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新娘 (The Badlands Br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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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如何找到真愛自己的如意郎君?她的辦法可真夠酷! 往美國地圖上擲了一鏢, 鏢槍所落之處即是她尋夫之地。 命運之神讓她來到了不良河畔, 漂亮的繼嗣佳人邂逅了粗獷的西部牛仔。 那支縹槍會像小愛神的金箭一樣, 為這位「不良新娘」帶來真正的愛情嗎?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徵求「不良」男人為夫!應徵者必須符合下列條件: 未婚,工作勤奮,以正當手段謀生,沒有債務(貨車和小車貸款以及住宅和牧場抵押除 外);不罵人,不抽煙,不玩牌或賭博;敬畏上帝,飲酒適度,樂於上教堂做禮拜;喜愛孩 子,熱愛家庭;空閒時間喜歡呆在家裡,是一個忠實的伴侶;能善待所有的人和動物;公正 、誠實、可靠;令人愉快,有幽默感,願意與妻子分享一切;溫柔體貼,視婚姻為永恆,願 與伴侶天長地久,白頭偕老。 如果你是這種男人,又正好需要一個具有同樣德行的妻子,請帶上這則廣告,以及一份 有效的駕駛執照、單頁的個人簡歷和一張 5x7寸全身彩色照片,於七月十日前往華爾城參加 慶典會。 七月十日上午十點到晚上十點之間,珊妮•哈林頓小姐將會與你見面。珊妮小姐二十八 歲,身高一米六,體重五十四公斤,黑頭髮,藍眼睛。她將在南達科他州華爾市的華爾競技 表演場徵婚攤檔前與你面談。 從四小時前的五分鐘休息時間裡她第一次看了手錶以來,珊妮一直沒有理睬那一群群好 奇地在她攤檔周圍伸頭探腦,喋喋不休的女人們。現在將近晚上十點鐘,隨著競技表演的進 展,到場的每個人都在關注亂成一團的小牛比賽和參賽者手中的套索,但在她的攤檔前,仍 然還有十幾個男人等著面談。 經過了艷陽高照的一天酷熱之後,天氣開始涼爽起來,但是她仍然感到燥熱。她伸出手 ,擦了一下前額的汗水,敦促隊中的下一個男人在名單上簽下他的姓名,寫下電話號碼。 到目前為止,已經超過兩百人了。她對每一個男人都承諾道,如果她想進一步瞭解他, 就會給他打電話。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詢問關於她的問題,要是他對她不感興趣的話,他 可以從名單上除去自己的名字。 不過,如果她沒有選中他——因為這裡還涉及了許多別的因素——他也不用親自來拿材 料,她會送還他的簡歷和照片,並附上一小筆現金,以償還包括拍相片和不辭辛苦前往華爾 城會見她的費用。 她的坦誠贏得了每一位候選人由衷的微笑和贊同。所有的候選人都向她表示,如果能進 一步與她接觸,將是他們的莫大榮幸。 她有意避開了任何對外貌的要求,所以各種膚色、高矮和身材的男人都來了。她曾經被 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追求過,他們的身材和外貌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對此沒有任何特別的 偏好,她認為,只要她見到了那個男人並跟他熟悉了,她就會明白他是否是自己將與之共度 餘生的男人。 問題是,當初她付錢刊登徵婚啟事時,根本不知道這則啟事會在以後的三十天內天天刊 登在《城市快報》和南達科他州西部的一些當地報紙上,廣告的反響如此巨大,男人們從潘 林頓縣各處及外地不斷地趕來。 當然,她期望在攤檔前露面的男人中,有些人只是打算來看笑話的,有些人對這樣找老 公沒什麼興趣。但是使她驚愕的是,來的男人從二十五歲到八十歲的都有,他們大多數人都 很有教養,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起來在為自己尋找妻子的問題上,都很真誠,也很認真。 這些人與從她十六歲以後就追在她身後的那幫男人太不相同了,他們就像來自不同的星 球。當她決心在遠離家鄉的地方找個丈夫時,她就已經認定,找一個不知道她是個女繼承人 的男人,找一個符合她開列的各種條件的男人,一個讓她覺得自己就是為他而生的男人! 到目前為止,所有來到她那個紅白條紋遮篷攤檔前的男人,都穿著考究,收拾得乾乾淨 淨,有的甚至穿著嶄新的Levi牌牛仔褲、格子襯衣和牛仔靴,手裡拿著照片、簡歷和駕照, 做個丈夫候選人所需的東西一應俱全。 在這漫長而磨人的一天中,她把簡歷按自己想法分成兩堆,一堆可以考慮,一堆不予考 慮。她覺得應該再給入選的男人一次機會。 不能入選的基本上是些年過四十五歲的男人,他們中許多人是拖家帶口的鰥夫。就算他 們很認真,她也看不出他們中的任何人真心想組建新的家庭。 她認為作她丈夫的男人必須有足夠的精力和時間與他們的孩子在一起。她認為一位辛勤 勞作的農場主,像南達科他州的這些男人一樣善良而正直,是不會有時間周旋在兩個家庭之 間,成為兩個家庭克盡職守的父親。 終於,最後一位男人也寫完了他的電話號碼,輕輕拍著已經褪色的牛仔帽離開了攤檔。 珊妮不耐煩地歎了口氣,伸手拿起入選的一堆材料,她吃驚地發現,在兩百多名應徵者中, 她選中的只有五份簡歷和照片。 一片紅霞飛上了她的臉頰,她想起自己輕率地對她的管家所說的話。她的管家梅是個出 色的女人,從她七歲起就開始照顧她,對她就像母親一樣。「梅,隨便找個『不良』男人做 丈夫都好過經常與我打交道的那些男人!」 顯然,這話並不確切,珊妮比她自己意識到的更為挑剔。她慢慢地端詳著那五張入選的 照片,但是,從歡聲雷動的競技場映過來的光線太微弱了,她看不太清楚照片上的樣子。 有一個條件她沒有寫進徵婚啟事,她和她選做丈夫的男人之間要有一種感應。她三番五 次地壓下心底的失望,今天的入選男人中,沒有一個讓她有感覺。 珊妮的耳邊仍然迴響著她來華爾城之前梅最後說的話,不管一個男人有多棒,有多出色 ,兩人之間沒有那種神秘的感應,婚姻是不可能也不會成功的! 她深信梅說出了真理。她現在又熱又累,無法確定自已的感覺。她打算晚上回華爾城的 空調房間裡美美地睡上一覺,然後再給五位入選者打電話,約他們再見一次。到那時,她或 許能發現自己和他們中至少有一人確實有那種感覺! 畢竟,他們各人有各人的特點。這又使她想起了梅已故的丈夫約翰——衣阿華州的一位 農莊主。在珊妮的心目中,約翰是理想丈夫的典範。她要找的男人要擁有約翰所有的美德, 這些美德她都列進講了徵婚啟示,有這樣的男人,她就嫁給他! 她俯身收拾所有的東西,並把它們放進一個塑料袋中,這時,她聽見了一個低沉的男聲 ,「我希望我沒有來得太晚,小姐。我在開車進城之前,必須卸掉車上的焦炭。問題是,貨 車開動後,我才發現我已經沒有時間收拾自己啦。」 珊妮站了起來。她驚訝地發現,他是一個看起來那麼骯髒邋遢的男人,穿著污穢的工裝 褲和汗跡斑斑的破爛T恤,但仍能顯露出一股逼人的男性魅力。 他比她足足高了一頭。不像別的男人穿戴整齊、剃鬚修面、精心裝扮,以求給人一個好 印象,他身上有股馬和汗水混和成的獨特氣味。 四五天沒刮的黑色鬍鬚以及一頭亂蓬蓬的黑髮,讓他看上去像個四十來歲的流浪漢,是 她在紐約穿街過巷時極力避而遠之的那種人。但是,她還能看清鬍鬚底下強健的下巴、粗獷 的顴骨和挺直的鼻樑,這種鼻樑長在小個男人臉上會太顯突出。 燈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她分辨不出他漆黑眉毛下眼睛的顏色。他的眉毛斑斑點點地沾滿 了路上的灰塵。 但是,昏暗的燈光也掩蓋不住他在烈日下長久勞作的事實。他臉上和身上的肌膚在炎熱 的陽光暴曬下,已成了柚本色。 如果哪個男人要證明自己整天都在勤勤懇懇地工作,她覺得眼前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就 是樣板,他那雙肌肉結實的手臂強壯得能彎鋼折鐵。 為了做到公平正直,她結結巴巴地對他說,「不,你還不太晚,我剛剛才收攤。你帶了 相片和簡歷嗎?」 「沒有,小姐,我沒有照相機。我正在節省每一分錢好償還農場的貸款,這筆貸款至少 十年才能還清。當然,如果再有一場像今年這樣的旱災,時間還會拖得更長。」 不管怎樣,她還是對他的誠實懷有敬意。這裡沒有假裝、托辭,沒有自誇的得意揚揚。 「我可以不要照片。」 「你太好了,小姐。你看,我也沒有時間寫簡歷。因為我是今天早晨才看到你的徵婚啟 事,那還是我老弟從牧場上開車過來帶給我的。」 「當然,他們先過來看過你了。他們說,你看上去有些像我母親年輕時的樣子。我母親 年輕時是大草原裡最美的女人。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想,這事值得去看看,因為我自己 也在尋覓一位合適的妻子。」 他用黝黑修長的手指點著攤檔橫檔上掛著的一張報紙複印件,這是本地的《拜森信使報 》,每週四出版,她的徵婚啟事登在頭版。 他指甲邊的污垢讓她想起他是靠自己的辛勤勞動掙飯吃的。她以前只認識華爾街上的男 人,他們拚命積攢家族的財富,與一個和自己門當戶對的女人聯姻,以確保所有的錢都掌握 在他們的手中。 「因為你想找一個『不良』男人,所以我想最好現在就來見見你。如果你答應參加八月 份在帕金斯舉行的博覽會,我就有時間照張相,準備一份簡歷,並費點心思收拾整齊來見你 。」 「帕金斯博覽會?」她有點犯暈,所以問了一句。 這個男人說話真誠、毫不做作的方式吸引了她。 「是在本州西北部我兄弟的農場那裡舉行。每年在拜森都有很多活動。你會喜歡的,小 姐。到時將會有一場名花評級,一場時裝評論,甚至還會有一場災星秀。當然,還有大牲畜 評比會,所有這些都結束以後,還要評選一位女王。」 他突然低下頭,稍稍停了一下,又沙啞著嗓子說,「我老弟對我說,如果你去參加,你 肯定會贏,小姐。我親眼見到你以後,我敢說,我絕對贊同他們的看法。你有一雙夢幻般的 眼睛,和長在小孤山上的飛燕草一樣,清晨的薄霧使它們流動著煙紫色。你甚至比我母親還 要漂亮,我簡直不敢相信。」 當珊妮還在蹣跚學步時,人們就告訴她,她是個美麗的小女孩。從嬰兒開始,對她美貌 的奉承和讚美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她那如黛似漆的睫毛配著寶石般的眼睛,更是常常被人提 起。人們總是把她的眼睛比喻為純淨的紫水晶。 這種陳詞爛調的溢美之詞她從不當回事。她覺得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內心,上天賦予的臉 龐和身材並不重要,這些是無法取捨的,由不得人。 但是,她無法漠視眼前這個男人的奉承。他把她和他的母親相比,這使他所說的話另有 意義了,雖然她知道他有點奉承過了頭。但是說心裡話,她還是有一點感動…… 他清了清喉嚨,好像他說的那些話讓自己也有點窘迫。他那困窘的樣子使她對他更同情 了。 「我弟弟朗尼有一部照相機,他能幫我拍照片。我最小的弟弟肯尼,還在高等專科學校 學習打字,他會給我整理出一份極好的簡歷的。」他又一次停頓了下來。 「我很抱歉像這樣子來見你。我身上有股味,聞起來像是隨著濕潤的微風而來的長滿穀 物田野中的甜味。」珊妮再次對這種不同尋常的措辭感到驚訝和敬佩,只有在土地上辛勤耕 作的人才會這樣說話。 「但是,我覺得這是我來見你的惟一機會。其實多數時間裡我就是這個樣子,照張好照 片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現在你所看見的樣子就是你將來會看見的樣子,當然,每逢週末, 我也會為你換身乾淨行頭的。」 珊妮驚訝地發現,她真想知道他洗完澡刮完鬍鬚、穿上格子襯衣和Levi牌牛仔褲後會是 個什麼樣子,她甚至心蕩神馳地想像他身穿絲光黃斜紋褲和絲綢襯衣的形象。然後她又奇怪 ,自己怎麼能一邊接待他一邊想像他的樣子。問題是,她覺得自己已經被他率真的談話迷住 了。他所說的話有一些很美的東西,同時,他的謙遜中又有某種東西使她無法對他表示憐憫 。「你看,先生。」 「科特雷•賈德•科特雷。很高興認識你,小姐。」他伸出一隻污黑的手,不用說就知 道,在他到達競技表演場之前,他曾經用這隻手做過什麼。稍稍猶豫之後,她也伸出手放進 他的手中,他就像和別的男人握手似的,伸直了胳膊,有力地握著她的手。 以前在她認識的男人中,沒人用這種方式向她致意。他從容直率地看著她,他的友好突 出了他那非同尋常的真誠,這一點打動了她,也消除了她的防範意識。 「我的駕駛證在我汽車上的一堆報刊雜誌堆裡,我急著在你離開之前趕過來,所以我沒 有費心去找。」 「好吧,科特雷先生,在這裡簽上你的名字,留下你的電話號碼。就像我對別人說的那 樣,要我對你感興趣,我會給你打電話。如果你對我不感興趣——這也有可能。你也不用擔 心,告訴我就行了。」 「很公平。」他低聲表示同意。使她驚奇的是,他並沒有立即表示他想再次見她,他真 有點不可思議。她的一生就是不斷地趕走獻慇勤的男人,所以,他的態度使她有種全新的感 覺。 「科特雷先生,事實是……」她小心翼翼地措辭,「要是你沒有再從我這裡得到消息, 請不要生氣。我是想找個能與之共度餘生的男人。所以,我不得不挑剔一點兒。」 他點著頭,好像他完全懂得她所說的意思。「我深有同感,小姐。那也是我仍未婚娶的 原因。外貌能蒙蔽人,特別是當一個人美貌如你的時候。」他拉長了聲調說道。他的弦外之 音好像是說,男人會為了一個長得像她這樣的女人出賣自己的靈魂,並會為此悔恨終生。他 的一切既使她驚奇,又使她消除了疑慮。 「我早就認為花點時間找個合適的女人做妻子是很值得。我不想離婚。我父母是在我們 家族的教堂裡結婚的,在去世之前,他們相依相守了四十八年。我想要的也是這種婚姻,要 不然,我只好走我的獨木橋了。」 這回輪到珊妮點頭了。因為他所說的正是珊妮想要說的話。「我也深有同感。」珊妮七 歲時,父母雙雙死於一場離奇的意外車禍。在此之前,梅一直為珊妮的雙親工作,梅很肯定 地告訴珊妮她父母的婚姻生活是很美滿的,就像她和約翰的婚姻一樣。珊妮也想要這樣的婚 姻。 「還有一個問題,小姐。我沒有電話,所以,你只能用郵件和我聯繫。」 沒有電話?他窮成這樣?聽起來倒像是真的。 雖然數百萬人在生活中都沒有電話,珊妮卻從來不認識任何裝不起電話的人。 「那麼,在這張名單上寫。」 「很高興。」 他接過她遞給他的鋼筆。當他們的手指相觸時,她覺得自己奇妙地輕輕顫抖了一下。她 下意識地看著他,想知道他填的地址。但她很失望,因為在他的名字下,他只是簡單地填了 南達科他州華爾城。 他十分費勁地用印刷體寫完了姓名和地址,字跡非常像中學生的字體。他抬起頭來,死 死地盯著她,問道:「我想請教一個問題,可以嗎?小姐?」 「當然可以。」 他的視線落到她身上那件粉紅色純棉T恤衫胸前的黑字上,那是她剛剛到達城裡下了巴 士後,在著名的華爾商店裡定做的。上面寫著:徵召「不良」男人! 那注視絲毫沒猥狠褻的意思,T恤也沒有什麼不對頭。T恤鬆鬆地垂落下來,遮蓋著她的 曲線,下擺塞進牛仔褲裡。儘管這樣,她還是覺得身上又冒出一股熱潮。 他抬起眼睛,「你為什麼想要一個『不良』男人做丈夫呢?」 她吃了一驚,臉頰變得緋紅,幸虧她是站在陰影裡。她沒法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她在拒 絕了托德•布拉福斯十幾次的求婚之後,蒙上眼睛,往她祖父粘貼在鏢板上的美國地圖上擲 了一鏢。她對梅宣佈,飛鏢落在什麼地方,她就到什麼地方給自己找個丈夫。 梅被這種可笑而滑稽的想法嚇壞了,她極力阻止珊妮這種失去理智的行動。但是,珊妮 一反常態,態度十分堅決。雖然,梅有點好笑地告訴她,飛鏢所落的地方——南達科他州的 不良河畔,是個什麼東西部都找不到的地方,更不用說單身男人了。珊妮卻沒有停止行動。 她急忙朝著圖衝了過去,還撒著嬌和梅扭打了起來,直到那老婦人讓開為止。看來,南 科達他州華爾城是離她的飛鏢最近的城市,所以,她認定華爾城是她的目的地。從那以後, 梅再也沒說什麼阻止珊妮的話了。 當然,她不能和科特雷先生講這樣一個荒唐的故事。儘管這是事實,也不能講,所以她 和他說了另外一句實話,一句非常接近事實的話,她覺得他能夠接受的話。 「在我生長的地方,『不良』男人有良好的名聲。」在一天中見過兩百多個「不良」男 人之後,她的感情傾向於他們是很自然的。 或許是由於燈光的原因,但他確實是瞇縫著眼睛端詳著她的臉,就像他幾乎看透了她的 心思一樣。「很明顯,你不是這附近的人。」他歪著頭觀察著她。 「不是,我從東部來的。」 「聽你說話的口音,我猜也差不多。不過,東部可是很大一片地方。」 他巧妙的告訴她,他想瞭解更多的情況。但是,突然她又不太熱衷於把什麼事情都告訴 他了。她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他像是在審問她,這使她很是氣惱。 她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我會告訴你的,現在我急著要回城裡去。如果我給你寫了回 信。而你又樂意的話,我們將在華爾城商店見面並共進午餐。到時,我會給你一份我的簡歷 。」 他考慮了一下她的話,然後說:「你計劃在華爾城呆多久,小姐?」 「我……我還不能確定。」 「喔,如果你馬上就走,對我來說就是個問題了——我是說,如果你覺得你想再見我一 次的話。實際上,我只是每兩周進城一次取我的信件。那就意味著,二十四號之前我不會再 來這裡了。」 珊妮咬著下嘴唇,「我明白。」她真的沒有打算再和他聯繫,但又不想傷害他的感情。 所以,她拚命要找出一個回答。「你……你今晚就打算回農場嗎?」 「那就要看你的意思而定,小姐。如果你想更好地瞭解我,我就到城郊的牧師家住一晚 上,明天再來見你。牧師和他的妻子會收留我的,他們的兒子跟著兒媳回娘家去了。他們不 在家的時候,牧師非常歡迎有客人造訪。」 「你不必為了我的緣故,去招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她說,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陷進來 。她感覺自己又不想讓他不高興,又想體面地抽身而去。 「我喜歡去住,小姐。我這樣做我老弟們會覺得好過些。他們想著我,還幫我解決老婆 的問題。如果我能告訴他們,你至少還認為可以和我一起吃頓飯,就更好了。事實上,我還 知道一處比華爾商店好得多的吃飯的地方,那地方更清靜,他們還供應一種你從未嘗過的最 好的烤野牛肉。我本人就喜歡吃野牛肉,比牛肉好吃多了。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我朋友帶著 新鮮的野牛肉來找我,我就吃它。」 珊妮的胃裡一陣翻騰,但她竭力掩飾著自己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聽起來很誠懇。「我得 承認,我以前從來沒有吃過野牛肉。也許我可以趁此機會嘗一下。」 「那麼,你明天可以見我嘍?」他用一種低沉、平靜的聲音問道,看他那樣子,好像對 自己的耳朵都不太相信。 「可以。」她咕噥了一聲。她無意讓他失望,畢竟,她到華爾城就是來找丈夫的。如果 她太認真、太小心眼,拒絕和候選者吃飯,那她就有些虛偽了。 「十一點半來好嗎?吃完飯後,我得趕快回農場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一塊草 地等著收割。」 「當然可以。」她回答道。知道吃完飯後他們就不再有什麼事了,她覺得十分放心。 「我本來應該來接你,但我的貨車座位的彈簧壞了,坐著不太舒服。如果你能到斯旺牧 師家找我,就最好不過了。我把他們家的地址給你,你根本不用擔心找不著,城裡所有的人 都認識他。從城裡的任何一家旅館都能步行去他家。」 「那好極了!」 她注意到他很小心,沒有問她住在哪裡,也沒有問她如何熟悉這裡的。她喜歡這樣,這 表明他沒有窺探她的隱私,或是想進一步發展的企圖。 「小姐,我真高興。我現在比在大草原上曬太陽的傑卡拉普還要快樂。」 她皺了皺眉頭,「傑卡拉普?你說的是不是傑卡魯?」 「不是,小姐。傑卡魯是澳大利亞的一種人,我說的傑卡拉普是南達科他州的土產。」 「那我肯定沒見過。」 「好啦,現在,」他第一次微笑起來,露出了一副漂亮的白牙齒,令她的心猛然一跳。 「如果我有幸能請你到我的農場上走走,我會指給你看看。那是種躲得很隱秘的動物,可是 我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它們。」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它們是不是很大?」 「有的很大。」 「危險嗎?」 「要看情況而定。」 「看什麼情況?」她問道,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護著自己的喉嚨。 「我覺得晚上十點半討論這事有些不太合適。為了感謝你同意明天和我共進午餐,我幫 你拆攤子吧。」 「啊,不用,」她緊張地搖了搖頭,不想拖長這次會見的時間。「城裡的克拉文先生會 處理它的。他說明天早上他會來拆它。」 「那我現在就把它拆了,省得喬來跑一趟。」 「你認識他?」 「每個人都認識他,他是華爾城裡最老的做雜活的人。像這種慶祝活動過後,總有許多 他難以勝任的工作留給他,特別是,他的心臟又不太好。」 「我不知道這事。」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說,但他的妻子不想再讓他幹活啦。」 她舔了一下嘴唇,覺得天氣太熱,嘴唇都干了,需要塗些唇膏。「如果這樣的話,我先 謝謝你了。」她是認真的。如果托德在這兒,他根本不會想到要幹什麼,更不用說來幫忙了 。 「我要到車上去拿些工具。」沒等她答話,他就一溜煙跑了,只一眨眼工夫又回來了。 片刻間,他就把帆布遮蓋和平頭釘取了下來,又輕而易舉地摘下了膠合隔板,整齊地碼 放成一堆。她卻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他敏捷而熟練的動作。 「所有這些材料,包括你坐的這張凳子,是不是都買下了?」 「是。」 「想把所有這些東西放到哪兒去?」 「我本來想問克拉文先生,看他想不想要這些東西,不然我就只有把它們扔掉了。」 他揚起一道沾滿灰塵的眉毛,「要是你不在意,我能給這些東西找到用武之地。」 他的語氣極其嚴肅。一個像他這樣又髒又窮的人,在這樣一個物質世界裡,必須要隨機 應變,懂得物盡其用才能獲得成功。她為此而佩服他。「我很高興把這些東西交給你,浪費 這些材料不太合適。」 他的頭一揚,好像她的話讓他感到驚奇,或者是她拿他當個窮人的說話方式冒犯了他。 她沉默了,擔心自己會說出不應該說的話來。 一陣不安的沉默之後,他說:「明天上午十一點半,我在斯旺牧師家等你。」 「我會去的。謝謝你的幫助,科特雷先生。」 「謝謝你答應和我共進午餐,如果你想盡情享受野牛肉的風味,來之前最好不要吃早餐 。」 「我會記住你的忠告。」 這時候,觀看競技表演的人群正在散去,場地上的人很多。珊妮決定混進人群中,這樣 他就不知道她租來的汽車停在哪裡了。他身上有種難以捉摸的東茜,使她對他有所保留。她 只想回到汽車旅館中去,好好洗個冷水澡,美美地吃一頓熱飯。 二十分鐘後,她剛剛踏進汽車旅館房間的大門,電話鈴響了。當然是梅打來的,梅的舉 動就像一隻帶著剛出窩的小雞的老母雞,對她過分地關心和掛念了。但是珊妮非常愛她,她 喜歡聽見她的聲音,喜歡和她一起討論白天的事情。 她拿著一聽冰鎮可口可樂,撲通一聲倒在床上,可樂是她在一家便民商店裡買來的。她 向梅講述白天的故事,詳詳細細地報告她的活動。 這位老婦人極想知道她對那五位人選者的態度,她對誰最有意思。這個問題使她想起了 科特雷先生那令人難忘的形象。 她感到不安。和賈德在一起打亂了她的進程,擾亂了她的思路。她只好迴避梅的探聽, 向她解釋說,她剛剛開始尋找丈夫的行動,還需要一個星期才能知道誰是最適當的人選,到 那時,她會有重要消息向她匯報。 梅不相信她的話。「羅克珊妮•哈林頓……」當她著急時,總是稱呼珊妮的全名。「要 面對現實。你沒有和任何人擦出火花,這就意味著,你的實驗失敗了。現在,我要你搭乘下 一班飛機馬上離開那裡!托德現在又急又氣,就因為我不肯告訴他你在哪裡。」 「我又沒有跟托德談戀愛!」她非常確切地對她聲明。 梅用平靜的聲音回答道:「我相信你,寶貝。但現在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珊妮一方面真想回家,另一方面她又不願承認失敗。她當初設想這個計劃時,她確信自 己是在做一件十分正確的事。她確信她的命運是和一位「不良」男人聯繫在一起的。除此以 外,她想不出別的主意。 而且,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覺得在離開之前,有義務履行她對科特雷先生的許諾。 更奇怪的是,她根本不想向梅提到他。沒有那個必要,真的。最多明天兩點之前,他就 會在回農場的路上了,她也看不見他,想不起他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珊妮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她不時地被噩夢驚醒。夢中總有一些沒有面孔的動物在一望 無際、渺無人煙的大草原上虎視眈眈地向她靠攏。她醒來後渾身是汗,雖然空調還在正常地 運行著。 根據電視台的天氣預報,白天很熱,午後的氣溫會驟升至攝氏三十八度以上,部分地區 可能會有雷陣雨。 她沖完涼,又洗了頭髮。然後選出一件無袖白棉布襯衫,一條樸素的黃褐卡其布短褲和 一雙皮涼鞋。 她那自然鬈曲的頭髮與鴨蛋型面龐很相稱,所以,她只是梳理了一番,沒做過多的修飾 ,然後往臉上抹了點潤膚霜,再塗了點口紅,她不需要化妝。 十一點十五分,她準備動身了。在汽車旅館外面,她發動了汽車。空著肚子想到烤野牛 肉使她稍稍有點不舒服,但是她決心在這件事情上要表現得落落大方。 科特雷先生給她畫了一張草圖,連小孩都能看得懂。片刻之間她將車倒入了側街,這條 街直通小城的邊緣。雖然她還沒有發現她要尋找的那所房子的門牌號碼,卻看見了那高個的 農場主和一位八十多歲的白髮紳士一起,坐在那所房子遊廊的欄杆上。 科特雷先生必定是馬上就認出她了。他站了起來,走下台階。牧師也跟著下來了,看起 來,他比珊妮高不了多少。 珊妮下了汽車,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他那強健的身軀,昨天晚上她只是在昏暗中看到他的 身影。 他還是身著早先穿過的那身襯衣和牛仔褲,但現在已經洗刷乾淨了。雖然衣服很沒型, 又沒有熨燙,但卻隱藏不住他充滿野性的魅力。他穿著雨天穿的牛仔靴,毫不猶豫地闊步向 她走來。這一眼得到的印象使她震驚得透不過氣來。 今天,他漆黑的劍眉上沒有星星點點的灰塵,雖然他沒有費心去修臉,但他肯定洗過澡 了。可能他是想要留點鬍子?他的頭髮好像從來就沒有弄服帖過,亂蓬蓬地搭在曬黑的額頭 和強壯如柱的脖子上。 被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所驅使,她想看看他眼睛的顏色。他的眼睛是那種接近半透明的 綠色,在虹膜外面的一圈,有些細小的金色和棕色斑點。他們四目相對,久久凝視著對方, 直到她雙頰嫣紅,不知所措,最後,她轉眼看向別處。 「哈林頓小姐。」他伸出手來向她致意。這次,她注意到他的指甲和手掌都很乾淨,有 股肥皂的氣味。這給了她很深的印象,他已經竭盡全力把自己收拾得可以見人了。 「那麼,你就是那個在我們縣引起轟動的風流女人嘍?」牧師眨著眼睛,滿臉笑容,打 斷了她的觀察。 珊妮沒有料到他說話這麼刺人,血一下子湧到了臉上。梅曾經告誡過她,她的做法會讓 很多人把她看成一個現代風流女人。就珊妮看來,梅真的是個女先知。 「斯旺牧師只是就你的事開個玩笑而已,哈林頓小姐。」那農場主過來幫她打了個圓場 。對於像他這樣的男人來說,這是一種相當獻慇勤的姿態了。他的敏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老人熱情地與她握手。「當然,賈德是對的。很高興和你認識,年輕的女士。他一直 焦躁不安,害怕你不來了。」 珊妮又一次感到意外,他真的希望她遵守和他定好的約會? 「我喜歡你的徵婚方式,也喜歡你的徵婚啟事。我打算把這個用到我明天的布道裡。對 我來說,如果每個人在尋找他們的配偶時,都像你一樣要求同樣的美德,就會天下太平,家 庭和睦嘍。」 他在農場主寬闊的肩膀上友好地拍了一下,「賈德先生,你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美好的小 婦人。在哈林頓小姐身上,有你愛戴的母親的所有美德,願上帝保佑她的靈魂。真希望我的 莉迪亞能在這裡見到你未來的新娘。可是她幾天前就動身到法斯去接孫子們了,要到星期四 才回來。」 珊妮感到了農場主探詢的目光。「可能是這樣,就像昨天晚上哈林頓小姐和我討論的那 樣,口頭上說得好聽是一回事,永遠生活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這時,就像有一股電流,衝擊得她渾身顫粟。 珊妮真希望自己沒有開始這一切。 「可能是。」牧師點頭道,「現在,你已經認識了我們的『不良』男孩,談到這裡…… 」他笑了起來,「你可以把別的候選人拋到腦後了,相信我,他們都比不上阿瑪薩•賈德• 科特雷,這個地方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尤其是那些符合條件的女性。」 從農場主掩飾的目光推測,牧師的話使他有些侷促不安。珊妮努力從嘴角擠出一個笑容 。 「他想找個合適的女人一起過日子,所以,比大多數人要等得久些。」那老人滔滔不絕 地談著,顯然,他熱衷於賈德•科特雷的事情,他極力要撮合這件事。「當然,一旦說出諾 言,我就會參加你們神聖的婚禮,為你們做彌撒和祈禱。」 「你們結婚後,你可以協助教會做些社區工作,那些女人會接受你的。你只要給她們時 間去認清這件事,你有足夠的智慧從她們鼻子底下把賈德搶走。」 「打住吧,牧師。」科特雷插了進來,「你都走到我們前頭去啦。哈林頓小姐甚至還沒 有看過我住的地方呢。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一個男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我想這句話不怎麼 真實。你知道,是女人整天自己一人呆在那裡,女人在那裡操持一切。」 他綠色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暗影,攪亂了她的心,也激起了她的興趣。「哈林頓小姐來 自東部地區,也許不喜歡我的城堡。」他認真地說,好像那樣就能說明一切問題。他的這種 說法激怒了她,她清楚地感覺到,他不喜歡東部地區的人,他的反感中帶有某些個人因素。 「不要擔心。我的孩子。我口袋裡正好有她的徵婚啟事。」珊妮難以置信地睜大藍眼睛 ,望著他從口袋裡拿出廣告仔細地閱讀。「在徵婚啟事上,我沒有看到什麼地方寫著她關心 將要提供給她的城堡。她所說的是,她想要你在工作一天之後,在晚上回家。我想,那的確 是你晚上應該去的地方。」 牧師停了一下,望著珊妮微微一笑。「如果我有這樣可愛的太太在家裡等著我,我會急 忙做完所有的工作。你聽見我的話了嗎?賈德。」 農場主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憂鬱的神色。「首先,她需要好好看看我的家,牧師。」 顯然,他擔心珊妮看不上他農場的房子。為什麼他的舉止會如失常呢?是不是他以為她 一看見農場的房子就會調頭跑掉呢?她愈想愈覺得奇怪,她真想知道他是否曾經有過一個女 人,一個拒絕了他提供的東西的女人…… 因為他沒有錢,所以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的預算,現在他自然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 表現。她的祖父倒是給她留下了一筆財產,但她確信,在她祖父最初踏進社會的幾年裡,他 比科特雷還要窮。至於梅和她的丈夫,在最初的幾年裡,他是艱苦掙扎著過日子的。 是不是這位耿直的農場主似為她是為他的景況而嘲笑他?也許是的,因為她是從東部來 的,他已經對她有了偏見。 或者是他對一個在報紙上登徵婚啟事的女人要重新考慮? 「為什麼你現在不直接帶她去你的農場呢?路上還可以一起吃午飯。我已經準備了很多 食物。」 珊妮吃驚地說:「你給我們準備了午餐?」 「是我堅持要做的。」牧師滿面笑容,「賈德告訴我,你以前沒有吃過烤野牛肉、我們 教會舉行野外燒烤大會的時候,我是專門負責烤野牛肉的。我已經把野牛肉裹在錫紙裡了, 這樣能保持新鮮,冷得也慢一些。我還給你們拿了些冰鎮西瓜和莉迪亞烤的麵包,還有蜂蜜 ,也很新鮮,是從屋後的蜂箱裡取的。」 「你真好。」珊妮小聲咕噥著。面對如此慷慨大方的行為,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曾 經聽說過南達科他州人的好客,眼前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原來我想你會喜歡在屋前的遊廊上吃午飯。但是賈德說他急著要在天黑前把農場的活 兒幹完,所以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籃子裡了,你們可以在路上吃。」 科特雷先生搖著頭,「她不會喜歡坐我的貨車,我也不想讓她在這條塵土飛揚的路上開 那輛租來的小車。牧師,我想我們最好還是呆在這兒,一起享用你給我們準備的美味佳餚。 」 他的話使珊妮下了決心。 「實……實際上,我認為牧師的主意很好。我願意見識一下正在收穫的農場,科特雷先 生。同時,我也願意坐你的貨車,當然,我會分擔汽油費的。」 他沉著臉,怒容滿面,她真希望自己沒說這番話。「你最好再考慮一下,哈林頓小姐。 汽油錢倒是小事。我的貨車裡沒有裝空調,而且,我也不可能在午夜之前送你回城。」 怒氣使她的臉色緋紅,「我看起來就這樣脆弱和沒用嗎?我向你保證,我沒那麼沒用。 」她的聲明比她想表達的意思更加彆扭,這使他用懷疑的眼光久久地看著她,讓她很不舒服 。 「賈德不是那個意思。」牧師和氣地調停。「他只是有些不安,因為他還沒有完全作好 走入婚姻的準備。我第一次見到我的莉迪亞時也是一樣的。我知道她對我一眼就看上她覺得 不安。你們倆可以從這兒動身。哈林頓小姐,我會照看你的汽車的,祝你們一路愉快。」 「謝謝你,牧師,你真好。」 「哎,你會不會彈風琴呀?」 「不會。可是我會彈鋼琴。」 「好啊,賈德的母親也彈得一手好鋼琴。」 「我可沒說我彈得好啊。」珊妮笑了起來。牧師真難對付,但人確實很好。 「我想,我們應該讓賈德來做評判。」 牧師的意思是他有一架鋼琴? 「我的貨車停在屋後,」科特雷突然插話,語氣很嚴肅。「我去拿籃子,哈林頓小姐, 你去車上坐好,把自己弄得舒服點。」 「行!」她沒有理會他的挖苦,用愉快的聲音回答道。不管他的貨車裡面是什麼情形, 她都不會讓他知道,這對她有什麼影響。 她把錢包夾在臂彎下,然後和牧師握手道別,起身繞到屋後。一輛大約是二次大戰時的 破舊的福特貨車停在屋後車道上,車廂的油漆大都脫落了,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想, 原來可能是藍色的吧。 她登上腳踏板,試著去打開乘客座的車門,但門怎麼也打不開。她又探身到車窗裡面, 這才發現把手早就掉了。車窗倒是開著的,而且是永遠地開著。 有五根彈簧從乘客座上探出頭來。座前還扔著許多舊郵件和過時的期刊雜誌。在整個旅 途中,她的大腿大概一直要呈水平狀態嘍。 怪不得他找不到他的駕駛執照!也許他根本就沒有駕駛執照。 她沒被嚇住,轉身繞過車頭,從駕駛座這邊爬了進去。令她震驚的是,車裡的部件看上 去這麼古老和破舊。這車居然還能行駛。 她忍受不了那些戳在身上的彈簧,所以在地上亂七八糟的一堆垃圾中搜尋了一番。她找 到了一沓過期的商品目錄,看上去像用過了一百年。這沓目錄至少有十厘米厚,應該很好用 。她把它們堆在彈簧上面,然後一點一點地蹭過去,慢慢坐到那上面。 這樣一來,她就坐得很高。她第一次可以平視科特雷先生了。幾分鐘後,他就發現她得 意揚揚的臉上帶著微笑,高高地坐著,平靜地等待著他。 「給我。」她伸過手去接下黑色麥秸籃子,把它放在他們中間。他看來有些不情願,爬 上車,坐到駕駛盤後面,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她不清楚他是生氣,還是必須這樣關門。但她 馬上反應過來。 「你瞧,科特雷先生--」她玩弄著她短褲的折邊,「很明顯,你不想要我去你的農場 。我也不想去,我只不過不想當著牧師的面爭論不休而已。他是個可愛的人,我不想冒犯他 ,讓他不快。」 他那雙曬黑的手仍舊放在駕駛盤上。「你的本意是不是想說你已經改變主意啦?今天不 想和我在一起啦?」 她不知道這會不會傷害他的感情。「不是。實際上,我非常樂意今天和你在一起。但我 突然意識到我很自私。因為這件事讓你很不方便。昨天晚上,你曾對我說過,兩周之內你不 會到城裡來。要是我非要你今天晚上把我送回華爾城,我恐怕會打亂你的工作日程。」 「其實,主要是這條路太髒了。我們駛離九十號州際公路以後,還有二百二十四公里的 行程。路倒不是太遠。」 「但每次你把這輛車開出去,都會加快車的磨損。像你先前說過的,你正在省錢,這也 是你最突出的優點之一。」 她聽見他急速地吸了口氣,她想自己又惹他生氣了。但她不在乎,繼續往下說。 「問題是,你是我一生中認識的第一位農場主,從我搜集到的資料來看,你有你的工作 日程。你的日程中沒有給自己留下時間去接待不速之客。如果你想現在脫身,自己在路上吃 午餐,我沒意見。我會步行到城裡,隨便吃點東西。今晚晚些時候來這裡取我的車。這樣牧 師就不會多心了。」 「我看,你是不想吃野牛肉了。而且,你好像更顧及牧師的想法。」 「不是這樣!」駕駛室裡迴盪著她脫口而出的否認。 停了一會兒,他又說「那麼,為了證明這一點,跟我一起走吧。」他深沉、沙啞的聲音 令她渾身一顫。 「我的農場靠近野牛峽天然牧場的北部邊緣。我渴望讓你看看你平生從未見過的傑卡拉 普,它們只在暴風雨前出來。今天晚些時候會有一場暴風雨,你將看到不良河畔的一大景觀 。你以前見過它們嗎?」 她搖搖頭,意識到他們之間有種顯而易見的緊張氣氛,這使她感到有些眩暈,也使她更 注意他了。 「沒--沒有。我以前只在相片上見過。我沒有時間出門觀光遊覽。」在給自己找個丈 夫的問題上,她花了太多時間。「它們為什麼叫這種名字?」 「因為它們看起來就像著火的地獄。」她震驚地看他一眼,發現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懶懶 的微笑。她的心又莫名其妙地輕輕一跳。看來,在他面前,她經常有這種反應。 「那是喬治• A•卡斯特將軍的話,不是我說的,小姐。達科他印第安人看到土地受到 侵蝕,就稱之為『馬科西卡』,也就是英文裡的『不良之地』--荒原的意思。一場大雨過 後,我總喜歡抽時間出去尋找化石。我已經找到了一匹三個腳趾的馬和一個小駱駝的化石。 」 他銳利地捕捉到她的目光,「我常常憧憬著和我妻子一道在那裡的懸崖上度蜜月。我們 一起尋找長著銳利長犬牙的老虎化石。」 這個農場王太不尋常了!他對自己新娘的要求是兩個人一起以最簡單、最原始的方式接 觸大自然,把全世界都拋在腦後。 那樣相愛會是一種怎樣的情形?除了兩人之外,再也沒有別人! 珊妮好一陣沒有說話,他的話已經俘虜了她。他和托德太不相同了。托德對蜜月的想法 是,乘上他家的新遊艇,在希臘群島間漂流,喝著昂貴的法國香檳酒,與最有地位的達官貴 人在甲板上享樂。 托德說過他需要她。但是由於出生的偶然性,她生在一個注定比一般富人更有錢的家庭 。她從來就搞不清楚托德求婚的動機,更不要說那些與她祖父相識的各懷心機的別的男人了 。 她的心思再一次轉向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和科特雷先生在一起,一個女人能確切地知道 她的位置以及為什麼處於這個位置。就她所見。他不需要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她意識到,如 果他娶個妻子,那只是因為他深愛這個女人。他的愛情會是天長地久的那一種。 她衷心渴望的就是這種愛情。這也是她來到不良河畔的原因。可是她從未指望遇見像賈 德•科特雷這樣的男人。他的氣質和形象都與她想像中的丈夫相吻會。地球上會有另外一個 像他一樣的男人嗎? 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他。如果梅要求她描述一番,她都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她說不出任何具體的東西,尤其是他那些激起她的情感的不同尋常的思維方式和說話方式 。 或許她應該接受梅的建議,在事情進一步發展之前打道回府。自從她登了那則徵婚啟事 後,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現在,連當地的牧師都捲進來了,而她和這個陌生人還打算單獨 跑開,去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那不是某個地方,珊妮•哈林頓。他打算要你看看他的家,讓你看個夠。要是你去了, 你就是瘋了,完全瘋了! 「小姐,我不是打算嚇唬你。如果你改變了和我一起去的想法,你說出來就是了。我不 會因為在這兒等你而責怪你。你大概已經聽見了大草原上討厭的響尾蛇和蝗蟲的叫聲,眼下 正是它們當道的時候,我不騙你。它們曾經啃噬過我的燕麥和穀物。有人說,這次蝗災不亞 於三十五年前席捲全州的那次蝗災。」 「真是糟透了。」她的聲音發抖。當他談論他的生活受到威脅時,她正在這邊為這些不 重要的事情擔心,如果他失去了所有收成,他會怎麼辦?他將如何償還貸款? 一想到只要給紐約的銀行打個電話,一分鐘內她就可以把他的債務全部還清。那不公平 ! 「當--當然,我沒有改變主意。」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她以為他沒有聽見她的話 ,便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看到他的手緩慢地從駕駛盤上落到鑰匙上。 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她不熟悉的生硬感,這使她意識到他只不過是想保護她,告誡她。從 他的行事作風來看,他這樣已經是十分親切溫和的了。他肯定是在嘗試對她溫柔一點,他的 敏感觸動了她的心弦。 「是的,」她熱誠地向他保證。「可是,你喜不喜歡先在這兒吃東西,或者我們離開公 路後再吃?」 「如果你吃得下,我喜歡現在就吃。」 「那麼,讓我們快些吧。這樣你就不會再浪費時間了。其實,讓你丟下你最焦心的農場 不管,是我的過錯。」 他謎一般的目光再次在她全身上下徘徊,令她感到莫名的激動和戰慄。他剛要啟動發動 機,又說了一句,「你怎麼考慮這件事,哈林頓小姐?」 她極力不去理會在她脊背上遊走的陣陣神秘的戰慄,調轉目光,摹然感到難以言說的羞 愧。「如果我沒有在報紙上登啟事,你的弟弟就不會因此來麻煩你,非要把你誘勸到競技場 去見我。」 「我並不想抱怨這事。不過,如果你只是出於責任而不是別的什麼來陪我,那麼,我剛 才說過,我們最好現在就說再見。」 她不安地撥弄著手袋的帶子,現在是她體面地退出的時機。但是,奇怪的是,她發現自 己現在還不願和他分道揚鑣。說句真心話,她想和他一起度過今天餘下的時光。他比她以往 認識的任何人都更吸引她,讓她感興趣。而且他很忠實,至少在這一點上,她很欣賞他。 「我--我為了找個丈夫,在報紙上登了一則合法的徵婚啟事。來了兩百多位應徵者。 我只留下了五份個人簡歷和相片。我願意和他們進一步接觸。如果你也把個人簡歷和相片給 我,那就一共是六份了。這算不算回答了你的問題呢?」 「那要看我的競爭情況而定。」他突然回答道。對一個說話慢吞吞的人來說,他的心思 轉得快極了,太快了。 「我還沒有打定主意。昨天晚上我太疲倦了,什麼事情都沒有考慮,只想睡個好覺。現 在我都想不起他們的名字,也記不得他們的樣子了。」 他發動了汽車,倒出了車道,然後向在前廊上揮手的牧師招手道別。沉默,瀰漫在兩人 中間。 他們駛上公路,進入快車道的時候,科特雷先生咕味道:「那麼,他們五人中誰也沒有 給你留下一絲印象?那就意味著,你只對我有印象嘍?」 他說得煞有介事,既不自謙,也不得意揚揚,只是穩穩地掌握著駕駛盤。 珊妮很想反駁他,但是她目前正坐在他的貨車上,要反駁就有些好笑了,而且,他也明 白這一點!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路面輻射出來的熱讓人覺得就像坐在烘烤爐裡,駛出華爾城才八公里,珊妮已經渾身透 濕,渴得直喘氣。 因為車窗搖不上,各種各樣的昆蟲隨著烤灼如肺部的熱風刮進駕駛室裡。她沒有忙著趕 昆蟲,而是拿起了籃子。她發現了兩聽啤酒,那是牧師和午餐一起塞進籃子的。 科特雷吃完第二塊烤野牛肉後,拿起了一聽啤酒。雖然她害怕品嚐野牛肉,但它的香味 確實像漢堡牛排,令她垂涎欲滴。 他終於回過頭來,見她啃著一塊西瓜,把自己弄得一團糟。西瓜已經熟透了,汁水順著 她光潔的下巴直往下流。 他伸出右手,用手指按住一滴瓜汁,送進嘴裡。 「嗯,這西瓜真甜呀。我也要吃點兒。」他哺哺地說著,這使她吃了一驚。 肌膚的短暫接觸使她打了個哆嗦,她把剩下的西瓜全部遞給了他。 「你還沒動過你那份野牛肉呢。」他低聲提醒她。這種低音使她全身的神經末梢都引起 了共鳴。「吃不吃隨你,如果你想騙牧師說,野牛肉有多好吃,我也不會戳穿你。」 她吸了口氣,從籃子裡抽出一塊鋁箔裹著的烤野牛肉說:「我不想撒謊。」 「很高興聽你這樣說。事情是這樣的,一旦到了我的農場,野牛肉是我惟一能招待你的 食物。所以,如果你不喜歡吃,那以後你只有挨餓了。我擔心我可能滿足不了你的口味。」 她對這警告忍不住笑起來。「你說話的口氣跟梅一模一樣。」 「梅是誰?」深沉的聲音立刻間道。 「梅•萊塔是我祖父的管家。我父母去世後就是她把我拉扯大的。她對我就像我母親一 樣。她習慣用你剛才那種口氣說話。『好好吃你的菜豆和土豆,寶貝,如果你一會兒餓了, 就沒有別的東西吃了,我不喜歡看見你不高興。』」 做了這番解釋後,她拿起一塊野牛肉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她不知道會吃到什麼味道, 只是希望味道不要太糟。 讓她驚奇的是,她發現烤野牛肉和漢堡牛排沒什麼不同,也許牧師在麵包上加了調料。 無論如何,野牛肉比菜牛肉的滋味更濃一些,而且沒什麼脂肪和肥肉。一瞬間,她就把整塊 牛肉吞了下去。 她一直感覺到他探詢的目光。最後,她轉過來看著他,「沒想到野牛肉這麼好吃。」 她希望她的評論會使他高興。但是,他的眼睛裡好像閃過一絲奇怪的眼神。她的心往下 一沉,他不相信她的話嗎? 她手裡捏弄著鋁箔,問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小姐,到目前為止,你說的一切都很對。」他回答道,聽上去他的聲音很溫和 ,但她就是不放心,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或許他還沒吃飽。根據梅的經驗,男人們要填飽肚子才好打交道。梅經常用那種戰術對 付珊妮的祖父--一個最難以相處、性情暴躁、拚命賺錢的人。 珊妮那位溫柔的祖母死於心臟病。她死後,祖父就穿梭往來於各國做生意,幾乎沒有回 家看過孫女。他偶爾回一次家,梅和珊妮就盡力躲著他,不去惹他。 「你想不想要點兒麵包和蜂蜜?」 「最好留著到農場再吃。一會兒就該到那段塵土飛揚的路段了。外面那些飛蟲聞到蜂蜜 的味道,會像回家一樣撲進來。」 聽到這句話,她感到有些害怕,馬上收拾起所有東西,把它們裝進籃子。 他說得不錯。他們下了公路,沿著一條輔路走了大約一英里,就拐上了一條土路,她在 快車道上沒有注意到這條路。 道路消失在無垠的、起伏著的牧草中間。草原向四面八方延伸開去,無邊無際的,與朦 朧的藍天相接。在她右邊遙遠的地方。大片的白雲遮斷了天際,白雲下面堆積著灰濛濛的雲 層。 或許科特雷先生察覺到了她正在驚歎於這壯美的景色。因為他停了一下車,雖然他沒有 停住發動機,但能讓她沉醉在美景之中。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一語未發,只是專注於眼前的寂靜和沒有開化的蠻荒一她任由 自己的想像飄回到偉大的達科他印第安時代。印第安人追獵的野牛,也許正轟轟地越過貨車 眼下停驛的這塊高地。 「真是不可思議。」她邊說邊朝他這邊轉過敬畏的目光。 她再次感受到不可思議的激動和紛亂,因為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盯著她,就像在尋找 某種他仍然摸不透的東西。 「看到如此空闊的地方,觀光客常常會感到難受。」他終於屈尊地說了一句。 現在,她已經理解了他的想法。她點點頭,說:「是的,我聽過這種說法。這與幽閉恐 怖正好相反。我有一個朋友曾對我說,她對四周包圍她的山巒感到難受。她總是覺得山會倒 下來壓在她身上。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奇怪?我想,這可能和一個人的出生地有關。」 「你生在哪兒,哈林頓小姐?」他的問題提得很快,就算她想要撒謊,也來不及編造了 。 「堪薩斯州,托皮卡城。」 「那裡不是東部啊。」他咬著牙說。 「當然不是。」 因為他有權向她提問,所以她認為現在是回答他問題的時候了。 「我父母去世時我才七歲。很顯然,父親和祖父很疏遠。因為在祖父把我帶回紐約和他 一起生活之前,我從來沒見過他。不久,祖母去世了。我一直過得不開心,我就求我祖父, 讓梅和我住在一起。梅的丈夫在自家莊稼地裡被閃電擊中身亡以後,她就一直為我父母工作 ,而且我喜歡她。 「祖母走了後,祖父再也不想待在家裡。他叫人去請梅來照顧我。自從祖父一年前去世 後,我和梅就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現在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一陣不安的沉默後,她清了清嗓子說:「我羨慕你有兄弟,但是,我並不抱怨,因為我 有梅。她就是我的家人。」 「除了丈夫之外。」他低聲的話語令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潮。這與車外的氣溫無關。 「是的。」她低聲說,很高興他什麼都清楚。只是他不知道她繼承了驚人的財產。而這 筆財產對她是個極大的負擔和拖累。 梅不斷地提醒她,家族的生意是她祖父窮畢生之力建立起來的。這筆財產能保證她的生 活,還給成百上千的人提供了工作機會。 珊妮當然理解梅的苦心,也同意她的說法。但是祖父不喜歡做慈善事業。而珊妮所想的 是要把所有過剩的盈餘全都用到更好的地方。 根據她的提議,她已捐出了大筆的款項。這些錢已經分給了那些沒有生活來源的窮人和 那些仰仗慈善團體或基金會救助的人。 托德對這件事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但是她知道他認為她是發了瘋,把這麼多錢捐贈出去 而不用於再投資。雖然他的家族也很有錢,但與她祖父不在一個等級上。她總是懷疑他對她 的熱心追求是迫不及待地要管理她的錢財。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必須先做她的丈夫。 這是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事情不是這樣的,那她就是冤枉了他。可她就是不相信他或 別的哪個她認識的男人沒有受到她繼承的財產的影響。 英國的王室家族對他們一出生就擁有的頭銜無可奈何。即使他們中的一些人不喜歡也沒 有辦法。她對自己出生於哈林頓家族也無可奈何,對自己和祖父的差異也沒有辦法。 她捐贈出的那些錢使她感到高興,畢竟她不曾親手賺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錢不屬於 她。錢並沒有使她比別人過得好些。 在她一生中,她第一次沒有感覺到一絲絲欺詐。根據梅提出的很實際的建議,她採用了 一種全新的、有創造性的方法來幫助那些沒有能力自助的人,而且也沒有削弱她祖父創建的 公司。 這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安慰。但是,正像科特雷先生剛剛提醒她的,她的生活中仍然缺了 一個很重要組成部分。 丈夫可能就是這個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她從來沒有過丈夫,所以她還不大明白。這也是 此刻她來到這裡,在這片草原上,和候選丈夫在一起的緣故。 「接著走嗎,小姐姐?」 珊妮不再為他直率的說話而生氣了,因為這純粹是他對她表示關心的方式。事實上,她 比她自己敢於承認的更加喜歡他了。他使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保護和珍愛。到目前為止,她已 經發現他具有她在徵婚啟事上所列舉的大部分優點。 她不知道是什麼驅使她轉過頭來,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要問的?記住--你任何 時候都有權利退出。」 如果她沒有弄錯,他的臉色好像立刻難看起來。現在,他已經知道她來自紐約,在她的 印象裡,他是想把她嚇走,或許他擔心她太高雅,難以欣賞農場主的艱苦生活,難以忍受孤 獨。 倘若那是真的,她就不會冒險來到密西西比河的西部,更不用說來到每平方英里只有九 人的南達科他州的中心! 「如果我的老弟們看錯了你,我早就回到貨車裡,掉頭回家了。」他是認真的。 在她的生活中,她第一次感謝自己有這樣的美貌,能夠吸引他接近她。要不然他們決不 會相遇! 真奇怪,一想到可能失之交臂,她就有一種失落的感覺。這使她吃驚。因為僅僅在昨天 晚上十點鐘,她才認識他! 好像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光陰似的,他立刻發動了貨車引擎,駛離爛泥路。珊妮顛來晃 去,像乘著在暴風雨中搖晃的船一樣航行在綠波滾滾的海洋上。 她想讓自己坐穩些,就用一隻手抓著座位的靠背,另一隻手撐著車門。這時,有什麼東 西開始在風擋上飛濺。最初她以為是在下雹子,但是,她立刻就意識到她弄錯了。 「哎呀,我的上帝,是蝗蟲。有幾千隻!」她叫了起來,聲音發抖。儘管貨車在飛馳, 蝗蟲還是進了駕駛室,爬得駕駛室四處都是,包括她的手臂和腿上。 「它們不會咬你的。」他小聲咕噥了一句,同時開動了風擋上的雨刷。 她想尖聲叫喊,但馬上忍住了這種衝動,因為科特雷先生好像沒有覺出蝗蟲有什麼影響 ,因為她剛剛才對他說過,她已準備好應付路上的一切。現在在這條破路上才走了不到一英 里,就哭著求他轉回城去,太丟面子了。 她一隻手緊緊抓住車門,免得自己從商品目錄上滑下來,並騰出一隻手拚命驅趕那些討 厭的東西。 但是,不管她如何努力,車裡的蝗蟲越來越多了。 十分鐘後,她聞到了一股燒焦的氣味,她擔心地瞟了他一眼。要是貨車在這種噩夢般的 情況下拋錨,她真不知該如何應付。她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問道:「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勁嗎?」 「沒什麼不對勁,哈林頓小姐!」他用溫和的聲音說道,眼光甚至沒有離開路面,「蝗 蟲喜歡鑽到發動機罩子底下去。只要它們停在引擎上或靠近風扇皮帶,它們立刻就被燒焦了 。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聞到那種氣味,就知道差不多快到家啦。」 「還--還有多遠?」 「大約三十分鐘的路程。」 蝗蟲好像特別喜歡她的頭髮,她不得不把手插進烏黑的頭髮,用手指把它們蓖出來。她 又學著科特雷的樣子,把它們一把一把地扔出窗外。 貨車已經進入了大草原的腹地。他們相互配合,竭力抵擋著蝗蟲的進攻,就像失事船上 的兩個水手從有漏洞的救生船上往外舀水一樣。 「想一想,早期的移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同這些蝗蟲打交道。」她大聲叫道,希望說 話能使她轉移一下注意力,抑制一下她的恐慌。「沒有道路,沒有貨車,他們真是不可思議 。」 有一刻,她感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但是她回頭看他時,他重又直直地盯著前方。 他那如斧鑿般的側影--剛剛長出的鬍鬚都掩飾不住--在提醒她,這裡就有一個不可思議 的男人,就算一百五十年前他要在草原安家,也絕無間題。 他們到達農場後,她知道他會整天出去割草。在草原上,他要面對更多的蝗蟲,氣溫也 會更高。但很明顯,他並不在乎這些困難。 相反,他好像因為這種困境活得更加生氣勃勃,這使他與她熟悉的那些男人相去萬里。 在裝有空調的辦公室,那些男人陷在豪華的皮椅裡,翻閱著擺在一邊的報紙和文件,一天賺 的錢可能比科特雷先生苦於勞累了一年的收成還多。她難以想像托德會來到這裡,從早到晚 在地裡勞作,同乾旱和昆蟲的騷擾做鬥爭。到目前為止,她想像不出這意味著什麼。但她對 農夫們和農場主報以了極大的同情。甚至想到正是他們構成了美利堅的脊樑,她為與科特雷 先生為伴而感到驕傲。 擔心他瞥見自己凝視的目光,她轉過身去看著窗外,更努力地驅趕著蝗蟲。燒焦的氣味 比以前更濃列了。 她終於看到了一幢矗立在大草原上的房子。這是自他們駛離公路以後,她看見的惟一的 文明景觀,雖然還有一公里的路,她也能辨別出那是很小的一幢房子。 「那是不是一間倉庫?」 他明顯地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那是我的房子,我的農場就從那裡開始,哈林頓小姐 。」犯了這麼一個大錯誤,她害怕極了。但要道歉已經太遲了,她真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頭 。 她伸長脖子想看得仔細一些,然後她感受到這一天的第二次震驚:他居然住在草棚裡! 她閃著眼睛大聲說,「這房子看起來好像是一幅勞拉•英戈爾斯•懷爾德的繪畫,就是 她到草原後最初居住的那種房子。」 珊妮忘記了自己的不適,把一張熱得發紅、滿是灰塵的俏臉轉向科特雷,「小時候,我 一遍又一遍地閱讀她的書。你想像不出我多麼喜愛她的作品。我常常想,如果我出生在那個 年代,會是什麼樣子。我總是想變成勞拉。我真的不能相信你住在這兒!」 他低聲咕噥著什麼,但她聽不清楚。他將貨車突然停在距房子不到三米的地方,驚起了 一些蝗蟲。顯然,他對那些讓人生氣的傢伙已經忍無可忍了。但她卻因為過於激動忘記了它 們的存在。她還在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我覺得我童年時代的一個美夢就要變成現實了!」 趁她沒注意,他莫測高深地膘了她一眼。她正狂喜地察看著用來做牆的寬草皮堆成的磚 ,以及帶有煙囪的屋頂。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電,沒有電話,沒有進口小汽車。沒有浴室。只有藍天和大 草原。 「真是完美極了!我一我覺得就像時間倒流一樣,好像查爾斯•莫加爾斯隨時都會從屋 裡走出來。」 因為科特雷先生已經從車上跳了下去,並且開始拎那個野餐籃子,所以她以為他沒有聽 到她的話。 但是,當她爬過座位要從他那邊下去的時候,他說:「很抱歉讓你掃興,小姐。恐怕我 得打攪你了。」 然後,他用強壯的雙手卡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離了貨車。她趕緊抓住他的肩膀保持平 衡。無意中她感覺到他堅硬的胸部緊貼著她柔軟的胸。當他把她放到齊腰深的草叢中時,她 的大腿擦著了他的大腿,令她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曾經有幾個男人抱過、吻過她,最近抱得最多的是托德。但是她從沒體驗過這種感覺。 他鬆手後,她還在顫抖著,由於失去平衡,她跌倒在草叢中。 他肯定會扶她起來,但她忙著自己站了起來。她害怕再靠近他,因為她對他的身體反應 太強烈了。 他也許會點燃整個大草原!他實在不應該碰她。現在她所思、所夢的只有這個了。他在 她眼中已經比實際的還要高大。但她決沒有想到她的身體會在與他的接觸中變得如此活躍! 最終她明白了什麼是梅所說的那種感應。那種著火、燃燒的感覺逼著兩個人走向婚姻的 殿堂。科特雷先生肯定也體驗到了這種神秘的感應。因為他們兩人之間發生的事不會是單方 面的。 他肯定想體驗靠近她的感覺。要不然,他可以扶著她的手,讓她自己從貨車上跳下來就 行了。 「如果你願意等一會兒,哈林頓小姐,我就進去點上一兩盞燈,這樣你就能看得見了。 」 他的聲音裡絲毫沒有什麼能表明他像她一樣,為他們意外的接觸感到困窘。而她有些激 動,只是點頭,什麼也沒說。 他從貨車後面拿出凳子和遮篷,抖掉蝗蟲後,收拾起所有的東西,包括放在草地上的野 餐籃子,消失在屋裡面。 也許這小草皮屋子就是她今後的家。 想到這個「不良」男人就是她為自己徵召的丈夫,她幾乎屏住了呼吸。她不需要花費幾 星期或幾個月去做決定。她內心深處知道這一點,就像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命運是和一個〞不 良〞男人連在一起一樣。 當這位熱得滿臉通紅、風塵僕僕、頭髮蓬亂的農場主出現在她的攤檔前,張口對她說話 的那一剎那,她就感到,有什麼東西打破了她多年來波平如鏡的生活。 就像他談到他自己一樣,如果昨晚他沒有發現她也同樣具有魁力,他會乘上他的貨車, 一走了之。她甚至都不會知道他到競技場來看過她。 一想到他的弟弟們,她就忍不住微笑起來。他們擠出時間從州的另一端驅車前來看她的 模樣。這就是說,在去他的農場卅他之前,他們已經特地繞道華爾城,首先來看過她了。他 們是想確定她是否值得他花時間前去會面。 老實說,她迫不及待地想見見他們,要不是他們為他們的老兄費心費力,科特雷先生決 不會看到她在《拜森信使報》上的徵婚啟事,更不用說別的報紙了。他太忙著操心農場的事 了。 由此她又想到,如果嫁給了他,她也會有兩個弟弟了,她己經喜歡上他們啦。因為他們 熱愛自己的哥哥,希望哥哥能幸福。她不禁興奮起來,對他們來看她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他 們顯然非常滿意他們見到的人,所以,趁時間還來得及,趕去給他通風報信。 她曾經希望過,但沒有想到會嫁進一個兄弟和睦的家庭。有兄弟在周圍會多麼快樂呀! 但是她又立刻皺起了眉頭。雖然他很吸引她,但是他願意要她做他的妻子嗎?她符合做 他妻子的條件嗎? 蝗蟲還在周圍跳動,她抬頭仰望大空,巨大的雨雲正在集結,一陣陣熱風在她周圍盤旋 ,吹動著她額角的鬢髮。 正如旅館老闆大清早所說的,天黑之前會有一場暴風雨。她在心底祈禱,暴風雨來得猛 烈些,時間持續長一些,這樣,今晚他們就不可能返回華爾城了。他把她帶到這兒來體驗一 下生活,她需要時間讓他明白她會是一個合適的妻子。 雖然他們離開文明社會只有四十五分鐘,卻使她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她繞著房子走了 幾步,除了在離房子二十碼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廁所外,更遠處,一輛老式拖拉機和鐮刀割草 機映人了她的眼簾。這兩部機器都已是油漆斑駁了,但她對它們的設計非常熟悉。這種設計 是她祖父天才的印記,也是科特雷先生仍在使用的原因。抬起頭來,在拖拉機的駕駛柱上面 ,她看見了金屬的商標牌上銘刻著:哈林頓。 在全美國,大概每個農夫或農場主至少擁有一部哈林頓農耕設備製造廠的農機設備。科 特雷先生也不例外…… 她抿著嘴微笑起來。她高興地想,在她還沒來到不良河畔之前,她和這位農場主至少在 某個方面已經有了聯繫。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小姐,但你肯定錯了。這裡每樣東西都運轉良好。」一個深沉的 聲音在她後面響起。 她盡量作出不動聲色的樣子,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我並不感到驚奇。很多很久以前製 造出的東西都經久不壞。」 他的眼睛變深了,像一種朦朧的綠色。隨著緊張的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她又一次覺得 她說錯話了。 她還不能解釋,不然他會以為她是屈尊俯就在憐憫他。 「暴風雨來臨之前,我還有事要做,你最好先進去把自己安頓好。」 「當然。」 她跟著他向房子走去,邊走邊觀察他長長的步子。儘管他穿著工作服,提醒她他的農夫 身份,但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凜然不可犯的氣質,對她不僅是一種挑戰,而且屢屢勾起她 的興趣。 跨過門檻時,她飛快地瞟了一眼因風吹雨打而變得斑駁的木門,那門明顯是通向地下室 的。 她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吸引住了。房間裡已經點燃了兩盞提燈,她停了一下,等待著眼睛 適應房間裡的光線,然後走進了悶熱、不通風的屋子。 最先映人眼簾的是在拓荒者博物館才有的未上色的斯巴達式傢俱,除了地面鋪的木地板 外一一這是它僅有的現代化標誌--每樣東西看來都保持著最原始的風味。靠牆還有一隻古 老的木洗衣盆,大得足夠讓一個男人在裡面洗澡…… 為了驅散擾亂她心智的幻象,她把目光移向遠處的物品。房間的一頭,靠近壁爐的地方 ,放著一張手工製作的床。一床磨損褪色的被子被匆忙扔在稻草褥墊上。被子大得足以容納 兩個人。這裡到處都是科特雷先生的影子,一旦她加入進來…… 一股熱潮湧上她的心頭,她趕快轉頭去看靠牆放著的一個老式木箱。木箱上方有人做了 一副擱置物品的架子,還有一根掛衣服的橫桿。另一個屋角做了儲藏室,有鐵鏟、草耙、梯 子、掃帚和其他農具。 房間的另一邊有一間小廚房,敞開的架子上放著一些生活用品。廚房裡有一隻鑄鐵烹飯 火爐,還有一堆木柴。他已經把她的折疊帳篷和牧師的野餐籃子都放在架子上。 房子的正中央有一張手工製作的木桌,一把看起來東倒西歪的椅子。科特雷先生把她的 凳子放在它旁邊。 看見她那只鮮艷的紅凳子,不知為什麼她的喉嚨由於激動而收緊。從這些微小的地方能 看出他對她是認真的。她吸了一口氣,暗自祈禱這種想法是真的。 她的眼前立刻幻化出一片圖景。一把舒適的椅子,一些鮮花、彩色的桌布,花床單和小 地毯,就能夠在他家裡營造出一份溫馨的氛圍,還不會擾亂原來的情調。雖然屋裡沒有窗戶 ,她還是設想用一幅精美的簾子隔出臥室,創造一個小小的私人空間。 如果他們結了婚,如果他願意讓她幫他,他就用不著花十年的努力來償還貸款了。 如果他們馬上就有了孩子……想必他會讓她用她自己的一些錢去擴建一間雙人臥室。臥 室要有窗戶和放滿精彩圖書的書架以供閱讀。這是屬於他們的人間樂園。 「請隨便,不要客氣,哈林頓小姐。」他那低沉又有活力的聲音響起來,她吃驚地回到 了現實。「那兒有一個灌滿了水的水槽,你可以洗一洗臉,但是,那水不能喝,它是從地下 蓄水池裡抽出來的,不太衛生。如果渴了,屋外有只圓桶,你自己找得到。野牛肉乾放在那 邊的板上。地下室裡有水果和蔬菜,你還可以在那裡找到別的東西。暴風雨快來了,傑卡拉 普會在附近遊蕩,你最好小心點。」 他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注視著她的面容,她不知道是什麼使她哆嗦了一下--是他說的話 呢,還是他眼睛裡奇怪的光芒? 沉默了一會兒,他補充道,「天黑以前我會回來,我會弄些做晚飯的東西來。」 他伸手從野餐籃子裡拿出一大塊自製的麵包,甚至來不及帶上門,就三口兩口地吞了下 去。 從他的一系列動作中她明白了他的用心。自從他們見面以來,他就故意向她表現出他最 壞的一面。 這樣,如果她和他結婚,她就知道自己在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他向她過多地展示了孤 絕、沮喪、炎熱、昆蟲和野獸。 毫無疑問,他希望她轉身逃跑,哀求他立刻把她送回城裡。但是,珊妮現在還沒有這個 打算。她愛他的特立獨行,他的誠實正直。她愛他的一切,愛他這個強壯、謙遜、勤勞、少 言寡語的農場主。她發誓,不管花多少時間,她都要俘獲他的心。 他已經通過了所有考驗。 珊妮已經等不及了,她要給梅打電話,告訴她一個喜訊,她打算成為阿瑪薩•賈德•科 特雷夫人。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晚上九點半鐘,鋸齒形的閃電鋸裂了天空。接踵而至的雷聲轟隆隆地震撼著大地。天黑 以後,珊妮就一直仔細地傾聽著拖拉機的響聲。可是現在,面對著驟然而至的暴風雨,除了 扑打著屋頂的雨聲外,她聽不到任何聲音。 如果科特雷先生不能馬上回來,她打算出去找他。可能他的拖拉機耗盡了燃油,他需要 幫助。她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擔心他會像梅的丈夫一樣,被閃電擊中,死於非命。 謝大謝地,她想起可以把從她攤檔拆下的膠合板放進貨車的窗框裡來擋雨。這樣一來, 如果她必須出去,駕駛室也不會全部濕透。 不停地忙碌使她不至於像陷於絕境的野獸一般恐懼。過去的八個小時裡,她努力地幹活 ,盡一切可能使屋裡顯得漂亮一點。畢竟他曾經對她說過,不要客氣,要像在家裡一樣。但 是,她這麼熱切地向他表明她是屬於這兒的,可能顯得有些過分了。 事實上,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她希望自己把一切做好後,他才回來。但是現在,早已過 了他該回來的時間了。 她把目光投向房間周圍。剛才,她已經把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了。按她的審 美眼光,她把遮篷改為一張漂亮的桌布,還找到一個塗了蛋殼色的雙耳水罐,當作飯桌上的 擺飾。 她把水罐的裡裡外外擦得閃閃發亮,然後,往罐裡灌滿飲用水,水是從屋外的大圓桶中 舀出來的。她又把一些餐具和陶器一起放在擦得發亮的擱架上。她覺得她所做的一切無可挑 剔。 牧師在野餐籃子裡放了一些白餐巾,他們還一直沒用過。她在每把又子下面放了一塊, 又把鹽、胡椒和蜂蜜放在桌子上。一切都準備停當了,隨時都可以吃晚餐。 整整一天,她都在心裡稱讚梅。像所有衣阿華的善良農婦一樣,梅也曾教導珊妮如何在 沒什麼東西的情況下湊合出一頓便飯。她教過她用胡蘿蔔和土豆調上植物油做主菜,再用加 了葡萄乾的蘋果餅做甜點。因為沒有奶油,珊妮得做些改良,但她知道梅會為她的努力感到 驕傲。她只希望科特雷先生也會喜歡。 鬥爭了一個小時後,珊妮終於找到了面對大草原的響尾蛇和傑卡拉普的勇氣,下到了地 下室裡。因為她知道,科特雷先生回來的時候一定很餓。 打開房,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木梯。她一隻手拿著一盞提燈,另一隻手提著一隻舊籃子。 她想看看除了野牛肉乾和一些吃剩的麵包外,還能不能找出一些別的東西來做晚飯。 地下室大約三平方米,高度只比她的個頭稍高一點,她感覺溫度至少比外面低五度。在 黃麻袋裝的蔬菜中間,她發現了一隻老式籃子,裡面裝有一些紅蘋果。蘋果仍然鮮脆,芳香 撲鼻。 她盡力往籃子裡裝滿水果、土豆和胡蘿蔔然後急忙爬上階梯,進屋開始做晚餐。 一旦決定下來,她立刻開始動手。她用架子上找到的麵粉做了小圓餅,當然,由於火候 沒掌握好,她不得不把頭三個試烤的小圓餅扔掉。現在,她很滿意,她可以把金黃色的小圓 餅放在她的農場主面前了。只要他一跨進家門,她就把最後一個小圓餅放進爐子裡。 做完一切後,她梳理了一下頭髮,洗了一把臉,重新塗了唇膏。這時,她突然想起應該 讓他洗個熱水澡。再沒有什麼比讓雨淋得透濕更糟的事情了,他可能會濕透,滿身泥濘,筋 疲力竭。 抽水花了將近十五分鐘,然後燒熱,倒進木桶,再把木桶拖到澡盆邊,肥皂就放在排水 管的板子上,他要用時伸手可及。從他的東西中,她找出了一條毛巾。她把毛巾搭在椅背上 。 望著裊裊升起的蒸氣,她意識到再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如果科特雷先生不立刻回來, 他的洗澡水會漸漸涼了,她做的晚飯也會毀了。 要是他遇到麻煩,這一切就都無關緊要了。她的心告誡說。 她焦急地在地板上踱來踱去,然後,她決定開貨車去找他。她想起他的車鑰匙還留在車 上。 雨還沒有停,但讓人高興的是,最厲害的暴風已經過去了。她猛衝到外面,打開貨車門 ,爬進駕駛室。她一點沒在意到處飛來飛去的蝗蟲。她從車窗上移開膠合板,發動了引擎。 一兩分鐘後,她打開車頭燈和風擋上的雨刷,貨車轟嗚起來。但是,先去哪裡呢? 他說過,他的房子是他地產的起始線。所以,她開動貨車上了大路,向那天早晨他們來 的相反方向駛去。 彷彿是在一百年以前一樣。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了。 她開著車,不停地按著汽車喇叭,響一段後又停下來,傾聽他的回音。但是,沒有任何 反應。 她剛駛出一公里,發動機就開始劈啪作響。她很沮喪,使勁踩了踩油門。貨車仍然一動 不動。燃料計量器早就壞了,但是她不用看也知道汽油用完了。 她為自己出發前沒有想到帶上一些燃料而生氣。為了節約電池,她關掉了車燈,然後跳 出貨車。也許他在後備箱裡備有急用油。 雨已經停了,但是天黑得看不清任何東西。她爬上車尾門,貨車廂裡和前面的駕駛室一 樣凌亂。她被滑溜溜的粗濕麻繩絆倒,她發現了飼料袋、草耙、破衣服,一件舊雨衣下面甚 至還藏有一隻小發電機,但就是沒有汽油。那裡,她希望在挨著裝水圓桶的罐子裡裝有汽油 。 她怕他會把自己當成大傻瓜,所以想都沒有想就往下跳。結果,在她右腳落地的一瞬間 ,她覺得腳踝扭了一下,她頭朝前撲倒在草叢中,感覺世界頓時翻了個個兒。疼痛連同噁心 ,使她好一會兒不能動彈。 珊妮不曉得她在那裡躺了多久,但她最後還是站了起來。雖然每走一步都疼得鑽心,但 她還是感覺出她的腳踝骨沒有摔碎,只是扭傷得很嚴重。想到還要走一英里路,她沮喪極了 。 她抓住車門出了一身冷汗,做了幾次深呼吸,希望能借此給自己鼓鼓勁。 如果她沒有回去,科特雷先生可能會擔心著急,他會覺得對她的失蹤負有責任。畢竟他 把她丟下了這麼長時間,當然,這是假定他已經回到家裡了。 要是現在他正在離這兒不遠的某個地方無助地躺著,或是失去了知覺,又該怎麼辦呢? 她簡直無法忍受這種想法。 她告誡自己,不要去想那只受傷的腳,也不要去想野獸。她開始沿著泥濘的道路一瘸一 拐地向前走,每走一步都痛得直叫。只走了一百碼,她就已痛得實在無法忍受了。 她倒在草叢中,想讓腳踝歇一會兒,這時她聽到了朝她這個方向開來的拖拉機的聲音, 她又高興又感激,一下子站了起來。「科特雷先生嗎?」她扯著嗓子喊道,「我在這裡!」 「怎麼回事?」拖拉機猛地拐到路邊,她聽到他小聲咕噥著。 她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因為看到什麼人這麼高興過。當他急忙大步向她跑過來,用雙手穩 穩地抓住她的肩膀時,她高興得大喊大叫。 「謝天謝地,你平安無事!」她激動得尖聲喊著,根本沒意識到此刻她自己的不便。他 的眼睛卻一刻不停地察看著她蒼白的臉。 知道他平安無事,她極感欣慰。她不知不覺地倒向他,小鳥依人般依偎著他潮濕而又溫 暖的胸膛。她感覺到他胸膛的起伏,聽到他沉重的怦怦心跳。她舒心地呻吟起來。 她太高興了,沒有覺得是否應該顧及一下自己的面子,也沒有發現他嘴邊嚴厲的紋路。 顯然,他心裡在想別的事。他用力推開她,質問道:「我為什麼會不安全?」 她盡力呼出一口氣,「天已經這麼晚了,我擔心你的拖拉機發生故障,或者--」她有 些結巴起來,「--你被閃電擊沖。所以,我出來找你。但是貨車沒汽油了。我從貨車後面 跳下來時扭傷了腳踝。真對不起。」她低聲說道。她真希望此刻能看到他的眼睛,因為他眼 睛的顏色會隨著他感情的變化而改變,能洩露他內心秘密。「我知道,我很傻,沒有弄清楚 汽油夠不夠就跑了出來。真的對不起。」 「汽油沒用完,」他低聲咕噥道,「火花塞被打濕了。一會兒我帶你回貨車。它肯定能 啟動。」 他一把抱起她,輕鬆得像是舉起一把乾草,幾步就到了貨車跟前。 他輕輕把她放在駕駛室的車門邊,然後打開車門伸手把那堆商品目錄推開了。 「把濕膠合板放在座位上幹什麼?」當他把板子移到地板上時,他問道。 「我--我用它來擋住車窗,這樣雨就不會淋進貨車裡了。」 他順順額前的頭髮,好像要以此來發洩他多餘的精力似的。然後,他一聲不響地抓住她 ,一把把她舉進車裡。 跟以前一樣,他們擠擠挨挨相互擦身而過,只是這一次,他好像不太情願讓她離開。透 過薄質的濕短褲,她感覺到他的手就像一塊烙鐵,往她身上傳遞著壓力和熱力。 這種感覺引來她一絲輕微的喘息,他一定是聽到了,因為他突然放開了她。她爬過座位 坐到了自己的那一邊。 「你--你怎麼知道到這裡來找我?」當他坐進駕駛座、關上車門時,她結結巴巴地問 道。 一陣緊張的沉默之後,他低聲說:「我看到泥地上有新車輪印子,跟著來的。」 「你一定是正好在我離開時回家的。我能想像得出,當你發現貨車不見了時你會怎麼想 。」 他過了很久才答道:「不,哈林頓小姐。這一次,你做的事我可沒有料到。」 撂下這句含義模糊的話,他扭動點火器鑰匙,連踩了幾下油門。幾分種後,發電機轟鳴 起來。他等了一會兒,然後掉轉車頭,駛上了回家的路。 「拖拉機怎麼辦?」 她感覺出他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怒氣。「就停在那兒吧,明天早上再說。」 她惹他生氣了,這只能怪她自己。「你有沒有先到屋裡去?」也許,還是先知道所有的 壞消息為好,萬一他對她趁他不在家而擅自行事感到很生氣呢? 他又沉重地吸了口氣,然後說:「沒有,小姐。」 她認為還是少說為妙。她轉過頭來,望著車窗外,深深地呼喚著清新的空氣是泥土和清 甜的達科他州牧草的芳香。這是一種與身邊這位傑出的男人緊密相關的氣味,也是她一生中 會永遠銘記的氣味。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屋子跟前。他把貨車停在前門旁,熄了火。 下車後,他打開房門,然後等著她一點點挪過座位,再次把她抱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用後背把車門頂上,抱著她穿過方塊草皮的門檻。但是,與白天不同的是 ,從擦亮了的提燈中射出的光輝,照亮了清潔乾淨、煥然一新的房間以及豐富多彩的二人餐 桌。 撲鼻而來的是佳餚的香味,燒土豆和蘋果派的香味蓋過了家中原來悶熱陳腐的氣味。 科特雷先生用靴子磕上房門後,雙手緊緊抱著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在興奮和擔心的 同時,她試圖扭身離他遠點,她不願讓他察覺她的心在狂跳。 透過漆黑的眼睫毛,她偷偷盯著他的側臉。他的目光慢慢地掃過房間,品評著一個女人 所能帶來的變化以及將一間房子改造成家的能力。 他像夢遊一樣,緩緩走近廚房,在水桶前停了下來。他仍然把她擁在懷裡,但卻俯下身 去,把一個手指伸到水裡。 「給我準備的?」他沙啞著嗓子低聲說,然後用他充滿疑慮的綠眼睛緊緊盯著她。 她點點頭,面對他近在眼前的性感的嘴,還有他臉上疑惑的表情,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挺起胸膛,好像很難抑制他的感情,「好啦,我得承認,我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 樣快。」 她眨著眼睛,「怎麼快?」 「小姐,我想我終於找到了上帝給我挑選的女人。根據你已經克服的困難來看,你一定 和我有同樣的感受。我說得對嗎?」 這個問題問得如此直接,令她的心狂跳不已。 「你是不是還在猶豫,小姐?我想這是人之常情。就我看,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再 檢驗一下。」他的聲音很刺耳。 接著,從他們昨晚相遇以來,她一直等待的事發生了。他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嘴。她忘 記了這個世界,忘記了一切事情。她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纏住他,不讓他停下來。他先吻了 一下,接著又吻了一下,一次比一次忘情,一次比一次刺激。他們感受著快樂,感受著彼此 。 就像永遠得不到滿足的慾望一樣,珊妮對他也沒個夠。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推開他或是拒 絕他。只想這樣不顧一切地忘情享受。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誠實的, 這說明他為什麼一點保留也沒有。在她根本沒有想到的時候,就給了她所想要的。 我的上帝,和這樣的男人一起生活--這個男人能使你到死都擁有這種歡樂的感覺。 從他的呼吸聲,她能感覺到他也同樣享受著這動人心魄的銷魂。他慢慢把她放到地板上 ,她覺得他已經讀懂了她的心思。他們需要更親密一些,非常親密。然而,她忘記了自己的 腳踝,當她的腳接觸到地板時,她痛得叫了起來。 他稍稍抬起頭,她剛好看到了他眼中的慾望漸漸消失。「怎麼啦?」他沙啞著嗓子低聲 問道。 她艱難地嚥了口口水,腳上的疼痛使她全身發抖,火燒火燎,「我的腳。」她上氣不接 下氣地咕噥了一聲。 她再次感覺到籠罩在他身上的奇怪的沉默。他讓她走到凳子旁坐下,然後他蹲下來,察 看她的腳踝。 她正準備告訴他是哪一條腿,卻發現已經不必解釋了,因為她的右腳已經腫了。 他溫柔地探查著她的傷勢,那樣子就像在檢查一條受傷的馬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表 明了他的專長和閱歷,這使她更喜歡他了。 接下來,他把凳子拉到水桶邊,脫掉她的皮涼鞋,把她泥濘的雙腿放進早已涼了的水中 。 「啊,這水本來是給你準備的,讓你好好洗個澡!」她一邊反對,一邊想從水中抽出腳 。但他搖搖頭。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小姐。」 他拿起香皂,開始擦洗她那勻稱的雙腳,他手指撫過的每一個地方,都使她感到一陣美 妙的溫暖。 她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覺得好些了。」 他嚴肅的目光最終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現在看她的方式,就好像他們剛剛共享的那段激 情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他的一隻手仍然擾著她的腿部,好像要記住這條腿的優美腿形似 的。「你運氣好,踝骨沒有摔碎。」 她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我知道,天太黑了。我的鞋尖踩進一個洞裡了。現在都過去 了。不需要你幫忙了。你的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只需把小圓餅放進烘爐裡熱一下。」 他好像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放開了她的腿,站起來。「你待在那兒別動,我能把事情都 弄妥當。」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她很輕鬆。她看著他點燃火爐,安排晚飯。他做事又麻利又穩當, 信心十足。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吸引著她,讓她安心。以前,從沒有任何男人能做到這一點。 她已經覺得他們就像夫妻一樣,在繁忙的勞作結束後,共享歡樂與憂愁。 她從沒想到離開他,甚至沒有想到回華爾城去處理自己的事情。老實說,她覺得自己已 經絕對擁有了他。牧師曾經說過,許多可以談婚論嫁的女子,都樂意和她交換目前的位置。 好吧,所有權在法律訴訟中總是佔上風的。現在她就在這兒,在這裡和他一起同桌吃飯。今 天晚上應該來個板上釘釘。 「你把桌子佈置得真漂亮,哈林頓小姐。」他邊從烘爐裡拿出小圓餅邊說,「不好好享 受一頓簡直不像話。」他邊說邊遞給她一個裝滿了菜餚的盤子,然後拉過一把椅子,挨著她 坐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現在她也餓了,吃起來特別快。她想,不是吹牛,這是她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 。她屏住呼息,期待著他說點什麼。 在吃下三份土豆和蘋果派之後,他又狼吞虎嚥地吞下了六個小圓餅。接著、他聲稱已經 吃飽了,端著盤子繞過檯子開始煮咖啡。他問她是否要點咖啡。她婉言謝絕了。他只不過在 眼前晃來晃去,就刺激著她的腎上腺,使她激動不已,心跳加速。 他不再挨著她坐下,而是交叉著腿斜倚著檯子。他端著咖啡杯,眼光越過杯沿,死死地 盯著她。 她看得出來,他是要做個重要決定。她擔心自己沒有通過他所有的考察。她開始驚慌起 來,在凳子上不安地扭來扭去。 「我直說吧,哈林頓小姐。今晚我不想開車送你回華爾城去。」 「我--我也沒想走。」這句話一下子溜出口她,想改口都來不及了。 他瞇縫著眼睛盯著她,「問題是,如果我們在一過夜,明天早上牧師就會全都知道了。 」 她低著頭,看著桶裡的水,「雖然他是好人,關心這件事。但他早就認為我是個風流女 人。我想我的名聲不會比那更壞了。」 在領悟了她的話意之後,他說:「我想,你弄錯我的意思了,小姐。他會高興的。他想 要我們盡快結婚。」 她的心輕輕一跳。 「這是不是他獨特的求婚方式?」他做事從不像別的男人,誠實好像是與生俱來的。她 決定一竿子捅到底,「你呢?」她低聲說。她想弄明白他內心的想法。「我的意思是說,你 想同我結一結婚嗎?」她的聲音發抖。 他把咖啡杯放在檯子上,雙臂交疊放在寬闊的胸前。「一個像你這樣的容貌、像你這樣 吻人、像你這樣會做飯的女人,真的很不錯了。」 「所以,小姐,我想和你結婚。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想做的事情。但我不斷問自己,你 是不是真的。」 他停了一會兒,又說,「你是不是確信你也想嫁給我,而且年復一年地在這種境況下生 活在這裡,接受上帝給我們的任何命運?」 她用力吸了口氣,說「如果你的意思是指孩子,那我要說,我幾乎等不及啦。我是家裡 惟一的孩子,所以我有孤獨的體驗。我想要一屋子的孩子。關於孩子,你是怎麼想的?」 他抬起頭來,「我當然喜歡有兒有女,但只和我喜歡的女人共有。」 「我也這樣認為。」 「如果你是那種容易懷孕的女人,這座房子可能會在擴建前,從那個接口的部位爆開了 。」 珊妮臉紅了。其實她比他想得更遠,但是不到適當的時候她是不會說的。「我想像不出 比這更精彩的事情啦。」 「行啦,小姐--」他眼裡閃耀著奇異的光芒,「我想現在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見你 的家人。」 「我的家人只有梅。我會打電話給她,她隨時都能乘飛機趕來。這樣你倆就能認識了。 我很想見見你的弟弟們。我想感謝他們促成我們在一起。只要梅一到,我們大家就可以在城 裡聚一聚,吃頓飯。或許牧師和他妻子也能來。還--還有,如果你樂意的話,你可以請你 的親戚過來。」 他直起腰來,「我想,我們的第一次聚會最好只是家庭聚會。」 「對我來說,怎麼都行。」 「我給不了你結婚戒指。」 只要他能明白她的心。她搖搖頭,直視著他的眼睛。「相信我跟你說的話。戒指對我來 說無關緊要,與心儀的男人結婚才是我最關心的。我想嫁給你,科特雷先生。」她莊重地聲 明。她知道這是她的心裡話。 她已找到「不良」男人了,她準備克服一切障礙,與他永結同心。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要是你沒有別的事情,我現在就把提燈熄掉了。」 黑暗中,她能聽見他換衣服的聲音。他洗完盤子,又帶她上廁所,然後又幫她上床睡覺 。此刻,珊妮穿著襯衣和短褲躺在不舒服的褥墊上,一塊潮濕的布條緊緊裹著她的腳踝以消 除腫脹,怦怦跳動的心還讓她透不過氣來。 「今晚你睡哪兒呢?」 「和你一起,小姐,我想讓事情盡善盡美。」 「但--但是,我覺得這裡沒有地方了。」 「我們會找出地方的。」 「科特雷先生,我應該讓你知道,以前我從來沒有和男人睡過覺。」 「換句話說,你想等到我們的新婚之夜?」 她從未想到有人能把話說得這樣直白。當然,這也是她喜歡他的優點之一。「是的,我 倒不是為我自己,我是為了梅。我向她保證過,婚禮之前,我都要保留自己的貞操。」 他稍稍沉默了一會兒,說:「那麼,我將告訴牧師,我們要在下個星期六結婚。我不想 再等了。你認為梅能及時趕到這裡嗎?」 她的頭都暈了。「能,當然能趕到。只要你明天早上送我回華爾城。我就打電話給她, 要她直接來這裡。她會馬上乘飛機來的。」 「你的腿還不方便。我開車進城去。到汽車旅館收拾好你的東西,再幫你打電話。」 她緊緊閉上眼睛。啊,上帝,求求你,千萬不要讓梅洩露我的秘密,千萬!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她低聲說,聲音發抖。「要不然,牧師會對看見的每個人說, 我這個風流女人不得不瘸著腿走向聖壇去拴住自己的男人。」 科特雷先生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或許天太黑,使得他的聲音與他所熟悉的那個男人有 些異樣。當他挪到她身邊時,她渾身掠過一陣戰慄。 「無論他說什麼,都會有傳言說你是出現在他教堂裡的最漂亮的女人。」 她還沒能作出回答,他已經輕鬆地越過她的身體,躺到了她的身邊。 「我--我想--」 「放心吧,小姐。我已對你作出承諾。我不會食言的。但是我沒有說過不擁抱你。還有 一些我們彼此應該瞭解的事情。如果我們中有人睡覺打鼾,我們還必須解決。」 「打鼾?」她恐懼地叫起來,這是她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打不打鼾。 」 他貼著她的耳朵笑嘻嘻地說:「不要擔心。如果你打鼾,我只要買一副耳塞就行了。」 「或者就不和我結婚了。」她害怕萬一她打鼾,他就會變卦。 「直說了吧,」他低聲說,一隻手伸進她烏黑的鬈發裡,一隻手摟住她的腰,把她拉過 來,貼近他。這樣,透過他的乾淨罩衫,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現在沒有什麼事和什麼人 能使我改變注意。」 「三十七年來我一直在找一個能和我一起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女人,一個長得像你一樣 的女人。芳香如蜜,美好如玉。來一個晚安吻如何?」 「我--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她憂傷地說。她敢說,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願 意,但是梅曾經提醒過她,要珍視自己的身體。珊妮也知道,如果他們開始親吻,便不會就 此打住。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麼渴望躺進他的懷抱,依偎著他,而不用顧忌自 己的想法。 「你的自我克制力真值得讚賞,哈林頓小姐。可惜,我的控制力不強,我需要從你那裡 獲得更多的安慰,否則我睡不著覺。要不,我睡到你那邊去,或者,如果你方便的話,轉過 身面對我?」 珊妮根本無法抵禦他的渴望,或者是她自己的慾望。她急切地朝他這邊翻過身來,小心 地移動著她的腳踝。 「我要的就是這樣。」他在她唇畔低聲說。他柔軟的鬍鬚蹭著她熾熱的肌膚,他們又一 次如饑似渴地熱吻起來。 這就是天堂。在她一生中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接觸。她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發自她內心的 感覺。她終於找到了歸宿,就展這個男人的懷抱。他們的腿相互糾纏著,他們的心相互碰撞 著,瘋狂地跳動。 他終於離開了她的嘴唇。這一陣銷魂奪魄結束得太突然了。她痛苦地呻吟起來。 他像美洲豹一樣迅速地翻身下來,努力不再碰她。「你說得對。」他用一種奇怪的緊張 的語氣說道,早些時候的詼諧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男人應該遵守他對他要娶的女人的承諾。但是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合我的心意。老 實說,要是我再和你一起待在這張床上,我就會違反我的諾言。這是我的另一個承諾。」 他的承認使她興奮起來,「你--你去哪裡睡呢?」 「到貨車裡去。我以前也這樣睡過。」 「但是你個子太高,而且那些彈簧簧……」 「我把我的鋪蓋拿過去,可以睡在後面車廂裡。」 「後車廂亂七八糟的。」 「這也是我需要一位妻子的原因。」 「你說得對。等我的腳踝好些了,我就去清理你的貨車,讓它看起來舒服些。科特雷先 生,如果我稱呼你的名字,你不會在意吧?」 「不在意,小姐。」 「那麼,請你叫我珊妮好嗎?叫小姐有些太生分了,還讓我感覺老套。」 「我必須得到你的允許才能叫你的名字。珊妮是你的名字嗎?」 她深深吸了口氣,「不是,我不喜歡我父母給我取的那個名字。」 「是不是結婚前我們還要繼續保留一些秘密?」他拉長了聲音,慢吞吞地說。 她自覺不好意思,紅了臉。她真得感謝屋裡沒點燈。「不,我--名叫羅克珊妮。」 「羅克珊妮。」他饒有興味地念著這名字,「有點外國情調。這地方沒有女人有這樣的 名字。」 「我曉得。這也是我不喜歡它的原因。」 「我們的第一個女兒可能跟你一樣,是個真正的美人。我們可以叫她羅伊。」 珊妮一陣心跳。「我常常想,要是我有個女兒,我就叫她羅伊。」 「要是我們先有個男孩子,我們不能叫他賈德。我想這一點現在就該說清楚。」 「那好啊,因為我早已給他選好了名字。」 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叫什麼名字呢?」 「科爾。這也應該是你的名字。」 「是這樣嗎?」 「是的。」 「好哇,要是我們有個兒子,我想我們可以叫他這個名字。晚安,珊妮。」 「晚安賈德。」 賈德•科特雷夫人。 她喜滋滋地閉上眼睛,轉過臉貼在枕頭上。她愈來愈深信,有一隻無形的手指引著她來 到南達科他州,來到這裡,找到這位「不良」男人。 有他守護著這幢房子,她覺得很安全。他保護她免受任何不速之客,不管是人類或別的 什麼東西的傷害。想著各種各樣使他幸福的計劃,她進入了夢鄉。她決不會讓他後悔和她結 婚的。 這一天的所有刺激使她比意識到還要疲勞。第二天早晨醒來,已經十點鐘了。這使她大 為震驚,她趕快坐了起來,發現賈德早就進來過了。出於關心,他在桌上留下了一盞點燃的 提燈,這樣她就不會在黑暗的房間裡到處摸索了。 他是不是去拖拖拉機了?或者他已經進城了?如果是那樣,他離開的時候沒有跟她要電 話號碼,他怎麼給梅打電話呀?她把被窩掀到身後,鬆開腳上纏的繃帶,小心翼翼地把腳伸 到地板上。她又驚喜地發現,他已經把她的涼鞋放在床邊了。涼鞋看上去像新的一樣,沒人 相信這雙鞋在昨天晚上還沾滿了泥漿。 他的關心體貼屢屢使她驚訝,她決心要盡力給予回報。靠著右腿的支撐,她站起來,穿 上鞋,雖然一夜之間腫脹全消,但腳踝仍然有些痛。她想可能還要跛一段時間。 幸好是一棟小房子。她穿過房間,注意到他已經把水罐倒空了,並且把它搬回去原樣靠 牆放著。她一眼看到桌子上提燈的旁邊放著一張紙,他一定是從貨車裡的一本商品目錄上扯 下來的。她拿起來看著。 親愛的珊妮: 我已經動身去城裡了。我會在下午早些時候回來。架子上有可可茶、牛肉乾和昨晚的小 圓餅。我會帶更多的東西回來。 我冒昧地打開了你的錢包。從你的駕駛執照上,我找到一些我需要的資料。我會給梅打 電話。請不要認為我這種做法是錯誤的。在你的徵婚啟事中,你說過你想找一個事事與他共 享的男人。所以,我是按照你的話行事。我本來想叫醒你,但你睡得太沉了,我真不忍心吵 醒你。 如果你想聽真話,告訴你,你已經使我成了幸福的男人。你睡著了服你醒著時一樣美麗 ,而且你不打鼾。這是件好事,因為耳塞會堵住所有的聲音。我不知道附近是否有傑卡拉普 。 讓那只受傷的腳多休息一會兒。 賈德 珊妮一連讀了十幾遍,才戀戀不捨地放下了便條。與他結婚的美好前景使她有點輕飄飄 的。現在,只要梅能做好她那方面的事情。 她想呼吸一下雨後的清新空氣,就從房子裡蹣跚地走出來。她很快把房子後面察看了一 遍。他曾經把拖拉機停在那裡,他一定是天剛破曉就起來了! 這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天空萬里無雲。只有大草原和藍天。當然,太陽早就出來了,要 不了多久天又會熱得可怕,蝗蟲會四處亂跳。但此刻,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珊妮一生中從 未這麼快樂過。 繞著屋子走了一半,她聽見一輛汽車的聲音。有人從大路上下來了。是賈德嗎? 她繞過房角,一眼瞥見一輛嶄新的跑車停在屋前,車身上印著拉茲牧場的字樣。 兩個很帥氣的男人走下車來。他們都穿著看起來很昂貴的斯蒂特森套裝。他們倆也同時 看到了她,轉身向她走來。他們的外表和走路的樣子告訴她,他們是賈德的弟弟。 她馬上想到,他們家裡一定出過什麼事,以致賈德要這樣辛苦地謀生,而他的弟弟們顯 然什麼都不缺。 「早上好。」他倆同聲說道,並脫下帽子向珊妮致意。兩人中年長的那位,大概三十歲 出頭的樣子,說道:「我是朗尼•科特雷,他是肯尼。賈德可能還沒到。」 珊妮一見到他們,就喜歡上他們了。她真希望自己不是在這樣一個糟糕的情形下見到他 們。她的襯衫和短褲都皺巴巴的,頭髮還沒有梳理,口紅也被賈德吻掉了。她努力使自己不 去想他的吻,因為每次想到這裡,她都透不過氣來。 朗尼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使她想起了賈德。 「我們到處都找不到賈德。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知道。他到城裡去買東西了。但他說過他會吃完午飯就回來。你們要不要進屋去等他 ?」 朗尼說:「我們很高興在這兒等他。肯尼,用手機給農場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們在這 兒,找到賈德了。」 「好。」 肯尼按他哥哥的吩咐打著電話。朗尼跟在珊妮身後。 「你的腳怎麼啦?」見她跛著腳穿過草地,他問道。 「我扭傷了。一言難盡。」 「真糟糕。」他伸出手扶著她,「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 他皺著眉頭,「賈德怎麼了,要帶你到這兒來?他為什麼不帶你去看醫生?」 「是我要來的。」她為他辯護著,「還有,我的傷不重。」她小聲咕噥道。朗尼的態度 使她多少感到有些受傷害,僅僅因為賈德沒有錢,沒有一個成功的農場,就意味著他的任何 事都要受責備嗎? 聽完她的解釋後,他說:「哦,對他來說,這還是第一次。」 她的心怦怦直跳,「你的意思是說,他從來沒有帶別的女人來過這兒?」 這時,肯尼已經趕上了他們。 「嗨,肯尼,你記不記得賈德以前帶女人來過這兒?」 「你開玩笑吧?」肯尼大聲喊道。 他的回答使珊妮快樂無比。她不想讓他們有什麼壞念頭,所以,當他們跨過門檻時,她 又自顧自地說開了。「昨天晚上,他幫我泡腳,還幫我打了繃帶。後來他去貨車的後車廂睡 的覺,這樣我就睡在他的床上。你們看,今天早上我已經好多了。」 就像賈德昨天晚上一樣,他的兩個弟弟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她所說 的話呢,還是因為他們所看見的事。反正他們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察看著屋裡的東西。 「我正好要做一些熱巧克力茶,還想熱一下我昨晚做的小圓餅。你們願不願意和我一起 吃一頓過時的早餐?」 朗尼迷惑不解的目光轉向她,「昨晚你給賈德做小圓餅?在這兒?」 「在那個破爐子上?」肯尼難以置信地問。「上帝!我妻子在微波爐上都做不出任何像 樣的東西來。」 「至少你妻子還試過。」朗尼嘟噥道。 「爐子或許是舊了點兒,但還能用。」珊妮嚴肅地答道。看到他的兩個弟弟對這兒的一 切都持否定態度,她想,怪不得賈德害怕讓她看到他的家。「我給你們拿一些蘋果派。但好 像今天早上賈德走之前把剩下的全吃光了。」 他們用沉默表示了同意,然後走到桌邊。桌子上仍舊是昨晚的佈置,看到朗尼的目光投 向賈德留下的便條,她裝作不經意地拿起便條,折好,插進她襯衣口袋裡。她讓他們坐下來 ,點燃爐子,開始做可可茶。 肯尼用手指摸著桌布說,「賈德從哪裡找到這桌布的?」 她有些惱火,因為她覺得他存心要開賈德的玩笑。她說,「實際上,凳子和遮篷是我從 攤檔上拿來的。他替我拆了攤檔,把所有東西都放進貨車裡了。我覺得它是一塊很好的蓋布 ,而且我們也需要有一個地方安置它。」 此刻,朗尼已經安坐在椅子上了。他緊盯著她,「我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哈林頓小姐 。」他的語氣很誠懇。「只是賈德以前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我們幾乎放棄了要他結婚的希 望。後來我們去看了你一次,覺得你也許恰好是合適的人。但是現在他走了,看來又沒戲了 。」 「事情是,」肯尼突然插了進來,「帶你到這裡來簡直是發瘋。現在你決不會選擇他嘍 ?」 「可是我選上他了。」她用了一種適度的誇耀口吻。可能沒有賈德的同意,她不應該多 說什麼。可是他們使她生氣,她也顧不得了。「昨天晚上,我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什麼?」他倆一齊大叫起來。肯尼驚訝得跌下了凳子,朗尼搖著頭。好像根本不相信 她的話。 「我們打算下星期六結婚!」她繼續用一種梅十分熟悉的、她自己特有的頑強口氣說: 「細節問題我們都和斯旺牧師商量好了。我們甚至連蜜月也計劃好了,婚禮之後,我們會安 頓下來,建立一個家庭。如果你們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們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朗尼一下子站了起來,仍是一副大為震驚的樣子。「你能對上帝發誓,你對我說的都是 真話嗎?」 她不屑地揚起下巴,「你就這麼不信任你哥哥,還需要我起誓?」她的聲音在房間裡迴 盪。 接下來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兩兄弟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琢磨著她的話。 還是肯尼首先反應過來。「謝天謝地,還是我老哥有頭腦,搶在別的候選人前得到了你 !我真高興。我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哈林頓小姐。」 她的態度緩和下來。「我的名字叫珊妮。」 「歡迎你成為我們家的一員,珊妮。」 「阿門。」朗尼隨聲附和著,聲音裡透著歡快。「等我們的妻子聽到這個消息,她們會 為你舉行一個盛大的宴會。」 他們突然用發自內心的熱情擁抱著她。她知道他們的感情是真誠的。她也真心地擁抱他 們。她幾乎不能相信眼前這兩個男人就要成為她的兄弟了。 「可能你們現在還不能對別人說什麼。」她告誡他們,又趕緊叫他們坐下來,喝杯熱可 可茶。「賈德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只想家人參加我們的婚禮。我……他有很多女人嗎?」妒 嫉佔了上風,她想都沒有想就問了出來。 朗尼清了一下嗓子,「這麼多年來,有幾百人嘗試過,但都沒有成功。」 「幾百人?她--她們為什麼沒有成功呢?」 「賈德很崇拜母親。我父親死後,賈德接管了農場的所有事務。當然,他也很崇拜母親 留下過足跡的這片土地。曾經有過幾個女人,差不多就要俘獲他了,但我想,她們還是不太 合他的意。」 他滿臉笑容地看著珊妮,他的綠眼睛總讓她想起賈德。「這就是他遇到你之前的事情。 」 「就是這樣。」朗尼證實肯尼的解釋。「你在徵婚啟事裡羅列的那些美德,如果換成徵 求「不良」女人為妻的字樣,你說的就是我們的母親。就我們所知,這才是對賈德最重要的 事情。」 「我們擔心他不會在你的攤檔前露面。」 珊妮斜倚著檯子,飲著可可茶。「我們幾乎失之交臂。他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鐘了。 我正準備離開競技表演場。」 「你應該把你的相片附在廣告上,那他肯定是第一個報名者。」 她搖搖頭,「相片只能蒙人,內心才是重要的。」 朗尼卻有異議。「也不一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打算和那個人永遠在一起,你就必須 喜歡你所看到的那個人。」 「我同意。」珊妮勉強承認了她想起朗尼說的話非常像賈德當時說的話。 「你真漂亮。我妻子斯泰茜會妒嫉死了。」肯尼評比道。 「我們要面對現實。對她和喬安娜以及每一個想要成為賈德•科特雷夫人的女人來說, 當她們知道是誰最終得到他後,都會嫉恨的。」 這和牧師的話如出一轍。「謝謝你們。」珊妮低聲道。她被他們的稱讚深深感動了。「 不過,我要告訴你們,我之所以幸運,是因為我在得到丈夫的同時,還得到了兩個出類拔萃 的弟弟。」 「你沒有兄弟?」 「沒有。」然後,她介紹了她的家庭情況。 「真好。我們也沒有姐妹。所以,這對我們也是一件高興的事。哪兒……」 但是,珊妮注定聽不到他要問的問題了。因為這時候,賈德突然出現了,打斷了在他看 來親密的談話。 兄弟倆笑著朝他衝了過去,邊拍著他的背,邊說:「恭喜!老哥。」 他的目光閃向珊妮。珊妮有些不安,因為她搶在他前面把消息說了出去。 「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的眼神在請求他的諒解。 隔著兩個兄弟,她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到任何表情。「我介意的惟一事情是,我這兩個老 弟中沒人具有紳士風度,他們居然讓你用那只受傷的腳站著。我想,我母親曾經教過他們如 何講禮貌。」 他閃電般地來到她身旁,一把摟住她,將她送回床上。「他們應該服侍你,不應該站在 那裡看熱鬧。」 他嘀咕著。他唇邊的鬍鬚撩得她癢癢的。然後他站起身,看著他的兩個弟弟。 珊妮看到那兩人臉上震驚的表情,實在感到好笑。看來他們誰都不習慣見到賈德真情流 露,或者,他使他們自覺有愧。 可能是覺得有愧。因為肯尼用穿著牛仔靴的腳侷促不安地蹭著地板。朗尼說道,「對不 起,賈德,我想我們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過頭了。沒有想到別的。」 「行啦,既然這也不是什麼新聞了,既然你們倆除了跟著我轉以外,也找不出什麼更好 的事來做,我就饒了你們這一回吧。反正珊妮已經清楚地告訴你們了,我們準備下星期六結 婚。那我就把婚禮定在兩點鐘吧。」 如果這是真的。他就應該給梅打過電話了。這就是說,梅和賈德通話的時候,沒有說漏 什麼事情。知道梅沒有越界,珊妮放心了。 「但有些事我想交待清楚。」他用一種命令的口氣說道,「除了家裡人,誰也不許參加 。當然,我想你們倆應該支持我。」 朗尼仍舊是一副吃驚的樣子。「當然啦,賈德。我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啦。」 「我知道。」 「我們可以告訴別人嗎?」 「當然可以。肯尼,我們為什麼不在星期天的城市快報上登一則啟事呢?那麼,我和珊 妮度蜜月時,消息就會四散傳開了。我們決定在婚禮之後談戀愛,而不是在婚禮之前。所以 我們要有一點私人空間。」 肯尼皺著眉頭。「但是,這應該是十年來最盛大的婚禮。你不能欺騙別人,不讓別人參 加婚禮。」 「蜜月歸來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舉行宴會。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的蜜月也許會比正常的 蜜月更長一些,因為我們需要一段時間來真正相識相知。我想,你們能送給我的最好的結婚 禮物,就是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為我打理所有家庭雜事。」 兩兄弟勉強接受了。「當然啦,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珊妮心裡覺得對不住他們。賈德的家庭雜事可能會嚇倒多數農場主。他那兩個弟弟可能 比任何人都更瞭解他。所以他們對這種委託更是嚇得目瞪口呆。 「那就好。我們回來後,我希望北邊的耕地已經犁好了,而且我想趁你們在這兒時,在 房子邊劃出一塊地方建個花園。」 「一個花園?」 「在這兒?」 珊妮用疑問的眼光望著賈德。他也站在那兒望著她,他那雙綠色的眸子深處閃動著好奇 的光芒。 「我的未婚妻是個漂亮的女人,身邊應該有美麗的東西。在我看來,花朵會使她幸福, 對不對?」他用深沉的嗓音低聲說道。 她一直凝視著他,眼中淚水盈盈,她感到,心中一陣強烈的刺痛。 我愛上他了,她意識到。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肯尼和朗尼兩人不停地說著什麼。但她 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她心中糾纏著一種全新而珍貴時情感,她根本沒有時間去弄 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她只是抬起模糊的淚眼望著賈德。突然,賈德轉身離開她,帶著兩個弟 弟走出門去。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梅!在這裡!」珊妮大聲叫道。 在機場裡熙攘的乘客中,梅那雙溫和的棕色眼睛發現了珊妮。她倆同時向對方跑去。 「寶貝!」這位瘦削的老婦人緊緊地擁抱著珊妮,她還沒有來得及用那雙鉅細無遺的眼 睛審視她。 「我真惦念你,你知道嗎?」 珊妮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無論從哪點看,這位可愛的老婦人都是她的母親。「我也想 你。」她一邊大聲喊,一邊緊緊抱著她。「來吧。」她用手臂挽住梅,「我們去取行李。」 「那搶走我的小寶貝的農場主在哪兒?我就像做夢一樣,他就把我的小寶貝搶走了。在 電話裡他挺有魅力的,說話也得體。但我還是想見見他本人。我還沒把握是否能信任他。一 切都來得太快了。」 「不對。」當她們拉著手認領行李的時候,珊妮一邊搜尋著梅的栗色手提包,一邊說, 「你對我說過,你在見到約翰的五分鐘內,你就認為自己屬於他了。」 「但是,我們是六個月後才結的婚。」 珊妮緊抓著梅的臂膀,「賈德和我不能等那久。」 梅瞇縫著眼,「你們沒有……」 「沒有。」珊妮趕緊向她保證。一抹羞色湧上她的臉頰,她用發抖的聲音坦白道,「要 和他分開是我一生中最困難的事。」 她的眉毛挑了一下,「有那麼嚴重嗎?」 珊妮咬著嘴唇點點頭。「謝天謝地,婚禮就在明天。要不,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 久。現在賈德讓我睡在他的床上,他自己睡在貨車裡。這倒讓我想起來了,他正在外面等我 們呢。」 「他為什麼不進來呢?」 「他想進來的。但我對他說,他應該節省每一分錢,這樣可以節省農場的開支,所以, 用不著為了泊車去花錢。事實上,他的貨車狀態很糟。你必須用商品目錄墊在屁股下,彈簧 才不會刺痛你。不過,請你假裝沒有注意到。」 她們在轉盤邊候著旅行袋。梅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緊盯著她,令她不得不將目光轉向別處 。「如果他這樣窮困潦倒,為什麼你不給他買一輛新車呢?」 珊妮盯著地面說:「他很老派,這也是我喜歡的一個方面。我想他那種決心靠自己的力 量養的男人。如果我向他提出金錢的幫助,我怕會冒犯他。」 一陣不自在的停頓之後,她聽見梅說:「羅克珊妮•哈林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他還 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不知道。」 她能感覺到梅的失望。 「你真丟臉!我替你保守秘密,是因為我想現在你已經告訴他你的真相了,你怎麼了? 從小到大我一直對你說,待人接物要誠實。」 一陣負罪感使珊妮全身戰慄。「你不明白。」 「哦,我什麼都明白。」 「不,梅,你不明白,他身上有些事情不對頭。他的兩個弟弟很有錢。他卻要拚命工作 ,需要憑自己的努力掙錢。這是一個男人的面子問題。我--我要告訴他,也要在合適的時 候。」 「如果你現在不說,再也不會有合適的時候啦。婚禮之後說就太遲了。我對他瞭解越多 ,就越相信,他是那種除了謊言任何事情都能對付的男人。」 「你是在玩火,你會把自己玩進去的。你應該承認錯誤,拼且跟我回家去。我知道,你 對托德不感興趣,但是,在你工作的地方有許多好男人,只要你肯給他們中的某個人一個機 會。」 「我不能,梅。我不相信他們。」 「這是你祖父的責任。」梅抱怨說,「是他使你變成這樣的。」 「我很高興。要不然,我決不會遇見賈德。」 梅強迫珊妮看著她,說,「看著我。」珊妮按她的吩咐轉過臉來,梅久久地盯著她的眼 睛,「賈德對你就這麼重要嗎?」 「我已經愛上他啦。」珊妮的聲音因充滿感情而顫抖,「你見到他,你就會明白原因了 。他是獨一無二的,他總讓我震撼。」 「就是這種震撼的感覺讓我擔心。」梅決心反對到底。「當這種感覺消失後,,又怎麼 辦呢?」 「這種感覺決不會消失。每當他撫摸我,或者看著我時,我的感覺都像第一次一樣強烈 。」她突然停了下來。「啊,請別再說了,梅。」她請求道。 「我不得不說,寶貝。你所做的一切簡直是發瘋!在板上擲了一支飛鏢,你就跑到這裡 來了。到這裡只有七天,你就找了個丈夫。」她搖著頭。 「我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梅?我倆的感覺是一樣的!」 「他這樣做,我並不懷疑。你是個大美人,這個男人得到你夠有運氣了他的幸運之星還 給他帶來了巨額財富。但是,一個星期的時間並不足以讓你們相互有足夠的瞭解。」 「梅,你還不明白呀?他帶我去了他的農場。他非要我親眼看到我以後必須面對的一切 。他沒有給我許諾,也沒有找借口。他是我認識的男人中地位最低的。要給我們主持婚禮的 牧師挺喜歡他的,他的弟弟們也喜歡他。我還需要瞭解什麼呢?」 「還多得很。」梅衝口而出,「有時,你剛剛說完『我願意』,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她舉起雙手。「我承認,或許這個賈德的一切都和你的想像完全一樣,但是,就算牧師也不 知道在鎖著的門後面發生了什麼。」 「一旦你單獨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他也許會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在哪些方面?」珊妮的聲音表明,她已經受到了傷害。她在極力掩飾著。 「有一件事。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覺得他起碼比你大十歲。面對任何一個按照自己 的方式獨身生活了三十八年的男人,你要做出所有讓步。」 「我不在乎。」 「我在乎。一個這樣的男人會壓制你的精神,剝奪你的本性。特別是,如果你害怕在平 等的基礎上與他相見。」 「我不怕。」 「你當然害怕。要不然,他早就知道你是北美最富有的女人之一了。如果他明白你是有 錢人,我還會感到好一點,至少我會更清楚他的動機。」 「他是三兄弟中的老大。他父親去世以後,他要照顧他們、他的母親以及農場。」珊妮 為賈德辯護著。 「要是他這麼出色,現在他怎麼還是獨自一人奮鬥呢。」 珊妮深吸一口氣,自己找了個答案,「他還沒有跟我說過這些事情。但我敢向你保證, 他除了像我一樣,想找一個具有同樣美德的妻子外,沒有別的動機了。」 「這一點你並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珊妮害怕會輸給她,問道:「你是不是擔心他會傷害我?這是不是你反對的原因?」 梅第一次將眼光轉向了別處,「也許吧。一個你從來不瞭解的男人,娶一個毫無防備的 女人,居住在這麼一個遙遠的地方。」 「你和約翰就是這樣的!」 「是的,但那是我們認識了半年、相當熟悉之後的事情。」 「那麼,這就是你要說的?你想要我再等六個月?」 「難道這樣就很可怕嗎?如果他是屬於你的,推遲婚禮時間對你們倆的感情都將是一次 考驗。這樣,我夜裡也能睡得安穩些。」 珊妮有些妥協了。「我覺得他未必會樂意等。」 「那麼,他愛你還不夠深。」 「那不公平。」 梅的眼睛模糊了。「寶貝--我只是想說些如果你父母還在世,也會說的話。這是你的 終身大事,我不會干涉。但是,我不能假裝喜歡這種局面。一個多年單身的男人,突然急著 要結婚,一定有什麼不對頭。」 「他並不知道我有錢。」 「羅克珊妮,」她的語氣有些不耐煩。「我對你說過多少次啦,世界上還有比想要你的 錢更糟糕的事情。和托德在一起,你至少不會體驗到太多不愉快的事。」 「你怎麼知道?」珊妮質問道。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梅深感失望地低下頭,「我不知道。這僅僅是一種感覺。」 突然,珊妮覺得她已經明白了。「梅,我們沒時間討論所有問題了。我想給你買一棟房 子,希望你能搬到華爾城來,你在這裡的教堂裡會結識新朋友的。」 她們離賈德還很遠,他聽不見珊妮的話。但是他一定感覺到了她的到來,因為他突然轉 向她的方向。 不管他銳利的目光多少次拂過她的面龐和身體,珊妮都心蕩神馳。「賈德?來見見梅• 萊塔。」她的聲音有點透不過氣來,「這是我惟一的親人。我已經邀請她搬到華爾城來,住 在我們附近。」 「夫人,」他伸手向梅打了個招呼,「見到把珊妮培養成像我母親一樣完美的女士的人 ,真是件高興的事。」 聽到他深沉的聲音中那佔有的口吻,珊妮幾乎暈過去。 「我得承認,我一直對那個在一個星期內就把我的寶貝帶走的男人感到好奇。」梅有點 冒昧地說道。 珊妮看著這世上她最愛的兩個人在相互評價著對方。他接過她們的行李,放進貨車的後 廂裡。其間,他一直面帶微笑,忍受著梅長時間審視的目光。 梅已經把身高一米九的他從頭到腳審視了好幾遍。看她那樣子,好像正在想像他頭上若 沒有頭髮會是什麼樣於。如果沒有曬黑的肌膚、堅硬的骨骼和肌肉,他的靈魂是什麼樣子。 「恐怕乘客座那邊的車門已經壞了,夫人。」在打開駕駛室的車門時,他說,「要不你 從這邊上去,然後挪過去。我把你和珊妮送到華爾城的汽車旅館。你們倆今晚就在那兒過夜 。」 趁著梅彎腰往裡挪動的時候,他朝珊妮使了個不太明顯的眼色。「沒有你在農場,今晚 會很難過的。讓我高興的是,後天我們就會以夫妻的身份同床共枕了。」 她喜歡他直白的說話方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挨到明天晚上。但是,當著梅的面 ,說這麼親密的事情,然後又摟著她這麼如饑似渴地親吻,使珊妮的臉上一陣陣發燒。她終 於停止了親吻,把自己發燒的臉埋在他胸前。 「別害羞。」他低聲說著,狠狠地摟著她,手在她穿著斜紋布褲子的大腿上摩挲。「她 需要明白我們多麼相愛。此刻,我有一種感覺,她明天不會讓你走進教堂。」 「你錯了。」珊妮挨著他光滑的脖子小聲咕噥,身體因為這種親熱而顫抖。「我母親的 結婚禮服就在箱子裡。要是她不相信我的選擇,她決不會把結婚禮服帶來的。」 在她辯解的時候,他的身體困激情而繃緊,這使她明白,他對得到梅的同意非常在意。 她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愛。 「要是這樣,我最好從我的積蓄中拿出一點錢來,給自己買套新衣服。我想讓你感到自 豪。」 「我早已為你而自豪啦,賈德。而且,你已經為梅和我今晚的汽車旅館房間付了賬。你 還要償付農場的貸款,所以不要再亂花錢了。」她平靜地極力勸說道。「我知道你的工作有 多艱苦。我不在乎你的穿著。畢竟只有我們的家人在教堂,而且牧師對衣著也不會有什麼看 法。」 「實際上,如果你不願意,我就不穿我母親的禮服。重要的是,那是梅帶來給我的。她 是在用她的方式給我們祝福。她過去也是一個農人的妻子,也度過一段非常艱難的日子。所 以,她能理解。你不覺得,衣服並不是重要的嗎?」她用充滿愛慕的藍眼睛注視著他,默默 地請求他聽從她的勸說。 他一言不發地把她擁入懷裡,緊緊接任,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她心中有處神秘的地 方告訴她,已經愛上她了。她真想知道,人要是太幸福了,是不是會幸福得死去。 他慢慢放開了她。珊妮覺得梅銳利的目光正注視著他倆。她爬進駕駛室,意識到他還在 幫助她,因為他的手還抓著她的大腿。接著,他上了車,坐在她旁邊。於是他們駛離機場, 取道高速公路向華爾城駛去。 如果沒有窗戶、沒有空調會使梅心煩的話,她也決不會流露出來。雖然珊妮很高興,賈 德和梅聰明地把談話集中在農場和農莊事務的異同上,但珊妮還是心不在焉。她一心想到的 只是他的大腿緊靠著她的腿的感覺,還有他倆合而為一的心跳聲。 自從那晚賈德出去睡在他的貨車裡以後,他在農場的工作時間拖得更長了,再也沒有碰 她。直到今天,在梅的注視下,他才受他倆內心渴求的驅使,釋放出了壓抑的情感。 到了華爾城,他直接駛向汽車旅館,並把梅的箱子送進房間。珊妮覺得他們三人應該一 起出去吃飯,但令珊妮非常失望的是,他說他還有一些農場的事務要去處理。他說明天兩點 以前,他會在教堂與她們會合。 珊妮告訴梅她馬上回來,就跟著賈德出去了。她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和她們一起外出吃飯 ,但是,在她趕上他之前,他已經爬進了貨車,關上了車門。 他緊咬下巴的樣子令她驚慌。「怎--怎麼啦,賈德?是梅還是我說了或做了什麼讓你 心煩的事?」她顫抖著聲音問道。 他用沉思的眼光盯著她,她以前從沒有見過他這種神色。「我想,你早就知道這個問題 了。」 我的上帝王如果他改變主意了怎麼辦?淚水在她眼裡滾動,點點滴滴滲到了她漆黑的睫 毛上。「你是不是後悔和我結婚啊?」她鼓足勇氣問,「我--我想梅的出現使一切成為了 現實,所以你後悔了。」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害怕看見真相。「如果你想取消婚禮,請你早點通知我 。」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這句話表明,她已經心碎了。他知道這點。 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後,他說話了。「我想,我們還不是很瞭解。不過現在讓我煩惱的 惟一問題就是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手,在婚禮之前不要碰你。」 他的話就像一帖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她立刻抬起頭來。 「在機場吻你就是個錯誤。」他坦白地剖析自己。 「如果我還留下和你一起吃飯,我會忘記自己對你做過的承諾。不管梅在不在這裡,今 晚就開始我們的蜜月。」 她一心一意地說:「我也等不及明天了。」 「你別這樣說。想著你穿著你母親的禮服的樣子,今晚我簡直無法入睡。」 她輕輕歎了口氣,「那麼,你是想要我穿那件禮服嘍?」 「我們哥兒幾個特別喜歡那張我母親穿著婚禮盛裝的照片。看來我們似乎不該對孩子說 我們倆沒有照規矩辦事。」 他說話的方式令她備受鼓舞。就著現在討論的話題,她想問他一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 「你是不是立刻想要一個孩子?」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都感到他眼中煥發出的熾熱光芒。「我年紀也不小了。我想,我 們最好明天晚上就有孩子。」 他的話像有魔法一樣,令她的身體立刻洋溢激情。「你這樣說,我真的很高興。雖然我 在徵婚啟事中沒有寫這件事,我還是希望我挑選的男人會盡可能快地想要孩子。」 一絲心領神會的笑意從他嘴角漾開。「在我遇到你之前,我總是為這種想法害羞。但是 ,在你扭傷腳踝的那個晚上,我在水桶裡為你清洗那美妙的雙腿時,事情就起了變化。我想 ,你知道我的意思。」 珊妮當然知道他所說的意思。她漲紅了臉,轉過頭去。 「說老實話,小姐,不停地讓你懷孕不是什麼難事。」 對我也不是難事,她在心裡說。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他還在叫她「小姐」。他所說的每件 事情都使她滿懷希望。 但是,她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一個她覺得現在就該討論的問題。「賈德,我討厭 說這些,但我覺得還是說出來為好。如果我有什麼病,不能生孩子怎麼辦?」 他的目光溜到她平坦的腹部,他調侃的神色消失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 她吸了口氣說:「不是,我只是想說一個萬一將來會發生的問題。你應該娶一個能給你 生孩子的妻子,當然我也贊同這一點。但是,如果因為某種原因,我不能生育,如果你覺得 必要,我--我會同意離婚。」 他莫測高深地瞟她一眼,「我只計劃結一次婚,所以,我想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可以 領養孩子。」 「你是認真的?」她叫道。 「因為我們都在誠實地談話。」他用一種奇怪的冷靜口氣回答道。「也許現在是告訴你 的適當時機。如果你嫁給了我,你的家將永遠在草原上。當然,對我來說,生活並不艱苦, 尤其是每晚有你給我暖床。但是,多數女人想要更多的……」 珊妮真想告訴他,儘管她很有錢,但物質財產從沒有給她帶來過歡樂。但現在還不是時 候。 事實上,她開始在想,可能永遠不會有適當的時候了。雖然她和他僅僅認識了一個星期 ,但她確信,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背景,他決不會相信她願意定居在這麼個小地方。 她緊張地咬著下嘴唇,向貨車靠近了一步。「我喜歡草原,賈德。我打算使它成為我們 真正的家。」 賈德依然盯著她,眼瞼半掩。很明顯,他想相信她的話。但是,一定是他那養尊處優的 弟弟們曾經傷害過他,他看上去充滿了擔憂。 珊妮不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能讓賈德害怕的東西,除非她拒絕他的生活方式。 能夠證明自己的惟一方法就是和他一起住在那裡。所以,她意識到要得到他的信任,還 要很長一段時間。 有一會兒,她覺得在他眼眸深處看到了一抹痛苦的陰影。這時,他說:「在你認為你能 堅守諾言之前,或許梅應該去農場看一下。」 她的直覺是對的,賈德是在擔心。這提醒她要在他取消婚禮之前,消除他的疑慮。他不 能取消婚禮。如果他這樣做,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是梅和你結婚,而是我。」珊妮像發佈一份文告那樣對他宣佈,「我到這裡來是為 了給自己找個『不良』男人,我找到了你。你,賈德•科特雷就是我想要的人。如果你不相 信我,我將和你一起住到你的農場裡,直到你娶我。」 她的聲音發抖,臉漲得通紅。但她沒有辦法。「而--而且,如果你不娶我,我也不會 讓你有機會娶別的女人,因為我準備一直跟在你身旁,直到我死。」她幾乎在喊叫。 「如果你在明天的婚禮上沒露面,我就到農場去找你。現在你也許已經明白,你永遠擺 脫不了我了。 「你的弟弟們說過或做過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都不重要。我才是惟一重要的人。 因為我才是那個與你相愛的人!」 她不應該用這種方式說話,她應該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他。但是晚了,她已經說 出來了。 「麻煩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好嗎?」他一本正經地說,樣子很淡然。 她又弄糟了嗎?說出去的話很難收回了。所以,她用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說:「我愛上 了你。」 在他開口低聲說話之前,好像一輩子的時間都過去了。 「這麼快就說出這種話,是不是有點輕率?」 或許她的直覺錯了。或許他沒有鍾情於她。但是她已經說出來了! 她急忙搖搖頭,低聲說:「不,不是輕率的。我控制不了我的感受。」 她把眼光移向別處。「梅覺得我簡直瘋了,跑到這裡來找丈夫。但是,在飛鏢落到不良 河的那一瞬間,我覺得好像命運女神在召喚我。我就來了。我已經找到了。」 賈德緊緊盯著她的嘴,「說下去。」 珊妮知道他想問什麼,現在是說真話的時候了,「許多男人想讓我嫁給他們。」 「我相信。」他在喉嚨裡嘀咕了一句。 「但是,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他們任何人。總有什麼東西讓我猶豫。他們中沒有人像約翰 ,所以我決定不和這些人交往。」 「約翰?」他緊皺起黑色的眉毛。他嫉妒了?她真希望他是在嫉妒。 「是的,他是梅的丈夫,一個完美的人。我早就下了決心要找一個像他一樣的人。但是 在紐約,沒有像他那樣的男人。所以,我想出一個主意,登廣告徵求丈夫。」 她一鼓作氣地接著告訴他,梅怎麼給她蒙住眼睛,她如何往地圖上投擲飛鏢,結果,她 來到了華爾城。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你是不是告訴我,如果到飛鏢落在大鹽湖城,你就會在猶他州刊 登徵婚啟事,而我們就決不會相遇了?」 聽起來多可怕! 「是的,但是它落在南達科他州了,並且我們已經相遇。如今,我知道那是緣分,你也 清楚這一點。要不然,你決不會來到我的攤位,也不會邀請我和你一起在斯旺牧師家共進午 餐。」 說到這裡,她興奮起來,但仍然保持著同樣的語調。「實際上,你任何時候都可以抽身 而退,但你沒有。相反,你開車帶我來到你的農場,還說要給我看一隻傑卡拉普。順便說一 句,我至今都沒有看到。 「我出了意外之後,你跟我說,你不想開車送找回城。然後你吻了我,那一吻改變了我 的生活。所以你看,雖然你還沒有說出那三個我很想聽的字,但也沒有關係,因為你對我, 就像我對你一樣瘋狂。所有這些有關我的談話,和談論你的農場不同,這決不是胡說。所以 ,明天見。而且你最好要來。」她警告說。 說完,她轉身傲然走向汽車旅館。她太激動了,根本不知道他的車是什麼時候駛離旅館 的。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賈德還沒來嗎?」當梅陪著珊妮一起走進牧帥的辦公室外那間鋪著地毯的小接待室時 ,珊妮焦急地喊了起來。牧師的妻子告訴珊妮,她可以用這間屋子當她的更衣室,換上結婚 盛裝。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她表上的指針告訴她,離婚禮開始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 了。 「我沒看見他的貨車。可能他弟弟來的時候,會帶他一起過來。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 ,我要告訴你,什麼天災人禍都不能阻止他出現在你的婚禮上。那個男人昨天吻你的方式讓 我都臉紅。我一生中可從沒有臉紅過,所以別大驚小怪的,寶貝。」 「那麼你承認我沒有犯錯誤了。」 梅搖搖頭。「我沒這麼說。」 「那麼,你認為這僅僅是一種身體上的吸引,蜜月結束後這種吸也會漸漸消失?」看到 梅還有幾分懷疑,珊妮苦惱地小聲嘀咕著。 「不全是。」當她愛憐的目光掃到珊妮的臉上時,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你是個惹人 愛憐的美人,你能夠永遠牽住像賈德•科特雷這種男人的心。當他看到你身著這件潔白的禮 服向他走去的時候,他將明白,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她開始哽咽起來。 「我只是祈禱,他將永遠用你應該得方式待你。要愛你,敬你,珍視你。」 「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樣待我的。你沒看見嗎?」珊妮為自己辯護道。 「恐怕我是活得太長了,見的事情也太多了。」梅嘀咕道,「你是個聰明、可愛的孩子 ,一直是我生活中的歡樂。答應我,不要讓他改變你。」她給珊妮戴上威尼斯花冠,撫平了 面紗,淚水滾下了她的臉頰。 「梅!」 珊妮顧不上手縫緞子禮服上古板的硬領和從領口到折邊的珍珠扣子,伸出雙臂緊緊摟住 她。 「沒什麼不對頭的,我發誓。現在擦乾你的眼淚,我有個能讓你放心的消息,這事我還 對賈德保密呢。」 「什麼消息?」 「今天早上,在你洗澡的時候,我給雷諾爾先生打了個電話。他是我的授權律師。我通 知他起草一份減輕我沉重負擔的文件。現在,賈德是哈林頓財產惟一的持有人了。而且他能 用這筆財產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蜜月之後,他將收到通知。」 「羅克珊妮•哈林頓!你有沒有喪失理智?如果他不是個好人,你失去的不僅是你的心 ,還有你的財產。」 「梅,你不明白。失去賈德的惟一途徑就是對他說謊。用一個電話把一切都搞定,我才 能一貧如洗地向他走去。」 「如果他是你想像中的那種男人,當他發現你把你的繼承權當作結婚禮物送給他時,他 會暴跳如雷的!」梅的語氣使她震驚。 「我真想讓他在蜜月期間感到高興。等我們回到家裡,他聽到這個消息,他會毫不懷疑 地明白我是多麼愛他。你不是曾經教導我,愛能馴服兇惡的野獸嗎?」她開著玩笑,想哄她 熱愛的朋友兼老師笑一笑。 梅仍是面無人色。「他都不知道你是碰巧把南達科他州選作獵夫場的?」 「他知道。」珊妮老老實實地答道。「昨天下午,他去農場前,我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所以,你瞧,今天晚上我面對新郎時,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秘密了。」 「我一直跟你說,你是在玩火。」梅抱怨道,「聽了你剛才的話,我更害怕了。」 「你用不著害怕。」 梅還未來得及說話,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珊妮趕緊衝過去打開門。「賈德嗎?」 「對不起。」賈德的兩個弟弟同聲說道。 「我們能跟你談一會兒嗎?」朗尼問。珊妮覺得他的語氣大莊重了。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怎麼啦?賈德在哪兒?」 「他和斯旺牧師在祈禱室裡。」肯尼一臉鄭重地說。 「我--我不明白。」她結結巴巴地說,「莫非他改變了主意?」 「改變主意?」朗尼說話的口氣好像受了驚嚇,這使她感覺好了些。 肯尼深深地歎了口氣,「聽著,我們想警告你。」 她不明白他們要說什麼。她請他們進來。梅在一旁仔細傾聽。 「警告我什麼呢?」她問,順手關上了房門。 「幾分鐘前,他穿著工作服露面了。說他剛才還在農場幹活,來不及換衣服了。」 珊妮笑了起來。她真希望他的這些弟弟不要這樣關心他的外表。「你們用不著擔心這個 。我們早已談論過穿戴了。我愛你們的哥哥,他穿什麼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但這是他的婚禮呀!」肯尼強調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問他準備帶你到哪裡去度 蜜月,他告訴我們後,我們差不多都蒙了。」 她優美的柳眉蹩在一起。「為什麼?如果我們在不良河畔尋找化石,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他們總是對他吹毛求疵。 「在不良河畔?」他們同聲尖叫起來。 她並不在乎,「那麼,他可能是想要給找一個驚喜。」 肯尼搖搖頭說,「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他要給你的這份驚喜。如果我像那樣來一個驚人 表演,我妻子會不理我的。」 「如果賈德知道我們在和你說這些,他會殺了我們。但是,你有權知道,就我們看來, 你要撕毀婚約是會情合理的。」 憤怒中,珊妮脫口而出,「我不會做這樣的事!他要帶我去哪裡?」 「他說,他有心去不良河邊過兩周野營生活。他叨咕著說什麼,只有那個地方對你倆有 特殊意義。」 「他這樣說嗎?」珊妮暗暗高興。她對梅以目示意。但是他的兩位弟弟太心煩意亂了, 根本沒有聽出她聲音裡的愉快之意。 朗尼文雅地握住她的手,「賈德好像變了個人。珊妮,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駕駛一輛運 貨的車到那種被上帝遺棄的荒涼地方去。也許那車子再也回不來。」 「你不知道那地方像什麼樣子。」肯尼插嘴道。 「沒有人到過那裡,特別是,沒有一個宣稱愛他妻子的男人去過那裡。」 朗尼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了。「我們就是為這個來這兒的。我們想趕在事情發生前來這兒 警告你。你可以從教堂的後門溜出去,我們開車送你到拉皮德城。你走後,賈德才會知道這 事。」 「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肯尼又不高興地插了一句。「但從他遇見你以後,他就變了 。我們真的後悔把徵婚啟事給他看。我們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結婚。如果他最終讓你失 望,我們得負一部分責任。」 珊妮真想告訴他們,賈德的行為有了改變,那是因為和她一樣,他也墮人了愛河。牧師 是第一個注意到這種跡象的人,他甚至當著她的面拿這事取笑賈德! 她想告訴他們應該多多支持他,尤其是他已經為他們做了這麼多的事。但是,他們顯然 太激動了,根本無法傾聽她的說教。所以她說道:「謝謝你們的關心。真的很感激。但是相 信我,你們告訴我的每樣事情,我都不吃驚。他是我認識的最出色的男人。我要和他結婚。 」 朗尼的目光轉向遠處,「我只是希望你這輩子不會後悔。」 「我也是。」肯尼小聲道。「賈德就算在正常情況下,也與別的男人不同。」 「我知道。這也是我選擇他做我丈夫的原因。」 「這樣吧,」肯尼解釋道。「如果度蜜月時,你想早些抽身回家,賈德又極力勸你別走 ,你可以用手機打電話給我,我們會派一架直升飛機來接你。」 「我們已經把手機藏在一隻飼料袋裡了。飼料袋放在貨車後面,別讓他知道這事。否則 他會殺了我們。你最好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它藏在你的東西裡。」從表面上看,他們很關 心她的幸福。她不知道是應該感動,還是應該生氣。她根本不相信他們是認真的。 他們是不是不想讓賈德走出他們的生活?那天晚上,賈德說什麼來著?他說,他們總是 跟在他屁股後面轉悠。 或許他們是妒嫉她進入他的生活?畢竟在他們的父親去世後,是賈德撐起家中的大梁。 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長兄的職責。可能他們對他懷有某種怨恨--某種賈德沒有對她解 釋過的怨恨--也許他的弟弟覺得被遺棄了。 天曉得,珊妮理解那種感覺是什麼滋味。她以前和祖父一起生活時,祖父對賺錢比和她 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更感興趣。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能讓三兄弟聯合起來。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他們大家成為一個 幸福的大家庭更重要的了。 在這時,白髮蒼蒼的牧師妻子匆匆跑進房來,手中抱了一捧美麗的粉紅玫瑰和桅子花。 她把花束塞進珊妮的懷裡。 「這是他們家的人送來的。」她微笑著說。 「真漂亮。」珊妮把花束湊到臉前聞著香氣。 「你也一樣漂亮。」兄弟倆低聲說。 珊妮開始硬咽起來,「多謝了。」 「時間到了,我已經聽到聖樂聲了。」牧師妻子插了進來,「朗尼,你到教室前面去, 到你哥哥和牧師那兒。肯尼,隊伍出發的時候,你陪珊妮一起走到通道盡頭。」她向梅招招 手。「跟我一起來。我跟你說過沒有,我女兒特地從法斯趕來,為賈德演奏風琴。」 但是,珊妮已經感到提心吊膽了。在梅出去之前,她衝過去抱著這位對她來說意味著世 間一切的老婦人,「別擔心,梅,我保證一切都會順利。」 「願你如願,寶貝。上帝會保佑你的。」她咕噥道,然後在珊妮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出 門去了。屋裡只剩下珊妮和肯尼。肯尼和朗尼一樣,穿著最時新的夏裝,繫著真絲領帶。看 上去英俊瀟灑,風度優雅。 「你穿著結婚盛裝的樣子,讓我想起我母親。」肯尼邊挽著她的手帶她走出房間,邊對 她說,「賈德看見你時,會對他沒有穿著新衣服感到遺憾的。」 她咬著嘴唇,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也許他還清貸款的時候,可以花錢買一套像 你一樣的衣服。」 「你說什麼?」肯尼停住腳,拉著她的手臂問道。 儘管珊妮盡量說得很客觀,但她意識到自己的話令他很困擾,可是現在不是談論這一問 題的時候。 「我們能不能待會兒再談這件事,肯尼?隊列已經出發了,我們要快點兒。」 他們一到達通向小教堂的門廳,她的目光就盯牢了賈德。賈德正在聽牧師講話,朗尼站 在他旁邊。 看到他已經來了,她的信心大增。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 T恤衫和工裝褲。她向肯尼燦 然一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走上這小而美麗的哥特式教堂裝有彩繪玻璃窗的過道。 就像他身上裝有雷達設備一樣,賈德那黑髮蓬鬆的頭突然抬起來。他們四目交會。她突 然發覺從他身上發出的能量,充滿了空空的教堂,使她心跳加速。她只能緩慢向前走去,如 果沒有肯尼的扶持,她也許會跌倒。 雖然她沒有和她們見過面,但她知道,坐在右邊的那兩個魁力四射的金髮女人是肯尼和 朗尼的妻子。牧師的妻子和梅坐在左邊,梅的棕色眼睛盈滿了淚水。當珊妮經過她身旁時, 她對梅微微一笑,然後她再次與賈德灼灼的目光相遇。 他筆直地站在那裡,看起來強壯有力,鎮定自若。打她來到華爾城之後,他那不馴的鬈 發好像更長了。她注意到他臉上已長滿了鬍鬚。這使她愈來愈意識到他是位拓荒者。 今晚,她就有權以一個妻子愛丈夫的方式來愛他了。這個想法讓她渾身一陣激動,戰慄 不已。此刻她感到頭暈目眩,她靠緊肯尼,肯尼卻用愈來愈擔心的神色看著她。 牧師微笑著示意她放開肯尼的臂膀。肯尼鬆開手,站到了朗尼的旁邊。牧師拉起珊妮的 手。 「歡迎來到上帝面前,親愛的孩子。你和賈德正在進行一樁神聖的事情。來吧,賈德, 握住珊妮的手。」 珊妮覺得賈德溫暖的手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她感到他銳利的目光正觀察著她的側臉。 這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很好。」牧師笑起來像極了他的妻子。「我真高興兩個人相互珍重,一心一意,締結 神聖的婚姻。」 「我不準備講道,因為珊妮已經寫好了。我把珊妮寫的東西放在我的口袋裡。你所寫的 應了賈德從可以娶妻時就說過的一切。我惟一遺憾的是,你沒有早幾年來到南達科他州。可 憐的賈德,他等得太久了。」他向珊妮使了個眼色。「但是,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現在,請你們轉過身來,彼此相望。往前點兒,好好看著對方。這就對了。」當珊妮 抬頭注視著賈德時,他小聲道。 珊妮知道,賈德一定觸動了某種深厚的情感,因為他的眼睛變成了深綠色,簡直就像神 秘的森林深處。通過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她能感覺到這股力量。但她不認為他也意識到了這 一點。 「你們倆都應該記住,不管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還是五十年,我都要你們記住 你們現在懷著希望和喜悅所面對的伴侶。」 珊妮已經記住了賈德,記住了他思想和身體上每一處讓人著迷的地方。現在她所想的是 ,鑽進他的靈魂,直到他們永遠結合在一起。 「現在請跟著我念!」牧師開始念了。「我,羅克珊妮•哈林頓,選擇你,阿瑪薩•賈 德•科特雷為我的合法丈夫。不論好壞、貧富、疾病或健康,只有死亡才能使我們分離。」 賈德已經把她法定的名字告訴了牧師,這令她感到驚訝,使她幾乎忘記了跟著牧師念誓 詞。就這麼稍一猶豫,賈德低聲說:「後悔還來得及。」 他的話擾亂了她的心思。她用比預想得更大聲音重複著誓詞,引得牧師晴自發笑。牧師 顯然聽見了賈德的話,覺得好笑。 「現在輪到你了,小伙子。跟著我念。我,阿瑪薩•賈德•科特雷,選擇你,羅克珊妮 •哈林頓,作為我的台法妻子。不論好壞、貧富、疾病或健康,只有死亡才能使我們分離。 」 珊妮擔心他現在後悔,忍不住把目光轉向別處,怕他不跟著讀這段誓詞。但是,她手上 的壓力增大了,迫使她又轉眼看著賈德。 「我,阿瑪薩•賈德•科特雷,選擇你,羅克珊妮•哈林頓,為我會法的妻子。不論疾 病或健康,我發誓愛你,珍惜你,保護你。不論好日子苦日子,特別是苦日子,我發誓決不 讓你離開,只有死亡才能使我們分離。」 他說話的語氣激動,她以前從未聽過他這樣說話,令她覺得背心直透涼氣。 「我自己都不能說得比這更好了。」牧師突然插進來。「那麼現在,以教會和南達科他 州的名義,我宣佈,你,賈德,和你,羅克珊妮,結為夫婦。願上帝與你們同在。願你們白 頭偕老,阿門。你們要交換婚戒嗎?」 「不。」賈德搶在珊妮前面說道。 「那好,這是一個非基督教式的儀式。所以不用什麼象徵物了。但是,吻你的新娘就是 另一件事了。」 「吻吧!」他對賈德打了個手勢。「我知道,這是你們等待已久的事。」 珊妮漲紅了臉,對自己在梅面前表達對賈德的感情而感到膽怯。梅那天已經目睹過他們 的熱吻了,當時驚得她目瞪口呆。 賈德一定是察覺了她的為難。他攔腰摟住她,低下頭吻著她的嘴。他的吻既長久又熱烈 ,這明顯使牧師感到滿意,因為賈德放開她時,牧師高興得笑了起來。 她透了一口氣,要不是賈德用一隻手臂摟著她的肩膀,她可能會跌倒在地。他的手指深 深地嵌進緞子禮服裡。她甚至能感覺到手指的熱度。 「請大家起立。」 珊妮茫然地轉向坐著的親友們,她仍然緊靠著她的新郎。 「我十分榮幸地向大家介紹,賈德•科特雷先生和夫人。他們走下通道時,你們可以跟 著進去祝賀他們了。」 珊妮恍恍惚惚地走下通道,賈德的手臂攬著她的腰,她甚至能感到他的份量。她幾次把 臉埋進她捧著的花束裡,以掩飾她的情感。賈德的每次觸摸都向她表達出他的焦躁,這使她 的慾望興奮到了極點。 接下來的幾分鐘是在忙亂中度過的。珊妮和賈德先感謝了牧師夫婦,又簽署了結婚證書 。然後,與向他們道賀的親友致意。珊妮還特別注意到她的弟媳。這兩個女人都很可愛迷人 ,她們都對賈德不讓她們舉辦大型宴會感到失望。 她還想和她們多談一會兒。但是賈德突然宣稱,他們要走了,並且讓珊妮趕快換下她的 結婚禮服。 梅跟著珊妮來到牧師辦公室邊的房間,房門一關上,她們就緊緊擁抱著哭了起來。然後 ,梅幫助珊妮卸下盛裝。 一陣不自然的沉默後,珊妮知道她有話要說。 「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頭。我一生中參加過許多次婚禮,但是我從未聽過任何人像 那樣改變誓詞。」 「他沒有改變誓詞,梅。」她邊說邊脫下禮服,穿上牛仔褲。「他只不過是強調了他想 讓我知道的部分。就是說,他決不會違背他的誓言。」 「我可不那麼肯定,親愛的。別讓他帶你走。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寧願回農場去呢?」 「梅!」珊妮叫起來,有點生氣了。「你在擔心什麼呀?」 「我也說不準。但是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我很高興他的弟弟把手機放進貨車裡了 。你要搶在賈德之前找到它,把它藏在安全的地方,直到你度完蜜月回來後,我再回紐約去 。所以,不管白天晚上,你都可以給汽車旅館打電話來找我。」 珊妮穿上一件天藍色的純棉印花布襯衫,開始扣紐扣。「你留下來,我很高興。你也應 該休一次假了。我聽說牧師太太想邀請你今天過去吃晚飯,他們都是好人,會在各方面照顧 你的。我希望你過得快樂,不要替我擔心。」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使她回過頭來,「科特雷太太,你準備好了嗎?如果我們想在天黑前 安好帳篷,現在就該動身啦!」 一聽到他的聲音,就使她心跳加速。因為賈德稱她為科特雷太太,使她的幸福感又膨脹 了幾分。 「我想約翰不是這樣吧?」珊妮一邊塗上一層淡粉紅色的唇膏,一邊和她打趣。 「我馬上就要出發了。」他警告她們。 「別說了。」珊妮向梅懇求道,「賈德被他的家人包圍著,覺得很不舒服,或許有一天 會改變的。但現在我必須走了。照顧好你自己,我們一回來就到汽車旅館看你。記住,我愛 你!」 她伸出手臂,再次擁抱梅。然後,手裡拿著她的錢包和旅行袋跑出房間。她一出教堂門 ,已經坐在汽車駕駛盤後的賈德便發動了引擎。顯然,他要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因為他的 家人都已不見了蹤影。 他什麼也沒說,跳下車拿起她的旅行袋放進車後,讓她自己往駕駛室裡爬。她很奇怪, 他沒有幫她,更沒有碰她。她想,他的心思可能全都轉到眼前的旅途上了。所以,想從這種 舉動中挑毛病,有點太過敏感和可笑了。 雖然下午的天氣又熱又問,但也好過駕駛室裡的沉默。他們駛出華爾城外的州際公路, 向東駛上四號高速公路。珊妮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你想不想告訴我,我們這是要到哪裡去?或者你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他的手緊緊地握著駕駛盤,指關節都發白了。 「對你來說,根本不驚喜,因為我弟弟顯然已經警告過你了。我們這是去不良河畔。」 她拂開眼前飄動的一絲頭髮,被他的話嚇壞了。 「對不起,他們摻合了進來,又讓你生氣了。我們最好忘了這事。只要自己高興就行。 」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假如你決定打電話求援,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已經在飼料袋 裡發現了手機並且把它扔到垃圾堆裡去了。」 珊妮呻吟起來,她打心眼裡希望他的弟弟們沒有摻合進來。他們所謂的好意,會把她的 蜜月變成一場噩夢。 她在座位上好不容易轉過身,面對著他。「賈德,你和你的兩個弟弟之間出了什麼事? 我的意思不是指今天。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我想要弄明白,因為他們使你心煩的時候 ,我也心煩意亂。」 「你的誠懇真值得稱讚,小姐。」 她倒吸了一口氣,被他的一番話和他使用的稱呼刺痛了。她感覺到他們疏遠了。 「叫我的名字就那麼困難嗎?」她溫和地問道。 他繃著臉說:「我想有些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她低下頭,「我不是抱怨,你怎麼稱呼我並不很重要。我們彼此間的感覺才是最重要的 。」 「在這一點上你是對的。」 他的話應該使她安心,但是,很奇怪,她沒有。很明顯,他和他的弟弟們已經積怨甚深 ,這可能是一段長長的充滿怨恨、誤會和痛苦的歷史。他可能想獨自應付。 她不想做個討厭的搬弄是非的人。她轉過頭來,把頭靠在座位背上。 實際上,她情緒低落。她雖然平息了梅的恐懼--甚至婚禮後她還有恐懼--但又出了 這麼一件煞風景的事情。 珊妮覺得眼皮漸漸沉重起來。她得出一個結論。只要沒有來自外部的干擾,她和賈德就 會相處得更好。她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帶她來到不良河畔,她愛他,她非常想親眼看看飛鏢射 中的那塊神秘地方。正是這個地方把珊妮吸引到了草原上。她承認,去河邊是個絕妙的主意 。 如果他們去不良河畔的草原,那他們還要和其他人打交道。她是多麼渴望重獲與他度過 的那最初的二十四個小時,沒有人在周圍破壞那美好的氛圍。 她堅信他也渴望和她獨處。所以,她對車子轉上一條看不見車轍的路並不怎麼擔心,這 條路上幾乎數日或數周也見不到別的汽車。 她又累又熱,睏倦極了。貨車的顛簸又催她入睡,她真希望自己能一覺睡到目的地後才 醒來。 這就是她想不折不扣地成為他的妻子的時刻。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喂,醒醒,起來幫我搭帳篷!」 珊妮感到賈德的手壓在她的肩膀上,她極力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她正靠著卡車的角落 用一個不舒服的姿勢睡著。 等她能看清周圍的事物時,她才發現黃昏已經降臨,眼前是一片蒼茫的景色。她一定已 經睡了好幾個鐘頭了。 但願與世隔絕有助於消除他先前的不快,這樣他們就能享受他們的蜜月了。珊妮飛快地 覷了他一眼,但他臉上的怒容使她興致索然。她幾乎害怕看到他憤怒的眼光。 顯然前面再沒有道路了。他把汽車停在一條三到五米深的溪谷邊上。她認為就算他再能 幹,也見不得能越過那長長的斜坡而不翻車,可能只有新出現的四輪驅動越野車才能走完這 段路程。 她清了清嗓子,問道:「我們距河還有多遠?」 「就在你眼前。」 她眨眨眼睛說:「這就是不良河嗎?」 她早就聽說過,這條河由於種種原因已經乾涸了,只有在春天才會漲滿河水。但她以前 從未看過一條乾涸無水的河流。 此刻看到的現實和她把飛鏢擲到不良河上時的想像相差太遠了。她花了點兒時間來糾正 自己心中的想像。但這地方對她來說仍然意義非凡。 她望著窗外的天空,「今天晚上這裡沒有暴風雨。」她回過頭來,用渴望的目光看著她 的新郎。「你認為睡在這裡安全嗎?」她朝他嫣然一笑,「當我告訴梅,我們要在不良河上 露營時,我喜歡那時她臉上的表情。」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久久地盯著她。她用手溫柔地撫摸著他 的手臂,「怎麼啦,賈德?你是不是還在生你弟弟的氣?」 「此刻你可以停止表演啦,小姐。」 頃刻間,他刻薄的語言和挖苦的語調讓她蒙了。 她覺得胃裡一陣難受。一定是有什麼地方錯了,而且還是可怕的錯誤。 「我不明白。」她以一種受到傷害的語氣低聲說,她仍然忍耐著。 「用不著擔心,明天早上你就明白了。」 她還沒弄明白他的話,他就從駕駛室一躍而下。 「賈德--」她努力橫過座位,跟著他跳到地上。但是他像草原上的肉食動物般敏捷, 爬進了貨車的後車廂。 他開始往外遞那些破舊的用具。她趕緊一樣樣接著,放在草地上。見他這樣,她覺得絕 望,不禁喊道:「是不是因為你還在難受,所以說這些傷人的話?但是,你不知道,無論你 的弟弟說過或做過什麼,對我都沒有絲毫影響。」 他繼續做事情,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聽。「我喜歡單獨和你在一起來到這裡!」她幾乎 是在大聲叫嚷,想引起他的注意。「這裡只有草原、星星和我們。這是我們的地方。有一天 ,我們還要帶孩子來這裡。對我來說,這裡是聖地--」她的聲音發抖,「--因為它把我 帶給了你。」 聽著這番話,他很快抬起頭,眼睛死死地盯住她。 「賈德,你弟弟想說出他們妻子的不滿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但與你我根本不相干。我想 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他沒有理睬她想要溝通的意圖,手拿一隻草耙跳下車來,走了幾步開始挖坑。 「如果你想吃東西,你就要自己動手。」他扭過頭來,小聲說道。「我生火的時候,你 可以把晚飯拿出來。」他朝一個舊的軍綠色行李袋點點頭,「那兒有錫紙。每個野牛肉排夾 上點胡蘿蔔和土豆,然後用錫紙裹住。」 不管他有多麼粗暴,至少他現在在跟她說話。她深信,他吃飽肚子後,他那些情緒就會 煙消雲散,所以她開始做事,心清也輕鬆了點兒。 他劈開一根原木架在火上。她也找到了要找的每一樣東西,蔬菜一定是直接從地窖裡拿 來的。 「我們的水夠嗎?可不可以洗洗菜?」她問道,忍不住要去看他肩膀上滾動的肌肉。 他用難以置信的氣力,用斧頭劈開最後一段原木,木頭被劈裂成十幾片。他淡漠地膘她 一眼。「如果你想待會兒洗個澡,食物有點兒髒也沒關係。」 她盡量不去招惹他。只從熱水瓶裡倒了一點水洗了洗外皮。然後,按他的指示做好了食 物。小心翼翼地做完事後,她告訴他食物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烤了。如果她希望他會感謝她 ,或者對她的工作做什麼褒獎,接下來的話使她的希望落空了。 「還要點火。從貨車裡給我拿一本目錄本來。」她像個機器人一樣走到駕駛室邊,伸手 從裡面拖出一本來。希爾思公司肯定不知道賈德拿他們的郵購目錄本派了多少用場,甚至廁 所裡還放著一本。 這個星期早些時候,她曾經跟他說起過廁所裡那本目錄本,他當時告訴她,那本是用來 應急的。 他從他們那裡訂購過什麼嗎?她邊想邊拿著目錄本朝他走去,並把它放在他腳下。從他 不多的設備、服飾來看,她覺得他沒有訂購過。儘管心中一陣刺痛,她的唇畔仍然漾出了一 朵笑容,但賈德的話卻讓她的笑容僵住了,「動手把它撕開。」 幸虧黑暗已籠罩大地,掩藏了她湧出的眼淚。她撕下幾頁紙,揉成一團,填進坑裡。 他根本就沒有理她,一屁股坐下來開始點火。他迅速而熟捻的動作表明這事他以前做過 好多次了。讓人奇怪的是,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十分安全,也決不想再和別人來這裡。 不管他現在有多嚇人,她都會原諒他,因力她知道,他正在和他控制不了的某種東西- -某種折磨他靈魂的東西--搏鬥。黑夜未結束前,她會用她的愛減輕他的負擔,讓他倆都 獲得渴望得到的輕鬆。 他把食物埋進火炭中。她拿起舊帆布套,攤開舖在草地上當作桌布。好像還有一個單人 睡袋,兩個人大概也能擠進去,但是只能脫光了睡。到那時,賈德不可能不理她。她愉快地 想著。 床一鋪好,她就忙著收拾塑料盤子以及他扔在拉鏈包裡的零散的餐具。包裡還有一些蘋 果,可以當作飯後點心。他們可以一起坐在帆布上吃。 見他從火裡往外取食物,她忙給罐頭盒子裡倒滿水,放在盤子邊上。她來這兒整整一個 星期了,賈德只給她吃過一個朋友送的野牛肉。 那黃黃的肥肉很難吃得慣,但是她喜歡野牛肉的香味和細嫩的肉質。雖然她不想把野牛 肉固定為每天的飲食,但卻不介意他們今晚又吃野牛肉,尤其是當她打開燒黑了的錫紙,聞 到那種妙極了的香味時。這使她想起自已有多餓。 「我最喜歡野牛肉排,特別是這種燒烤的牛排。」她吞下最後一口牛肉後,說了十五分 鐘以來惟一的一句話。「向廚師長致意,給你最後一個蘋果作為獎賞。現在我去洗盤子了。 」她開著玩笑,遞給他一個蘋果,站了起來。 因為他背對著火坑坐著,天色又太黑,看不清他的眼神。她只能感到他直挺挺地坐著, 沒有動。她感到洩氣,因為食物好像沒有讓他高興起來。她不敢讓自己閒著,一直忙著洗這 洗那。做完一切後,她拿起身邊的過夜背包,找出牙刷,漫步到不遠處去刷牙,準備睡覺。 她覺得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衣不太合適。她脫掉衣服,換上一件鵝黃色的半長袖齊膝天鵝 絨袍子。早晨淋浴之後,她已經灑過香水,現在她不想再用了。 賈德喜歡樸素自然的東西。今天晚上太重要了,不能出任何差錯。這世上所有女人都希 望自己的婚禮之夜在那件實質性的事情發生之前,最好長一些。 但是,自從遇見賈德,珊妮就一直期待著他把她摟進懷裡的那一瞬間。 她渴望被他急切地抱進帳篷去,但看來她只有等待了,因為他已經漫步離去。他不在面 前目睹她鑽進他的睡袋,她還是有點兒高興。她覺得等她進去了他再過來要更好。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也過去了。 珊妮吃驚地坐了起來,留心聽著動靜,「賈德?」 「我在車裡,想睡會兒覺。」夜涼如水,他低沉的聲音從夜空中傳過來。「除非我找到 一隻野兔,否則我們就吃不成早餐。兔子在日出前就會出來。」 她渾身透涼,坐在那裡。 不管賈德的弟弟們做了什麼,她不能讓他再窩在心裡。 她悄悄爬了起來,把睡袋挾在肋下,朝貨車走過去。當她翻入車尾進入後車廂後,她想 起那句著名的格言:「大山不肯向穆罕默德移來,穆罕默德只得向大山走去。」 賈德在車廂地板上的工具設備中給自己找了個地方,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翻身坐了起 來。他仍然全身穿著衣服。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別讓教堂裡發生的事毀了我們的蜜月。」她靠近他,哀求道,「我們不是說好今晚要 建立家庭的嗎?」 「這裡沒有地方。」 她沒有理會他推托的話,一步跨到他身旁,放下睡袋,跪了下來。「你要做的只是脫掉 衣服。」她在他耳畔低聲說,在他頸後輕輕一吻,再伸出雙手在他肩膀上按摩起來。 他身上一陣戰慄,她感覺到了。覺得他頸背上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她滿意地笑了。「 自從你父親去世後,你工作得太辛苦了,又沒有人關心你。親愛的,現在你有我了。」 出於本能,珊妮的手撫過他的肩頭,撫摸著他的胸膛。她開始吻他鬍子拉碴的下巴和臉 頰,渴望找到他的嘴。「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她的聲音顫抖著。「我現在是世界上 最幸福的女人了。」 「想想吧,在所有想要嫁給你的女人中,你娶了我。我知道你是愛上了我。」她狂熱地 喃喃說道。「就算你沒有說出那三個字,我--我不需要你說那三個字,我想要的就是讓你 抱著我,愛我。」 一瞬間,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的愛撫。「可惜,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他的 聲音很刺耳。 這句話裡有太多的痛苦,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他不能給她提供豪華的生活,他帶她到這 裡度蜜月的計劃也受到了奚落,他的弟弟們傷了他的自尊心。看起來她毫無辦法治癒這傷痕 。 除非…… 「賈德,」她悄聲喊道,她的臉頰溫柔地蹭著他的臉。「我--我本來打算度完蜜月後 ,再告訴你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但是我決定現在就告訴你,因為我不想看你這麼煩惱。」 他放開了她的手。他剛才抓得太用力了,讓她痛極了。「我沒想得到結婚禮物,小姐。 」 「我知道。在你承認你沒有給我準備禮物之前,請聽我說。」她的聲音顫抖。 他沒有提出異議,令她備受鼓舞。她坐在腳後跟上,雙一手扶著他的肩。「你沒有說過 任何有關你們兄弟之間的事。但是很明顯,你們之間存在著嚴重的問題。而且,無論他們的 境遇如何,你是在艱難度日。 「如果你不能說,那麼就別說。我也不會四處打聽。但是,我是你妻子,讓你快樂是我 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我的禮物應該有助於此!」 「一定是什麼比較實際的禮物。」他轉彎抹角地低聲說。 「確實是。」 「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沒有儲藏這些東西的地方。」 她長長地吸了口氣,「我知道。但是,我們結婚的時候,答應有福同享、甘苦與共的。 所以,這也不算是什麼禮物。」 「那麼,那會是什麼呢?」他的語氣像是在取笑。她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他是在極力掩 飾家人不和造成的傷害。 「我--我祖父給我留下的錢。」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後,他又問道:「夠給我買輛新車嗎?」 「是的。」她盡量用淡漠的語氣回答。她雙手交叉疊放在胸前,她太激動了,因為他在 注意聽她說話。 她不敢再觸摸他,惟恐一切洩露得太快。 「夠買一張相當好的床嗎?」 「是的,親愛的。足夠讓你添置一些農機具,並償清你的抵押貸款。」 看你告訴他些什麼呀,珊妮。你讓他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是說這全都是我的啦,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他拉長了聲調。 「是的。」 賈德搖搖頭。「我不能那樣做。我不能為了錢而娶一個女人。任何為了獲得什麼而與別 人結婚的人,比一條貼著泥地爬行的蛇更讓人噁心。」他用一種強烈的厭惡的語氣說。 珊妮看到了他天性的另一面,這使她不寒而慄。 「但是,你不是為了我的錢才娶我的。」她得意揚揚地說,「你不知道我有錢,而且, 這也不是我的錢啦。當我們成為夫妻後,這錢就歸你了,是合法地屬於你的。你愛怎麼樣就 怎麼樣用吧。你將收到寄來的文件。我已告訴律師,讓他們用平信寄到華爾城,然後交給你 。」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站了起來,他就像從來沒見過她一樣,仔細盯著她。也許是月 光的原因,但她總覺得,是她提到的禮物才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雙手捏成了拳。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繼承了遺產。賈德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但她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心裡折騰著他。 她仍然跪在他腳邊,揚起臉向他保證道:「我不在意你怎麼用那些錢,如果你想把它存 起來,未雨綢繆,那也由你。但是,如果你的那些弟弟再對你說三道四,我就不客氣了。」 他久久地仁立在那兒,眼裡閃著一種奇怪的光亮,這使她害怕。也許她不應該說起他的 弟弟們。不管他們對他做過什麼,他們總歸是他的家人。另外,眾所周知,血濃於水嘛。 她想為自己的魯莽向他道歉,但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你最好待在車廂裡。在這兒你會安全些。」他用一種全新的蠻橫語氣警告她,然後翻 身躍出車外,獨自離去。 她恐慌起來,因為他們還沒有把一切事情談透,她猛跳起來叫道:「你要去哪兒,賈德 ?」 「我要一個人好好想一下。」他越走越遠,簡短的答話在夜空中飄過來。她淚眼蒙隴地 望著他,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 她的心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一個小時過去了,他仍然沒有回來。她離開車廂後門,在睡袋裡躺下來。她早已把睡袋 鋪在飼料袋和發電機之間了。 她輾轉反側,三番五次地責怪自己說了那些貶低他兄弟的話。 無論如何,家庭的關係是錯綜複雜的。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這一點了。她總是向托德抱怨 她祖父,但當托德為她祖父漠視她而表示不滿時,她總是第一個感到煩躁不安,並開始為她 祖父進行辯護。 這沒什麼道理可講,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在這一點上,賈德也沒有什麼不同。出於一種 想向他表示她是多麼愛他的願望,她得罪了他。她想對他說聲對不起。 整整一晚,她只是偶爾聽見一些聲音。幾天前的一個傍晚,賈德曾經告訴她那是傑卡拉 普的叫聲。她緊緊閉著眼睛,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覺得內疚。要是孤身度過婚禮之夜,她怪 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她應該對賈德更耐心一些才對。 珊妮沒有想到他在家庭問題上這麼敏感。她下了決心。以後再也不說任何有關他家人的 事了。他是那種凡事都要自己來決定的人,特別是與他兄弟有關的事情。 她應該尊重他的隱私。她急於要告訴他這些,但她等了很久,直到破曉的第一縷粉紅色 晨曦像扇子一樣劃開天空,她才聽到他的腳步聲。 「好,你起來了。」見她翻過車尾,向他走來,他小聲咕噥了一句。 「我--我很高興你回來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擔心他看出自己徹夜未眠,「賈德 ,原諒我說了一些你弟弟的事情。我沒有權利說這個。我保證,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你是對的。」他開始把用具裝進車後廂,神秘地說了一句。 珊妮莫名其妙,「我想,應該去抓野兔來做早飯了。」 「我改變了主意,我們回家去。」 「就因為我說了什麼嗎?」她嗚咽著問道。「別讓那些話毀了我們的蜜月。就不能假裝 我們剛剛才到這裡嗎?我和你一起打獵去。」 他的回答就是把過夜包甩到了她的腳下。他那噴著怒火的綠眼睛緩慢地掃過她穿著長袍 的身子,這種侮辱的審視她以前也在別的男人赤裸裸的眼神中見過,但卻從未在他的眼睛裡 見過。這使她所選擇的丈夫成了一個莫測高深的陌生人。 「穿上衣服!」 他蠻橫的命令氣得她透不過氣來。她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怎麼啦?你怎麼變成了這種 樣子?我已經對你兄弟的事道過歉了,你是不是對我給你的結婚禮物心煩?但是你又有什麼 可煩惱的?我登啟事徵婚時,就說過我期望與我的丈夫共享一切。現在我們是夫妻了,我的 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他眼中暴怒的目光就像一記重拳擊碎了近七天來所有的美好,就像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 過一樣。代替它的,是她曾經置之不理的警告,現在,全都在她耳邊響起。 賈德就算在正常情況下,也與別的男人不同。 有時,你剛剛說完「我願意」,事情就發生了變化。你是在玩火,你會受到傷害的。 不對頭。我一生中參加過許多次婚禮,但是我從未聽過任何人像那樣改變誓詞。 「我,阿瑪薩•賈德•科特雷,選擇你。羅克珊妮•哈林頓,為我合法的妻子。不論疾 病或健康,我發誓愛你,珍惜你,保護你。不論好日子苦日子,特別是苦日子,我發誓決不 讓你離開、只有死亡才能使我們分離。」 珊妮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是不是因為太想找個不知道她是女繼承人的丈夫了,所以 看不到別的事情?她的直覺錯了嗎? 她簡直不能相信,嫁給賈德這件事在各個方面都沒有錯,怎麼現在就不對了呢?連牧師 都對她說過,他們的婚姻是天作之合。但是,緊跟著她想起的另一個警告。 就算牧師也不知道在鎖著的門後面發生了什麼。一旦你單獨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他也許 會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我要出發啦!」粗魯無禮的聲音打斷了她痛苦的思緒,催促著她,「上車去。」 「我還沒有穿好衣服。」她呆呆地答了一句。 「那太糟了,我們要走了。」 他剛說完就伸過手來,一把抱起她,放在駕駛室的前座上。他的舉動絲毫沒有他早些時 候的關心和禮貌。 珊妮傷心得欲哭無淚。她側身橫過座位,坐到商品目錄上。等她發現他剛才粗魯的動作 扯掉了她睡袍最下面的扣子,睡袍下擺已經敞開時,已經太晚了。什麼都沒逃過他那雙犀利 的眼睛,當然也包括她那雙膚如凝脂般修長裸露的大腿。 她急忙抓住天鵝絨袍子遮住自己。在他冷冰冰的注視下,她覺得很丟臉。他把過夜包丟 給她,自己就跳上了駕駛座,根本沒有時間讓她換衣服。 在高速公路上沉默的行駛是她一生中最漫長、最淒慘、最難以忍受的時間。雖然她的袍 子現在看上去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她還是不相信他竟能這樣羞辱她。 無論是什麼惡魔驅使他,他卑劣無恥的殘酷行為粉碎了她對他的所有希望。他的弟弟們 警告過她,說他不正常。但是,她愚蠢得聽不進任何忠告。現在,就像梅常說的那樣,她遇 到大麻煩了。 梅。謝天謝地,她還留在南達科他州,等待珊妮度完蜜月。珊妮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更 需要這位老婦人。 「送我去華爾城,我要在汽車旅館下車。然後你就可以回農場了。以後,我們不會見面 了。」 他們駛到通往他農場的轉彎處時,他加大了油門,表明他聽到了她的話。這正是她的意 思。但是當貨車飛馳而過時,她的心碎了。她曾度過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的地方離她越來 越遠了。 真不幸,這段幸福時光持續得太短了。賈德甚至還沒有同她做愛,現在,他也決不會… …… 珊妮靠著車門,為她過去對他的看法感到傷心。 他過去是她夢中的「不良」男人。但那已成舊夢--那只是一個夢,一個虛幻的夢罷了 。 她祈禱華爾城快些出現。她身邊這個男人對她的敵視使她受不了和他如此貼近。 雖然才清晨七點,但外出度假的車已經絡繹不絕。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 當她看見遠處出現的能把她帶離尷尬旅途的拐道時,她頓時欣喜若狂。 當她想到前面等待她的歲月時,孤獨與淒涼席捲了她。沒有哪個男人比得上她傾心相愛 的賈德。 隱藏在她心裡的另一個聲音說,也沒有哪個男人會再有機會把她的美夢變成噩夢。 她的腦子一團混亂,好一陣,她才意識到賈德沒有跟著別的汽車駛離高速公路。她有一 個可怕的預感,他是故意錯過了轉彎。她的心因無名的恐懼怦怦直跳。她急忙回過頭來。 「賈德?」她的聲音硬咽,「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不開到華爾城去?」 「因為我要帶你回家。」 她低下頭,盡力忍住眼淚。「梅和我已經安排好要回紐約去。麻煩你轉回去,讓我在汽 車旅館下車。你也不想繼續這樁荒唐事吧!」 「我怎麼想與這事無關,小姐。」他用陰沉的語氣慢吞吞地說,「只有死亡才能使我們 分離。這是牧師說的話,而且這也是事情將繼續進行的方式。」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他們離拉皮德城越來越遠,珊妮越來越害伯。他會不會任由她穿著睡袍就在機場大樓前 把她趕下車呢? 想到這一點就讓她噁心得直想吐。她算計著要在下一個紅燈時跳下車去,運氣好的話, 陌生人也會幫助她。但是車門打不開,除非她從破車窗裡溜出去,否則從她這邊是無法逃出 去的。 「最好打消這種想法。」他嘀咕道。他的洞察力真是嚇人。 他已經是陌生人了。珊妮畏縮起來,注視著窗外,避開他冷漠的目光。 突然,她對衣冠不整地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在乎了。她考慮的就是逃離他莫名其妙的 怒火。 當他駛過通往機場的彎道,順著指向羅斯莫山的路牌前進時,她的驚慌消失了。 她過去總想觀賞一下著名的四總統紀念碑,花崗岩上雕刻著四位總統的面容。但她不想 在這種情況下去觀賞。 「無論你認為我對你做過何種可怕的事情,我都沒有理由受到這種對待。賈德,讓我下 車吧。」 「你是我妻子。」他用置人於死地的口吻奚落著她。 「昨天,我在上帝面前保證,要保護和照顧你。這就是現在我要做的事情。」 「昨天,我以為你愛我,」她苦惱地低聲說,「現在,我知道事情不是這樣。如果你還 有點兒同情心的話,就別在往前開了。」 對她激動的祈求他置若罔聞。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想把她帶到山頂上,然後把她丟在 深山裡。在正常情況下,名山大川的美景會使她高興起來,會使她下車和賈德一起探訪那自 然造化的羊腸小徑和洞穴。但是此刻,由於他的突然改變給她造成的傷害,使這一切黯然失 色。更糟糕的是,她還是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誘惑力。不管他如何待她。她就是抗拒不了他的 吸引,以及渴望他摟著自己的感覺。 從昨天婚禮之後他故意殘忍地傷害她以來,她怎麼還能抱著這種想法呢?這沒有任何意 義。 向左的急轉彎迫使她盡力支撐著自己,這樣她才不致倒在他身上。現在,他們已經駛離 羅斯莫山了。她不得不再次猜測他的意圖。不久他們又穿過了希爾城。除了抓緊車門外,她 也沒有別的選擇。貨車又開上了另一條盤山路。 與山脈的宏偉開闊相反,駕駛室裡的氣氛緊張得擦根火柴就會燃燒。 她閉著眼睛,免得眼淚流出來。貨車忽然轉向右邊,汽車輪胎的摩擦聲使人以為一定出 了什麼可怕的事故。她睜開眼睛。 轟隆聲中,她幾乎沒看清楚拉茲農場的標誌。她發現私家車道上沒有別的汽車,這本該 讓她鬆口氣。 但事實上,她更恐懼了,因為賈德好像要造訪他的弟弟們了。 在她和丈夫之間有這麼多未解決的事情時,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比他當著妯娌們的面暴跳 如雷更糟的事了。 好像要保護自己免受新的痛苦一樣,珊妮縮在角落裡,擔心著他的下一步舉動。就是在 這種痛苦的心境中,當她一眼看到坐落在松林中的富麗堂皇的農場大宅時,她也禁不住讚歎 起來。青翠的山峰之上是湛藍的天,大宅坐落在仙境裡。 除了西式的 A形屋頂設計和手工砍制的圓木之外,她覺得眼前的這座宅子和坐落在維也 納森林公園中的皇宮別無二致。 這是為君主和朝臣們建造的狩獵場所。珊妮不再奇怪為什麼賈德那兩位富翁弟弟瞧不起 他們在草原上的草泥牆小屋了。肯尼和朗尼兩人住在這麼豪華的宅子裡,這房子能與她祖父 在紐約的中央公園旁邊的公館媲美。 痛苦又一次刺傷了她的心。這種痛苦比以前更強烈了,因為賈德不想讓她靠近他,幫助 他,使他免受不必要的傷害。 在右邊的停車場裡,她看到好幾輛標有拉茲農場的越野車,這是他的弟弟們第一次在賈 德的草屋遇到珊妮時駕駛的那種車。 但願他們都不在家。但這時她想起來了,這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每個星期的此刻,他 們都可能正和家人在裡面睡覺呢。 但是,如果賈德闖進他們的生活,還整天拖著他的妻子,這裡可能就不會有寧靜和歡樂 了。 從他推開車門一躍而下後繃緊的身子來看,他是打算這樣干了。 他眼裡露出冷酷無情的光芒,隔著座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別再退縮了,親愛的。」 他哄著她,手抓得更緊了。 珊妮無力反抗這種進犯,被他拉到了他身邊。他抱著她,朝農場大門走去。 她受不了這種粗魯,「放開我!」她懇求著,拚命掙扎。但是,她的掙扎就像拚命擺脫 緊身衣一樣困難。「別這樣,賈德。」他們身體的密切接觸衝破了她的防線,摧毀了她的堤 壩。她的聲音硬嚥了,忍了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打濕了她的臉頰。 他冷冷一笑,「哭啦,我親愛的?不是每位新娘都夢想著被抱進洞房嗎?我們這一位就 這麼特別?」 他換了一種威脅的口氣低聲說,「我在做的事情,只不過是自你懂得誘每一位待娶的富 家子弟後,你那貪婪的心裡一直想做的事。」 她已經精疲力竭了,還沒有搞清他話裡的意思,他已抱著她穿過前門。一個不太熟悉的 女人聲音叫了起來,「賈德,我們都以為你在度蜜月呢,科特雷夫人怎麼啦?」 「沒事,在床上待了一整天會有什麼事,艾莉絲?」他用嘲弄的口吻對她說道。他的話 只能讓人有一種理解。珊妮的臉因羞辱漲得通紅。他以愉快和嘲弄的神情注意著她的反應。 「我們想吃東西的時候,我會叫你的。」 珊妮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他的嘴又壓上來。他吻著她的嘴,那種殘忍的樣子就像要生吞 了她。他像抱著一件戰利品一樣,跨過幾級粗木樓梯,又走過走廊,他的嘴壓著她,折磨著 她。他對她的誘惑與幾天前已經表現出的一樣。 他突然離開她的嘴,把她扔在一張碩大的床上。她才明白,他們已經在一間臥室裡了。 「歡迎你回家,科特雷夫人。」他帶著一絲嘲笑,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憤怒的綠眼睛帶 著毫不掩飾的厭惡上下掃視著她裸露的雙腿。 「你--你什麼意思?家?這又不是你的家,這是你弟弟的家!」珊妮極感震驚,爬起 來坐在床上,極力拉緊身上的睡袍。 他發青的臉色嚇了她一跳,「像所有說謊的人一樣,你也開始相信你自己的捏造啦。」 「什麼捏造?」珊妮大聲喊著,她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噩夢中。她簡直不知道他在說 些什麼,但她內心深處有種可怕的預感--他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你真的以為你做了壞事不會被發現嗎?」他爆發了,毫不隱藏他的憤怒。 她被弄糊塗了,只是搖著頭。「我做了什麼壞事被發現了?我想你和弟弟吵架吵瘋了。 你是個潦倒的農場主,那間小草屋才是你的家,拉茲農場不是你的家。」 她真希望他能否認這件事,結束這場爭吵,把她擁進懷裡。為了正面看著他,珊妮溜下 床來,雙手下意識地拉攏鑲有蕾絲花邊的紐扣。但是,一陣可怕的沉默在他們中間蔓延開來 。她感到內心深處有某種東西在枯萎、凋謝。 就像萬花筒裡的彩色玻璃片一樣,當你轉一下花筒,玻璃片就會呈現一種新的花樣。她 所瞭解的賈德的方方面面開始匯聚在一起,向她呈現出一個全新的形象,一個她決不會認同 的形象。 「那晚,你在我的攤檔前露面,你是在撒謊!」她在極度的痛苦中低聲說,「我不相信 這事。」她呻吟著,覺得心在下沉。 她覺得他眼睛深處流露出一絲痛苦的影子,但是他的嘴角突然收緊,讓她的希望破滅了 。 「我都告訴你吧,科特雷夫人,你真不錯。你讓你的嗓音帶著沙啞,讓你那水汪汪的紫 羅蘭色的大眼睛勾人魂魄,你真他媽的不錯。你能讓任何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向你討 生活。任何男人都會這樣,但我除外。」 他朝房門走去。 直到他從房間裡消失了,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等等我!」她大聲叫道,跟在他後面衝出房間。他已經站到樓梯上了。「你全都弄錯 啦。請讓我解釋一下,我並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 他站在台階上,雙手捏成拳頭,小聲道:「這是我們相遇以來從你嘴裡說出的第一件真 實的事。」 他拉長聲調說話的迷人風度已經消失殆盡,在表演會第一晚吸引她的那個男人也已無影 無蹤。代替他的是一個尖酸刻薄、老於世故的男人,他只習慣於控制別人,讓別人服從於他 。 他眼裡閃爍著逼人的光亮。「我的弟弟們根本想不到他們面對的是一個老手,所以我幾 乎已經原諒他們了。」 「賈德,你的弟弟跟你和我的事情沒有關係。我發誓,在那天他們去農場之前,我從未 見過他們。」 她所說的事情似乎使他更加憤怒。意識到她的話對他沒起作用,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痛苦得發瘋,害怕他會走掉。她說:「不管你認為你弟弟和我做過什麼,我想沒有任 何人會強迫你娶我。」 「就是這樣。」他用一種邪惡的語氣說道,「我決定讓你如願以償,因為這正好符合我 的計劃。」 「什麼計劃?」 「現在我是個已婚男人啦。我的弟弟將滾出我的私人生活!至於你,可以終生享用我那 可觀的財富。除此以外,你再也別想得到任何東西。」 「別說了,賈德。」她幾乎是在尖叫。「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的錢是我最不想要 的東西。只要你聽我說,我就能證明這一點。」 「對不起,小姐。我沒時間。我的夥計們正等著我和他們一起參加競牛比賽。現在,這 裡已經是你的家了。任何一個處心積慮地要嫁給南達科他州最富有男人的女人,都理應得到 這種獎賞。」他話中透出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痛苦。 你錯了,賈德,她的心在訴說。你大錯特錯了。正好相反,和我結婚你比以前更有錢了 。 他惡狠狠地瞟了她一眼,「盡情享受我的財富吧。但有幾件事要說清楚。我們是由牧師 主持結婚的。那就意味著你永遠是我的妻子--甚至當你對作為科特雷夫人感到厭煩,或是 要追逐下一個犧牲品時,你也是我妻子。要是有一天我發現你懷孕了,你和我,還有上帝都 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那一天就是你財源斷絕的日子。」 此刻他已經走得快沒影兒了。「賈德,你不能就這樣走掉!」她朝他大聲喊道。她不在 乎他的傭人是否聽到,「我能證明你對我的看法完全錯了。上帝作證,我告訴你的一切都是 真話。」 「上帝作證?」他朝她回過頭來,眼裡閃著冷酷的光芒。「在你做了這麼多事後,你還 敢用上帝的名義?」 如果她不是在說實話,他那令人寒心的話會垮了她。 「上帝就是我的見證。像我所說的那樣,我來南達科他州確實是想找個丈夫。」她艱難 地吞嚥了一下,又說:「我沒有告訴你的只是,我想找個只在乎我而不是在乎我的錢的丈夫 。」 「你的錢?」他刻薄地問道。 「是的,我祖父留給我的財產。」 他們相隔太遠、她分辨不出他蒼白的臉色是不是因為陽光的作弄。 「夫人,以你的容貌和表演的天賦,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到好萊塢去淘金。」說完,他 馬上就不見了。 珊妮奔下台階,跟在他後面跑著。但是,她剛一打開厚重的前門,他已經發動了一輛汽 車,飛速駛上車道。 憑著本能,她奔向他那輛破貨車,爬進駕駛室。 她決意要趕上他,根本不在意她仍舊穿著睡袍。 一定要讓賈德停下,一定要讓賈德聽我解釋! 謝天謝地,車鑰匙還在點火器上,發動汽車沒有問題。 她從眼角瞥見艾莉絲正站在門道上,臉上一副懷疑的神情。珊妮沒有時間停下車子解釋 。她一秒鐘也沒有猶豫,一踩油門,推上了排擋。但願這輛破車能飛馳起來。 當她來到盤山路上,讓她沮喪的是,七彎八拐的車道和層層葉障使她看不見飛馳而去的 跑車。 她根本不知道他朝哪個方向去了。她只能假定他朝拉皮德城駛去了。從這裡出去的每條 路能到達州里的任何地方。 不幸的是,任何地方都可能是他的牧場。她開了半天車也看不到他的蹤影。她越來越意 識到要趕上他是不可能的,特別是在她衣冠不整的情況下。 她忍住哭泣,轉頭朝華爾城駛去。這是她能選擇的第二條路了。在她一生中,她從沒有 像現在這樣需要梅。 一想到梅的反應,珊妮的恐懼遠不及她對賈德急於報復她和他弟弟的恐懼。 在她覺得他已經對她有了感情後,是什麼驅使他採取這種極端的手段,用婚姻來施加報 復呢? 或者他並沒對她產生過感情? 他一直都是在演戲嗎?哪個男人能假裝出他給予她的那種熱吻,哪個男人能激起那樣令 人顫抖的激情?哪個男人能隨心所欲地變換眼睛的顏色? 她祈求今天就能從肯尼和朗尼那兒得到答案。 當她駛下高速公路進入華爾城後,她已想好準備對他們說的話了。 因為快要接近中午了,汽車旅館外面的停車場已是空落落的。她相信沒人會注意到她穿 著睡袍。她從駕駛室裡跳出來,爬進貨車後車廂,找到自己的錢包和手提箱。 「梅!」一分鐘後,她已經在敲梅旅館房間的門了。淚水沿著臉頰不住地往下淌。 門裡沒有回答,她伸手從手袋裡掏出鑰匙,開開門,幾乎和梅撞個了滿懷。梅不由自主 地驚叫一聲,手上的牙刷落到了地上。 「親愛的,你怎麼啦?怎麼回來得這麼快?怎麼穿成這樣?」 「啊,梅。謝天謝地,你還在這裡。」那老婦人已經摟住了她,她放聲大哭起來,向這 個以往能應付她各種事情的人傾訴心事。 但她在心裡告誡自己,這一次不行了。現在只有賈德才是惟一能使她的世界恢復正常的 人。而他已經走了--或許是永遠離開了! 梅從來不說什麼我早就告訴過你,如何如何之類的話。她只是傾聽,當珊妮說完婚禮後 所發生的一切後,梅也贊同珊妮應該與賈德的弟弟聯繫,安排一次見面。 「他們給你手機是有原因的。親愛的,是該找出這個與你結婚的男人的真相了。」 珊妮一分鐘都沒耽誤,立刻給拉茲農場撥電話。她請艾莉絲與朗尼和肯尼聯繫,讓他們 立刻給她住的汽車旅館回電話。 因為要等一段時間才會有消息,珊妮就先去洗澡,換衣服,梅守著電話。珊妮做完這一 切後,那兄弟倆還沒有消息,梅提議到街角處的一家快餐店去吃早餐。珊妮說她不想吃東西 。梅說她馬上回來,就一個人去了。 梅剛出去,電話就響了。讓珊妮覺得安慰的是,電話是朗尼打來的。他認為她需要幫助 。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不早些用手機找他們。 出於謹慎,珊妮只是說賈德被叫去參加賽牛會了,所以她才能有個機會見見賈德的兄弟 ,並談一件重要的事情。她請他趕快和肯尼聯繫,盡快到華爾城汽車旅館的前廳來。 朗尼說他們會乘直升飛機直接過來,三點鐘在華爾商店街對面的銀欄咖啡館與珊妮見面 。那個地方很隱秘,便於他們談話。 對珊妮來說,三點鐘還太久。她受不了自己折磨自己。放下電話後,她急忙跑出去找梅 。她們吃完早點後,到市中心的商業區瀏覽櫥窗--盡可能消磨剩下的幾個鐘頭。珊妮等不 及想知道她這新婚丈夫這麼熱衷於折磨她的原因。 三點鐘,朗尼和肯尼走進了咖啡館,他們馬上在角落裡的一個隔間找到了珊妮和梅。在 那裡,他們四人可以更方便地談話。 他們坐了下來,叫的東西也送上來了。珊妮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裡盤算著應該說 多少、瞞多少才能保證對丈夫的忠誠。 幾番為難後,她開口了。「你們警告過我,不要和賈德結婚,所以很明顯,接下來發生 的每一件事你們都不會奇怪。你們對你哥哥的看法是對的。」她的聲音發抖,「昨天在舉行 完那場荒唐的婚禮後,他心裡一直在尋求報復。因為他相信,我是為了他的錢才嫁給他的。 」 沉默像霧一樣籠罩著他們。「我們想,錢是使他行為如此怪異的原因之一。」 最後,朗尼在嗓子眼兒裡咕噥道,他的臉色蒼白。 肯尼的臉色和朗尼一樣,「請告訴我們,你不是因為這個才嫁給他的。」他的聲音讓人 覺得他受到了傷害。這牽動了她的心,這使她發現他倆都熱愛和尊敬他們的哥哥。 「關於這一點,我想說兩句。」梅用一種鄭重的語氣插了進來。他們轉過頭來。 「你們一生都從事農業。我想,你們肯定擁有很多哈林頓牌的農機吧?」 兄弟倆看上去有些迷惑不解,但是他們都點頭稱是。 「大約是兩年前,《福布斯》雜誌上有一篇關於哈林頓公司業主和創始人的文章。不知 兩位誰碰巧讀過?」 兩人都搖頭。但是朗尼說:「我記得賈德說過一些該公司的創始人是個天才的工程師之 類的話。他說他已經成為全美最富有的人了。」 「你說對了一半。」梅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去年他去世的時候,我還是他的私人管家 。當時,報紙上把他列為北美最富有的人。現在,他的孫女羅克珊妮,他惟一在世的親人, 享有最富有的女人的盛名。」 「過去是!」珊妮提醒梅。 他們恍然大悟。當珊妮看到她的兩個小叔子臉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她禁不住笑起來 。趁他們還沒有開口,珊妮又說:「賈德是很老派的,我擔心如果他知道我是個女繼承人時 ,他就不會娶我了。你們知道--」她的聲音硬嚥了。 「我相信他是個窮困潦倒的農場主,他除了勇敢堅韌和決心外,什麼都沒有。所以,昨 天早晨,我通知我的律師把我的全部財產作為一件結婚禮物移交給賈德。我告訴賈德,我把 我祖父的遺產給了他。但是,他--他搞不清數額,文件在兩周之內也送不過來。但這只是 我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她的目光在他們倆之間徘徊。「今天早晨,在他氣沖沖地衝出農場之前,他說了一些很 齷齪的事,我想只有你們倆才能解釋。」 他們避開了她的目光,彷彿她的話讓他們不太贊同。她迷惑不解地問道:「能不能請你 們告訴我他的意思。他說:『我的弟弟根本想不到他們面對的是一個老手,所以我幾乎已經 原諒他們了。』他這是什麼意思?」 沉默再次籠罩著他們。最後,肯尼拍拍朗尼的肩膀,「來,你給她說說吧。」 朗尼清了幾次嗓於,才說:「父親去世以後,肯尼和我常常感到賈德為了農場的一切運 轉正常,付出了很多辛勞。我們很難過。他總是犧牲自己的慾望和需要,來幫助母親和我們 。」 「事情是這樣的。他一個人做十幾個人的工作,而且從不知道休息。這讓我們覺得自己 的正常生活像是犯罪一樣。我們覺得,如果他結了婚,他的工作節奏就會慢下來,生活也就 會輕鬆一些。但他總是說他沒有時間找女人,這種惜口當然荒唐,因為女人們對他趨之若騖 ,日日夜夜千方百計地接近他。嘿,我不是吹牛,他起碼能結一百次婚了。」 「他說得是真的。」肯尼證實說,「最近這幾年,朗尼和我總想幫助一些真的關懷賈德 的女人,給她們出過一些主意。你知道,也許你慫恿一下,就能讓他多看一眼或是愛上其中 的某一位。」 「不幸的是,我們最近一次的計劃被他當面拆穿了。賈德有六個月不和我們說話。」朗 尼悲歎著,「我們不想重蹈覆轍,所以我們發誓,再也不撮合他的婚姻了。」 珊妮漸漸有了頭緒,「那麼,你們把我在《拜森信使報》上登的徵婚啟事給他看,又怎 麼解釋?」 「我們沒有!」他們同聲否認。 珊妮猛吸一口氣,說道:「賈德告訴我,因為你們倆,他才看見了第一版上的文章。」 「不對。」他們搖著頭。肯尼說:「賈德訂了好幾份報紙,包括本地的報紙。你的啟事 登在所有的報紙上,登了一個月。他翻閱報紙時一定看到過的。有一次,他到牧場來,因為 我們做錯了事罵我們,他還提到了那條啟事。我們告訴他,我們也看到了。」 「是的,」朗尼隨聲附和著,「我對他說,這則徵婚啟事讓我想起了我們的母親,她常 用這些道德標準來教育我們。事實上,我們全都熱愛母親,但是我敢保證,賈德把她當作祟 拜對象了,這可能也是他不結婚的原因,因為沒有哪位女性比得上我們的母親。」 肯尼嚴肅地點點頭,看著珊妮,「直到你出現。」 「也許他以為是你們倆夥同我一起登的那則啟事。」她邊說邊發抖。 兩兄弟面面相覷。「這有可能。」 「這不僅是可能,這就是答案。」朗尼叫了起來。 「因為那則徵婚啟事裡有一些特別的措辭,賈德就假定是我們和珊妮合謀,是我們想通 過對母親的微妙的暗示來說服他。他認為珊妮是在釣金龜婿,所以決定向我們每個人報復。 怪不得他買了那輛破車,還告訴每個人他在草泥屋裡有事要做。原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進 行他的報復計劃。真是嚇死人。」 「嚇死人都不夠說明問題。」珊妮低吟道。她想起他精心計劃好的旋風般求愛的每一步 。 她從來都沒有看出來。 肯尼伸出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別失望,珊妮。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賈德不 會看不見。但是如果他這麼生你的氣,那他為什麼要完成婚禮呢?」 「知道。」她低聲說,「今天早上,他帶我去了拉茲農場。他說娶了我,你們倆就不會 再干涉他的生活了。他還說,我能隨意花他的錢,但是,如果我有離開他的念頭,最好忘了 它。因為我們是由牧師主婚的。所以我們的婚姻要持續到死亡降臨。他還說,如果我懷孕, 他和我,還有上帝都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但那就是他切斷我的經濟來源的日子。」她的 聲音顫抖著,「然後他就走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哪個男人會對一個女人這樣做,我們走吧。親愛的,不值得在這裡受氣。」梅站起身 來表明她的態度。 朗尼和肯尼跟著站起來,一副焦急的樣子。「先別這樣,」朗尼懇求道,「這完全是一 場莫大的誤會。」肯尼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們要去找賈德,讓他知道整個事情。他知道真 相後,會回來解決問題的。」 「已經太遲了。」梅冷冷地插話道。「賈德•科特雷不適合做任何人的丈夫。來吧,珊 妮,我們現在就去訂回紐約的機票。雷諾爾先生知道事情的真相後,連眨眼的工夫都不要, 就會宣佈婚姻無效的。」 珊妮站了起來,情緒十分混亂。過度的疲憊和感情的傷害,使她已經無法思考問題了。 她的心裡老是翻騰著和賈德在一起的那些特殊時光。這怎麼可能呢?他設計好了每一個步驟 ,甚至還在斯旺牧師面前念虛偽的誓詞? 但是,看來她是被騙了,並被利用了。她只有接受賈德不愛她的事實。她有時從他眼裡 看到的渴望的目光全都是假裝的。 梅帶著她走出咖啡館來到貨車前,珊妮向賈德的弟弟們保證,她會與他們保持聯繫。除 此以外,其他事情都還懸而未決。 回到房間,她一直在哭,無法遏制自己。梅收拾好行李,結完賬,讓珊妮在一邊盡情地 哭。 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梅開著車,啟程前往拉皮德城。她們將在機場附近的一家汽車旅 館過夜。然後,搭乘第二天飛往紐約的早班飛機。 珊妮不能相信,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她覺得現在她就像是走在死因行刑的路上。她沒有 跟梅爭吵,梅一直在一旁照管她,為她安排一切事情。沒什麼事了。她還擔心有什麼事呢? 長夜漫漫,看不到盡頭。珊妮被再也見不著賈德的想法糾纏著。她拚命用枕頭摀住自己 的呻吟,淚水打濕了她的枕頭。只要一想到他們倆在草屋中的情形,她就禁不住心跳。 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並最終相信了她,他會聽任他們的婚姻就這樣宣告無效,雙 方都解脫出來,繼續他們各自的單身生活嗎?或者他還想維持婚姻,發掘他們之間的一切? 這些問題使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直到天亮。天亮之前,她明白了她應該怎麼做。當 她和梅驅車前往機場泊車時,珊妮對梅說,她不打算回紐約去了。 「我不能這樣離開,梅。我愛賈德。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真相的。如果會有這種情況發 生,我想,我在這兒就可以挽救這場婚姻。」 梅一定知道,要想說服她是毫無意義的。所以她說:「我一直擔心你堅持要留在這兒。 那麼,在你等待的這段時間裡,你住在哪兒呢?」 「草屋的鑰匙還在車鑰匙圈兒上。」她回答道,「現在,那裡就是我的家了。我會告訴 肯尼和朗尼我住在那兒。」 「你單身一人住在大草原上不太妥當,如果你想要我給你做伴,我會很高興的。」 「不要,梅。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朋友們也等著你回去。至於我,我已經有了一個 想法,這可以讓我忙上幾個星期了。另外我戶頭上還有一些錢,我想買一台發電機,這樣晚 上我就能看電視了。但是,首先我要買一個手機,這樣我可以每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你也不 會擔心我了。」 「從我照顧你那天起,我就總是為你擔。這一點到現在都沒有改變。」老婦人淚光盈盈 。「賈德•科特雷笨透了,他不知道他是和一位天使結婚。要不是我知道你有多麼喜歡他, 我要祈禱上帝讓他滾出你的生活。」 「我知道。」珊妮急迫地低聲說,她緊緊擁抱著梅,眼淚汪汪地在機場大廳與梅告別。 「不管出了什麼事,我絕不放棄我的婚姻。」 三個星期過去了。珊妮還沒有從他弟弟那裡得到賈德是否已從賽牛會上回來的消息。懷 疑漸漸佔了上風,樂觀情緒慢慢退去。透過模糊的淚眼,珊妮環顧著煥然一新的草屋。她真 想知道他們究竟會不會以夫妻的身份共享這一切。 在這段漫長的等待裡,肯尼和明尼對她沒有回紐約感到高興。他們經常來看她,鼓勵她 ,讓她保持高漲的情緒。每次他們來,都會給她帶來一些食品和期刊雜誌,還給她講些他們 在黑山的童年故事,以博得她的開懷一笑。她期待著他們的造訪,渴望瞭解有關賈德和他家 人的所有事情。 讓她感動的是,小草屋是賈德的曾祖父母在草原上的第一個家。這麼多年過去了,出於 感情上的原因,賈德決定完完全全保留草屋以及周圍的原貌。偶爾在假日裡,他也允許草屋 作為南達科他州的一處紀念博物館對公眾開放。顯然。這是大草原中保存得最好的一處早期 拓荒者的住房。 當珊妮意識到她從舊皮箱裡找出的一堆繡片是賈德的曾祖母的手藝時,她真的很高興。 她喜歡這些繡片,她要把它們縫製在一起,作為給他的一件結婚禮物。在繡品的一角,她加 上了一點花樣,她繡了一隻插在地上的鏢搶,那塊土地代表著不良河。她心中祈禱著,多年 以後的某一天,一個可愛的曾孫女會懷著尊敬,指著那塊手工飾品,告訴那些感興趣的聽眾 ,她的曾祖父母第一次相遇的迷人的浪漫故事。 三個星期過去了,四個星期過去了,現在,第五個星期也過去了。仍然沒有賈德的消息 ,珊妮的希望越來越渺茫。賈德似乎對他拋下的妻子沒有一點興趣,沒有一點好奇,也不想 知道她是如何生活的。 昨天晚上,梅對她說,算了吧,回家吧。沒有哪個男人值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今天傍 晚,當珊妮頂著八月的酷熱,滿身大汗的和蝗蟲戰鬥了一路,從華爾城開車回來後,她認為 梅說得對,等待一件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毫無意義。 珊妮看見一輛有著拉茲農場標誌的汽車停在草屋的前面,她十分欣慰。過去的五個星期 裡,她漸漸喜歡上了賈德的弟弟們,她想當面跟他們道別。 她從駕駛室跳下來,急急忙忙朝草屋跑過去,開門就說:「我希望你們沒有等得……」 她沒有說完她想說的話。因為站在草屋中間的不是朗尼和肯尼。這個男人的個子更高,肩膀 更寬,他穿著一件海軍衫,一條淺色西裝褲,這身裝束很好地顯出了他強健的大腿。 珊妮勉強把目光從強健的身體上移到那張剛毅英俊的臉上。那張臉現在刮得乾乾淨淨, 濃黑的頭髮也不再亂蓬蓬的,變得整齊而服帖。 那雙銳利的綠眼睛先停留在她臉上,然後掠過她的全身,她身上立刻激起一陣奇妙的興 奮,她的唇發乾,心評怦跳了起來。 他引人注目的站姿和威嚴的容貌,讓她想起遠方王國而來的神秘王子,而那個穿著一件 破舊 T恤和工裝褲的潦倒的農場主已經消失了。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她對自己居然愚蠢地 想他會願意做她的丈夫而感到吃驚。她相信,女人們都像傻瓜似的傾心於他。 不能否認,她是其中最大的傻瓜。 一個像賈德•科特雷這樣的男人,不需要從報紙上的徵婚啟事中去找老婆。在他眼裡, 她是踏破了家門檻的所有女陰謀家中最可憐、最瘋狂和最卑鄙的一個。 她為過去的所作所為窘得滿臉通紅。 「如——如果我住在這兒讓你生氣,請放心,明天早晨我就走。」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 麼,她又神精質地蝶蝶不休起來,「我和城裡的一家搬家公司說了,把不屬於這裡的東西都 搬進貨棧,讓房子恢復博物館的原狀。」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中緊握著 的手工製品上。那件凝結了她所有希望和淚水的手工製品。 「我把你曾祖母的繡片縫在一起了,我——我希望你別介意。這些繡片大漂亮了,我禁 不住動了手。」她的話在小小的房間裡迴盪,增加了房裡的緊張。 「我們初歡相遇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塞拉斯•哈林頓的孫女?」他用深沉 的聲音問道。 聽他的口氣,他比那天早上在拉茲農場把她拋到床上時更生氣。 這就是說,他已經收到了雷諾爾先生寄來的文件,並且知道了一切。 她驚恐得不斷後退,「我祖父接我和他一起生活,人人都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繼承他的 公司和財富。我不喜歡這樣。許多男人,包括我祖父欣賞、並要我嫁給他指定的那個男人托 德•布拉福斯,沒完沒了地向我求婚。但是,我不知道他或者其他求婚者是不是真的愛我。 我跟你沒什麼不同,據朗尼和肯尼說,你是南達科洲最富有的農場主,跟你一樣,」她低聲 說著,眼睛哀求地瞟了他一下,「我想找一個愛我本人的人。」 賈德把繡片放在床上,再次凝視著她。他黑髮鬈曲的頭昂得高高的,透過漆黑的睫毛, 他明亮的眸子現出鮮明的綠色。 「當你出現在我的攤檔時,我看了你一眼。我相信你自己說的,你是個貧窮的農場主。 你說你要用十年的時間償請貸款。我沒有理由認為你是在撒謊。」她艱難地吞嚥了一下,繼 續往下說,「你——你好像是個白手起家的人。你不會接受任何人的錢,更不會接受女人的 資助,尤其是我的資助。」她的聲音發抖,「你想不出我有多敬佩你,因為你是用辛勤勞動 換來每天的生活。你不希望得到別人的幫助,甚至不要你兄弟的幫助。」 「我祖父周圍的出色男子都出生於金融世家,畢業於長春籐名校。他們在朋友圈中長大 ,這個圈子能保證他們進入帶有特權的金錢社會。我甚至懷疑托德或他那類人是否辛苦勞作 過,恐怕他們一生中天也沒有。」 「你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氣,」她靜靜地對他說,「一個自食其力的人,從不抱怨也不為 自己辯解,表現出自己的尊嚴和價值。」她咬了一下嘴唇,「老實說,我被你迷住了。你聽 從你兄弟的勸告,特地從農場驅車來我的攤檔看我,這一點打動了我。當你說,你想在斯旺 牧師那裡見我時,我就確信,你是一個值得進一步瞭解的虔誠的男人。」 「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訴你我有超出常人想像的財富來嚇跑你。我擔心你會認為 我淺薄,覺得我不配你。我知道我應該告訴你真相,但是你可能不會相信我。」 她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是對的。那天晚上我是不相信出自你嘴裡的任何謊言。」 他的話讓她感到一股寒氣。但奇怪的是,她的肌膚卻滾燙似火。 「你是說,你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 他轉移了話題,「我剛從紐約回來,與你的律師在私下談了大半天。傍晚,我又去你祖 父的公館拜訪了梅。她給我準備晚餐時,我進了你祖父的書房,看見了那張地圖。你投擲的 飛鏢仍然紮在不良河上。」 珊妮吃驚地眨著眼睛。 「我走的時候,我把它作為一件紀念品帶走了。」 「你拿走了?」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的問話更像一聲尖叫。 「你碰巧選擇南達科他州來給自己找丈夫的故事是這麼荒唐可笑。所以,我認定這是你 編造出來的。機會來了,我就想找個物證來證實我的懷疑。」 「我明白。」她神經質地舔舔嘴唇。 他咕噥出一個讓她臉紅的詞。「你祖父是個什麼樣的怪物,把你弄得這麼脆弱,讓你寧 願把自己和自己的財產拋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她盡力忍住的眼淚忽然滾落了下來。 「他不是怪物,賈德。只是我祖母去世後,他被不幸弄得不知所措。有些男人就是那樣 愛一個女人的。所以我很天真,也盼望著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男人。」 「那麼,你認為我就是那個男人嗎?」 她努力保持沉著,說道:「是的。但是,如今我認識到像那樣的愛情在生活中並不經常 出現。這樣想真是傻透了。」她的聲音嘶啞了。「我也不以為這種愛情碰巧會落在我身上。 假如你不想要我祖父的財產,你可以用它建立一個基金,去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或者做 別的什麼事情。我一點都不想要它。公館在梅去世前一直歸她使用。我還有些投資可以作為 她的經濟來源。至於我,我打算自己去開創一種新生活。」 她不安地用手理了理烏黑的鬈發,又說:「如果你身上帶著離婚文件,我會簽字的。不 過,如果你還想保持名義上的婚姻,讓它作為二種牽制那些淘金女人的策略,我也同意。再 說一遍,我明天早晨就走。如果還有別的事情讓我簽字,雷諾爾先生知道去哪兒找我。我想 ,就說到這兒吧。」雖然她的心都要碎了,但她還是盡可能以愉快的聲音說:「如果你不介 意的話,我想一個人收拾東西,打包。」 「我介意。」他的回答有一種意料不到的力量,使她的身體繃緊了。「我曾經答應要指 給你看一隻傑卡拉普,我覺得今天晚上也許是個很好的機會。」 一陣熱流立刻襲上她的臉頰和身體。她意識到自己多麼容易相信賈德,她對他太狂熱了 ,相信他說的一切。 實際上,傑卡拉普是南達科他州旅遊界最大的玩笑。本地人拿野兔的頭配上鹿角掛在牆 上。這樣,每個看到它的人都會相信有這樣一種動物存在。 「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已經在華爾城裡每個商店的牆上看到過十幾次啦。所以,沒有這 個必要。現在,如果一切--」 「有這個必要!」她吃驚地回過頭來。他們四目相對,他的目光好像要刺透她的靈魂。 「那位告訴我她愛我的女人怎麼啦?她警告我,要我最好出席婚禮。否則,她會到我的 農場來找我,要永遠和我生活在一起。」 珊妮猛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個人有點神經不正常,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盡想些不著 邊際的事情。 」 「那個女人怎麼啦,她天天吃著野牛肉,還說她喜歡吃。」他的聲音刺耳起來。 「那個願意為她所愛的男人忍辱負重的女人已經不存在了。」 「不存在?那麼,當我希望在你紐約的家中找到你時,你在草屋裡做什麼呢?」難道他 的弟弟們什麼都沒有對他說嗎? 「因為現在那裡已是梅的家。我也需要有個私人空間為自己的今後作點打算。」 「你有許多可以隱居的地方,但是,你卻選擇留在這兒,為什麼?」賈德質問道。他太 緊張了,頸上青筋畢露。 「因為我喜歡隱姓埋名,我喜歡與世隔絕。」她脫口而出,對他的質問有些不高興了。 他仔細察看了一番房間,又飛快地把她一眼,「我欣賞房間的變化,讓人有種家的感覺 。」 「別說了,賈德!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魅力非凡、謙遜有禮而又窮困潦倒的農場主 了。不是那個叫我小姐讓我聽著像叫我的呢稱的人了。我厭惡撒謊。」 「我也一樣。」他一字一句地說著。「這也是我想從你那裡知道真話的原因,而且,我 現在就想知道!」 「什麼真話?」 「你一直在這兒等我,因為你愛我。在婚禮上你對我說過,你愛我,你還記得嗎?」他 把她的心劈成兩半了。 她移開目光,說:「那時,我們和現在都不一樣。」 他的臉色慘白,「所以,那還是一句謊話。這是不是你想說的意思?」 「不對!。我說的一切都是我的心裡話!」最後,她終於承認了,「可是,你踐踏了這 種愛情。」 「因為我太想相信這是真的了。」上帝,他在說些什麼? 接下來,他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肩膀。他迫使她望著他。他的臉色完全變了,他嚴肅地 說:「那天晚上,我來到競技表演場時,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氣。我深信你和我弟弟一起安排 了所有的事情。在沒看見你的時候,我本打算當場揭穿你!」 珊妮覺得被他的手抓得好痛,但她確信,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但一看到你,我就想出了許多壞主意,」他的胸脯上下起伏。「一方面我想當場戳穿 你的騙局,另一方面——」他停了下來,好像那些話很難說出口。 「我想,我想推遲一下算賬的日子。」她昏亂地搖搖頭。「為什麼你控制不住自己,非 要譴責我呢,賈德?你弟弟跟我說過,只有一次他們是想做媒人,雖然他們確實是瞎鬧,但 也是出於愛心,怎麼會讓你這麼心煩意亂呢?」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然後說道:「不是因為這事。」他走開一步,用曬黑的手抓著頭髮 ,好像他的思想太陰暗、太沉重,令他難以忍受。珊妮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等待著他開腔。 「有一次,我弟弟和我在本地的賽馬會上騎馬,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表演會上的皇后認 識我們一家人,她也是一位出色的騎手。她告訴我,她對朗尼感興趣,想要我幫忙撮合他們 。因為我知道明尼也有點兒動心,但卻不知道如何捅破這層窗戶紙,我就同意幫忙穿針引線 。」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使珊妮真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賈德板著臉,毫無表情。 「繼續說呀。」她急切地催促道。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朗尼想要和她結婚。還跟我借錢要給她買一隻婚戒。因為他自己 在農場的錢最不能隨便挪用的。 「我當然同意。他立即動身去了拉皮德城。但是,他的時間選錯了。當時正是隆冬季節 。一場暴風雪使他拖到第二天才回來。因為他想給凱蒂一個驚喜,所以沒有告訴凱蒂他去哪 兒了。那天,她卻突然到農場來,因為他不在,所以她很失望。由於暴風雪的緣故,她只能 留下來過夜。」 現在珊妮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她心裡感到厭惡。 「大約夜半時分,我臥室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聽到這番話,珊妮歎息了一聲。 「我很快就明白了,對她來說,只有掌管財權的那個科特雷才是有意義的。她一說出實 情,事情就亂了套。」 沒有人比珊妮更熟悉那種體驗了。她一想起那種情形就渾身發抖。她心裡幾乎為那個愚 蠢的女人感到遺憾,她竟會讓賈德抓個正著。 「從那一瞬間起,我就確定她一定要永遠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但要用一種不傷害朗尼 的自尊的方式切斷他們的關係。那以後不久,詹妮奇跡般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那都縣過去 的事了。」現在,終於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麼,他根本不知道嘍?」她小聲問。 「不知道。部分原因是我的錯。最初我沒有看穿她的面目。」 她伸手溫柔地擾著他的肩。「這就是所有的原因,是嗎?多年來,你在你弟弟面前又當 爹又當媽,只要有什麼地方出錯,或是脫離了你的控制,你就承擔全部責任,而且絕不饒恕 自己?」 「怪不得你不信任女人。她背叛了你們兩個。但是,賈德,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她一樣 。」珊妮的聲音有些猶豫。 他急忙回過頭來,注視著她。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一點嗎?你知道我有多麼愛你嗎?從我離開紐約後,我經歷了多大 的痛苦。我到處找你,想求你饒恕我,卻發現你好像從地球上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你了。」 「但是,你弟弟知道我在哪兒。梅也知道!」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說。他的坦白令她 欣喜若狂,讓她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他們誰也沒說一個字。」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 她艱難地吞嚥了一下,低聲說:「那——那麼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我不知道。」 「那——」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他激動地低聲說,「因為這地方對我們倆來說都有魔力, 是這裡讓我的世界變得多姿多彩。」他的聲音深沉、沙啞,強烈的情感令他激動得渾身顫抖 。她意識到他正在對她敞開心扉。 「我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你這種愛情。你改變了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 會向你證明,我就是你要找的「不良」男人。我會做到傷徵婚啟事中開列的每一個條件。我 發誓。」 她忍住心中的歡欣,說道:「你敢發誓,你不會讓我給你的財產成為我們之間的問題嗎 ?」 「幸虧有這筆財產。」他感情奔放地大聲說,「謝天謝地,幸虧它了。」他從襯衣口袋 裡拿出飛鏢。 她臉上綻放出頑皮的笑容。她連忙轉過臉去,不讓他看見。「你能發誓,你不會在哪天 夜裡突然大發雷霆,用它扎傷我吧?」 「我發誓,我決不會再發脾氣了。有你這樣的女人愛我,我還發什麼脾氣呢?」 「小心,科特雷先生,別作那些你不能遵守的承諾!」 「不錯,為了謹慎起見,我要把它寫下來。」 「這倒是個好主意,你能發誓帶我到不良河畔去度蜜月嗎?」 「珊妮——」 「你發誓,現在就帶我去?」他還沒有回答,她又說:「你能發誓,今晚我們就開始家 庭生活嗎?」她知道,他已來到她身後,緊挨著她站著。他那強壯剛胳膊還沒伸出來,他身 上的熱量就包圍了她,緊緊裹住了她。 「科特雷先生?」她喊了出來,試圖屏住自己的呼吸,「你聽見我的話了嗎?」 作為一種回答,他灼熱的臉緊貼著她的脖子,「是的,小姐。」他用沙啞的聲音拖長了 腔調。 她全身一陣震顫,麻酥酥的。「我全聽到了。但是,我想先帶你去不良河。我們在那兒 還有些未了的事。」她輕輕呻吟一聲,「我們? ——」 他用更緊的擁抱作為回答,「有幾件事你先要對我發誓。」 「多少都行。」她已嬌喘吁吁了。 「發誓你永遠不再給我們做野牛肉了。」珊妮笑了起來,她實在忍不住了。 「發誓。」他一邊堅持,一邊吻著她的臉頰、她的耳朵和她的頭髮。 她突然說:「只要你保證不再穿工裝褲,我就發誓。」 「成交!現在發誓。」 「一會兒無論我讓你做什麼,你都同意。」 她心旌搖蕩起來,「無論做什麼你是什麼意 思?」 「你發誓就行了。」他用一種她喜歡的命令口吻要求她。 「我會喜歡嗎?」 「除非你發了誓,否則不告訴你。」 「賈德?」她開始有點慌亂,當她聽到他發出居心不良的笑聲時,她變得興奮起來。 「在,小姐。」 「發——發誓永遠愛我嗎?」她有點結結巴巴。 「我早已在上帝面前發過誓了。」 「但是,當時你認為我是在說謊。」 「正是那樣。」 「但不管怎樣,你還是娶了我。」 「我毫無辦法。那天晚上,我一看到你,就被你迷住了。這是命中注定的。現在,如果 沒有別的問題的話,你發誓你現在就把屋角的桶注滿水。這個跑得筋疲力竭的農場主終於回 家了。他想和他妻子享受點兒家庭的寧靜和愜意。」 「科特雷先生!」 「為什麼呢?科特雷夫人,你怎麼臉紅了呢?難道你不知道,這就是那個漂亮的小妞莽 莽撞撞地刊登徵婚啟事徵求「不良」人的結果嗎?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後記】 除去了翅膀,裹上了尿布,愛神打扮得如此「另類」,只是為了設計這位IT業的精英。 而懵懵懂懂的他竟還不知已然愛神臨門! 此恨無計可消除,惟有嫁給他,讓他的生活變成人間地獄,方可心安!愛與恨的衝擊, 情與仇的交織,促成了一對恨海佳偶! 八年未見,再見面時,她卻持槍相向,如此悍婦誰人敢娶?殊不知,天下萬物,相生相 剋,她的夢中騎士自有妙招,一幕妙趣橫生的訓悍記開始上演了! 莎翁說過:「愛情是盲目的。」珊妮將這句後發揮到了極致:蒙上眼睛,拿起飛鏢,在 美國地圖上一擲,便確定了選夫之地。這個衝動莽撞的〞不良〞新娘會找到真愛嗎?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出版社: 出版日期: 定價: 180NT 製作網站: 鳳鳴軒 掃描人員: 黑白條紋 校對人員: 黑白條紋 輸入人員: pinger 火鳳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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