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去法國？」露西問。 「嗯，」唐恩告訴她：「詹德華昨晚從家裹慌慌張張地打電話給我。他們買的莊園 似乎有財務上的問題。我了解詹德華，因而懷疑問題有一部份是出在他那裹。他是想要 以不正當的方法擁有它。」「嗯，這種人以為在國外大聲說話，別人會縱容他。」露西 同意。 「我本想自己去，但沒有道理。我的法語沒有妳好。妳了解情況，也認識負責人。 」這倒是真的，露西也不否認，況且，如果她去法國就不必冒著和尼爾見面的風險。她 不必成天害怕電話的鈴聲響起，或者是回家的時候發現他在等地」」或是沒有等她。 「恐怕事情有點倉卒，」唐恩告訴她：「妳最好下午就能動身，自機場包一輛計程 車，然後和詹德華聯絡，愈快愈好。根據他的說法，他們有被逐出的危險，除非問題能 很快解決露西略略笑了一下。 「我會立刻動身，」她對他說，然後又口是心非的補充「反正我在這裹也沒有什麼 走不開的事。」她先回家打點一下，準備了個小手提箱，然後便趕去機場。 在法國開車需要有較強壯的神經和較健康的胃，露西知道她這兩者都欠缺，但總覺 得這樣做對她的命運安全些。 她在當地的旅館訂房間，在出發之前，她已經安排好和詹德華夫婦共進晚餐，同時 和他們一起討論他們所遭遇的問題。 詹德華脾氣不是很好，也缺少外交手腕。他的太太愛瑪，沈默寡言，不愛表現。露 西記得初次和他們見面時覺得很尷尬。 詹德華認為他是個能吸引女人的男人，常常以不高明的話語向她調情。他不是她所 欣賞的男人，但此刻她幾乎對他充滿謝意。至少在法國她是安全的，感覺上要安全多了 。不是因 為離開尼爾才安全，而是她可以阻止自己做出愚蠢的事來。 當她寬衣準備沐浴時，她想，也許她應該在這裹生根並永遠定居於此。 這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不見得可行，然而這種想法正在逐漸形成。 在這裹，她的孩子就不可能發覺真相，貝絲也不會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在這裹， 她可以在小孩出生之前，為小孩重新找一個父親來結束這一場悲劇。在這裹，她覺得安 全，不必像在家中忍受回憶和慾望的摧殘。 她一直忙著工作，聽詹德華訴苦，以她的智慧小心謹慎地和法國當局以及地主交涉 ，緩和他們的情緒，以流暢的法語和他們溝通，她正在考慮自己的前途。不只是她自己 的，還有孩子的，他們一起分享未來」」只有他們兩個。 在她工作結束準備回國的那天早上，她醒過來，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小孩。 她哭了，痛苦、悲傷的流淚，就像失去父母親時的悲痛。 是否她注定須受苦一輩子，注定要失去她所愛的人呢？ 先是她父母親，然後是她的孩子。除了她的想像之外，這小孩是否普經存在並不重 要，她哭她根本沒有懷孕，月經遲來只是由於精神和肉體虛耗太甚，承受不了巨大的壓 力。 她根本不允許自己去想尼爾。她告訴自己，沒有資格去想他。不是因為貝絲的關係 ，貝絲早就存在了，也永遠都存在。 就算他現在來到她身邊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他只愛她一個，她也不會因此而減輕 心中的罪惡感，她不會讓快樂建立在另一個女人的痛苦上。 回到家後，在涸末來到之前，她像機械般不停的工作，唐恩讚揚她在工作上的成就 ，露西無意識的微笑。 她像自動機器一樣的運轉著，過著嚴肅而規律的生活。好像不這樣她恐怕會崩潰。 維蒂打電話來提醒她說，她已答應參加一個委員會，以組織一年一度的園遊會。 「第一次聚會是在下個星期，」維蒂告訴她：「在教堂的大廳。」露西信口答應她 會參加，並把這件事草草的記在行事曆上。 湯姆打電話告訴她說，他和喬西復合了。 「是孩子們的功勞，」他告訴露西：「他們一直懇求我回去。我們都不知道復合能 不能 成功。但至少我們兩人都願意試試看。」週末來了又去了，夜晚要比平常明亮， 一股心中的不安盤據著她。她發覺自己很難去面對各種事物，即使是她的家也不能安撫 她煩躁的心情。 她的身體渴望著尼爾，這是她所能控制的，糟糕的是她的心也想著尼爾。 她常提醒自己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毫無成效。她的心不想聽，而她知道即使他 真的愛她，他們也不會有結果，即使她肯接受他的愛，她的罪惡感遲早會毀滅他們的關 係。 並不是因為她的自尊心使她有這樣的想法：她現在已沒有自尊。從痛苦中她已知道 ，當面對愛的狂濤時，她的道德力是多麼的薄弱。不，不是心中燃燒的自尊心告訴她， 不可能有快樂的結局，完全是由於她對這件事情的了解和認知。 在某個星期一的夜晚，整個週末盤繞在她心中的不安驅使她離開寓所，開車出去透 透氣她開了好幾十哩的路，避開尼爾住的地方，不知不覺經過了老房子。 巴艾克剛好站在他的院子裹。他顯然一眼就認出她的車來，做手勢要她停車，當他 走過來時，她也隨著緊張起來。 她不禁懷疑這次他又要指控她什麼？ 「今晚夜色真好。」他說道，不禁令她為之一驚。他真的是在對她笑嗎？ 「哦」」是的，」她同意，「夜色很美。」她把車窗搖下來，這的確是個溫暖怡人 的夜晚，然後他就靠著後車門旁，好像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露西覺得很納悶。 「聽說妳已經同意要把這個地方賣給我的外甥。」那難道真的是他故作隨意，但仍 不免露出些尷尬和遲疑的聲音嗎？ 他清了清喉嚨，眼睛望向別處，對她說：「我過去似乎誤解妳了。」露西望著他，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以為妳要我離開這裹，」他唐突地繼續說：「我以為妳要叫那些社工人員進來 把我攆出去……我知道他們是一片好意。」他忿忿地承認，「可是，我喜歡住在這裹。 我一直都住這裹：…：我將來可能也會老死在這裹。但是我還不會那麼快就死，我還要 撐到我外甥把這裹整理好之後。」「我相信他會儘快幫你整理好。」露西自然地應道。 巴艾克又清了清他的喉嚨，而這次他以嚴肅的眼光直接看著她，「等一切弄好的 時候，妳有空可以過來看看，他說有人來幫我清理打掃。我自己一個人做不來，」他接 著說：「他說他還要找一個人來整理花園。他是個好青年。」「是的。」露西同意，頃 刻間眼中閃著淚水。為什麼？哦，為什麼尼爾有雙重性格，而為什麼現在，當她最不能 承受的時候，卻要她面對面般的看到他的另一面，他的關心，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呢？ 那天晚上她夢見他，夢見他撫摸她，夢見他的溫柔和關切，夢見她對他的需要以及 所有令她感觸良深的事物，她在睡夢中呼喊他，直到被自己的聲音驚醒。滿臉流著鹹澀 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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