啞的聲音說:“你的身體與我的身體……我們兩顆激情的心…在我懷中,
你是個十全十美的女人,我是如此地嫉妒別人,我害怕任何一個男人看你,怕他們會搶
走你,怕你會去尋找一個更適合你的對象,例如史汪。”
他停了一會兒,又說:“如今,我終於明白,在我倆的愛情中,你與我都是一樣的
犧牲者,我再也不讓你孤獨地拿著相機在世界上遊盪,卻又依然不停等待著我、忠心地
等我。我永遠無法忘記,當你和一群村落的孩子們在一起,我告訴你,要和你生一個小
孩時,你的眼神。”
她很愛憐地撫摸他的臉,很滿足地看到了一張將會令她別無所求的臉,她知道今生
已無怨無悔,她很激動地說:“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你我都必須就此許下承諾,我們
這輩子都不再分開了,好嗎?”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緊緊的擁抱和熱情的吻來表示,他用雙手將她抱起,緩緩
地朝那張大床走去,她很體貼地問道:“你的手會酸嗎?”他低頭看到她不經意地用舌
尖舔著豐潤的雙唇,很驕傲地說:“怎麼會呢?”
他深情地望著她,問道:“你曾否想過,咱們的孩子將來一定很固執,因為他的父
親是一個固執的大傻瓜,遊盪了14年,遠離了他心中唯一的女人。而他的母親,浪費了
多少的歲月,假裝她擁有一切,其實內心是如此地空虛。”
她滿足地笑著,他緩緩地將她放在床上,他的唇重重地壓在她的唇上,幾乎讓她無
法呼吸,她覺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一次地震,震得自己翻天覆地、天旋地轉,
此時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他充滿男性激情的粗擴呼吸屍,此刻她只想閉上雙眼,享
受眼前的美好時光。
當他伸手解開她的襯衣鈕扣時,他輕聲地說:“我不能保證我們將永不爭吵,但是
我將全力使你快樂,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
她可以聽到他用西班牙語在她耳邊呢哺,她全身顫抖她說:“你知道嗎?和我做愛
時,你總是用西班牙語和我說話?”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用手撫摸著她溫暖的胸部,
使她整個人幾乎被高潮所淹沒,他柔情地說:“西班牙語是最棒的愛情語言……讓
我的手、我的唇、我的心跳來告訴你一切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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