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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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簡介】 第一章 「我現在宣佈你們……」牧師皺著眉,看著結婚證書說:「莫雷夫先生和史凱特小 姐,兩人正式結為夫妻。」 即使麻醉藥已發揮了功效,雷夫的雙眼,仍對凱特散發著愛的訊息。 這兩個月來,雷夫即使不確定凱特會回心轉意,他還是不顧一切地在歐洲和美洲尋 找她的芳蹤,直到從凱特的幾位朋友那裡得知她老家的地址後,才把她找到。 他在她工作的汽車旅館找到她,終於結束了痛苦的分離歲月;而現在期待已久的牧 師祝福終於完成,她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安詳的。 不等牧師提示,她就先倚到擔架邊,親吻雷夫蒼白的雙唇。但是手術麻醉師卻不讓 她和新婚夫君親熱。 「很抱歉,莫太太,我必須立刻為他進行手術前的準備工作。」醫師對助理點頭示 意,助理立刻把擔架從急診室移到大廳。 凱特趕到電梯前,很難相信強健而有力的雷夫,如今竟面容枯槁而無助地躺在那裡 。她甚至看不見那覆在手術帽下的烏黑頭髮。 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很可能將永遠失去他。一想到此,她不禁抓緊大夫的肩膀 。 「求求你,」她懇求:「不要讓任何不幸發生在雷夫身上,我無法承受。不要在… …」此時,她已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兩個月的分離已夠折騰他們的了,她心情緊張得竟 然不知雷夫的圖章戒指還緊緊地握在自己手裡。 「硬腦膜下腔血腫雖然很嚴重,但解除腦壓的手術卻不難,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 」醫生投給她一個充滿信心的微笑後,關上手術房門,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而寬心。 「莫太太,」牧師扶著她的手肘,「我了解,你在知道結果前是無法安下心來的, 請讓我在手術結束前一直陪著你。」 現在,她最不想要的就是有人陪伴。然而她不可能拒絕韓牧師的好意,尤其他曾在 醫院工作過,並且剛為他們公開舉行短短兩分鐘的結婚儀式。 雷夫雖是頭部受傷,卻仍神志清明,他堅持要先和凱特舉行婚禮,才動手術。 這也是她的希望——比世上任何事都迫切期望。他如果延遲動手術的時間,可能會 對手術結果造成負面影響,但是班醫生決定接受病人的請求,在急診室舉行婚禮。 其實,醫院中參與診治的都是相當優秀的醫師,他們的努力,使凱特銘感五內。 「謝謝你,牧師。」當她向前時,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韓牧師趕忙扶著她的肩。「你還好嗎……。」他關切地問。 過了一會兒,她勉強應了一聲,牧師便扶她到休息室坐下,並為她倒了杯水。 「來吧,喝杯水。」 在抵達醫院之前,她開著雷夫租來的車,一直跟在救護車後面她便食不下咽,既不 吃也不喝。但現在即使是一杯水,喝起來也覺得特別甘美。 「覺得好些了嗎?」牧師溫和的笑容使她感懷在心地謝謝他所做的一切。 她提醒自己,雷夫的私人飛機駕駛迪哥,現在可能還在機場邊等邊納悶著究竟發生 了什麼事,她必須想辦法通知迪哥出了狀況。 她忐忑不安地去找公用電話,好不容易聯絡上迪哥。她和迪哥是在一次雷夫赴北美 出差時認識的。那次的任務只需一小時即可完成,然而雷夫卻向家人編了個借口,以便 和凱特有較長的時間相聚。他把那一整天全給了凱特,兩人一起享受得來不易的時光。 迪哥聽到雷夫受傷的消息,驚訝不已,關切的口吻流露出他對這位僱主關心備至。 他知道他們已經結婚時,竟然在電話那頭哭了,並謝謝她給予雷夫幸福、快樂,他對她 們夫婦的真情溫暖了凱特的心。他繼續喃喃自語,說了些她聽不懂的西班牙語。她也曾 想學西語,只是不知道將來是否能說得流利。迪哥想立刻趕到醫院來,但她告訴他,最 好等到醫生准許會客時再說。 迪哥向她表示,他一定會和雷夫的家人保持聯絡;他要她專心照顧雷夫。 她回到休息室,牧師仍在那裡。「你知道嗎?我有幾次在醫院裡為病患舉行婚禮, 但我必須承認,我對你的情況很感興趣。很顯然的,你先生不是美國公民。或許待會兒 用餐時,我們可以聊聊。你們兩人是怎麼認識的?我想過程一定很羅曼蒂克。」 凱特從傷痛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而,仍然止不住淚水,她顫抖地摸著金色秀髮 說:「當然,如果你真的想聽。」 「我當然想。我們一起用餐如何?班醫生說,手術至少要一個半小時,因此,我們 的時間很充裕。」 他的建議聽起來合理,凱特也樂得和他一起用餐。其實,她很喜歡洋芋和炸雞的口 味,而牧師和藹的態度也使她逐漸恢復鎮定。過了一會兒,她發覺自己說了許多不曾對 旁人說過的話。過去數小時的經歷確實是讓她嚇壞了,而她也需要向關心她的人,傾訴 自己的遭遇,以減輕內心的壓力。 「我們正準備回西班牙結婚。在開往機場的路上,一輛吉普車和小貨車在另一條線 道相撞,小貨車上面的皮筏鬼使神差地穿越雷夫的車窗,擊中他的頭部。」她說到這裡 ,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 牧師聽了,凝重地搖了搖頭。 「雷夫並沒有失去知覺,但我看得出來,他說話都有困難,一定已經是頭昏眼花了 。到了醫院,他們發覺他被撞的部位有血塊,便急著準備動手術。但雷夫堅持要先結婚 。」 「你先生聽起來好象意志力很堅強。」 「他是很了不起!」她不知接下來要如何向這位牧師進一步介紹雷夫。在歐洲受教 育的雷夫,精通數種不同的語文,家境不錯,外表顯得要比實際年齡成熟得多。 他是某西班牙貴族的後裔,他們家族是安達魯西雅有名的地主之一。 最重要的是,雷夫愛她這位二十五歲、外表一點兒也不起眼的美國學校老師,他愛 凱特的程度不下於凱特愛他。然而,雙方交往卻遭莫家人的反對,他從此與家人產生隔 閡,也影響到他們的發展。 凱特知道自己成為雷夫和他母親及弟弟失和的主要原因後發覺,除了退出,別無選 擇。只要她就此消失,那位常常讓雷夫擔心、且具有自我毀滅傾向的弟弟傑米,勢必因 哥哥失去凱特而稍覺安慰。這樣,他們一家又可和好如初。 至少凱特曾經是這麼想的。她沒讓雷夫知道自己的計劃,就辭去了在西班牙的教職 ,回到美國愛達荷的茵肯小鎮。那是她出生和生長的地方,她的父母終其一生在這裡的 水泥廠工作。她想,雷夫應該不會找到這裡。 事實證明,她的假設是錯誤的。昨天下午,她正忍不住想打電話告訴雷夫,她再也 不能忍受分離之苦,雷夫卻奇跡般地出現在她工作的那間小汽車旅館的玄關裡。 她在這裡客串臨時接待員,店東是她父母的朋友,心腸很好,平常就讓她住在那裡 ,以工作所得,來折算食宿。 她聽到門鈐聲,抬頭一看,迎面走向她的,竟然是雷夫。再次看見他的喜悅,卻因 他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而轉為害怕。他懾人的氣勢,不禁使她退向牆壁。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是應該害怕。」他以帶有西班牙腔調的英語說著,同時不理會她的問題,只傾 身向她,「過去八周來,我一直擔心是否能再找到你?再擁抱你?你怎麼能對我做出這 樣的事?」 從他艱澀的聲音聽來,這段日子他顯然也吃了不少苦頭。 「你知道我為什麼離開,」她發覺他變瘦了,反而顯得比以前更有魅力,「我不想 使你和傑米之間的關係繼續惡化。」 他一步步走近,用自己的身體蓋住她。兩個月不見,當他熟悉的身影再次呈現在她 面前時,她覺得整個人又活過來。她怎能以為,沒有他、沒有此情此景,也可以活完這 輩子? 他轉動那一對憂鬱的黑眼珠道:「你所做的犧牲對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毫無助益, 我父親在死前就已經非常清楚,兄弟分裂在所難免,傑米已經離家去開創自己的世界了 ,現在,我準備帶你回到西班牙——一個真正屬於你的地方。」 他低頭吻她,使她依偎他,讓她無從拒絕。 「你母親那邊怎麼辦?」凱特沉默許久才問,「她警告我,要……走得遠遠的,不 要再和她兩個兒子糾纏不清。」 「那是氣話。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時間久了,她自然會逐漸喜歡你。我已告訴她我 的決心,我告訴她,如果生命中沒有你,就沒有意義了。她終於答應,在我們回傑瑞茲 前,可以先結婚。誰是這裡的老闆?我要告訴他,你今天就跟我走。」就這樣,他們展 開了歸鄉的旅程……「來一客冰淇淋吧。牧師打斷了凱特的沉思,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他 曾離開餐桌去取冰淇淋。 「真對不起!你一定覺得我很不懂禮貌。」 「哪兒的話?親愛的,我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遭遇困難時,我們怎能對其他的事專 心?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她吃了幾口冰淇淋。「是經由他弟弟傑米介紹認識的。幾個月前,我在西班牙羅塔 美國海軍基地教數學和英文,那裡離莫家不遠。傑米幫雷夫處理公司業務,他們有自己 的葡萄園,釀的雪莉酒銷往世界各地。去年秋天,一些朋友邀我們參加由傑米主辦的雪 莉酒品嚐會,我和傑米在那時認識後,便開始約會。」 「但是,你中意的是他哥哥。」 她深深歎口氣道,「是啊。」 「那段時間對你來說,恐怕不是很好過吧。」 「說來可怕。你看,傑米在我認識雷夫之前便要我嫁給他,但我當時並沒有答應, 因為我想確定我對他的感受是不是真正的愛。直到認識了雷夫,我才發現,情侶間的愛 和姊弟般的愛是不一樣的。」 接著,凱特解釋了這道「三角習題」。雷夫公然表現出對她的熾烈感情,而傑米則 因求婚被拒而藉酒澆愁。 她接著告訴韓牧師,她和雷夫的母親往來的痛苦經驗,而這是導致她提前離開西班 牙的原因。最後她談到雷夫透過她在美軍基地的朋友,打聽出她的落腳處後,便一路找 到愛達荷來。能夠與信得過的人談一談往事,也是滿好的一件事。 「恐怕雷夫和我已經傷害了傑米,聽說他已離開傑瑞茲,住在馬德裡。誰知道他此 刻在想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很顯然的,他把自己隔絕於家族之外。」 「其實,這樣對每個人都好。你先生是對的,這種問題必須敞開心胸才可解決。 他知道必須這樣,才能迫使他弟弟面對自己的人生,也就是傑米現在所必須經歷的 過程。看似結束,但對他或許是另一個開始。有朝一日,他將會遇到真正愛他的女人。 這不是你的錯!」 她紅著眼道,「這我知道。但是……因為我,而使他整個家族變得愈來愈疏遠。」 「難道你希望自己不曾認識雷夫?」 「不!」 「我想也是。我年紀比你大上許多,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各人的命運不同,現在 你丈夫比過去任何時候更需要你的愛和扶持。畢竟,過去幾個月來,他不停地找你,甚 至不惜犧牲事業和他的一切,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排除所有介於你們之間的人、事、 物。容我冒昧地說,像他這樣的愛,在人間已不多見。」 「他是我的一切,牧師。」她的聲音顫抖:「他一定要完全康復才行!」 「難道你一點信心都沒有嗎?」他揚著眉毛,心平氣和地問。接著,他慈祥地拍拍 她的手,「我們何不回到急診室看看手術情況如何?」 回到醫院後,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才看到班醫師走出手術室,他仍穿著手術衣, 全身還有麻醉藥的味道。她跳起來,衝到他面前問道:「班醫生,手術情形怎麼樣了? 雷夫會痊癒嗎?」 水說:「你們告訴我他神智不清,我以為——」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竟然連我都不認識。」 醫生同情地看著她。「這只是暫時性的,你記得去年在瑞士的一場滑雪比賽,那位 摔下來的選手嗎?她因腦震盪而暫時失去記憶。再給他二十四小時就可能完全恢復正常 。」醫生繼續說:「今晚我巡房後打電話給我,如果他變得比較清醒,你可以再探視他 幾分鐘,如果沒有,早上八點過後再打來問。」 過了十二小時,凱特打電話詢問,然而雷夫的狀況依然沒有改善。七十二小時後, 他依舊不認識她,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班醫生下令做進一步的檢查,包括血液 篩檢和毒性測試。但是,檢查的結果並沒有什麼問題。 這簡直是場噩夢! 凱特趕到醫院和班醫生及精神科大夫尹醫生共同討論病情。 「為什麼他不記得我了,尹醫生?這是怎麼回事?我好害怕,」 「這不怪你,」精神科大夫說:「記憶喪失不僅困擾著病人,也困擾著他的親人。 」 「你見過病人要花這麼久的時間來恢復記憶嗎?」 他點點頭,「在越戰期間,我曾到加州和一些因戰爭受傷而失去記憶的病患一起工 作。這些人就和你先生的情況一樣,沒有生理和其它方面的問題。」 「他們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恢復記憶?」 「我不知道,」尹醫生答,「聽我解釋,凱特,那是幾年前的事了,我只和他們工 作了三個月。他們大多都已恢復記憶。」 「三個月?」她從座椅上傾身說:「你怎能拿戰爭傷害和我先生的意外事故比較? 」 他端詳了她一會兒,「我正希望你告訴我。」 「我不懂!」 「依我看來,你先生所患的是心理性喪失記憶,而不是由病毒媒介感染,使記憶功 能遭到破壞。換句話說,因傷害導致的健忘,可能是在傷害發生前就已埋下了種子。以 軍人來說,戰場上的疲累、恐懼、孤立——這些都長期壓抑在心裡。」 他摘下眼鏡,揉揉眼,繼續說:「對多數人而言,壓力主要來自財務問題,或棘手 的家庭糾紛,像父子失和或兄弟姊妹間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病人失去記憶有助他避 開一些不能忍受的情況。他找不到合理的方法解決問題,所以選擇遺忘。 你先生過去是否曾面臨類似的問題?」 「天啊!」凱特叫了一聲站起來。 「莫太太,怎麼了?」 她把自己跟莫氏家族認識及交往的經過,除了涉及較隱私的部價外,全都告訴了醫 生。 她說完後,他點點頭道:「在一個像你所描述的貴族家庭裡,責任和榮譽感是非常 重要的。無疑地,你先生的壓力來自他對你的感情和家庭責任之間的沖突。一個專制的 父親,加上脆弱且依賴性強的弟弟,更不用說在傳統禮教下成長的母親,面對這種沖突 所表現出來的無助——這些都可能導致記憶喪失。」 雷夫一定覺得,他鍾愛的女人,因不願使他家族失和而斷然離開,是件難以承受的 事。 「你所面對的,是一個再也無法承受打擊的男人。」 「可是他已經找到我了!」她叫道:「在他動手術之前我們已經結婚了。」 「這說明了他何以在動手術前會不顧一切地要求結婚。」班醫生接著說。 「正是如此,」尹醫生也同意道:「莫太太,你先生的情形是個典型的案例。 他在和你結婚前所發生的傷害,正說明了何以結婚能為他過去的記憶打上休止符。 目前他正處於解脫狀態,因為失去你而承受的痛苦,加上難以承擔的家庭壓力,的 確是不勝負荷。據你所說,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凱特專心聽著。雖然她對這些回答感到害怕,但她必須弄清楚。「這種情形到底會 持續多久?」 尹醫生沒有表示什麼,但她可以感覺出,情況並不樂觀。她不禁全身顫抖。 「一般來講,會有兩種情形。第一種是完全康復,喪失記憶的這段期間會留白。」 「第二種呢?」她低聲問,因恐懼而顯得不安。 「第二種倒很少見,病人會知道自己失去記憶,而這種情況是一輩子的。」 「不!」她雙手撐著桌子叫起來,班醫生立刻站起來扶著她。 「我知道這對你是個很大的打擊,」尹醫生以溫和的口吻說道:「我很想告訴你, 他是暫時失去記憶,情況也許會好轉,只是我不確定。然而此刻,我較關心的是你的狀 況。」 凱特抬起頭來,心想他怎麼會這樣說? 「事情是這樣的,你先生的記憶功能還在,也有能力照顧自己。例如,他知道何時 該刷牙,何時該換衣服。他知道如果今天是星期六,明天就是星期天。他甚至知道自己 來自西班牙,現在人在愛達荷。生活行動一如常人,言語舉止並沒有什麼不正常。事實 上,他和手術前並沒有什麼不同,然而他對過去的事情已沒有記憶。 但他不會因此懊惱,因為他不會勉強自己回憶潛意識壓制住的事件。」醫生停頓了 一下,「可是你有完整的記憶。你是新婚妻子,嫁的是一位不認識你的先生。這是很辛 苦的處境,但班醫生和我會盡一切所能幫助你。」 「我不知道要從何著手!」 「這我了解,」班醫生說:「喪失記憶的癥狀各有不同,結果如何很難預測。 過一會兒你先生要做手術後的復健。幾天後我想把他轉入個人病房,到時如果你願 意的話,可以日夜陪伴他,這樣也可從中了解他的狀況。在此之前,我們認為,你最好 暫時不要見他。」 尹醫生看她一臉困惑的樣子便說:「如有需要或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 「看到他時,我該說些什麼?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失態。一段時間後,每天發生的事可能會刺激他恢復 記憶,你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在他面前隱藏你的憤怒。」 「我的憤怒?」 「是啊,過一陣子你勢必會覺得很生氣。一個人在悲傷難過的時候,這是很自然的 。只要不持續太久便是正常。關於這點,等他出院後我們再討論。」 他們離開尹醫生的辦公室後,凱特六神無主地步出大廳。她回想著結婚的儀式,牧 師的話言猶在耳:「從現在起,你,史凱特,願意接受這個男人,莫雷夫,為你合法的 丈夫,不論環境好壞;或富足,或貧窮,或是健康,或是患病,無論順境逆境,直到永 遠?」 淚水雖然奪眶而出,凱特仍強忍傷痛,決定從今起,竭盡所能幫助雷夫恢復記憶。 如果不能,她將使他再和她戀愛一次。他們將一起面對未來,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事。 這八個星期來,已證明她的生活裡若沒有雷夫,生命對她便完全失去意義。 日期對他是否有什麼意義。在去年五月份的同一天,傑瑞茲慶祝葡萄 園豐收,眾人推舉莊主雷夫為慶祝會主持開幕典禮,並有冠軍馬在廣場上繞場一周,那 真是美好的一天。而今……他不禁皺起眉頭,「短短四個月的時間,我們認識並且結婚 了?」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不是情況有些複雜,我們很可能相識幾個星期就結婚了 。」 他瞇著眼看她,「我們曾在一起睡覺?你懷了我的孩子嗎?」 雷夫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常常惹得她臉紅,如今他還是這樣。她可以很輕松地告訴 他,他們曾經戀愛,或者說她可能已經懷孕。可是婚姻如果是建立在謊言上,這個婚姻 也就沒有未來可言。 「都沒有。」她輕聲道。 「為什麼會這樣?」他一臉困惑的樣子,「你有一頭金髮和漂亮的身材,見到你的 男人都會喜歡你。」 但不是你,雷夫。不是現在的你……他的恭維理應給她帶來快樂,而不是傷心難過 。 「難道我娶你是因為我沒有其它辦法讓你上床?」 這些不理性的話,對她來說是如此陌生,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從她所愛的雷夫口 裡說出來的。 他的嘴角往上翹,並以譏誚的口吻:「我是否該相信你是處女?相信從沒有男人看 過或摸過隱藏在你衣服下面的軀體?」 她汗毛直豎,怒斥著:「我知道,對你而言,我只是個陌生人,但至少我們可以用 較文明的方式溝通。」 「我想我已夠文明了。」他以倨傲的口吻回答。這種態度她過去僅看過一次,當時 ,傑米說了冒犯她和雷夫的話,雷夫也曾有過類似的反應。「你到我房間來,表明你是 我妻子,我對前半生完全沒有記憶!卻必須接受你和醫生們所說的一切。 我當然會有些疑慮,尤其是有關我的私生活,特別是被假設成和你一起生活的部份 。」 他有理由感到懷疑和不安。「我仍是處女的唯一理由,是因為直到和你戀愛為止, 還沒有遇到一個我願意和他一起上床的男人。我們之間有些問題,所以才沒有……在一 起。你知道……」她停了一會兒,在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說,「你弟弟傑米也愛上了我。 」 他身體前屈,雙臂盤繞在膝前,屏氣凝神地聽著。「他小我幾歲?」 「他……他二十九歲,比你小兩歲。」 「那你幾歲?」 「到十月就滿二十六歲了。」 「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為什麼沒有做愛。」 她吸了口氣:「這事非常複雜。你和我都不想傷害傑米,尤其是他認識我在先,並 曾向我求婚。」 他皺著眉道:「既然你不愛他,又為什麼要折磨他呢?」 雷夫不自覺地直指問題核心,那也是她的夢魘。「我喜歡傑米。他是個好人,願意 付出,並且充滿活力。我原以為一段時間後,我對他的感受就會由喜歡轉變成愛,可是 事實並非如此。」 「那段時間,你和我,背著我弟弟偷偷交往……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他笑著指 控她。 「不!」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和傑米交往四個多月以後才認識你。」 「為什麼會這樣?如果我弟弟對你這麼癡情,要你嫁給他,為什麼我和家人當時沒 有見過你?」 凱特一直不願面對雷夫失去記憶的事實,因為他的本能並沒有損傷或改變。 「傑米不曾帶我去拜會你父母,他只在我下班的時間帶我去逛逛街。起初,我不以 為意,後來才發現,他不想讓家人知道他和美國籍的女朋友約會。在嫁給他之前,他也 不想讓我認識他哥哥。」 她試著解釋:「在古老、富裕又有名望的家庭裡,就像你們家,仍然保留著必須娶 父母所物色的西班牙女子為妻的傳統。」 「這是老掉牙的習俗,我不以為然。」他強調。她的心一直噗通噗通地跳著。 「這是真的!而這也是造成家庭沖突的原因之一,因為你和傑米都耽擱著婚期,不 肯和沒有感情的伴侶結婚,因而粉碎了父母對你們的期望。事實上,你父親幾年前得心 髒病之後,不停地責怪你,希望你因愧疚而屈從他的旨意。」 「天哪!」雷夫雙手握著拳頭。凱特的心雀躍著,此時她最想做的就是抱著地的脖 子好好安慰他一番。 「雷夫,親愛的——」 他的頭往後縮,「你叫我什麼?」 她氣得把話吞回去,怪自己把持不住。「我叫你雷夫。有一次你告訴我,你父親是 以天使之名替你取名,因為你將來要繼承家業,要掌理莫氏家族的產業,這是他對你的 期望。你也不止一次告訴我,家業對你有多重要,尤其是當父親過世之後。」 想到雷夫天生的命運,就是要掌管莫氏家業,連他的名字都是出生前被命定,至今 仍讓她驚歎不已。雷夫心中是否對父親加諸於他的專寵仍於心不安?難道傑米因為不是 長子!就沒有這些權利? 他沉著臉,「你把我父親說得像個怪物似的。」他們互相對看著,然後他仰著頭說 :「現在既然我已失去記憶,我怎麼知道這些不是你為了從我這裡獲得什麼好處而杜撰 的?」他繼續:「就我所知,你是一名來自鄉下的貧窮教師。你正費盡心機想要探查我 們的家業,在我和我弟弟之間挑撥離間。」 她氣得整個臉都燙了起來。「如果你對我這麼沒信心,大可撤銷我們的婚約,宣佈 婚姻無效。」 凱特盛怒之下,打開皮包,拿出他的戒指和結婚證書,把它們丟在床上。 「這是你最寶貝的印章和結婚證書。為了婚禮,你把自己的戒指借給我,因為事出 倉促,沒有準備好結婚戒指,但那是我從來就不想要的,我只要有你的愛就夠了。」她 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我會把地址留給你的駕駛迪哥,他現在人在城裡。只要醫生許可,他等著送你回 西班牙。你到了那裡,叫你的律師把撤銷婚約的文件寄過來。我會照你的意思簽字,我 們從此就不必再見面了。」 眼淚就要流下之際,她已走到門口。「你打算去哪裡?」他倨傲的問話聲大得整棟 醫院的人都聽得到。 她驚呆了一會兒,轉頭回答:「回到屬於我這種人的落後地區。莊主莫雷夫先生, 這是你從西班牙帶來的結婚證書上的名字,也是你的正式名銜,你也一直擁有它,畢竟 你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再見了,莫先生!」 人地問。 「不!」她毫無保留地答:「但如果你後悔,我想我可以理解。」 他用手掠著頭髮,「我不知道該怎麼想,該怎麼做,我們畢竟已經結婚了。」 她把手掌放在臀部不住地磨擦著,他則緊緊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果你希望這 樣的話。先不談我,在西班牙,你有璀璨的人生。你的根在那裡,而且淵源深厚。那裡 有你的莊園,你的事業,這些都需要你,還有你的家人。你是安達魯西雅最重要、最具 影響力的人之一,在當地備受鄉人景仰。」 他沉下臉,好象她說錯話似的。「你的話聽來好象在客人面前介紹一位模範人物。 」 「本來就是,」她喃喃而語,「這就是我會愛上你的原因。」 緊張的氣氛又來了。「多告訴我一些有關我弟弟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說:「他幫你管理產業。」 「我們處得好嗎?」 「你一直希望如此,但你們之間有些誤會。」 他顯得有點緊張。「你是指因為你……以及我父親。」 她點點頭。「就我對你和傑米所了解的,從你一出生,你父親便屬意你繼承家業。 傑米。傑米對你的嫉妒直接影響到他的生活,這也成為你難以承受的重擔,因為你不能 做什麼。每次你試著與他溝通,以補償你父親帶給他的遺憾,他都拒絕。」 接著是一陣不祥的沉寂。「如果傑米不曾帶你到我們家來,我們又怎能認識?」 凱特就等他問這個問題。她試著壓抑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某天晚上,傑米和我 有約,」她小心翼翼地說:「但是,因為他的車在修車廠裡,我告訴他,等他工作完後 我會去接他。當我到了那裡,卻只有你一個人。當時傑米請工人轉達,園裡還有事情要 解決,他無法赴約。後來你告訴我,你見到那個工人,答應代他轉達。 因為你想看看傑米的美國女友,這位眾人談論已久的女人。」 雷夫仔細地看著她:「繼續。」 「我到羅塔不久就聽過你的大名。羅塔離傑瑞茲不遠,我和幾個從基地來的朋友, 在雪莉酒品嚐會上認識傑米後,我就發覺他很怕你。相對地,他對你的怨恨也很深。我 很不喜歡你,因為你是他痛苦的源頭,當然,我那時對你的反感不夠理性。」 凱特頓了一下。 「後來,我們見面了,你卻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她的聲音漸漸變小了。 事實上,想到他們兩人一見鐘情的那一剎那,不禁覺得全身暖洋洋的。「事情之所 以會變得那麼糟!是因為我立刻被你吸引住了。這使我感到害怕。」 「雖然這種感覺不是單方面的。J雷夫仍然皺眉沉思。 「是的。你邀請我去莊園,品嚐你專為家人和客人準備的雪莉酒。我有顧忌,就婉 拒了你的邀請。」她避開他的眼光,「然而你卻堅持,還怪傑米為什麼不曾帶我去你們 家。我答應了,因為我想和你回家,想跟你在一起。」 她接著說:「當我跨進你們家的門檻,便發覺自己已經背叛了傑米。然而你在我心 中所激發的感情,使我管不了這麼多。偏偏你母親和朋友外出,我們便一起度過一個難 忘的夜晚。我們喝酒,吃些簡單的餐點,然後你帶我參觀莊園,它們看來就像是西班牙 藝術史博物館。在你送我上車的時候,我知道……我壞了事。我告訴自己,不能再和你 約會了。」 「你給自己的承諾維持多久?」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硬生生的。 「沒多久。」她苦笑著:「隔天你打電話找我兩次,告訴我要帶我去野餐。此後, 我們上班前便一起吃早餐,接著是中餐,傑米忙的時候,我們一個禮拜有好幾個晚上都 會見面。」她歎了口氣,強忍著淚水。 「我開始迴避傑米,借口加班來回絕他的邀約,只在公共場合和他見面。我這輩子 第一次有這麼重的罪惡感。可是我就是不能控制自己,我已深深愛上你……」 雷夫靜靜聽著。 「有一次,大約是我們認識一個月後,我陪你搭公司的飛機一起去坦加度假。 那天晚上,你帶我去湖邊的一家餐館,我們聊起過去的生活和未來的夢想,直到星 光綴滿天際,還不能停止。」她眼中閃現了一絲光芒。 「當時,我們並不在意吃些什麼,也不在意周遭的事物。後來,我們沿著皇宮前白 色的沙灘漫步,你把我抱在懷裡吻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她的聲音不禁有些顫抖, 「接著你便向我求婚。」 「我的天哪!」他喃喃道:「這位模範生,竟然渴求他弟弟的女朋友。」聽到他的 自責,她幾乎哭出來。 「不,雷夫。事情不是這樣!你不是那種人。讓我解——」 「莫先生?」二位服務人員把餐點送進來,打斷了她的談話。 像閃電,躲也來不及。」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寫照。那天晚上,你送我 回基地的時候,你告訴我準備讓傑米知道事情的真相,當時我也同意,只是我認為應該 由我來說。我欠他太多了。」 「但好象你後來告訴我,你並沒有說。」 「是沒有。在我還沒機會開口前,你已經先向你母親提到我。幾天後,她打電話約 我在傑瑞茲的一家餐館吃飯。她懇求我離開西班牙,再也不要回去。她說我們之間的關 係會毀了傑米,如果我能離開,傑米仍能在眾人面前抬得起頭。至於你,她說在西雅爾 有一個名叫黎伊莎的女孩渴望成為你的妻子。她出身良好……」她痛苦地嚥了口氣,「 你母親宣稱,你很快就會忘記我的。」 雷夫以奇怪的語調問:「我弟弟的個性這麼不穩定嗎?」 凱特不慌不忙地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他這輩子都是在你的陰影下度過,你母親 和我都不想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我辭去了教職回到美國,事前沒讓任何人知道 。」 雷夫看了她好一會兒。「你就這樣在我面前一走了之?」 「我不得不如此。你們家有太多令人傷心的事,我不想再成為齟齬的原因之一。」 「這樣看來,你並不像自己說的那樣深愛著我嘍?當然也不會像我愛你那麼深了? 看來,我甘冒一切危險,即使換來母親的憤怒和弟弟對我的恨意也在所不惜,你卻消失 了。很顯然的,你根本不在乎我對你的感受。班醫生說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找到你。 」 「我當然關心你。我自己也心力交瘁,而且——」 他白了她一眼,冷冷地插口:「是什麼使你反悔,決定和我一起回西班牙?」 「你或許不相信。那兩個月中都沒有你的消息,我也難忍相思之苦,覺得只因為傑 米的緣故,就必須犧牲我們的幸福實在沒道理。我當時只差沒打電話到西班牙去!你找 到我工作的汽車旅館時,我正想打電話求你來愛達荷一趟。」 他冷冷地笑道:「你說得沒錯,我不相信你。」 「那你又為何相信我嫁給你了……」 「有嗎?我不知道。也許是為了安慰自己,好幫我度過手術這一關吧!如果我相信 你所說的每件事,你就得到自我犧牲的代價了。」他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疲倦; 凱特伯話說得太多會令他身體不勝負荷。 「我想我該去吃飯了。你希望我待會再來,還是想自己清靜清靜?」她努力保持著 平和的口吻。 「我想,這沒有什麼不同吧?」 「那麼,我只好跟你道晚安,祝你晚上有個好夢。」她打開皮包取出紙筆,記下了 汽車旅館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然後把便條放在床旁的桌上說:「這張紙條留給你,以防 萬一你需要用到。」她試著不讓他知道,他的口氣對她傷害有多深。 凱特沒有再說什麼便離開了,她強迫自己別再轉身擁抱他。 她回到旅館後,便打電話給迪哥,他對獲准探視老闆顯得很高興。她告訴迪哥,雷 夫的情況很好,也許會很樂意有他陪伴。 凱特決定讓雷夫和迪哥有較多的時間互相再認識,因此在第二天下午之前,她都沒 去醫院。她再去醫院時,發現身穿休閒褲和黑色的襯衫的雷夫,正從大廳走回自己房間 時,不禁大吃一驚。他高大強壯的身軀,穩健有力的步伐看在她眼裡幾乎不能自己,她 不自覺地連手掌心都冒汗。 她今天費盡心思將自己打扮得出眾怡人。她穿著卡其色套裝配上白色的絲質襯衣, 褐色高跟鞋。金色卷髮綁著黃褐色相間的絲帶,嘴上塗一層珊瑚紅的唇膏。 他雖然不記得她,但她相信一件事不管再怎麼樣,他仍是原來那個人,一個曾經和 她相愛的男人。 她走進他的房間,發現他正站在床邊,手裡拿著電話。他一看到她,立刻變了臉色 ,隨後便把聽筒掛回去,這些舉動讓她頗為緊張。 「我妻子來看我,真是體貼。」他用嘲諷的口吻說。她正想提醒他前一晚臨走時所 說過的話,但為了避免再發生無謂的爭吵,便忍了下來。「剛才我看見你去了大廳,你 一定覺得好多了。」 他瞇著眼道:「你可能對我現在的心情不太了解。如果你早點來,就會看見兩位醫 生在這裡,也許你就知道,我已經可以出院了。」 「那……那太好了,雷夫,」她支支吾吾的,沒想到會有這麼意外的結果。 「他們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可以回西班牙?」 「我準備明天啟程。我已經和迪哥討論過,他應該已經和我母親聯絡上了。」 凱特吃了一驚,她事前全不知道這些變化。很顯然的,雷夫已轉向迪哥尋求幫忙。 對她來說,這件事的發展,又是另外一個打擊,同時也讓她產生一些疑問。 「班醫生知道這件事嗎?」她小心地問。 「當然!」 他的回答是如此直接,反而使她有些不安。「可是你動完手術才不過一個星期。 我以為你會在旅館待一陣子,我不要你冒險……」 「那你的假設錯了,」他冷冷地說:「不論我是否能恢復記憶,待在一個完全不熟 悉的地方,只會加重我的挫折感。」 「只是多留幾天而已,不行嗎?」 「怎麼了?。」他慢吞吞地問,同時打量著她。「怕我會拆穿你的謊言嗎?這就是 為什麼你姣好的面容突然變色的原因?」 他話中的恭維聽來倒像侮辱,她反駁:「如果你和迪哥談過,就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 「是嗎?」他以不屑的口氣說:「好象你和迪哥之間的關係,已超越我妻子和一個 僱員的關係。」 「老天,雷夫!迪哥是你的朋友!他願為你做任何事。過去兩個月來,是他一直幫 著你找我。他晝夜在這裡守候著,關心你是否痊癒。」 她不喜歡此刻他看她的眼神。「我發覺他和我在一起時,無時無刻不談到你。 這個人迷上你了。」 「你錯了!迪哥有妻子和兩個小孩,他愛他們。」 「不管在任何情況下,男人都會想要他所喜歡的女人。」他的眼睛赤裸裸地打量著 她的身體。就在此刻,她憶起從前所認識的雷夫,只是那時他眼中充滿著情意……凱特 沒有注意到他們對談時,彼此之間的距離有多近,直到他用拇指輕撫著她的唇,突然點 燃了她心底的欲望,渴望再一次親吻他。 唇膏沾到他的拇指。他把它擦在別的手指上,彷彿想留下什麼回憶。「看來我弟弟 並不是唯一受你吸引的男人。」他停了一會兒又說:「你是個可人兒。也許過一會兒我 就會後悔,為什麼自己一個人回西班牙。」 「一個人?」她訝異地問。 他以嘲笑的口吻說:「不錯!在我決定是否繼續這樁婚姻前,我要回去親自查明真 相,我相信你也需要時間適應所發生的事。我想你可以再回到汽車旅館工作,或是恢復 教職。當然,我會在你戶頭存些錢,所以錢的方面你不用擔心。」 凱特氣得全身發抖,「不管你喜不喜歡,你現在是我丈夫,雷夫。我嫁給你,是因 為我愛你,」她不理會自己顫抖的聲音:「而你……過去是……與我相愛的。 事實上,醫生能證明,你堅持在手術前和我結婚,甚至等不及回到西班牙去舉行婚 禮。所以,如果你離開我,我只好用你一部份的錢跟隨你到傑瑞茲。如果我們一起去, 事情就簡單多了。」 此時,兩人都不再說什麼,四周籠罩著一股可怕的沉寂,他抓著她的肩,眼中佈滿 了火照般的光芒。「如果你堅持和我一起走……」他冷笑:「那麼你就得準備承受一切 後果。要是讓我發現你不誠實,你的麻煩可就大了。」 他說話的時候,同時以雙手圈住她的頸子,她頸上的脈搏幾乎可以感受到他手指的 壓力。他靠過來,她以為他要吻她,但他只是說:「明早九點準時出發。」 「我可能已失去記憶,但我的眼睛沒有瞎。」他低聲應道。一時間凱特想起雷夫在 出事前愛開玩笑的本質和令人難忘的個性。 雷夫的母親立刻跑到車旁幫他開門,凱特在心底為這位中年婦人感到難過。雖然迪 哥曾向她解釋雷夫失去記憶的事,但凱特知道,直到此刻和她的兒子面對面了,她才真 的相信。 「雷夫,雷夫!」雷夫從後座出來時,莫夫人叫他。凱特可以感覺到,莫夫人擁抱 她兒子時,那種做母親的喜悅。 凱特注意到雷夫很不自然地迎合著母親。她了解,這個時候對他母親和他來說,都 是再痛苦不過的了。 凱特幫不上什麼忙,卻被這位中年婦人的真情,感動得眼角充滿了淚水。莫夫人對 她兩個兒子的愛是無庸置疑的。雷夫和他母親以西班牙語交談,不過大部份時間都是她 在說話,凱特只能應上一兩句。 為了松弛一下一路上積壓的緊張氣氛,凱特從車上跳下來幫路易拿行李。令她吃驚 的是,雷夫從他母親那邊向她走來,不讓她搬行李。莫夫人則以冷眼看著他們。 「這些留給路易,」他冷冷地說:「我母親準備帶你去你的房問。」 凱特期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結果卻是這樣的安排,她無奈地閉上眼睛。雷夫雖准 許她一同回西班牙,卻無意讓她和他親近。然而,儘管他或他母親可能都不歡迎她成為 家中的一份於,凱特卻無意在事情明朗化之前和她丈夫分開。 莫夫人和路易對英文懂得不多,凱特低聲說:「為什麼不去我們的房間?我是你妻 子,不是家中的客人,你睡哪裡我就睡哪裡。」 雖然他對她的緊迫盯人感到驚訝,仍然不露聲色。雷夫凝視了她一會兒後,用英語 對他的母親說:「請帶我們去我的房間好嗎?我想凱特已經累了,需要在晚飯前休息一 下。」 凱特已經準備好隨時應戰;她沒想到他會聽她的。不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她相倍 他母親也是一頭霧水。但是,這位中年婦人並沒有和她兒子爭辯,也許她像凱特一樣, 從雷夫眼角下尚未愈合的傷口,知道他非常疲憊,需要休息。 「跟我來吧。」他母親以帶有腔調的英語說。 雷夫抓著凱特的手臂住屋裡走,她盡量保持鎮定。不幸的是,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一路上顫抖不停。雷夫很清楚她跟他在一起當會有這樣的感覺。 而此刻她只能假設他身體不適,走路不穩,需要有人扶一把,僅此而已,別無他意 。 莊園仍和她印象中一模一樣,是西班牙建築的典型代表,裡面有華麗的家具,磚舖 的步道,藝術品、圖畫和各種植物。只是此刻,她只關心雷夫的健康,沒有心情去欣賞 這些美麗景緻,他母親帶他們到了莊園右側的樓梯入口處,這裡是雷夫以前不曾帶她來 的地方。 從前當她問那裡是什麼地方時,他答道:「我的房間。你想看看嗎?」當時她覺得 困窘急了,便不敢再說話,也不敢再問什麼。 凱特扶著他,對他母親說:「謝謝你帶我來。」然後舔舔嘴,「我……我覺得不太 舒服,莫夫人,」她說的話也不全是假的,「介意我躺一會兒嗎?」 莫夫人用西班牙語和她兒子說話時,先想了想凱特所說的話。雷夫很和善地回答她 的問題,只是他們兩人用西班牙語交談的速度很快,她聽不懂。很明顯的,雷夫和他母 親話不投機,然而他母親無意和他爭辯。 「我會叫康蘇拉為你準備菜飯,現在該向你道晚安了。」她吻了她兒子的面頰後, 轉過來用冰冷且不太友善的眼光打量一下凱特,便關上房門出去了。 凱特把雷夫扶上床。他躺在床上,用手掌蒙著眼睛。 「你覺得不舒服嗎?」她輕喚,並用手去摸摸他的額頭。雖有點發熱,但還不至於 到要看醫生的地步。 雷夫推開她的手。「我只是覺得虛弱。醫生說,這種情形會再持續幾天。」 「感謝老天,你終於回到自己的家了。我來幫你換衣服、蓋棉被。」 「不!」他用冷峻的眼神制止她這麼做。「這不是你該做的事。康蘇拉送晚飯來的 時候,我會叫他帶你去我母親為你準備的房間。」 「可是外面——」 「我知道你會很無助,我不想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討論睡覺問題。」 「我不會離開這個房間,」凱特說:「你是我丈夫,況且我愛你。」她的聲音又開 始顫抖起來,「我們一起發過誓。你在醫院的時候說,我們結婚了,不論將來是好是壞 ,都要□守一輩子。這是我們在這世上共同追求的,也是你為什麼會到愛達荷找我的原 因。」 他扭曲著臉,不以為然地做個鬼臉。「如果你希望住在我房裡,那就請便,但你必 須在我睡的床以外,自己找地方睡覺。」 她站起來指著書房。「你書房有一張長沙發。我睡那裡,這樣晚上也可幫你應門。 如果你需要什麼——」 「如果我還需要護士,班醫生是不會讓我離開醫院的。」凱特覺得滿腹委屈,停了 一會兒,她也不敢再說什麼;然後便聽到敲門聲,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凱特看著雷夫直挺挺地躺著,這一天下來的勞頓使他很快就進入夢鄉。 在康蘇拉走之前,凱特很快地幫他開門,謝過他送來的晚飯後,要求他再為他們搬 一張床來。如果康蘇拉覺得奇怪,她就編個理由自圓其說。幾分鐘後他帶著床單和毯子 來了。 凱特很快地就在沙發上為自己舖了張床,同時幫雷夫蓋上毯子。她把餐盤放在床尾 的小桌上。看他睡得那麼熟,她猜想他可能會一覺到天亮。 雖然她覺得很疲累,卻不想離開他身邊。她挨在他身邊,吃了一口哈密瓜,又吃了 她自己的那份晚餐。 這是意外發生以後第一次能夠盡情地看著他。她看看他的臉、他的頭髮、粗黑的睫 毛,以及他睡覺時緊閉著的嘴唇。 當她看著所深愛的男人,心中不覺一陣慘痛。她還能感受他熱情的親吻嗎?她還能 聽到他對她的輕聲細語嗎?他們能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嗎? 凱特想著想著不禁掉下淚來,淚珠竟然湧到餐盤上。她覺得胃口全無,便把餐盤推 到另外一邊,然後準備就寢。最後她終於睡著了,淚水流滿了枕頭。 需要他!」 凱特不知道雷夫的母親有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他不可能會回來的,」她喃喃道:「他不會想見你的。」 她那痛苦的表情,勾起了凱特心中的愧疚。她繼續問道:「傑米知道雷夫出事了嗎 ?」 「不!」她搖搖頭:「在我了解雷夫的情形之前,我決定暫時不對他說什麼。」 「夫人,你給了我一個靈感,」她的心砰砰跳著,「何不現在就打電話給傑米,告 訴他雷夫因車禍發生意外。告訴傑米,此時家中需要他幫忙,但不要讓他知道我在這裡 。」凱特又補充:「我們都知道,他內心深愛雷夫。我會做個局外人,直到傑米自己有 機會看到雷夫。當他了解這裡的情形後,他就不會再離家出走,我不會在乎他是否仍對 我記恨在心。」 莫夫人注視著她良久,如果凱特沒有弄錯,她看到的是贊美的眼光。莫夫人終於說 :「你真會抬舉我的傑米。」 凱特的眼裡閃著淚光,「你有兩個值得驕傲的兒子。傑米是個好人,我愛他就像兄 弟一樣。請相信我,我和雷夫都無意傷害他。」 停頓了一會兒後,莫夫人說:「你的話很有道理。」說著便拉開椅子:「如果你不 介意的話,我還有事。就暫時把這裡當做是自己的家吧。」接著便離開了。 凱特事前不知道,她給雷夫母親的建議會被采納。事實上,當她認真想這個問題時 ,還在猶豫該不該在談話時,把雷夫也扯進來。但那似乎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莫夫 人也沒有反對。這是個好的開始。 之後,凱特除了等雷夫回來外,只好自己想辦法打發時間。此刻,她無法集中精神 ,莊園的圍牆又有壓迫感,最後,她決定去散步。 在後院和車庫的牆邊,有一條骯髒的馬路通往葡萄園。她踏著輕快的步伐出發,然 而午後的太陽曬得她直冒汗,步伐也不覺慢了下來。接著她又花了半個小時在葡萄園便 中漫步,雷夫曾告訴她,在西班牙只有這裡才有這種土質。 她看看周遭,發現陽光正烈,遠處有一排建築物,便加快腳步,希望能找個地方解 渴。 她經過架設籐架的工人旁時,他們都停下來和她打招呼,她也向他們揮手致意。 現在,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雷夫帶著他的新娘子回來了。 她再往前走,來到了馬廄,雷夫在這裡飼養了一些珍貴的名種馬。在另外一個角落 ,雖然有六名雇來的工人圍繞著,她一眼就認出其中一人是她丈夫,他和另外一個人, 她猜想應該是羅德利,兩人一同騎馬向牧場的方向前進。 雷夫乘在馬上英姿煥發,他仔細地交代周遭人應注意的事項。她暗自感謝上蒼,他 的失憶症並未讓他忘記如何騎馬。自從意外發生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自得其樂。 凱特聽不懂他的西班牙語,因為他說得太快了,不過,她知道不管他說什麼,眾人 都會聚精會神地傾聽著。 她站在涼棚的陰影下,卻依然躲不過驕陽。由於緊張,加上天氣炎熱,身上的汗珠 從她胸前和背脊一路流下,衣服濕漉漉地貼在她身上。她發覺自己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若 他,好象被催眠了似的。 眾人愈走愈近時,她忍不住暗自笑了,因為其它人和他一比,都顯得無足輕重。 他沒戴帽子,烏黑的頭髮在艷陽下顯得油油亮亮的。這幾個月來他頭髮長長了,髮 梢在額頭上卷曲成瀏海。看著他的身影,不禁想起古時西班牙的某位名人。他轉過頭來 回答他們的問題時,凱特仔細地瞧了瞧他的臉,他流露的特質不只是俊帥而已。 凱特一時間忘了乾渴,便從涼篷的陰影下走出來,好象有一股力量吸引著她。 她刻意向圍欄走來時,交談的聲音嘎然而止,眾人不約而同的以羨慕的眼光看著她 ,很有禮貌地和她打招呼。 突然間眾人都沉寂下來,氣氛不太自然。她抬頭看著雷夫,發覺他的臉已不似剛才 那麼生動。也許是陽光的關係,他的臉色發白,好象受了驚嚇似的。難道他突然記起過 去的一些事? 馬就地躍起,而他仍端坐馬上一動也不動的姿態不禁令她擔心。其它人覺得氣氛不 對,漸漸都離開了,羅得利摘下帽子向雷夫行了個禮,便把馬牽去馬房。 她用手擋住陽光,突然覺得呼吸很不自然,雷夫犀利的眼光像要刺穿她的心窩,好 象他一生的力氣和精神都用在這裡。 他騎馬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對她更加懷疑?她可以感覺得出他的眼神和 她渾身的汗水、熾熱的陽光,均顯得頗不尋常。他似乎不高興看見她:「你在找什麼嗎 ?」 他說話時,話中帶刺,使她頗為不快。「我出來散散步,發現你在這裡。你不該回 到屋裡休息嗎?我相信班醫生不會這麼快就同意你騎馬。」 「我昨晚就告訴過你,我不需要護士。」 她的喉嚨突然間變得干澀,一時無法穩住自己顫抖的聲音,「我愛你才關心你。 天氣這麼熱,我們回去一起吃午飯吧。你和羅德利已經逛過園區了,我想知道你有 什麼心得?」 「如果你是問我,是否記起什麼,答案是否定的。」 她試著避開他惡意的回答,「我……我只是想,你或許喜歡有人陪伴。」 「今天一整個早上我身邊都是人。所以我猜想,你是給……親密一點的暗示吧?」 「不!不是……不是現在。」她結結巴巴的,突然覺得臉頰熱起來,「請不要誤解 。我也想和你做愛,一開始見面時我就有這種想法。但我現在談的是做你的伴侶,做你 的朋友,直到你恢復記憶為止。」 他翹起嘴角笑著說:「你要求的事情是不可能的,等你想通這件事的時候再說。 轉告我母親,我晚上會和她一起吃飯。」 她覺得好象被賞了一巴掌:「恐怕你得親自告訴她,晚上之前我都不會在家。」 她終於說出了心裡的話,顧不得熾熱的天氣,轉身便向著遙遠的莊園奔跑。 雷夫叫著問她,要去哪裡,凱特不理會。事實上,她已不在乎別人是否會看到這一 幕。如果屋內的人已經讓雷夫的母親知道他們分床而睡,那麼整棟莊園的人此刻八成也 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從今以後,全莊園的人都會談論,和傑米分手的美國女郎和莊主之間的婚事只是虛 有其表,多麼諷刺! 班醫生說她將會生氣,但他不知道,令她生氣的事竟有這麼多! 我相信你玩得很盡興,」他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拉近身邊。「我得讓 你知道出遠門是件非同小可的事,而且身旁跟的竟然是我的駕駛。」 凱特不曾想到會被他抓著,也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他在吃醋!她心中不禁暗暗竊 喜,卻也感到懊惱。 他語帶輕蔑地問:「迪哥是否滿足了你的需要?」 凱特本想解釋,卻聽到利亞興奮地大叫:「莫先生!」 雷夫回頭看見正從飛機下來的利亞,手中還抱著熟睡的孩子,不覺吃了一驚。 迪哥手中也抱著孩子,跟在後面。 他們跑到雷夫身邊互相問候著。由於雷夫記不得過去的事,迪哥便向雷夫介紹他的 妻子。他們說西班牙語說得很快,凱特無法聽懂,只好站在一旁看著,她發覺雷夫的臉 色綬和些,接著便看到他向孩子們打招呼。迪哥說他的小女兒很崇拜雷夫,小女孩一股 腦兒地沖向雷夫的懷抱,摸摸他的面頰,向他訴說一路上所見所聞。 事實上,凱特看到此情此景反而百感交集,終於他們向雷夫及凱特道別。 凱特跟隨雷夫坐進車裡,雷夫仍沉著臉,帶著譴責的眼神看著她:「我不會向你道 歉。你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莊園。如果不是路易告訴我,昨天送你去哪裡,我們很可能 就要報警。什麼事那麼重要,使你必須搭飛機去西維爾,還留在那裡過夜?」 他母親沒有告訴他! 「我決定去看斐瑞茲醫生,但是他只有今天早上才有空。」 雷夫的手緊握著方向盤,指節骨清晰可見,「失去記憶的是我,不是你。」 「每個人都可以去看心理醫師。我只是要他看看我的狀況。」 沉寂了一會兒,「有收穫嗎?」 「有。」 他扮了個鬼臉然後將車開出機場,「你不想知道,在你離開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 麼事嗎?或者你已不在乎了?」 他的問題使她隱隱作痛,她力持鎮靜,「你的話聽來好象出了什麼差錯。你母親還 好嗎?」說實話,她非常擔心莫夫人。 「傑米昨天回來了。」他喃喃道。 她覺得有點不自在。「你一定很吃驚吧。他……他還好嗎?」 他歎了口氣:「很好,比我想家中的還要沉穩,非常像我母親,人很老實。我們談 到深夜。你和我傷了他。」 「我知道,」她恍恍惚惚地說道:「但絕對不是故意的。」 「他為人比我好。」 凱特皺眉道:「你為什麼這樣說?」 「如果是我,由於他的介入而失去你,我絕對無法原諒這種叛逆的行為,也受不了 再看到你們兩個。」 「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中,我發現了很多和我有關的事。很顯然的,我父親對我的 期望比我想象中要來高些。你在醫院裡說的是實話,卻不是令人愉快的,所以我拒絕相 信。」 「這是可以理解的,雷夫。對你而言,我是個陌生人。但也不要過於苛責自己。 家庭往往是很複雜的,即使是最正常的家庭。世上沒有非黑即白的事。」 「莫氏家族並非一般的正常家庭。」他停了良久才又說道:「真正丑陋的一面,是 從發覺事實的真相開始,我知道我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傷害傑米。」 她的心突然往下沉,「有一件事你忘了。傑米認為他愛我!可是我從沒說過我愛他 。我和他是短暫的,無法更進一步。這不是背叛。」 他們開到路口,碰到紅燈,便停下來,他轉向她,在黑暗中,他的眼炯炯有神。 「傑米回來接掌事業,以免營運發生問題。我母親告訴我說,過幾個禮拜有一個葡 萄市集展。我答應她待在家裡,直到展覽慶典結束,然後我打算離開這裡。」 凱特知道現在不是和他爭辯的時候,「你打算去哪裡?」 「我現在還不知道。」 信號變成綠燈後,他們便加足馬力開往市區。凱特不知道他們要去何處,直到他把 車停在路旁的一間小客棧前。 「我們為何停在這裡?」 氣氛似乎不是很和諧。「老實說,我想和你做愛。而且最好是在莊園外。」 一小時前剛下飛機時,凱特原可以和他聊得很愉快,但是情況竟然有了急遽的變化 。血流直衝她腦門。「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知道我沒有撒謊,所以你決定要我了?」 「一點也不錯。你第一次在醫院裡和我說話時,我就想要你了。聽到你和迪哥一起 出門,我發現自己受不了你和別人同床共枕的想法。我一直期待你回來。」 然而,他的話中沒有提到愛。凱特想起自己為了要贏回雷夫不惜犧牲一切,可是如 果得不到她所渴望的愛和生活中的分享,婚姻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心平氣和地說:「很不幸,你在停機棚的做為著實傷了我的心。我所認識的雷夫 ,是從來不會在朋友背後,責難自己的妻子和朋友有染。我不能和你做愛。」 「走著瞧吧!」雷夫說完便發動車子。 及膝長袍,是她以前不曾看過的,這件袍子顯現出他胸前誘人的體毛。他不自覺散 地發出的魅力瞬間抵消了她的防御心。 「我……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早回來。真對不起,占用了你的浴室。如果你要用的話 ,現在可以用了。」她自我解釋。 「我一直在等你。」 她口乾舌燥的說:「我已經累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去睡覺。」 「頗有同感。」 他的話使她兩腿發軟,顫抖不已,「你擋了我的路。」 他兩眼緊盯著她的唇。「我不這麼認為。該是你睡這張床的時候了,和你丈夫一起 。」 「我寧願睡沙發。」她說話時聲音略微顫抖。 「我想今夜睡哪裡並不重要,因為我想和你做愛。」然後他便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凱特一步步向後退,直到碰到了床簷為止,「我已說得很清楚了。」 「我也是。」他的手伸向她的肩膀,慢慢把她拉過來,「我現在只想念你的芳唇, 和你美麗的胴體……」他的聲音充滿了熱情,令她想起喪失記憶以前的雷夫。 她已記不得為何要和他對抗。他垂下頭,凱特的唇已追不及待地和他的吻合在一起 。他低低的呻吟聲傳遍了她全身,栓結已久的熱情奔馳到最高點,直到整個人被慾火吞 沒為止。 他的嘴吻遍了她的臉、她的頸。此刻,他的嘴就是她的世界,也是她欲望的引爆點 。 凱特不知道她的睡袍已滑落到地上,雷夫強而有力的手臂,早已將她抱到床上,整 個人沉醉在愛撫的興奮中。 「親愛的,我需要你,」他夢囈般說著:「我還在醫院的時候,我像個傻瓜一樣拒 絕承認這個事實。」然後他便一直親吻著她的嘴唇。 在極度亢奮中,凱特有意無意地中斷了他們的親吻,並用手托著他的頭道:「我也 需要你,雷夫。我想你已經好幾個月了。這種念頭從來沒有斷過,」她在他耳邊囈語道 :「你是說你也愛上我了嗎?等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到別處重新 開始?」 他把她的手從他臉上輕輕挪開,放在枕邊,「今晚我們暫且忘掉一切,讓我們繼續 維持現狀。你好美!我從沒注意到你穿睡衣,竟是這麼誘惑人。」他解開其中一枚扣子 ,親吻著她的肩膀。 他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無法回答。 「如果你不愛我,如果你不希望生命中有我,我們就不應該這樣。」她勉為其難地 壓抑住自己的亢奮;而他只顧盡情享受著親吻,盡情施展他的魅力。 「我知道我要的是這個,」他輕咬著她的耳垂說:「目前我什麼都不想。不要再說 了,親愛的。今晚我們暫且忘掉這個世界一起進入我們的世界吧。」 在失去理性之前,凱特利用他不注意時,從他的懷裡溜出來。他站在地上,顯得很 不高興,口中詛咒一陣後,便跌坐在椅子上。 凱特害怕繼續留在房間裡會沒完沒了,便立刻往外跑。她聽見他在後面叫喊,直到 她跑到莊園的另外一間客廳為止。 過去也是這樣。每當她跑走的時候,他就在後面叫著要她回來。凱特害怕這樣的事 情會伴隨他們一生,自從意外發生後,她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他們可能真的不適合共 同生活。他打算放棄這裡的事業,可是,卻沒說過要帶著她一起離開。 一陣寒氣襲上心頭,她把門鎖上,自己趴在一張雙人床上。她很難再恢復往日的熱 情,對他已感到心灰意冷。 這一晚可真難捱。睡了一覺後,她一早便起床,然後潛回雷夫的房間更換衣服。 他俯趴在床上睡著,呼吸很沉重,被褥掉在地上。她發覺,顯然昨晚他也沒睡好, 似乎是撐不住了才悶頭大睡。凱特收拾衣服,試著不吵醒他,然後靜靜地溜出他的房間 。 回到客廳後,她想再睡一覺,她穿上卡其色棉質長褲和一件白色運動衫。數分鐘後 ,她奔向前門,之後開著車漫無目標的逛著。她只知道必須不斷的前進,不停的閒逛, 好忘掉昨晚的夢魘。現在是五月,早晨是散步的好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她來到莊園的教堂,太陽已高高掛在天上。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 向這棟建築物走去,想看看門是否開著。她很驚訝地發現這層厚重的門,在她輕推之下 就開了,於是她走了進去。 剛從烈日下進來,她的眼睛還不能適應裡面黝黑的光線。一股霉味瀰漫著整座教堂 。另外還有一種味道,聞起來不是很舒服——也許是從香壇那邊傳來的香味以及燃燒的 臘燭味。似乎有人來過這裡。 教堂很小,卻美得出奇。凱特就近坐在一張長椅上,觀賞著四周的美景,同時祈禱 ,請求天主指引方向。 「是凱特嗎?我想一定是你。」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她跳起來轉身一看,不禁叫出聲來:傑米!他看來和雷夫像極了,只是個兒較小, 也較溫順。傑米仍是傑米,然而凱特立刻察覺他還是有點變了。他漂亮的臉龐多了些皺 紋,人也瘦了不少。「如果我打擾了你,我……我很抱歉。」 「你怎會在這裡?」 他咧開嘴露出熟悉的笑容,「我本想開車去另外一邊辦事,後來在路上發現你,於 是決定跟著你,看看你會去哪裡,就這樣跟到這裡來了。」 凱特發覺自己的眼眶充滿了淚水,「傑米——」 「不。」他舉起手道:「你不需要解釋什麼,或是說抱歉。自從我回來後,我哥哥 都已向我表示過了。」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在過去的兩個月裡,我常常借酒澆愁,不 務正業,」然後他很快地笑了笑,「不管是嗜酒或是自憐,結論是你們並不是有意要傷 害我。」 凱特想說什麼,他搖頭制止了她:「趁我現在還有勇氣,讓我說完。你走的時候, 我哥哥幾乎快崩潰了。我這輩子還沒看過他這麼頹喪。後來我才知道你是他的一切,他 的靈與魂。」他頓了一下,又說:「我承認剛開始我很氣憤,也認為自己受到傷害。過 了一段時間,我終於知道你是多麼關心我。否則你不會為了怕傷害我的感情而離開我哥 哥。瞧瞧你,我知道缺少他,你心中會痛苦萬分,正如他不能沒有你﹡樣。」 凱特的肩膀顫抖著,淚水隨之奪眶而出:「傑米,我是用自己唯一能做的方式愛你 。」 「我知道。我也愛你。而且我們都愛雷夫。」 「是的。」 停了一會兒他說:「母親告訴我,哥哥可能無法恢復記憶。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要 讓他走,凱特。不要再逃避了。沒有你,他什麼也做不成。」 「傑米,他不愛我。」她痛苦地說道:「他不記得我了。」 「我不相信,」傑米說:「路易告訴他,你和迪哥乘飛機去西維爾時,他面無血色 。緊接著,他走到戶外發動車子。發狂般的疾馳而去。你們美國人是這麼說吧?」 「是的。」凱特破涕為笑。 「凱特,不管我們的父親曾經如何對待我和雷夫,畢竟,他已經去世了。如果我們 還受他影響的話,他就贏了。這是我曾告訴母親和哥哥的。」傑米握著凱特的手親吻: 「凱特,幫助他。讓他了解,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事,現在都無關緊要了。」 她的內心充滿感激,雙手抱著傑米的脖子,許久許久,才說:「傑米,你真好。 我很抱歉愛上的人不是你。」 「不,你不用抱歉!」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奇怪的是,我還沒有這種經驗,不 知在人間的某個角落,會不會有個女人像你愛我哥哥般那樣的愛我。我打算去找我看。 」 凱特把他推開,擦乾了眼淚道:「我相信在安達魯西雅,每個未婚女子,都期盼著 這個機會。」 「你這麼認為?」他笑道:「我母親也是這麼說。」 「她說得對。」 「噢,在有生之年我會找到的。在我回去繼續工作之前,我送你回家好嗎?恐怕雷 夫已經在找你了,此刻他或許正在屋子裡大吼大叫呢!」 他的眼神呆滯:「你所說的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在我和斐瑞茲醫生談過之後,我 更確信,你所說的那個人不可能再回復原貌。」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她頹喪地問。 「你離開我的床,就等於做了這個決定。現在,對不起,我另有約會。」 她看見他的手伸向短褲的褲帶時,便沖出房間。第一次,她沒聽到雷夫在後面呼喚 她,叫她回來。凱特擔心這不是個好預兆。 接下來的那個星期,他們只在擦身而過時招呼一聲。每天早上,他一大早就開車出 門,直到凱特就寢後他才回來。包括傑米在內,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做了些什麼事 。 在這段日子裡,莫夫人為了不讓凱特過於感傷,常常借機和凱特討論下個禮拜要穿 的服飾,以及市場的種種消息。她會召女裁縫師來量身做衣,而凱特也會和她一起去看 看,順便提供一點意見,多少打發了一些空虛時光;凱特不再像先前一樣,去羅塔拜詰 故友或一個人在莊園裡瞎逛。 雷夫的母親是個易於相處的好夥伴,她堅持不談及任何不愉快的事。凱特努力和她 保持友善的氣氛。然而她們都很清楚等事情告一段落,雷夫將離開莊園和這裡所有的人 ,永遠離開這個家。凱特刻意不去想這個問題;她無法想象生活中沒有雷夫的日子;然 而她也盡其所能的,先在心裡做好準備。 世代相傳的馬車已用了好幾代了,為了即將舉行的豐收慶典,必須從庫房拉出來清 理一番。凱特看到馬上的銀片飾物及銀制馬鞍時,不禁訝異其手工雕琢之精美。 馬頭上紅色的飾物點綴著雪白的駿馬,氣質極其典雅。 後來,凱特知道她和莫夫人將共乘馬車,由莫氏家族的主馴馬師駕駛。霍夫和傑米 也身穿華服,領著隊伍前進。緊跟在莫氏家族後面的是黎氏家族的馬車及傑瑞茲當地各 大家族的車隊。來自其它鄉鎮的人,也都一同參與這次葡萄豐收的慶典。 市集的頭一天終於到來。當凱特知道,雷夫無意參與家族盛會,只想和馬兒在一起 時,她突然有所覺悟:再也不能偽裝下去了。 她想,或許傑米會了解她的立場,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和他們共乘馬車,好象 她有權乘坐莫氏家族的馬車似的。 「傑米,我和雷夫的婚姻好似一出鬧劇,我要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坦然應對? 像伊莎,她就很清楚整個事實,也許過去一個星期來雷夫都和她在一起。」 「我哥哥會用這種偏激的方式來羞辱你,正表示他對你有強烈的情感。我相信這不 會持續太久的。他還在試著探討自己的感受以及你的感受。這就是你現在不能退出的原 因。他在試探你的愛。」 「試探你的愛……」幾星期之前,班醫生也曾經這麼說過:「對他而言,你是完全 陌生的。」班醫生的話仍在耳際。 最後,凱特還是聽從了傑米的勸告。午後,路易開車載著她和莫夫人經過傑瑞茲的 街道,抵達游行隊伍的起點,凱特已沒有心情欣賞為慶典而裝飾的華麗街景。 她所有的表情,只有微笑,點頭,打招呼,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在他們頭上,紅紅白白的燈籠,早已掛在電桿上,妝點出嘉年華會的氣氛。眾人穿 著五彩繽紛的衣服,或聚集在店裡、或聚集在攤販前、或在遮陽篷下躲著太陽。 路易驅車所經之處,都可聽到歡呼聲,缺笑之聲此起彼落。而她,卻一點感覺都沒 有。 凱特帶著沉重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衣服後自己下車。主馴馬師則協助莫夫人下車, 她穿的是黑色上衣配上紅裙子。在離開莊園之前,傑米為他們把衣服的飾花都配好了。 莫夫人在肩膀上別了一朵紅色的玫瑰;凱特則在耳後插上一朵黃花。雷夫的母親堅持凱 特戴黃色的花,因為這樣才和她的髮色相配。 凱特知道她灰綠色的眼睛和膚色在全是黑眼睛、黑頭髮的西班牙人中顯得很突出。 她不可能不被認出——傑瑞茲各大家族中唯一的外國人,這些大家族都可以遠溯至腓立 普二世或更早以前的年代。 由於不想和隔壁車隊的黎伊莎打照面,凱特跟著莫夫人一起進入莫氏家族的馬車裡 。確定這位中年婦人坐定位後,凱特隨後而入。她發現在五十碼外,有一個人英姿煥發 的坐在馬背上,正低著頭和人說話。 是雷夫! 他的氣勢是這麼懾人,凱特只能以驚訝的眼光看著他。他穿著灰色的緊身褲,以及 襯托出肌肉發達的胸部和粗壯的手臂的貼身黑色皮衣。他高高的坐在馬鞍上,黑色的頭 髮有部份被漂亮的灰色扁帽蓋住,他斜戴著帽子的樣子像古代的墨西哥戰士。 他騎了一匹非常出色的馬,馬身帶有黑色的斑點,馬轡上紅色的飾物一晃一晃的, 好象迫不及待地要為他主人慶賀似的。眼前的一切,使凱特發現,雷夫原本就屬於這片 土地,他屬於這種生活,他不能放棄。她不會讓他這麼做! 突然,他抬起頭來,騎著馬慢慢向他們的車隊走過來。傑米騎在他後面,傑米的裝 扮和雷夫相似,但凱特只看到雷夫的黑色大眼睛,他也看到她了。他沒有向她打招呼, 只是面無表情的一直盯著她。然後就經過車隊。過了一會兒,凱特聽到有個女子在喊雷 夫的名字,她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了。 「媳婦,別理他!」莫夫人喃喃道。這位中年婦人剛才稱呼凱特為媳婦。 凱特的情緒在心中起伏不已,此情此景,怎不令她百感交集? 「以微笑向群眾打招呼。你不需要嫉妒任何人或任何事。今天這裡的每一個女人都 希望處於你的地位,尤其是黎伊莎。」 莫夫人伸出手,凱特緊緊地抓著,心中對她婆婆充滿無盡的感激。 接著,游行開始,凱特向成百上千的群眾微笑並揮手致意。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丈 夫,他就騎在傑米的旁邊。在街道的轉角處,莫氏兄弟所經之處,群眾都會因他們的出 現而歡呼、鼓掌。 隊伍前進時,傑米好幾次驅著馬上前跟凱特或他母親談話,或和他們並肩而行。 雷夫只有一次和他們同行,但他一直騎在他母親的身側。凱特只有在另一邊向群眾 揮手致意,她不想讓他知道,他的刻意冷落帶給她的痛苦。 然而,她卻不能完全無動於衷。有一回,她發現雷夫的眼睛一直看著她,似乎有一 股力量迫使她轉向他。她凝神看他的時候,發現他的眼神充滿困惑,似乎這輩子第一次 看到她似的,又像是不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切。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在她察覺之前,他已驅馬趕到傑米那邊去了。然而,這 只有讓凱特覺得自己更孤立、更寂寞,也更令她痛心。她發覺,對雷夫而言,凱特將永 遠是個陌生人。 待游行隊伍過後,音樂和余興節目隨之開始,但凱特找不到雷夫。他好象在人群中 消失了。她想,或許他認為自己的家族責任已了,現在該是回去打包行李的時候了。以 雷夫的性格看來,他很有可能不告而刖的離開莊園。 莫夫人先向眾人告別,囑咐路易立刻開車載她回家。凱特本想和她一起走,然而, 考慮到雷夫的母親,或許想和即將遠行的兒子單獨相處而作罷。 凱特知道傑米也和他們一樣擔心雷夫,然而,此刻他責任在身,不便輕言離開。 他堅持凱特和她共舞,凱特也同意了,他一副很得意的模樣,彷彿一切胸有成竹似 的。 過了一會兒,迪哥出現了,也想和凱特跳支舞,傑米已轉到利亞那裡和她共舞。 「女土,我可以說你今天下午看起來很漂亮嗎?你的先生是個幸運的男人。」 「迪哥,我希望他也這麼認為。」凱特情不自禁的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信得過的 人。 「既然你想查明真相,我可以告訴你」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我的太太說幾句話,」一個深沉而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凱特旋即轉過身來,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不敢相信雷夫竟然還在這裡,而不是 在回莊園的路上。他嚴肅的表情使她覺得似乎有種不祥的預兆。迪哥也感到氣氛不對, 面無表情的向雷夫點個頭後便告退。 傑米仍和利亞在人群中共舞,雷夫用手臂攬著凱特的腰,緊緊地摟著她,帶她走向 後面的小路,他的車就停在那裡。他先禮貌性的幫她上車後,便回到自己的駕駛座。 「你要離開瑞茲了,是不是?」她聲音顫抖著,好象她已走到人生終點。她曾經告 訴自己,事情來臨時不要有任何失態的言行,然而,面對自己婚姻失敗的殘酷事實,實 在無法保持鎮定。她覺得自己就要瀕臨崩潰,「既然你的事情辦完了,何不直接離開這 裡,讓我繼續和他們一同慶賀?」 雷夫的帽緣阻斷了凱特探索他眼神的視線。「因為,在曲終人散之前,還有很多事 情需要討論,我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在旁邊。」他激活引擎,開向遠離城鎮的車潮中。 「你或許已經知道,我打算繼續留在莊園,並回到羅塔繼續從事教職。你母親和我 已成為好朋友。這是她的意思,傑米也同意了,所以我已決定留下。」 她吸了口氣繼續這:「雷夫,我是你的妻子,而且我想繼續維持和你的婚姻關系。 教會是不贊成離婚的,但如果你真急著解脫這層關係,如果你想娶伊莎,你將會留下污 名。據我了解,離婚程序在貴國要花很長的時間,到時候你有得等。」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的念頭,認為我想娶伊莎,」他笑道:「不用你告訴我,我 很早就可以這麼做了。」離開游行隊伍的路線後,人車也逐漸稀少,他們直駛向莊園。 攙雜著嫉妒和傷痛,她咆哮道:「難道她和你私奔不成?這就是你在游行時一直陪 著她的原因?向傑瑞茲宣告你寧可要她作伴,也不要自己的老婆嗎?」 車子的速度愈來愈快。「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自己的妻子拒絕和我同床。 親愛的,這是婚約的一部並。」 「你知道我為何拒絕嗎?」 「你是說,你現在願意履行結婚義務了?」 她的身體發抖著。「如果你要走,這仍是個有待商榷的問題。」 「如果我不走呢?」 「還是解決不了問題,即使你和我同床,我也知道那不是出於愛。有一天,你對我 感到厭倦時,就會去找伊莎,誰知道你還會去找哪些女人?」 他不搭腔,兩人默默不語的開了好長一段路。最後,經過大門駛入宅院,他又開口 說話了:「如果我對你忠實呢?」他以好奇的口吻問。 「你認為這個承諾能持續多久?」 「也許比你所想的還要久。」 「你這麼說,只是想欺騙我的感情罷了。」眼淚沾濕了她的眼睛;她隱忍著不讓淚 水流出,最後還是控制不住,「雷夫,面對事實吧。你在一家陌生的醫院病房裡醒來時 ,就完全變了樣。你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認識,對你來說,你的親友統統是陌生人。而你 ……你所娶的」她擦乾眼淚,打開車門準備下車。「我……我剛才說要留在這裡並不是 真的,那只是氣話。班醫生曾警告過我,使你喪失記憶的那次意外事件,已經改變了我 們的生活,只是,在此之前,我還不肯面對這個事實而已。」 她撇開頭:「只要你把離婚證書準備好,我簽了字,就馬上離開西班牙。如果你希 望的話,我明天就走。」 奇跡似的,她的長禮服並沒有因快步起身,而被車門夾住。她頭也不回地跑回莊園 ,向通往客廳的樓梯奔去。 她應該讓他如願。如此,至少在未來空虛的歲月裡,她也能擁有一個甜蜜的回憶, 陪伴她度過余生。 她脫下了外套和高跟鞋,現在她只想換一套適於散步的衣服,盡早逃離這個莊園。 她正要脫下襯裙時,聽到有人開門。她看了看,發現雷夫已進入房間,她驚呼一聲 ,他換掉了慶典的服飾,穿上了睡袍。 她看著那一雙黑眼睛,發現眼中閃現出事後未曾有過的神彩。一股想上前去擁抱他 的衝動向她襲捲而來,然而她只停在原地不動。 「雷夫……」她用一只手撫著自己的脖子,「我……我不知道你在這裡做什麼,你 最好馬上離開。」 他繼續向她逼近,「我正要做手術康復後早該做的事。我想和你做愛。」 她一步步向後退,直到背部項著梳妝抬。「這……這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他在她 手臂上撫摸,她痛苦地呻吟叫著。他把她拉近身邊,所傳遞的觸感終於沖破了她最後一 道防線。她長久以來一直需要他,她再也壓抑不住,就像久旱的土地需要雨水滋潤一般 。 此刻,他的行為很像意外發生前的雷夫;她覺得很困惑。「發生了什麼事?」 她喃喃低語,因為他正吻著她的臉頰,無法和他正面相對。「你……你好象變了。 」 「凱特!」他滿懷情意地呼喚她的名宇,這種感受也是她這幾周來,經歷種種傷痛 後,渴望已久的呼聲。「先前,你在馬車裡,我看見你金黃色的秀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時,我便想帶你一起離開。我在想,我怎等得了那麼久,才能和你單獨回家。」 「雷夫——」 她兩手按在他的胸前,兩眼和他目光交會。她一直盯著他深不可測的眼睛,此刻, 她看到了令她振奮不已的熟悉表情,熱情和愛意再次浮現在他臉上。 「你的記憶——」她以難以置信的口吻問:「你恢復記憶了?」 剎那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以為眼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呻吟一聲,把她抱在 懷裡,將頭埋進她的秀髮裡。 她不禁喜極而泣,他們什麼也不做,只是互相擁抱,凱特還在回想剛才奇跡般的情 景。 「小親親!」他熱情地輕聲喚著,瘋狂的吻像雨點一樣落在她臉上。當他們目光再 次交會時,她發現他的雙眼和她一樣盈滿淚水。她用手指輕撫著他的頭髮,「親愛的, 是什麼時候恢復的?」 「在游行的時候,」他回想:「我騎在母親身旁時,忽然想起以前曾游行過許多次 。那些聲音、感覺、馬匹、傑米、還有這一切……突然都變得很熟悉。正如尹醫生所說 的,我經歷了瞬間的記憶恢復。接著我看見了你。」雷夫的聲音變得略帶沙啞,他緊緊 地吻著她,道盡了他內心的需要和煎熬。 凱特也熱情地回吻他。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似乎不曾見過她一般,然而此刻,她 卻不太了解個中含意。 「我心裡有一股強烈的感覺,因為我知道再也不必千里迢迢的去找你。你就在我身 旁,就像我第一次遇見你時所夢想的一樣。好象經過一段很長,很艱辛的旅程才回到家 似的。這種感覺很難描述。」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我愛你,凱特,即使我記不得你的 時候,我仍然愛慕你。只是,我不敢告訴你,深怕自己不能恢復記憶會使我失去你,怕 我不再是你從前所愛的那個人。」 「可是雷夫,」她慢慢憮著他的臉輕喚道:「你不知道你喪失記憶時,你的人並沒 有變嗎?你從前是,將來也是我的終身伴侶。如果有任何事……」她屏著氣說道:「我 怕我對你的愛會令你消受不起。」 「讓我消受不起……你是說像現在這樣?」他比剛才抱得更緊,並把她轉過來平躺 在他身上,她覺得這回他是真的迫切需要她。「莫太太,當你離開我的床時,我幾乎克 制不住自己,只差沒做出令你不可原諒的事來。」 「我要忘記過去所有的一切,」她輕聲說道:「我期待過我們未來共同生活的日子 。雷夫,我是你的妻子。不論好壞,我都不會離開你。」 「凱特——」他從靈魂深處呼喚她的名宇,然後,他們用親吻表達對彼此的渴望。 此時只有愛和被愛,其它全是多余。「我覺得我好象重生一樣。」他輕輕說道。 「我也是,」凱特道:「可是雷夫……」她親吻他的喉結,他的下巴,似乎意猶未 盡,「應該立刻告訴傑米和你母親。現在,他們可能都以為你要、水遠離開他們而傷心 難過。」 雷夫咯咯地笑,感覺不像是在開玩笑。我親愛的妻子,你若看見我母親看著我沖上 樓時她正忙著籌備我們的結婚典禮呢!」 突然間,他眼中露出祈求的眼神,「你不在乎再說一次我們的誓言吧?在記憶喪失 之前的事我已記不得了。」 此時的他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她以熱吻來代替回答。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頭,以 莊嚴的態度告訴她:「你已經向我證明了你的誓言,否則我們是不可能渡過這麼大的考 驗。沒有一個做丈夫的,能得到比妻子的奉獻和忠貞更好的誓約。」他邊說邊吻著她的 唇、眼睛、和鼻子,他但仍意猶未盡:「現在,輪到我實現那些誓言,向你展示我們未 來生活中最美好的部份。親愛的,我們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呢!」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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