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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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費絲是個傳統保守、內外美兼備的南方淑女。要不是戰後經濟拮据, 她必須養一家子親戚,稅單又節節逼來,她根本不會考慮拋頭露面 出去工作。 抱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決心,她坐火車遙遙趕去華盛頓應徵。在 飯店的總統套房裡,先她而至的應徵者已滿坑滿谷,而且在老闆出 現時各個搔首弄姿。 天啊!這到底是一份什麼樣的工作?她假裝是有個五歲大女兒的寡 婦會被人識破嗎?她該如何爭取這個難得的工作機會? 李斯是個絕對能控制自己的西部牧場主人。他年輕的時候受過女人 的奇恥大辱,這 輩子他絕對不再談感情。 他需要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的事業,但是他不需要孩子的媽來擾亂他 的生活,所以最便捷、最沒有後遺症的方法,就是僱用一個女人為 他懷孕生子。 那個在一片女人海中亮著一對美麗灰眸的嬌小玲瓏女人,絕非他喜 歡的高眺豐滿典型。可是只見到她一眼,他就無心再捺著性子會見 每個合格的應徵者了…… 序曲 一八六九年十二月華盛頓 李斯·喬登剛寫完一則廣告。他希望這件事他做對了,因為它將改變他的生活。他再仔 細研究那幾句廣告,稍微修改一下,然後滿意的微笑。 他終於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勇敢的跨出這一步。他不需要婚姻,不需要真正的婚姻。 這個計劃應該行得通,既可使他享受婚姻的果實,又可避免婚姻的拘束。 李斯把寫了廣告詞的紙遞給櫃抬的職員。「我要這則廣告明天刊出來。」 「那得多付兩角五分。」 「好。」李斯把錢放到櫃抬,還大方的多給了些小費。 「我馬上把這個廣告送出去。」 李斯點點頭。他早就明瞭付現金和小費能使一個人贏得尊敬和注意。但是那也會成為一 種負擔,而這種負擔他即將面臨。他困難的吞嚥口水。明天他的計劃一旦付諸實現,就無法 回頭了。 他抓起他的帽子往大腿上拍,這個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似乎發出回音,引得櫃抬職員以 疑問的眼光看他。李斯戴上帽子走出辦公室。 一輛貨車經過,激起的泥水濺污了李斯的靴子和長褲。他低聲詛咒,憎恨華盛頓和它繁 忙的交通。聖誕節快到了,人們擁進城裡逛街購物。綠花環、紅絲帶和鈴聲處處皆是。李斯 最不耐煩過節,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越過泥濘的街道,走向電報公司的辦公室。他想同時在瑞奇蒙的報紙刊廣告。 李斯在紙上寫下廣告詞,然後付錢給電報公司的職員。 好了!牌已經都發出去了。現在他所必須做的只是小心的玩,等待結果。 當他走出電報公司的辦公室時,他發現自己在吹口哨,吹的不是聖誕歌曲,而是戰爭時 他學會的進行曲。這首曲子正適合他此刻的心境。 小心計劃、確實執行,是李斯·喬登的座右銘。 瑞奇蒙的電報公司辦公室職員聽到電報發出聲音。他立即寫下自華盛頓傳來的廣告詞。 徵求:十八至二十三歲的健康女性,為富有的牧場主人生育繼承人。血統純正、有一個 孩子的寡婦優先考慮,須前往威歐明住一年。薪優福利佳。請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親自赴華 盛頓麥迪森飯店洽大衛。亞力山德面談。 他重讀一遍廣告詞。「不對呀!我一定搞錯一個宇。」他拿起鉛筆改了一個字,再大聲 念:「徵求:十八至二十三歲的健康女性,為富有的牧場主人撫育繼承人。血統純正、有一 個孩子的寡婦優先考慮,須前往威歐明住一年。薪優福利佳。請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親自赴 華盛頓麥迪森飯店洽大衛。亞力山德面談。」 電報職員點點頭,暗白慶幸他能及時更正錯誤。他的手指按上電報機,向華盛頓的辦公 室回應說他收到了這則廣告,然後把他寫下的廣告詞交給送件的男孩送去報社。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一八六九年十二月維吉尼亞州瑞奇蒙市雨不斷的打在卡瑞街的科林斯家。屋子裡,瑞奇 蒙婦女縫紉協會的成員們正圍在微弱的爐火前打哆嗦。她們的手指冷得僵硬,有些不聽使喚 。幾個女人厭惡的縫著她們憎恨的北佬藍色制服,一邊喃喃的聊天。 費絲。科林斯因為不舒服而換個坐姿,她轉了轉頭,試著使自己僵硬的頸項和肌肉放鬆 。然後,放下她在縫的衣服,站起來準備倒掉三盆放在地上接漏雨的屋頂滴下來的雨水。 這是一件耗費力氣、無趣、喪失自尊又浪費時間的可恨工作。她們的地板早就被火和雨 損害得凹凸不平了,其實接不接雨水並無多大的差別。連續不斷的滴水聲使得費絲的神經緊 繃,讓她不斷想起她失去的一切。 但,即使戰爭也改變不了她是個淑女的事實。因為她是個淑女,所以她必須拿鍋子、盆 子接雨水。然而她明白,她在打一場鐵定會輸的戰爭;對惡劣的天氣和殘破的屋頂,她完全 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已經持續了幾年,她還能在這種情況下活著,沒有發霉或腐朽簡直是 奇跡。 南北戰爭已經結束。心理上的威脅一旦解除,她們被戰火波及毀損的房子,變得更加令 人難以忍受。她們急需修理屋頂,但那是個奢侈的夢。目前她們幾乎無法溫飽,哪有餘錢去 整修房子?! 如果只需養活她自己,這倒難不倒費絲。問題是她還必須養活屋子裡的其他人。 在這個寒冷潮濕的午後,她擔心的不是她們正在談論的天氣問題,食物、冬衣與破落的 家才是她的隱憂。 「費絲,你不該那樣提那麼重的鍋子,會拉傷你的背。」 費絲看向她阿姨薇德。「我知道,阿姨,可是……」她聳聳肩。 薇德·傑斯普的頭髮仍黑亮,藍眸深邃,如果她能夠不沉湎於過去,不挑每個人和每件 事的毛病,她的美麗必能多留住幾分。但是她從來不肯讓大夥兒忘記她們所曾擁有過的好日 子和她們所失去的一切。 「我很想幫你的忙,親愛的費絲,可是你知道我有腰痛的老毛病,打從我生下威利後腰 痛就一直折磨我。為了生威利我差點死掉,我本指望在年老的時候他能照顧我,可是他卻在 戰場上把命丟了……」 要不是婷琵阿姨這時走進來打斷她姊姊的話,薇德可能接下去滔滔訴說第一千次她的不 幸。 「費絲,我來幫你。」婷琵幫費絲提起沉重的裝雨水鍋子。家裡的地板多半壞掉了,她 們要提鍋子到屋外倒掉雨水得小心的走路。 一屋子裡住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除了費絲,她婷琵阿姨和薇德阿姨之外,還 有艾微特太太和蓋森太太,她們是薇德阿姨的姻親,除此之外還有裘伊,她是費絲的妹妹。 她們分別住在樓下沒有被燒壞的書房、飯廳和辦公室裡。燒飯則在飯廳用一個費絲去買來的 二手貨爐子燒。 費絲對婷琵阿姨微笑。「也許我們應該想辦法把天花板弄傾斜,讓雨水自動全滑往外面 去。」 婷琵大笑。她的長相和個性與她姊姊薇德完全不同。婷琵紅髮、個子嬌小,臉上時常掛 著微笑,樂意助人。這個家要不是有婷琵幫忙撐著,費絲早就崩潰了。「只怕天花板不聽我 們的話,反而使雨水全倒進來。」 費絲放眼望向飯廳。以前這是個豪華美麗的飯廳,陳設著精緻典雅的傢俱,現在沒有地 毯、沒有長桌、沒有法國椅,只有一個舊爐子、一張粗糙的木桌、幾張凳子、一個破櫥子、 三個木箱、一個銅浴缸和一個水桶。 「幸好我爸爸媽媽沒有活著看到這一切。」費絲輕聲說。 連巨大的水晶吊燈都不見了。惡劣的遊兵拿它當靶子打,還把它的繩子割下,使它整個 落到地上摔個粉碎。 婷琵看向費絲所注目的原來掛水晶吊燈的地方,她試著以輕鬆的口吻說:「少了吊燈也 好,它很不好擦,至少我們現在不必擔心它的清詰問題。」 「我想你說得對,婷琵阿姨。」費絲說。「我們要擔心的問題已經夠多了。屋頂是個大 問題,我們縫衣服賺的錢趕不上物價飛漲的速度;我們的財產稅下個月就到期了,我真不知 道那筆錢要怎麼變出來,我們再省吃儉用也永遠都賺不到那筆錢。」 「我們會設法籌到錢的。」 「可是下個月底就要到期了,繳不出財產稅,我們會連這間破房子都沒辦法住下去。」 費絲說。 「你問過銀行了嗎?」艾微特太太問。「你有沒有試著向銀行借錢?我先生還沒死之前 最擅長和銀行打交道。」 費絲看向艾微特太太。她原本沒察覺別人都在注意傾聽她和婷琵阿姨講話。 「艾妮斯,」薇德阿姨以斥責的口吻對她大姑說:「你說話都不光經過大腦的嗎?連我 都知道你得先在銀行存一點錢,銀行才會借錢給你。我們現在哪有錢可以去存銀行。」 費絲揉揉她的太陽穴,她的頭已經夠痛了,她們難道不知道吵架無濟於事? 可是薇德阿姨和她的兩個大姑時常吵架,雖然還不至於太激烈,但也夠令人心煩了。費 絲需要的是幫助和鼓勵,不是謾罵和指控。 艾妮斯。艾微特還無知的說,「我們可以把我們所有縫衣服賺來的錢全部存到銀行去開 一個帳戶,然後告訴銀行我們急需修理屋頂和付稅金,等向銀行借到錢,我們再把我們存進 去的錢提出來。」 「艾微特太太,我希望能有那麼簡單。」費絲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們縫衣服 賺的錢總數是六十八塊又三十二分,那還包括了裘伊的十塊錢私房金幣。這點錢連修理廚房 的屋頂都不夠。一個銀行的經理除非是頭腦有問題,否則他不可能因為我們存入六十八塊三 十二分就借給我們一大筆錢。」 「我們不能用我們的房子和土地抵押借款嗎?」婷琵阿姨問。「我記得我爸爸以前曾用 土地抵押向銀行貸款蓋新的穀倉和馬廄。」 「我們可以試試看,婷琵阿姨,可是除非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餘地,否則我不想那樣做。 萬一我們無法按時償還貸款,就會失去房子和土地。」 「如果付不出財產稅,我們也會失去房子和土地。」婷琵說。 「我知道。」費絲歎氣。「我們需要奇跡來解決困境。」她坐下來,拿起她縫了一半的 衣服。 「我們需要的是……」薇德阿姨頓了一下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費絲喃喃的應聲。「多一張嘴巴來吃飯?」 「不,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能挑起我們的負擔的男人,」薇德越說越起勁。「一 個能幫助我們解除困境的男人,一個能養家活口的丈夫。」 婷琵瞟向她一向自詡為無所不知的姊姊。「誰的丈夫?如果不包含裘伊,我們這裡有五 個女人。」她瞟向蜷曲著身子在沉睡中的五歲大女孩。 「我們當然不能把裘伊算進去,她才五歲。」漢娜·蔻森說。「我不介意再婚,我們之 中應該總有一個能找到丈夫。」 「在一個月之內?」艾微特太太嗤聲說:「不可能。」 「漢娜,恐怕會被艾妮斯說中。」婷琵說。「現在大多數的南方婦女都在找丈夫,戰爭 製造了許多寡婦,那些在戰爭期間沒有機會找對象的未婚女孩,也都等著挽住一個男人進教 堂。老處女和寡婦的人數太多,從戰場上回來的未婚男人太少,簡宜稱得上奇貨可居。」 「對。」薇德插進來說。「以費絲為例,她以前那麼漂亮,追求她的小伙子多得不得了 。戰爭把那些年輕人打散了,現在他們沒戰死的早就該回到家了,可是我還沒看到一個上門 來向她求婚。」 費絲對薇德皺眉。她知道自己這幾年被艱辛的生活摧殘得已失去往昔的光彩,但是她才 二十四歲,薇德卻說得她好像已經四十二歲。 「瑞奇蒙適合費絲年紀的單身漢所剩不多,除了那些駐軍北佬,但費絲根本不會考慮他 們。」婷琵為費絲說話。「裘伊能嫁給一個紳士的機會比費絲大。」 「我同意你的話,婷琵阿姨。」費絲說。「不過到那時我們已經無家可歸或餓死了。」 「噢!」薇德呻吟。「很可能。」 「就像我剛才說的,」費絲繼續她未說完的話,「只有奇磧才能解救我們,而且必須在 短期內發生奇跡。」 「我想我們有個奇跡,」漢娜·蔻森興奮得用顫抖的聲音叫。「奇跡在這裡,你看!」 她遞給婷琵一張折疊的報紙。「我在布特勒上校的外套口袋裡找到這個。」 婷琵把那張報紙展開來拿到煤油燈下,大聲念出來:「微求:十八至二十三歲的健康女 性,為富有的牧場主人撫育繼承人。血統純正、有一個孩子的寡婦優先考慮,須前往威歐明 住一年。薪優福利佳。請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親自赴華盛頓麥迪森飯店洽大衛。亞力山德面 談。」 「對了!」薇德叫道。「這就是我們需要的奇跡!」 「等一下!」費絲以沉穩的聲音說。 「對。」婷琵附和。「別高興得太早。」 「今天是幾號?」漢娜問。 「十四號。」艾妮斯立即回答。 「好極了!那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幫費絲做準備。」薇德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她可 以假裝是個寡婦。」 「我可能不必假裝,看起來就像。」費絲摸摸自己削瘦的臉頰。她爸媽如果知道她跑到 華盛頓去假裝是寡婦應徵工作,會氣得在墳墓裡翻身。但是目前這可能是她們的一線生機… …「費絲,」婷琵問:「你該不會考慮這個愚蠢的主意吧!」 費絲不想承認她是在考慮這個愚蠢的主意,而且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認真的考慮。這一 線生機如果沒有抓住,也許她們真得露宿街頭。她以點頭回答婷琵。 「別荒謬了!費絲,」婷琵叫道。「你不可能和她們一樣窮得失去理智,拜託你,清醒 一點冷靜的想想。」 「我沒有辦法冷靜的想想,否則我會失去這個機會。」費絲不是沒有冷靜的想,她是太 冷靜了,冷靜得只能考慮到她們最迫切的生存問題,其他的面子問題……等,都可以暫時勉 棄。她彷彿已看到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搭上前往異鄉的火車,置身於一群陌生人之間。「還 有人有更好的主意嗎?」 女士們全都搖頭,除了婷琵。她的雙眉緊皺得像打了一個結,她的唇緊抿成一條線,憂 慮明顯的浮現在她臉上。 「費絲,你必須去。」薇德阿姨說。「你是我們之中唯一符合條件的人。」 「薇德,我看你是餓昏頭了。費絲根本不符合條件。她已經快二十五歲,超過廣告裡的 年齡限制;而且她沒有結過婚,並非是個有孩子的寡婦。」婷琵辯道。 費絲的心跳開始加快。「裘伊可以跟我去,假裝是我的孩子。」 「費絲,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快二十五歲了。」薇德阿姨瞇起眼睛細細打量費絲。「其 實,你看起來不會超過十八歲。」她的口吻與幾分鐘前大相逕庭。 「費絲,停止你愚蠢的想法。」婷琵哀求道。「你不能為我們犧牲。」 「我不得不這麼做,婷琵阿姨,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沒有更好的主意,可是……」 「那麼就這麼決定,」蔻森太太說。「費絲拿我們縫衣服賺的錢去華盛頓應徵工作。」 「不,還沒有決定,蔻森太太。」費絲不想潑她們的冷水,可是這些天真的女士最好先 有點不見得會成功的心理準備。「可能有幾百個比我更有資格的女人去應徵,我或許不會被 錄用。」 「你會被錄用的,」薇德阿姨頗有信心的說。「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即使我能得到這個工作,我必須帶裘伊到威歐明去住一年,那麼誰能處理家裡的大小 事情?」 「我們自己會處理。」薇德阿姨說。「我相信我們可以自己生活一年,只要你能留下一 些錢給我們。」 「還有一件事,」費絲說。「如果我留給你們的錢不夠呢?」 「那麼你必須多留下一些錢。」艾妮斯說。「盡量跟你的老闆爭取。你很會討價還價, 這一點應該難不倒你。」 「費絲,你想你能辦到嗎?」婷琵遲疑的問。「你能謊稱你合格嗎?」 費絲放下她在縫的衣服走向婷琵。她擁抱她最親愛的婷琵阿姨,看進那對與她非常相似 的灰眸,她們的長相也相當酷似。「婷琵阿姨,我會為我們這個家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我們 的男人能夠在戰場上壯烈的犧牲,我至少能做的是在必要的時候撒謊。我們需要錢,我是我 們之中唯一有資格去競爭這份工作的人。即使我將為一個魔鬼工作,只要他能給我們錢,我 就絕不退縮。」費絲挺直背脊。「我至少要去試試看,我一定要去試試看。」 「好吧!費絲。」婷琵的額頭碰著費絲。「如果你覺得有這個必要,我們會幫助你。你 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希望,到華盛頓去盡力爭取這個工作吧!」 「是的,費絲。」其他女士也紛紛說。「為我們去華盛頓吧!」 這一小群女人的眼睛閃亮著希望的光彩注視著費絲。 費絲希望她能和她們一樣有信心。她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不曾在她們臉上看到希望的光彩 。她明白戰爭結束後,和她們一樣生活有困難的家庭不計其數,這樣的一則報紙廣告可能使 得上千個比她年輕、比她能幹的女人去應徵,她能被錄取的機會微乎其微。 如果她能得到這個工作,她必須在威歐明待一年。一年的時間遠離瑞奇蒙,遠離她的家 鄉和親友。 費絲沉重的歎氣,感到胃有點不舒服。 費絲走了六條街才從華盛頓車站走到麥迪森飯店。那一天的天氣糟透了,冰冷的雨打濕 她的裙子,使她濕漉漉的長裙下擺包裹著她的腳,令她舉步維艱。她僵凍的腳機械的邁著步 子,彷彿已經不是她的。而所謂的華盛頓街道,已成泥水河,她的鞋子和襪子一路泡在泥水 中,致使她不斷的打噴嚏。 終於到了麥迪森舨店,她站在飯店門口歇了口氣。 這個龐大的石磚建築無疑的是用金錢堆砌起來的。大理石牆光可鑒人,似乎在提醒人們 走進去之前應該先自己掂掂份量。 費絲很久沒有進去這樣高級的飯店了,這也是她第一次單獨進入飯店,以前至少有她爸 爸,或她弟弟哈頓陪她。一個南方的淑女絕不會在沒有監護人的陪同下獨自進出飯店。 費絲苦笑著回想她的出身。從戰爭開始,她已經做了很多南方淑女不會做的事,多這一 件也算不了什麼。 她咬咬下唇,挺直背脊,學習薇德阿姨的神氣,昂首挺胸走向飯店,戴上高傲的面具以 遮掩她的自尊心,步履穩健得宛如她就是這間飯店的主人。 一個穿著綠色制服的外套、肩上裝飾著金辮子的小□為她開門。費絲朝他點頭致謝。 進了門,她猶豫了一下,再鼓起勇氣,走向櫃檯,告訴櫃檯的職員說大衛。亞力山德先 生在等她。 櫃檯的職員轉動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費絲鎮靜得很,眼睛一眨也不眨任他瞧。在戰 爭期間她已經這樣被男人看過數百次,從經驗中她學到,她越是害羞,男人越喜歡逗她、羞 辱她,如果她表現得堅強勇敢,不懼任何挑戰,他們自然就會失去逗她的興趣。 費絲冷冷的瞪著櫃始職員,用眼睛說:看夠了沒有? 「小姐,恐怕亞力山德先生現在沒有時間見你。」 「那要由他決定。」費絲站得筆直說:「我們何不去問問他?」 櫃檯職員聳聳肩,按鈴叫一個小□過來。「帶這位小姐去亞力山德先生的總統套房。」 「是的,先生。」小□看也不看費絲一眼就領路往樓梯走去,也不管費絲跟得上跟不上 。 他領她上樓,走完長廊,進入走廊盡頭的一個套房。「他就坐在桌子旁邊。」 費絲背抵著牆,眼睛迅速的掃瞄一遍套房裡排隊在等候的女人們。她來這兒之前的假設 此刻得到證實,的確有許多女人想爭取這個工作機會,偌大的套房裡站滿了各種體型、各種 髮色的女人。 費絲作了個深呼叫。旋即後悔。空氣中有汗味、有肥皂味、有香水味,還有炸雞味和蒜 味。這些味道加起來使她胃痛得作嘔。 顯而易見,和她一樣需要工作來養家餬口的女人非常多。戰爭過後留下太多無以為生的 寡婦和孤兒。她相信她們之中一定有許多人比她更能勝任這個工作。但是她既然已經來了, 雖然被錄用的機會很小,她也得試試看。 排在費絲前面的那個女人轉頭以命令的口氣說:「你最好跟我們一樣坐下來等,前面的 人從八點就開始排除了。看來還得等很久才能輪到他跟我們面談。」 費絲沉默的點頭,在室內放眼找椅子。 靠牆壁的一排椅子已經都有人坐了。很多女人乾脆就坐在地上安靜的等待,把她們的裙 子攤開來蓋住她們的腳。費絲沿著隊伍坐到地上。大家井然有序的排了好幾行隊等著進人裡 面的房間。當隊伍向前移動一步時,她才站起來活動一下腳再坐下。 吃中飯的時間到了,費絲和其他一心想得到這個工作的許多女人一樣,咬著牙忍受飢餓 。隊伍前進得很慢,像這種速度,恐怕等到吃晚飯的時間也還輪不到她面談。她感到很失望 。 有些有備而來的女人打開她們的袋子拿乾糧吃。費絲聞到食物的香味,卻只能猛吞口水 ,氣憤自己為什麼要餓得肚子咕嚕作響,令她更覺得希望渺茫。 大衛。亞力山德先生的午餐由飯店的侍者送進來,費絲看到侍者的托盤上有烤牛肉、馬 鈴薯泥、豆子和餅乾。她險些流出口水,伸長了脖子聞香味,胃袋餓得扁扁的。她還問到蘋 果的香味,托盤裡可能還有蘋果或蘋果派。還有咖啡的香味,熱騰騰的咖啡,她多麼需要喝 一杯來振奮士氣! 她坐在地上,雙腳曲起,膝蓋貼到胸部,用雙手抱著自己的腳,以免它們不聽指揮,逕 自走到亞力山德先生的桌前去搶他的午餐。 她看向周圍在吃東西的女人,沒有一個在意她飢餓的眼光,她們都自顧自的吃著東西, 而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開口向別人討食物。她匆匆來到華盛頓,讓她樂觀的親戚們影響她的 決定,臨走之前她們每個都為她打氣,使她幾乎相信她可以直接走進亞力山德先生的辦公室 ,說她正是他所需要的最佳人選。 過了好半晌,隊伍才又開始移動,那表示亞力山德先生用完午餐又開始和應徵者面談了 。費絲站起來伸伸腿,看看別人,與自己作此較。其中還有些抱嬰兒、帶孩子的,她們疲憊 的安撫孩子不要吵鬧。 費絲慶幸她聽了薇德阿姨的話,沒有帶裘伊來。薇德阿姨奉勸她要心無旁騖的「誘使」 亞力山德先生僱用她。 長久的等待已經使費絲快失去耐性,如果裘伊來,一定早就在這裡待不住,哭叫著吵鬧 了。 她可以從每個女人臉上看到一絲希望,那是一個人在走投無路時所抱著的最後希望。她 們的處境想必和類似,和她同樣迫切的需要這份工作。她們也和她一樣在戰爭中幾乎失去一 切嗎?她失去父母、弟弟、表兄弟、堂兄弟和相當多的財富,不過她們之中也許有人比她更 煬心失去孩子、丈夫或情人。 女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陣騷動,耳語的聲音自四處響起,有些人在拉衣服,有些人在摸頭 髮,有些人企圖把自己的臉頰捏紅,有些人在咬嘴唇,人人都好像預備選美,即將面對評審 委員似的既興奮又緊張。 費絲不解她們為什麼搔首弄姿,各個使盡渾身解數想展現女性的魅力。直到她看見亞力 山德先生與另一位男士站在通往套房裡面那個房間的門口講話,她才似有所悟。 「他是誰?」費絲問她前面的那位女士,她的眼睛望向英俊的陌生人。 「就是他呀!」 「就是他?」費絲茫然。 「他就是老闆。」為費絲解說的女人脫下手套,用手掌沾了點口水,把她散亂的幾絲金 髮貼回頭上。「你帶了口紅嗎?借一下。」 費絲搖頭,詫異的望著女人拚命把她胸口的粉紅色蕾絲往下拉,分明是故意敞露出大片 的胸脯。「我以為亞力山德先生是僱主。」 「喔,不是,亞力山德先生只是負責寫資料。他也是個英俊的傢伙,不過比起老闆來可 遜色多了。要等亞力山德先生認為你夠格,才能進去裡面的房間跟老闆談。」 「老闆是誰?」費絲問。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宇。名字不重要,即使他叫阿貓阿狗我都不在乎。你看看他,你曾 經看過像他這麼英俊的男人嗎?」 費絲仰頭看他,剛好他稍微轉過臉來面向她這個方向,使她可以看清楚他的長相。一看 之下,她心裡的某條神經陡地一抽。他的確是個英俊的男人。她的目光完全被他吸引,從他 的頭頂看到他寬闊的胸膛,再看到修長的雙腿和晶亮的皮鞋。 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不顧羞恥的放肆「觀賞」一個男人,雖然明知這樣有失淑女的風範 ,但是她實在很難將目光自他身上拔開。她的脈搏甚且因此而加快,心跳也加速。難怪這一 屋子的女人會起騷動,難怪她們甘心席地而坐、毫無怨言的等候被他任用的渺小機會。原來 她們知道未來的僱主是個英使得像魔鬼的男人。 費絲懷疑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對女人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他本人可能比他所提供的工作與 薪資更吸引人。 感覺上她似乎盯視著他看了很久,事實上可能只有一分鐘。他結束和大衛。亞力山德的 談話,身體站直,深黑色的頭髮幾乎碰到門框的上端。他的頭髮比一般男人留得略長一點, 看起來柔軟有光澤。亞力山德先生不知道說什麼,令他聽了微笑。他的眼睛瞟向套房的客廳 ,掃瞄一遍簇擁在廳裡的女人和小孩。 費絲直視著他。 他們的目光忽然相遇,費絲不明所以的悸動,既緊張又興奮。他身上一定有磁力,尤其 是那對漂亮的巧克力色眼睛,配上一對濃密的黑色眉毛,使他顯得非常英挺男性。 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臉頰也逐漸發熱。當她意識到他在凝視她,女性的嬌羞使她 矮下身子將自己埋入人群中,低頭看著自己腳上已經舊得快破掉的鞋子。 李斯才一眨眼就看不見那個動人的女孩。前一瞬她才與他對望,下一瞬她卻彷彿平空消 失了。 「她是誰?」他問亞力山德。 大衛。亞力山德的眼睛望著他手上拿的紙。「瑪莉。史提芬斯,十九歲,有個三歲大的 孩子叫詹姆土,丈夫五個月前過世。」大衛指向站在他桌前的女人。 「不是她。」李斯看都懶得看那個女人一眼。「是另外一個,靠近中間的某一排,坐在 地上的一個女人。」 大衛望向擁擠的客廳,原來寬敞的客廳此刻滿滿的都是女人,他怎麼知道他的老闆指的 是哪一個?整個客廳大概有一百個女人,靠近中間的某一排坐在地上的女人,至少也有四十 個。「李斯,你可不可以講清楚一點?到底是哪一個有傾國之色能吸引你的注意力?」 李斯的目光忙碌的在女人群中搜索。「該死,她剛才明明在那裡的,不可能一下子消失 。到底躲到哪裡去了?我怎麼看不見她了?」他望向大衛。「叫下一個進來吧!不過幫我留 意她,黑髮,深色的眸子,屬於嬌小玲瓏型的,很漂亮。」 大衛無法置信的望向他的表哥兼僱主。黑髮、深色的眸子、嬌小玲瓏的女人並非李斯喜 歡的典型。李斯原本屬意他挑選的女人是高眺的金髮或紅髮大胸脯女人。「你確定你還要繼 續下去嗎?不休息一會兒嗎?我累了,我相信你也累了。」 李斯掏出他的金色懷表來看。「撐著點吧!如果休息,我們恐怕到晚上也見不完這許多 女人。叫下一個進來。」 大衛示意他面前的女孩準備進去裡面的房間。「瑪莉。史提芬斯。」他把她的資料遞給 李斯。 李斯這才第一次看向那個女人,他立即搖頭。「她不行。」 「為什麼不行?」大衛困惑的問。「她符合所有的條件。」 「你看看她,大衛。」 大衛審視年輕的女人。「她怎麼樣?依我看她很好呀!」 「你還看不出來嗎?她已經懷孕了。她不行。」李斯堅決的說。 大衛只好對女人搖頭。「對不起,史提芬斯太太……」 「我聽到他說我不行。」女人不悅的說。「如果他只消看一眼便能作決定,為什麼他不 在所有的女人進來時就看一遍,害我在這裡等了一整天,然後他才「恩賜」我一眼說我不行 。」 「我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應徵……」大衛試著打圓場。 「我會付點錢給她要她走,我們不必浪費時間跟她吵。」李斯打斷大衛的話,他的手探 進西裝口袋裡掏出皮夾來。 女人搖頭。「我是來應徵工作,不是來接受施捨。」 「這不是施捨。」李斯盡可能耐心的說:「我只想賠償你的時間損失,或許這是我的疏 忽,沒有事先聲明不接受孕婦……」 「我是孕婦不是乞丐,我絕不接受你任何名義的施捨。」她轉身面對一廳的女人:「你 們之中如果有和我同樣情況的人,不必傻等了,他不接受孕婦。」說完,她氣呼呼的走向門 口。女人群中有幾個人也站起來離開套房。 「我也出局了。」排在費線前面的那個金髮女人歎道。「雖然我的肚子還沒隆起,不過 也快了。你呢?」她轉頭問費絲。 「我不可能……,呃,我的意思是我的丈夫死於戰爭,我不可能……」費絲紅著臉結結 巴巴的說。 「那跟懷孕有什麼關係?」女人輕笑道。「我丈夫也早就死於戰爭。」 費絲驚得目瞪口呆,金髮女人卻笑得更大聲。「你還不明白嗎?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必 須設法生存,並且養活家人。」她聳聳肩。「祝你好運,也許你會得到這個工作。」 她跟費絲揮手再見,隨著一些陸續走出去的女人離開。 費絲看看她四周,人數明顯的減少了。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實在很難相信會有這麼多孕 婦來應徵一個必須到異地居住一年的工作。她們苦等了幾個小時卻連個面談的機會都等不到 ,實在很不公平。若不是為了生活、為了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她們也不必如此辛苦。她們 走了,雖然增加她被錄用的機會,但她還是為她們感到惋惜。最晚一班回瑞奇蒙的火車是晚 上九點,在那之前應該能輪到她面談吧! 幾個小時後李斯看向他表弟。可憐的大衛顯然已經累壞了,他看起來兩眼無神口乾舌燥 ,即使是天仙美女當前,恐怕也已視而不見了。他需要休息、吃晚飯和充足的睡眠。 「大衛,今天就到道裡結束吧!我們都累了。我沒想到我們必須面對這麼多應徵者來挑 選我要的女人。」 「我警告過你報紙廣告的威力,」大衛說。「我就怕這種事情會發生。李斯,現在大家 都窮,工作機會少之又少,許多女人看到你的廣告都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來應徵看看。你實 在應該用傳統的方法,自你認識的一些女人當中我願意參與你的計劃的人選。」 「那麼她們的爸爸和兄弟會打得我無處可逃。不,謝了。我寧可花錢刊廣告賭賭運氣, 用我的直覺挑人選。」 「你確定要貫徹這個瘋狂的計劃嗎?」 「當然,這並不是瘋狂的計劃。這個辦法幾千年前在歐洲就執行過了。」李斯說。 「可是他們用婚姻做掩飾。」 「我與他們的不同只是我不想用婚姻做掩飾。」 「為什麼?」大衛第一千次問這個問題。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你為什麼還不能接受我的想法?」李斯用手指梳梳他的 黑髮。 「我記得你以前很渴望結婚的。」 李斯的巧克力色眼眸瞇成一條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現在已經不像從前那麼愚 蠢天真。大衛,我已經慎重考慮過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這是我唯一能接受的方式。」 「你只要一個兒子和繼承人,不要太太。」 「不錯。」李斯點頭。「叫其餘的女人回家吧!如果她們符合條件,明天早上十點再來 吧!」 「十點?」大衛訝問。李斯一向是個天剛亮就開始工作的人。 「我今天晚上必須去參加英國大使館的一個酒會。可能會很晚才回來。」 「晚到你明天早上可能起不來?」 李斯微笑。「我預定在酒會之後去找一個老朋友,我不想讓她失望。」 李斯笑起來迷人極了,連身為男人的大衛都不禁欣賞,難怪女人們會覺得李斯有不可抗 拒的魅力。 李斯催大衛道:「去叫她們回家吧!我要換衣服準備去吃晚餐了。今天我們兩個都累了 一天,待會兒我還得去應酬呢!」 「也許你的老朋友能使你一天的疲憊全消。」大衛打趣。「好吧!李斯,明天早上十點 鐘見。」 李斯點頭,轉身進入隔壁的房間。 大衛走到女人們的面前宣佈:「對不起,女士們,今天的面談到此結束。」 憤怒的反應聲因而紛紛響起。「你是什麼意思?我們等了一整天了。」 「我的意思是天色已經晚了,我們大家也都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你們已經填寫資料的人 ,或是自信自己符合條件的,請明天早上十點再來。」大衛平靜的說。 「我們等了一天難道都白等了嗎?」一個大塊頭的金髮女人叫道。 「我只能說對不起,回家休息明天再來吧!我保證明天早上會在這裡跟大家見面。」大 衛講完,低頭開始收拾桌上的一些資料。 費絲愣愣的站著,累得無法舉步、無法思想。女人們不斷從她身旁走過,她聽到她們抱 怨的聲音,但幾乎每個都表示明天還要來。 明天十點再來!費絲想得到這個工作的夢幻幾乎破滅。明天再來!如果她明天要再來試 試看,她勢必得在華盛頓過夜,她哪付得起住旅館的開銷?可是她既然已花了火車票的錢來 找工作,又怎能半途而廢?這個工作是她們全家人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大衛收好東西拿起他的公事包,抬頭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還站在那裡。 「小姐,你還有事嗎?」 「沒有。」費絲回答,但她還是直視著他。 「你確定嗎?」 我要這個工作!費絲在心裡喊。我需要這個工作。但是她說不出這些話。 大衛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好,她有點站不穩,彷彿她的膝蓋發軟,沒有力氣支撐她身體 的重量。她的臉色蒼白,大大的眼睛周圍有黑眼圈,但仍相當漂亮,楚楚動人。 他走向她,開口欲言,但是她搖頭,轉身預備離去。 「明天再來。」大衛急著說:「明天你九點四十五分來,我會讓你盡快見到他。」 費絲沒有說話,她挺直背脊繼續往外走。 大衛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進入走廊。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費絲聳起她酸硬的肩膀,拉拉她還沒有干的裙子,走下樓梯,再走向飯店的櫃檯。 「我需要一個房間。」她向櫃檯的職員說。 「對不起,小姐,我們已經客滿了,沒有空房間。」 「全部客滿了?」 「除了副總統套房。」 「那個套房一個晚上要多少錢?」費絲心虛的問,用眼角瞄瞄周圍,不希望讓別人聽到 他們的談話。 「五十塊,」職員傲慢的回答。「這是僅次於總統套房,最華麗最昂貴的房間。」 「喔。」費絲像洩了氣的皮球。 「我們可以把你的行李送上去嗎?」職員望著她褪色的舊衣服諷刺的問。 「不用了,謝謝你。」費絲說。「我不要次級品,沒有總統套房我就不要。」她把下巴 抬得高高的瞥視職員,然後拎起裙子,像一個高貴的公主,緩緩走出麥迪森飯店。 守門的老先生為她開門後問她:「要叫馬車嗎?小姐。」 「不,謝謝你。」 「可是在下雨呢!」 「我不會融化,」費絲說。「我以前也淋濕過。」 「你不住在我們這裡嗎?小姐。」這位老先生顯得比櫃檯的職員有愛心。 費絲搖頭。「沒有空房間。」 「國會在開會期間,律師協會也在城裡開會,如果我們這裡沒有房間,華盛頓的其他旅 館恐怕也沒有房間了。」 「沒關係。」她的肩膀垮下去。「還是謝謝你。」她擠出半個微笑,對守門的老先生點 個頭,走上街道,預備走到火車站搭火車回瑞奇蒙。 幾分鐘後,李斯匆匆下樓梯,步出飯店、爬進在等待他的馬車。馬車伕慢慢趕著馬車走 ,李斯無聊的望向窗外。 報紙廣告的效力實在驚人,他和大衛都沒想到小小一則廣告,竟引來那麼多女人應徵, 真是不可思議。 戰後可能有成千上萬的寡婦必須找工作維生,而至少有兩百個今天湧進麥迪森飯店,自 願為一個陌生的男人懷孕生子。飯店的經理向李斯表示過別的客人在抗議,那麼多沒有人護 駕的單身女人進出李斯的套房有違善良風俗。 「我們是一問聲譽良好的飯店,先生,不是妓院。」 回想飯店經理的話,李斯不覺莞爾。任何內行人都看得出來應徵的女人都是被生活所逼 ,不得不找工作的良家婦女,她們的裝扮和華盛頓西北區的風化街女郎相去甚遠。 李斯把頭從窗前轉回來看他的長腳。今天他所面談過的請多女人中,有兩個他覺得還不 錯,但是她們都激不起他的熱情。今天他才想到,如果他所選上的女人無法撩起他的性慾, 那他如何能使她懷孕? 他又看向窗外,剛好看到一個男人跟在一個黑髮嬌小的女人後面幾步走路。那個男人突 然衝向前搶奪女人的皮包。女人一手抓緊皮包,一手打男人的耳朵。男人用力扯斷女人的皮 包,搶過來,還把女人推倒在地。 李斯立即大叫,命令馬車伕停車。他跳下車,快跑著追向那個強盜。 但是強盜似乎很熟悉附近的街道,一下子就鑽進黑暗的巷子裡不見人影。李斯找了兩條 巷子還找不到,只好匆匆回去探望受害者。 她坐在泥地上,渾身都濕了,看起來又冷又氣又怕。當她看到李斯接近,她握緊拳頭, 準備用雙拳保護她自己。 「沒事了。」李斯溫柔的安慰她。「我不會傷害你,讓我幫助你。」他伸出他戴手套的 手。 費絲仰頭看他。 那對眼睛。那對李斯曾見過一次就難以忘懷的灰眸。一道熱流突然在他週身運轉起來。 「你!」他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出聲。 費絲凝視來幫助她的男人,接受他伸向她的手,慢慢站起來,作夢般的感到此情此景並 不真實。 李斯拉她站起來。「你還好嗎?他有沒有傷害你?」他著急的問,氣憤那個失去人性的 強盜,他戴著手套的手摸摸她的臉、她的肩膀和手臂,想檢查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他搶走我的皮包。」皮包的帶子仍抓在她手裡,但皮包已不在了。 「你的皮包?別管你的皮包,他有沒有傷害你?」李斯將她的袖子住手肘推上去,在街 燈下檢視她的手臂。當發現她的手腕處有一圈紅色的印子時,他氣得想把那個強盜殺掉。他 的拇指輕撫她受傷的手腕,好似要為她療傷止痛。「我怕他割傷你。」他勉強為自己的行為 解釋。 費絲停止了呼吸。被他碰到的肌膚像被灼傷了般感到刺熱,連她脈搏裡的血液都熱了起 來。她張開嘴巴想講話,可是一句話都講不出來。她也沒辦法動,貝齒咬著下唇,深邃的灰 眸凝視著他。 李斯在自己尚未沉溺於那對深眸之前,及時救回自己的靈魂。他突然放開她的手往後退 一步。 「這裡冷死了,我們得讓你進屋內溫暖的地方。你能走嗎?」 費絲點頭,走一步試試看,但是她的膝蓋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差點跌倒,雙 手向他抓去。 李斯及時抱住她將往下溜的身體,在心裡詛咒那個該殺千刀的強盜。 費絲靠在他身上。他身體的溫暖透過彼此的衣服傳到她身上,她的身體頓時熱起來,一 點都不覺得冷。 他摟著她走向他的馬車,她才終於能發出聲音:「我的皮包,我要去追他。」 「他早就跑不見了。」 「可是……」 「算了吧!皮包可以再買。」 「可是我的錢……」 「還好你損失的只是錢不是生命,不值得為一點錢拚丟了命。我剛才看到你和他掙扎, 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下次有人想搶你的皮包,你最好快點給他,別舉起任何一根手指頭和 他鬥。你這個小白癡,他有你的兩倍大而且還帶著刀子。」 「可是他搶走我所有的錢,我就讓他白白搶去嗎?」 「你掙扎的結果只是換來淤傷。幸好沒有刀傷。」李斯停下腳步等他的馬車伕打開車門 。 「這位小姐沒事吧?先生。」 「我想她只是受了驚但並無大礙。」李斯扶費絲上馬車,用他的披風蓋在她的濕衣服上 。「我們走吧!莫瑞。」 「是的,先生。」 「你要帶我去哪裡?」費絲問。 李斯望著他身邊的女人,她的臉色蒼白,倒是鼻頭被凍紅了。她的灰眸實在美麗,又大 又亮,是他所見過最漂亮的一對翦瞳秋水。 「我正要去吃飯,你用過晚餐了嗎?」 費絲搖頭。 「那你跟我一起吃。」 費絲再搖頭。 「為什麼不?」 「我的皮包被搶走了,我沒有錢。」 上帝!她真是個固執的小東西。李斯想。「別擔心錢的問題,擔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 「你沒有丟掉錢,當然能這麼說。」 「這倒是真的。」李斯認同她的話。「我請你吃飯,等你有錢了再還給我,這樣好嗎? 」 「不好。」 「為什麼不好?」 「我不餓。」她的肚子此時卻很不合作的發出咕嚕聲。 他微笑。「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呢?」 「你不可能不曾一個人吃過飯。」她喃喃低語,還想維持她的自尊。 「你說什麼?」李斯問。「我沒有聽清楚你說的話。」 費絲迎視他的眼睛,心裡明白他聽得很清楚。「我說我願意和你一起吃晚飯。」 「聰明的女孩。」李斯微笑著敲敲馬車的屋頂,大聲告訴馬車伕改變他們的目的地。 「你本來就打算到這裡來吃飯的嗎?」費絲問。「還是你預備到更正式的場合去?」 他們坐在華盛頓一家鮮為人知的小餐館裡,桌上的紅格子桌巾掩飾了松木桌的粗糙。 李斯看看他身上的黑色禮服西裝,再對他的同伴微笑。「你猜得沒有錯,我本來預備去 參加英國大使所舉辦的無聊晚會。」 費絲放下菜單,抬頭對上盯著她的巧克力色眼眸。「對不起,我害你沒有去參加晚宴。 」 「那沒什麼,不外是去說些虛偽的客套話。你想吃什麼?」 費絲突然想起今天她所看到的侍者送給大衛。亞力山德先生的午餐。「烤牛肉、馬鈐薯 泥和餅乾,還有蘋果派、咖啡。我想喝很多咖啡,你們有真正的咖啡嗎?」 「我們有真正的咖啡,小姐,」侍者回答。「可是我們沒有蘋果派。」 「沒有蘋果派?」費絲失望地問。 侍者搖頭。 「那麼……」 李斯打開他的皮夾,抽出一張鈔票,塞進侍者手裡。「我點的跟小姐一樣,你去幫我們 找些蘋果派來。」 「你真好,」費絲興奮的說:「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到蘋果派了。」 她的恭維令他有些不安。「我不是為你點的,我是為我自己點,我也喜歡吃蘋果派。」 「喔!」 「多久?」 「什麼?」費絲不解他突如其來的問題。 「你多久沒吃蘋果派了?」 「自從戰爭結束。」事實上更久,她們家的蘋果樹在戰爭期間被燒掉了,戰爭結束後蘋 果是昂貴的奢侈品,她買不起。 「你有南方口音。」李斯問:「你是哪裡人?華盛頓?維吉尼亞?或瑪裡蘭?」 「維吉尼亞州,瑞奇蒙。」 「你離家很遠呢!小姐,請問……」 「科林斯,我叫費絲。科林斯。」 「我是李斯·喬登。」他伸出手越過桌子。 費絲與他握手。進入餐廳後她已經脫下手套。肌膚相親,她感覺他的手大又溫暖。他黝 黑的大手和她蔥白的小手握在一起,差異相當大,他可能常常曝曬在陽光下,她則幾乎終日 都在屋裡縫衣服。 李斯也注意到他們的差異。他想像她的身體也和她的手一樣白晰,柔軟的身體赤裸的躺 著,他用他古銅色的壯實軀體覆蓋上去。想到這裡他的心臟劇跳,熱血沸騰。他急忙抽回自 己的手,清清喉嚨。「談談你自己,你為什麼天黑了還獨自在路上走。」 「我想走到火車站搭車回家。」 「回瑞奇蒙?」他挑眉問。「你為什麼來華盛頓?」 費絲盯著他看,心裡想:你明知我是來應徵工作,你在那裡看到我了。「我到麥迪森飯 店應徵工作。」出口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語調太尖銳了。 「為什麼?」他很想知道。 「一個人為什麼必須應徵工作?」費絲反問。「因為我要工作。」 「很有趣。」他置評。 「有趣?每天都有人應徵工作,你為什麼覺得我要工作是件有趣的事?」她的怒意漸升 ,意識到他有嘲笑的意味。 「你提到工作,但是你沒有提到你需要錢,所以我往別的有趣的方面去想。」他雖降低 聲音但語氣曖昧。 「我如果不需要錢,你想我會找工作嗎?」 「也許,那得看是什麼工作。」 如果他在假裝今天下午沒有在他的套房裡看到她,她也可以假裝。「你想知道什麼?喬 登先生,我應徵工作的理由與你有關嗎?」 「據我所知,應徵這個工作的人明天會再來。」 「我不會。」 「有特別的理由嗎?」李斯不准自已被她那對美眸看得軟弱。很多女人有漂亮的眼睛, 說不走他明天就見得到一打。 「我想那不關你的事,」費絲拿起手套。「我很感激你請我吃飯的好意,我們何不…… 」 「吃。」他打斷她的話。 「什麼?」 「吃飯,科林斯小姐,我們的晚餐送來了。」 費絲很想站起來,把晚餐丟到他英俊的臉上,然後走開。她既不喜歡他探人隱私的逼問 法,也厭惡他口氣中的挪揄。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壓低尊嚴、拋頭露面老遠來找工作,他 還存心踐踏她的自尊心。 但是,烤牛肉的香味撲鼻,使她猛吞口水,同時也暫時嚥下她的怒氣。「可是……」 「你一定餓了,我們可以等到吃完再繼續談。」 她早就餓扁了。反正她已經進到餐廳,坐了下來,點了餐,食物又送來了,不吃白不吃 ,錯過這一頓,她不曉得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大快朵頤。如果她不想再跟他講話,她 可以不講,吃完就走人。 費絲真想狼吞虎嚥,一口氣把食物掃個精光。她實在太久沒吃到好東西了。不過她沒有 忘記她是個淑女,只好中規中矩的細嚼慢咽,而且不好意思把東西全吃光,每一樣只吃四口 ,就不得已的放下叉子,推開盤子。 李斯抬頭,剛好看到費絲對她盤中的食物戀戀不捨的表情。「怎麼了?不好吃嗎?」 「很好吃。」她拿起餐巾準備擦嘴。 「那你為什麼不吃完?」 「一個淑女不應該在男士面前把她盤子裡的東西都吃光。」她背誦她媽媽講過許多次的 話。 「虛偽的禮貌。」他嗤聲說。「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早餐之後。」 「你什麼時候吃的早餐?」 「黎明時。」費絲老實的回答。 「你現在肚子還餓?」 費絲無法抗拒食物的吸引力,盯著她的盤子點頭。 「那麼趁熱把你的晚餐吃掉吧!即使犯人也有權利吃個飽。」他沒有用好口氣講話,但 是他的目光柔和。「如果你不把你盤裡的東西吃完,我會假設你已經吃飽了,再也吃不下蘋 果派。」 她的臉色一黯,使李斯立即後悔,想收回他剛才講的話。「在我們那裡,別人請你吃飯 而你不吃完,是很不禮貌的。」他把費絲的盤子推近她。 「我沒有聽過這種論調。你是從哪裡來的?」 「如果你答應我會吃完,我就告訴你。」 費絲拿起叉子叉食物吃,他沉默著繼續吃他的晚餐,使她以為他忘了他的承諾。 「西部。」他終於說。 「威歐明?」 「嗯,我現在住在那裡。」 「以前呢?」 「印第安人保留區、德州、達可達區。」 「在戰爭期間?」 「之前。」他靠向椅背,讓侍者收走他的空盤子,送上一塊厚厚的蘋果派和一杯熱騰騰 的咖啡。 費絲望著他的蘋果派,開始吃快一點。 李斯暗笑。「我保證你會吃到你的蘋果派。」 費絲把她的最後一塊烤牛肉吃完,再次推開盤子。侍者很快的收走她的盤子,呈上蘋果 派和咖啡。費絲嘗著蘋果派,心裡高興得不得了。久違了,好吃的蘋果派! 李斯目不轉睛的欣賞她吃蘋果派的神情。當她舔上唇時,他立即停止呼吸。 「你不吃你的蘋果派嗎?」她問。 李斯看看他的蘋果派。「你幫我吃好了。」他把他們兩個的盤子換過來。 當她在吃他的蘋果派時,他強迫自己去看別的東西。看什麼都好就是不敢再多看她,否 則他恐怕會想把她吃掉。這種感覺令他不安,甚至恐慌。 他取出懷表,打開蓋子,為的是找點事做。 「什麼時候了?」 李斯找到理由看回她的臉,她已經吃完第二塊蘋果派,正在享受咖啡。「談話的時候。 」 「談什麼?」 「談你要應徵的工作。」 「我還沒有應徵。我排了一整天的隊等著面談。」她雖然小心的選擇用語,但仍不無苦 澀味。 「明天永遠有希望。」 「我沒有。」 李斯警告自己他最好開嘴,最好是對她的失望視若無睹,讓她回瑞奇蒙。他應該選別人 ,選什麼人都好,就是不能感情用事。他會在報上刊廣告就是為了避免涉及感情。 「你想要這個工作嗎?」 「是的,很想。」 「那麼談談你自己。」 「為什麼?」她知道為什麼,可是她想逼他承認他今天下午曾與她凝眸對望。 「因為我是有權決定僱用誰的人。」李斯的巧克力眸子直視著她。 她舉起咖啡杯,用兩手捧著,左手蓋在右手之上。左手的中指戴著一圈金戒子。那一小 環金色在她白晰的手指上非常搶眼,促使他的兩道眉毛聚攏起來。 費絲隨著他的目光看向結婚戒措。當漢娜從她的指上拔下來借她的時候,哭得好不傷心 。費絲本來不想接受,但是她的軍師們都以為她應該戴上戒指才像寡婦。薇德阿姨的戒指太 大,艾妮斯的戒指拔不下來,漢娜只好忍痛暫時與她的婚戒告別。 「你結婚了?」 「我現在沒有丈夫。」費絲低頭呢喃,相當後悔戴了戒指來。這是她說謊的證據。 「由於戰爭?」李斯在心裡詛咒那個戒指,它將不時提醒他她曾與某個男人共枕過。 費絲低垂著目光點頭。 「小孩呢?」 「只有一個,裘伊,她五歲。」 「喔,女孩。」李斯不懂他為什麼感到失望。他要徵求的對象是個有經驗、有孩子的寡 婦,她都具備了,可是他卻仍覺遺憾。 「有什麼不對嗎?裘伊是個有教養的乖孩子,她不會惹麻煩。」她看他沒有反應,又繼 續說:「你的廣告說,有一個孩子的寡婦優先考慮,我當然不可能把孩子丟下,獨自到威歐 明住一年。」 「當然。」李斯說。「你還有其他的親人嗎?父母?兄弟?姻親?」 費絲搖頭,李斯暗自鬆一口氣,她的背景越單純越不會有後遺症。 「我有兩個阿姨,但是我相信她們會留在瑞奇蒙。」 她們一定要留在瑞奇蒙。想到有一個小女孩在身邊囉唆,就已經夠李斯頭痛了,他不想 再跟她家的任何人牽扯不清。如果他決定要跟這個女人發生關係,也只是合約關係。「再告 訴我一些有關你的事。」 費絲又喝了一杯咖啡,邊喝邊談,談到打阿欠了,才發現她的眼皮已快失去控制,她不 知在嘟噥些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所云。 李斯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在喝下兩杯咖啡後即開始打瞌睡。 「對不起,」費絲又打個阿欠。「我不曉得怎麼會這麼困。」 李斯掏出懷表來看。「快十點了,你今天黎明即起,已經累了一天。」 「十點?」費絲聞言瞿然清醒。「不可能已經十點了。」她猛地站起來,弄翻了椅子。 「我必須趕最後一班九點的火車回去。」 「你趕不上了,火車一定早就開走。」李斯起身幫她扶好椅子。「你必須在華盛頓找個 房間過夜。」 「沒有房間了,國會在開會期間,又有律師協會在城裡召開。即使找得到房間,我也沒 有錢付,我的錢都被搶走了。」她張大不知如何是好的灰眸望著李斯。「我的外套在哪裡? 我的手套呢?」她真是驚得心慌意亂。「我阿姨會擔心死了請你快載我到車站去。」 「去車站有什麼用?火車已經走了,你今天晚上沒辦法回家。」李斯幾乎想詛咒地美麗 的大眼睛,那對會說話的眼睛是那麼迷惘無助而令人愛憐。他實在沒有必要覺得他該保護她 、為她解決問題。如果他是個神智清醒的男人,他應該現在就跟她說再見。「你今天晚上可 以睡在我那裡。」 「不,那樣不適當。」 「讓你睡在火車站的長椅子,任遊民無賴調戲就適當嗎?我的套房有好幾個房間,大衛 也住那裡。我們並非孤男寡女同睡在一個房間。」 「我阿姨呢?她們在等我回去。」 「打個電報給她們,告訴她們你趕不上火車。」李斯把她的外套遞給她,耐心的等她把 扣子直扣到下巴。 「我們走吧!」他扶著她的手肘,領她走出餐廳上他的馬車。 上了馬車後,李斯把他放在車上的披風給費絲蓋。縮在他溫暖的披風下,馬車走不到兩 條街她就睡著了。 李斯坐在她對面審視她。她睡得好熟,馬車的顛簸使她的頭不時輕敲著馬車,她也照睡 不誤。有三次她的頭滑出牆角,他強忍住想過去摟著她、讓她好睡的衝動,最後她的頭總是 回去靠著牆角繼續熟睡。 馬車停在麥迪森飯店門口了,她還睡著。李斯抱她下車,抱她上樓梯走進總統套房,她 都渾然不覺。 李斯把她放到他床上,幫她脫衣服。他其實不必那麼小心的輕手輕腳,她睡得那麼熟, 也許他想叫醒她都不容易,不過他還是避免驚動她。 天哪!她真瘦。太瘦了!他怎麼會對一個如此瘦小的女人感興趣?可是當看到她的乳蕾 在薄薄的內衣下若隱若現時,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她比任何女人都吸引他。雖然她不屬於他向 來偏愛的高眺豐滿女人,但她也是個發育完全的女人,一個可愛性感的女人。 李斯歎口氣,殺掉想擁她入眠的遐思,脫掉她該丟了的舊鞋,幫她蓋上毯子。 聽到沙發上傳來低低的鼾聲,大衛。亞力山德不禁微笑。李斯昨晚大概是玩得太累了, 累到連進房間睡覺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大衛躡手躡腳走近沙發看他的表哥。李斯趴在長沙發上,看起來睡得很不舒服的樣子, 大衛決定讓他再睡一下,反正應徵的女人們大概再一個小時才會來。 大衛走到角落去拉繩子叫飯店的侍者來,等侍者來到,他點了早餐和一壺濃咖啡。 李斯被講話的聲音吵醒,他坐起來,聽到大衛站在門口向侍者點早餐。 「多點一份。」李斯說。 大衛微笑。「你必須吃雙份來補充昨晚所消耗的嗎?」 「什麼?」李斯用手指梳梳頭髮,還沒完全清醒,腦筋不太靈活。 「我說你昨天晚上一定很忙吧!」 「為什麼?」 「為什麼?別跟我裝那副無辜相,李斯·喬登,當你晚起、又餓得預備吃兩份早餐,那 只意味著一件事。」 「什麼事?」 「你和你那位老朋友必定做了些比聊天更消耗熱量的事,而且她可能熱情得讓你幾乎吃 不消。」 「事實上我做的事情只是吃飯和禮貌的聊天而已。」李斯據實以告。 「省省吧!我又不是她爸爸、她哥哥、她丈夫或未婚夫,我太瞭解你了。」大衛調侃李 斯。「你還穿著禮服,而且在沙發上睡覺,你到底混到幾點才回來?累得見到沙發就倒下去 睡。」 「我倒到沙發上的時候大約半夜兩點吧!請你降低你的笑聲和音量,裡面有個女人在睡 覺。」 「在你的房間?她一個人?」大衛無法置信的張大眼睛。 「總比讓她睡在火車站的椅子上安全。」李斯站起來扭扭脖子。「早餐怎麼還沒送來? 我需要喝一杯咖啡。」 「你的床上有一個女人,而你在這張沙發上睡了一夜?」 「對。」 敲門聲響起,大衛去開門讓侍者進來。 李斯遞給送咖啡來的侍者一張鈔票,催他快送進來。 大衛關上門,好奇的打量正在倒咖啡的李斯。「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先等我喝完咖啡再說。坐下吧!我幫你倒杯咖啡。」 費絲在舒服的床上蠕動一下,夢見戰前她弟弟在講話的聲音,咖啡的香味飄滿整間屋子 。她慵懶的在大床上翻個身,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她驀地張開眼睛注視房間的牆壁。壁紙看起來很陌生,它的花樣和她房間褪色的壁紙太 同。裘伊呢?一向和她一起睡的裘伊怎麼不在床上?她的腳在毯子裡撥一撥,也沒有碰到裘 伊的小身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聞到咖啡的香味,真正的咖啡。她已經好幾年買不起咖啡豆煮真正的咖啡了。 費絲翻開毯子坐在床邊。感到冷,她想找衣服穿,可是看不見她的衣服,只看到床腳上 擱著一件深茶色的睡袍。她套上睡袍,光著腳踩上冰涼的地,打開房間的門。 看到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在喝咖啡,她愣住。 昨晚的一切在她見到李斯·喬登時迅速回想起來,她的臉一熱,想必自己羞得滿頰紅暈 了。 李斯放下咖啡杯,目光熾熱的望著他的嬌客。 大衛錯愕得險些摔下咖啡杯,熱咖啡蕩出杯子流到他手上。 她站在門口,原本盤在腦後的頭髮大部分披散下來,長及臀部。她灰色的美眸張得大大 的,臉頰嫣紅,雙唇微張。穿著男人的睡袍,將她的身體從脖子遮到腳踝,只露出赤裸的腳 趾頭來。可是李斯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比此時的她更性感撩人,更使他想去親她吻她抱她 ,推她上床。她看起來像剛從愛人的床上睡醒。她睡的是他的床,但他還不是她的愛人,他 該不該彌補這個遺憾? 「早安。」李斯以超人的自制力壓下激情。「睡得好嗎?」 「好……,謝謝。」 「不客氣。」 費絲用手指抓緊睡袍,眼睛不安的看著她自己出睡袍的腳趾頭。李斯熱烈的眼光看得她 呼吸困難,她幾乎以為他的目光能看穿睡袍。 大衛清清喉嚨,彷彿想提醒他倆他的存在。「要喝咖啡嗎?小姐。」他的眼睛看向咖啡 壺和另一個空的杯子。他點了三份早餐,所以侍者送來三個杯子。 費絲更加的面紅耳赤。「我……我想先……」 「走廊盡頭,右手邊最後一個門就是。」 費絲感激的對李斯點個頭,匆匆走出套房去找盥洗室。 她門還沒完全關上,大衛就開始發問。「她就是你的女朋友?你昨晚共度一夜的伴侶? 你昨晚與她銷魂……」 「我沒有與她銷魂,只與她吃飯,很早就讓她在我房間裡睡覺。」 「那你呢?」 「我到樓下的酒吧喝酒。」 「你把她一個人丟在你房裡,而我在另一邊的房間睡覺?」 李斯點頭。「她睡著了。我想,讓你在套房裡陪她,比我在套房裡陪她更安全。」 大衛凝視他的表哥。「你有沒有想過我或許會辜負你的信任。」 「大衛,你是個紳士。」 「但我不是個木頭人。」 「我知道。所以我昨晚沒有吵醒你。我想還是在你不知道她睡在這裡的情況下,比較安 全。」 「那她的名譽呢?她昨天來過,我看過她在應徵的女人堆裡。」 「我也看到她了。我只看到她一眼就再也找不到她,所以那時叫你幫我留意一個黑髮的 嬌小女人。」 「後來你在英國大使館裡找到她、帶她回來?」 「不是,我昨晚救了她。她走向火車站的途中,皮包被一個混蛋搶去,我坐馬車前往大 使館的路上目睹整個經過,隨即跳下車去追那個強盜,可惜沒追到。我帶她去吃飯,她整天 沒吃東西,淋了兩,又餓又冷,而且沒錢吃飯。吃完飯她趕不上最後一班回瑞奇蒙的火車, 我若不帶她回來,她就只好睡在火車站的椅子上了。」 「她讓你帶她回來?」大衛仍然懷疑那個女人的品德。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在馬車上睡著了。」 「你可以叫醒她。」 「我不想叫醒她。」 「為什麼?」 「因為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南方淑女,而我還沒有和她簽約。」 「你跟她談過這個工作?」 李斯點頭。 「她同意了?」 「她說她需要工作,我覺得她並不瞭解我要她做什麼。」 「她怎麼會不瞭解?廣告上寫得很清楚。」 李斯站起來踱步。「誰知道一個淑女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還以為你很瞭解女人。」 李斯轉身看他表弟。「你怎麼會以為我瞭解女人?」 「你對女人的經驗豐富呀!」 「我對妓女的經驗豐富,對淑女的經驗欠缺。我已經很久不和淑女來往了。」 「那你為什麼要刊廣告找良家婦女?」 「因為我要我的兒子有優良的血統,將來他能夠抬頭挺胸的做人,不會以他母親為恥。 」 「那你就應該按傳統的方式找個好女人結婚。」 「不可能。」李斯堅決的說。 「有很多好女人……」 「不錯,有很多好女人,可是她們看不起我們混血兒。大衛,我們為我們的血統感到驕 傲,可是好女人會害怕。」 「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和波士頓的社交界有同樣的歧見。」 李斯嗤聲道:「所有的淑女都歧視印第安混血兒。」 「我沒想到你在哈佛的經歷如此痛苦。」大衛為李斯再倒一杯咖啡。 「我並不痛苦,只是肯面對現實。我是個很實際的人。」 「你的這個計劃就是面對現實之後的決定?」 「對,只要有錢,你可以買任何東西,包括人。」 李斯的話被敲門聲打斷,他走到門口開門。 費絲站在走廊上,雙手抓緊身上的寬大睡袍。 「進來喝咖啡。」李斯的聲音非常溫柔。「你一定冷死了。」他皺著眉看她的光腳踩在 冰冷的地上。他昨晚應該留一雙被子,和睡袍一起掛在床腳。 「我不想打攪你們的談話。」費絲說。 「你沒有打攪,」大衛說。「我們只是在等早餐送來,隨便聊聊打發時間。」 費線的眼睛一亮。「你叫了早餐?」 「多得夠一小隊軍隊吃,你怕沒有你的份嗎?」李斯說。 她不好意思的低頭。「你昨天晚上已經請我吃晚飯了,你沒有義務再請我吃早餐。我不 想太麻煩你。」 「我表哥是逗你的,」大衛說。「如果他冒犯了你,我為他道歉。李斯在吃早餐之前脾 氣總是不太好。」 「他沒有冒犯我,我很感激他。」 「那就好,」大衛說。「他請得起你吃幾頓飯,別在意。進來跟我們一起等早餐吧!請 容我自我介紹,我叫大衛。亞力山德,李斯的律師、朋友、合夥人兼表弟。」他向費絲伸出 手。 李斯在費絲進入套房後關上門。 「我是費絲。科林斯,很榮幸認識你,亞力山德先生。我真的不該打攪你們用早餐。」 她說完就走向裡間的臥房。 「沒有打攪。」李斯輕扶她的手肘,須她走到沙發。「坐下,科林斯太太。」 「可是我穿這樣很不得體。」 李斯微笑。「我覺得你穿這樣滿好看的。再說,這裡不是正式的場合,你沒有必要穿禮 服吃早餐。」 費絲想說她不宜穿男人的睡袍和兩個男人共進早餐,但是李斯的微笑有一種令她虛軟的 魔力,甚至能使她無法順暢的呼吸。她忘了她要說的話,本能的對他回以微笑,接受他遞給 她的咖啡。「謝謝你,喬登先生。」 「這是我的榮幸,科林斯太太。」他用眸光和微笑逗她。他張開嘴巴就要再說話,可是 被敲門聲打斷。「一定是送早餐來了。」 「我去開門。」大衛走向門口招呼侍者。 「亞力山德先生,我必須和喬登先生談談他不當的行為。」飯店的經理克裡格先生瞥見 坐在沙發上的李斯,即逕自走進總統套房。後而侍者推著餐車跟著克裡格先生進房間,再後 面是幾個要來應徵的女士,好奇的擠在門口爭看房間裡的情形。 「我就知道這裡有不名譽的事情發生。」飯店經理以抓賊的口吻說。「我一來上班,夜 班的職員就向我報告。他看到你,喬登先生,」他的手指指向李斯,再轉向費絲。「昨天深 夜抱這個女人上樓。」 費絲倒抽一口氣,一手摀住她的嘴鼻,希望她此刻能有面具可戴,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是 誰。 門口的女人們擠進門想看清楚費絲,大衛張開雙手想以他一個人的力量阻擋一群女人。 李斯的動作更快,他已經擋在費絲面前,用他的身體做她的屏風。飯店經理指著費絲的手指 還沒有收回去,因為李斯擠進費絲和經理之間,所以經理的手指此時離李斯的胸膛不到兩吋 。 李斯以天神震怒般的目光瞪著經理。「我建議你把你的手指從我胸前拿開,否則我就不 客氣了。」他的聲音還相當平靜,只是任何人都聽得出其中的警告意味。 「你是在威脅我嗎?」克裡格先生氣得滿臉通紅,不過他還是聰明的收回手指。 「我不是在威脅你。」 克裡格以勝利的姿態微笑,他聳起肩膀,似乎也想踮起腳尖。和李斯的身高相差懸殊, 使他有點挫折感。 「不過,」李斯繼續說:「我警告你別再無稽的指控這位女士,或是懷疑她的品格。」 他觀察著經理的臉色再迅速轉紅。 「你……」克裡格又要伸出手指,幸好他的手被大衛抓住。「你不能假借應徵的名義, 叫這些妓女來這裡……」他掙脫大衛的手,指向門口的女人們。 門口立即爆出數聲怒吼。「你說誰是妓女?」 「各位女士們,」大衛提高音量,試著控制場面。「請冷靜一點。」 但是門邊七嘴八舌的女人們紛紛刺耳的尖叫。 「冷靜?那個矮禿驢說我們是妓女,你還叫我們要冷靜!」 越來越多的女人擠進套房。 「誰是妓女?」一個最接近李斯和費絲的女人叫道:「我們不是妓女,她才是。她身上 只穿了一件男人的睡袍,不要臉,她一定被試用過了。」女人的眼中噴著妒火怒視費絲。 其他的數十個女人也將她們的目光火力轉移,攻向費絲,輕蔑的嗤聲、謾罵聲不絕於耳 。 「女士們,」李斯咬咬牙。「你們誤會了,科林斯太太是我昨天選中的應徵者,她已經 答應接下這個工作。」 「鬼才相信!」一個女人冷哼道。 「騙人,你昨天沒有選中她。」另一個女人叫道。「我在她的前面一排,都還沒有輪到 我跟亞力山德先生談話寫資料,你不可能按正常程序選中她。」 最接近費絲的女人抓著費絲身上的睡袍說:「她為了能早點得到面試的機會,不惜出賣 靈魂搶先上老闊的床。」 另一個女人說:「這個工作本來就是要和老闆睡覺,也難怪她會讓他先試試看合不合意 。」 整個套房瞬間充滿了下賤、無恥、卑鄙等的指控怒罵聲,女人們恨不得用她們的言語和 目光把費絲大卸八塊再剁成肉醬。 費絲張大驚恐的眼睛,推開抓著她睡袍的女人。 女人們的叫聲瞬間停止,她們都等待著費絲的激烈反擊。她們都在心裡打草稿,搜索枯 腸找最惡毒的話等著和她對罵。 可是出乎她們的意料之外,費絲只是轉身,以優雅的步履走離這一切紛亂嘈雜,打開臥 室的門走進去。她們以為她至少會用力摔上門以示抗議。但是,沒有,她悄然無聲的關上門 。 「出去!」李斯的咆哮聲使天花板上的吊燈為之震動。「統統給我出去!除了你!」他 指向飯店經理。經理被李斯的大喝嚇得又縮矮了幾吋。「大衛,你幫我看著克裡格先生,我 等下再跟他算帳。」說完,李斯大步走向他的臥房。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李斯敲敲門。沒有應聲。他轉開門、走進房間。看到站在床邊的費絲,他停住腳步。 他的睡袍躺在她腳邊,她的身上只穿著棉質的長內衣。聽到他的聲音時她轉過身來看他 。 李斯的心臟劇烈的撞擊著胸腔。她在哭,無聲的流著淚。那張梨花帶雨的嬌顏只能以絕 美來形容。那些痛苦、屈辱、冤枉的眼淚,他好想為她舔乾。 費絲尷尬的轉身。她胸甲的帶子昨天晚上被人鬆開了,她要自己綁好很不容易。 李斯走到她背後,從她手裡接走帶子。 費絲在意識到他向她走過來時,就屏住呼吸了。當他的手指來拿她胸甲的帶子,她不由 得一顫。他幫她把胸甲拉緊後,開始為她綁帶子。 李斯幫她把內衣綁好了,他的手指還停留在她背後捨不得離開。他聞到她身上有飯店提 供的法國香皂的味道。他的雙手分別自她背後移到她的上臂。晨間她披散下來的長髮,已經 被她整梳為一個長髻垂在頸後。他強烈的想低下頭去,在她細嫩的粉頸烙上一個唇印。 費絲想掙脫他的手,她一動,馬上提醒李斯機不可失,他直覺的低下頭想親她脖子。 是她沙啞含淚的聲音阻止他。「我很抱歉今天早上造成那樣的醜聞。」 李斯將她轉身面對他,他的雙手仍握著她光裸的上臂。「你沒有造成醜聞,還沒有。」 他微笑著凝視她。 「我在你的馬車裡睡著了。」 「在我的馬車裡睡著並不犯法,也不會造成醜聞。」 「我如何能把情況解釋清楚?你聽到她們說的話了,他們以為我……」 「管她們說什麼,你知、我知事情的真相就好了。」 「可是你不可能僱用一個名譽受損的人。」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李斯想。她最怕的還是丟掉這個工作機會。「你想得到這個工作 嗎?」 「是的,很想。」 「想要到你能忘了外面的女人和她們講的話?將來如果你遭受類似的言語攻擊也能忍受 ?」李斯必須知道她的忍耐程度如何,他無法在一年的期間中時時保護她。 「可是醜聞……」 「如果你要接下這個工作,一定避免不了醜聞,你無法封住別人的嘴不說,或禁止他們 去想。如果你想同意我的條件,受雇於我,一定會聽到一些攻訐和批評。你能夠面對這個事 實嗎?費絲。科林斯,還是你會哭著跑回瑞奇蒙?目前不管我的意願如何,似乎只能選擇你 為我服務。」他低頭握住她的唇。 這本來是一個夾著無奈、生氣與姑且一試的吻。可是一碰到她的唇,李斯的身體就如大 火燎原,熱情澎湃得使他失去自制。他擁緊她,加深這個吻,一手沿著她的脊椎骨撫下去, 直撫到她柔軟的臀部。他呻吟著壓她的身體去貼慰他灼熱硬挺的男性軀體。 費絲茫然的任憑直覺引導她的反應。她的雙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摟住他脖子。她的雙唇 本能的張開放他的舌滑入。她整個人被包圍了,被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身體包圍。她軟綿 綿的癱在他身上,感覺他口中有咖啡的餘香。被一個男人擁抱親吻的滋味道麼好,使她不由 得貼緊他。聽到他的呻吟聲,她離開他的唇,喘著氣呼吸。 她的頭暈眩得不得了,她的膝蓋軟得像棉花。沒有力氣站立,她只好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 他親她的眼皮、她的臉頰、她的頸項,濕熱的唇直親到她酥胸,頑皮的舌舔弄她細膩敏 感的肌膚。費絲無助的抓緊他,指甲刺進他的肌肉裡。 她的抽氣聲和外面某處用力關上門的聲音,使李斯逐漸恢復理智。他張開眼睛,發現自 己抱著一個只著內衣的尤物。他抬起頭,咬著牙阻止自己的慾望再蠢動,強迫自己鬆開手臂 釋放費絲。科林斯。 「費絲。」 「嗯?」她睜開迷濛的灰眸,軟軟的對他微笑。 「我們再繼續下去就要製造醜聞了。」 他的話如一盆冷水,潑得費絲立刻清醒,匆忙走出他的懷抱,和他拉開距離。「對不起 。」 他喃喃不知嘟噥些什麼,走向衣櫥,拿出她的洋裝遞給她,然後轉身背對她,讓她穿衣 服。 等費絲穿好衣服扣完她的一長排扣子,她輕聲說:「你可以轉過來了,謝謝。」 「別謝我,我很懷疑我給你這個工作是不是幫你的忙。」他在臥室的有限空間裡踱步, 不耐煩的用手指爬梳頭餐。「將來你很可能會後悔。」 「我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喬登先生,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不會後悔。」 「我可不像你這麼有把握。」 「你覺得我的能力不夠嗎?」 「我擔心的不是這一點。」他歎口氣。「費絲,你到底以為我要你做什麼樣的工作?」 「就像報紙廣上口上說的,做保母照顧你的寶寶,撫育你的孩子,不是嗎?」她走到窗 邊的椅子前,從她擱在那裡的外套口袋裡找出那半張報紙,再走向他,把報紙打開來遞給他 。「你自己看。」 李斯看了瑞奇蒙的報紙,難以置信的搖頭。一字之差意思可差遠了!那麼,她的確不明 瞭他所要求的工作性質。 「費絲,我不是要找保母,我是要找母親,找我孩子的母親。我不是要你為我撫育孩子 ,是要你為我生育孩子。我要你受孕、懷胎、生產,將他交給我,然後永遠的離開。」 費絲錯愕得跌坐在床上。「我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李斯走到桌邊,打開抽屜拿出一份華盛頓日報,放到她手裡給她看他刊的廣告。 「噢!我的天!」費絲看完叫道。 「噢!我的天!這是你唯一的評語?」 「你騙我!」她叫道。「你昨天晚上沒有跟我說是這樣。」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把情況說明白,我以為你知道。我本來可以……」他頓住。 「你本來可以怎麼樣?你怎麼不把話說完?」 「沒什麼。」 「沒什麼?一定有什麼。喬登先生,請你把話說完,你本來可以怎麼樣?」費絲站起來 ,面對他咄咄逼問。 「誘惑你。」 「誘惑你。」他柔聲說。 「什麼?」 「誘惑你,科林斯太太。我本來可以不告訴你事實就誘惑你為我生孩子。我相信那會比 較簡單。」 費絲張口欲言,可是說不出話來。她能說什麼?他說的話沒有錯。幾分鐘以前他才證明 過他有誘惑她的能力,當他吻她的時候,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只顧著去感覺那股醉人的甜蜜 。 她走向椅子,坐下來,用顫抖的雙手掩住羞紅的臉。 李斯又開始在房間裡踱步。「我不知道瑞奇蒙的報紙刊錯了,昨晚在我們的談話中,我 就懷疑你是否明白這個工作的性質。可是其他的女人都知道她們要來應徵的是什麼樣的工作 ,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 「你是說那些排了一整天隊的一屋子女人,都知道你要找個女人幫你生孩子?」費絲訝 異極了。「為了錢?」 「她們當然都知道,廣告上寫得很清楚。這並不值得大驚小怪,聖經裡就記載了這種合 約關係。」 「你在找借口脫罪。」 「我不必找藉口脫罪,我這麼做有我的理由。」 「可是買嬰兒……」費絲站起來,來到窗邊看下面的街景。她打了個冷顫。 「我不是買嬰兒,我是租一個女人一段期間,僱用一個女人為我工作,就像僱用女僕幫 我打掃房子、煮飯一樣。」 「她所要做的只是為你做某方面的服務?」費絲漲紅了臉,又羞又怒。 「不錯,我既然預備付一筆錢,當然也希望能得到最好的服務。生孩子這件事如果能自 己一個人做,我一定會自己做,我最不喜歡依賴別人。很不幸,這件事我自己一個人實在做 不來,所以只好找一個女人幫我做。」 「你一定有些女朋友,你暗示了你擅長誘惑女人,當然會有一、兩位女士樂意……」 「我不和淑女睡覺。」 「真的?」費絲斜睇他。「那我們就不必談下去了。」 「為了我的孩子,我願意破例。這樁交易對我們彼此都有益,你需要錢。一個南方淑女 不會肯遠離家鄉去做保母,除非她迫切需要錢。我知道現在幾乎每個南方家庭都需要錢。你 有你應徵工作的理由,我有我找人做這個工作的理由,我們各取所需。」 「可是我還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你。」她坦白說。 李斯微笑,連眼睛都笑瞇了。「你不必喜歡我,我們的關係僅只於主雇的合約關係。」 「可是會涉及親密關係。」她紅著臉說。 「所以我們的關係越簡單越好,不涉及感情,事後沒有牽扯。我僱用你幫我生孩子,孩 子生下後你就可以離開,以後不必再見到我。到威歐明去工作,你在瑞奇蒙的親友也不必知 道詳情,可是當你回去時,身上會帶著一筆可觀的報酬。」 「我必須考慮考慮。」她咬咬下唇。 「可以,不過不要拖太久,我沒有太多時間等你作決定。越早開始我們的關係,就可以 越早結束。」 「你能給我多少時間考慮?」 「你可以回家過聖誕節,仔細的想想,過完節後再打電報給我。」他走向門日,打開臥 室的門。「我會叫大衛送你回瑞奇蒙。」 費絲點頭望著他走出門口。她不知道這種事怎麼會發生,但是她正瘋狂的在考慮他的提 議。她告訴自己純粹是為了錢她才沒有斷然拒絕。她迫切的需要錢。 以她自小所接受的嚴苛淑女教育,根本不應該考慮接這個工作,不管為了什麼理由都不 行。然而,她很不願意向自己承認,錢只是她不排斥為他生孩子的理由之一。 「我們是不是已經快到瑞奇蒙了?」大衛。亞力山德把他手裡的文件放到大腿上,抬頭 望向窗外。這是他們上了火車之後,他第一次和她講話。 「是的。」費絲望著他說。 大衛取出懷表,打開蓋子來看。「只比預定的時間晚半個鐘頭,還不算太糟。」他把文 件收回公事包裡,再抬頭看還望著他的費絲。「我習慣了。」 「習慣什麼?」 「坐火車。想為李斯工作就得習慣坐火車。坐火車的時間很無聊,我都利用時間來看文 件。」 「對不起,我是個很沒趣的伴。」費絲低聲說。 「喔!不,科林斯太太。你別會錯意,我一向覺得旅行的途中很無聊,與你無關。在火 車上沒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活動,只能坐著閱讀或睡覺,或是刺繡或打毛線,今天我沒有帶針 線盒來。」他微笑,試著以幽默的話語逗她笑。 費絲還以微笑,第一次發現他和李斯長得有點像。「我不相信你會自己做針線活。」 大衛裝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樣。「你太藐視我了,我的針線活兒絕不輸給一般的男人。」 費絲發出了笑聲。「現在我相信了。」 火車才停下,她拿起外套,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要下車的人相當多,她停在擁擠的走 道上。 大衛跟在她後面。 「你有沒有把你的馬車留在車站?」大衛在他們跨上月台時間。 「沒有。」費絲搖頭。 「那我來叫一輛馬車。」 「車站離我家不遠,我們用走的就可以了。」 大衛仰頭望望陰霾的天空。「好像快下雨了,你想冒險嗎?」 費絲想起她在華盛頓淋雨的狼狽相,搖了搖頭。 「我還是叫馬車吧!」 過了十幾分鐘,大衛租用的馬車停到科林斯家外面的籬笆。 費絲看向窗子,有個人影放下窗簾自窗前移開。授著門開了,一個嬌小的紅髮女人迅速 的下階梯來迎接她們。 大衛扶費絲下馬車。 「婷琵阿姨。」費絲叫著跑向婷琵,兩個人在院子中間擁抱。 「費絲,噢!費絲。」婷琵激動的抱緊寶絲,好像她們已多年不見,而不是只分離一天 。「我好想念你。」 費絲微笑。「婷琵阿姨,我沒有離開家那麼久吧!」 「我覺得太久、太久,久得我的頭髮都要全白了。你知道我一個人忍受不了薇德、艾妮 斯和漢娜。她們那些沒有頭腦的瞎話快把我逼瘋了。我不懂上帝為什麼少生了些腦筋給她們 。噢!我講話不應該這麼刻薄。」婷琵這才注意到陪費絲回來的男士。「對不起,你一定以 為我和她們一樣少根筋。你是喬登先生吧!我們昨天晚上收到了你的電報。過了午夜勃特先 生還特地跑一趟送電報給我們。你真體貼,那時我正擔心得要命,怕費絲出事……」 「婷琵阿姨,」費絲插嘴。「他不是……」 「噢!上帝!」婷琵又緊張的叫。「我怎麼忘了禮貌。請進,喬登先生。」 「事實上……」大衛開口想說話,可是婷琵已經挽著費絲領先走向屋子。 費絲停在門廊上介紹。「婷琵阿姨,他不是喬登先生,他是大衛。亞力山德先生,喬登 先生的律師。亞力山德先生,她是我的婷琵阿姨。」 「你是亞力山德先生?我以為……」 大衛解釋道:「喬登先生要求我送科林斯太太回家,他想她可能需要一些時間準備上路 ,而且聖誕節就快到了,她可能比較喜歡在家過節,而不是匆匆離開去和陌生人共度聖誕。 」大衛為兩位女士開門,讓她們先進去。 「喔,費絲!」婷琵興奮得跳起來。「你得到那個工作了!好棒!」她快步走進屋裡叫 :「薇德!漢娜!艾妮斯!裘伊!他僱用她了!我們的費絲要去威歐明工作了!」 屋裡的女人們紛紛擁上前來擁抱費絲,同時乘機細細打量這個英俊的陌生男人。 大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除了費絲和另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之外,一屋子都是上 了年紀的老女人。雖然她們都不是很老,但也都夠格當祖母了。大衛微笑著想,李斯一定會 很高興聽到科林斯家沒有男人,他不必擔心費絲的男性親友會找他算帳。大衛等不及要告訴 李斯這個好消息。 「請坐,亞力山德先生。」漢娜和艾妮斯請大衛到長沙發上坐下,然後她們分別坐在他 的兩邊。費絲注意到她們攤開裙子遮掩沙發上的破洞。而且她們聰明的請大衛坐到家裡的沙 發中唯一坐起來還舒服的地方。 「你想用點點心嗎?」婷琵禮貌的問。 「喝荼好嗎?」漢娜說。「婷琵,我們有些很好的茶葉,你知道我放在哪裡。」 在婷琵去泡茶的那幾分鐘裡,她們問大衛華盛頓的天氣、火車坐了多久等問題。 婷琵泡來了茶放到桌上,漢娜用她最優雅的姿勢倒茶。 大衛不安的坐在漢娜和艾妮斯中間,接過漢娜甜笑著遞給他的茶。他耐心的等到漢娜分 送茶給每一位女士了,才喝第一口茶,吃第一口婷琵給他的餅乾,然後耐心的和老女人們聊 天,不知不覺中已聊了大半天。 直到婷琵說:「裘伊睡午覺的時間到了,我帶她去睡覺。」她握著裘伊的手。「跟大家 說再見。」 裘伊害羞的對陌生人笑笑,然後輪流擁抱每個老女人的腰。走到她姊姊的面前時,她雙 手摟緊費絲的脖子。「我想念你,費絲。」 「我也想念你。」費絲遷一下裘伊的眉毛。 「你不會再離開了吧?」 「我不會離開你,裘伊。」 「真的?」 「真的,我發誓。」費絲作個發誓的手勢。 「裘伊再次擁緊費絲。「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費絲再親一下裘伊,然後婷琵帶著裘伊進去睡午覺。 漢娜、艾妮斯和薇德與大衛寒暄了幾句,當她們看到婷琵再出現,背著大衛向他們使眼 色,她們一個拉一個的退出客廳,留下大衛和費絲單獨談話。 「她叫你費絲。」大衛說。 「什麼?」 「那個小女孩叫你費絲,而不是叫你媽媽。我不曾聽過女兒直接叫媽媽的名宇。」 費絲差點忘了她對李斯和大衛編的故事。她趕緊想一個合理的藉口來應付大衛的質問。 「裘伊自小聽我阿姨她們叫我費絲,她也就跟著叫費絲。」她聳聳肩。「我覺得沒什麼關係 ,沒有特別要她叫我媽媽。」她裝作不在意,事實上緊張的握緊手指,緊得指節發白。 大衛點點頭。「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我要回華盛頓了,你可以現在告訴我你的打算, 或是等到聖誕節過後再打電報到麥迪森飯店通知李斯。」 費絲放鬆了一點。幸好沒有露出馬腳。「我還沒有決定,我必須想想看。」 大衛瞧瞧斑駁的牆壁。這間房子以前可能相當漂亮,可是現在已不堪住人了。大部分的 天花板上有水漬,令人擔心它隨時會塌下來;窗子的玻璃破了,用紙糊著沒有換新的玻璃; 牆壁原來掛著畫的地方只剩一塊空白的印子;地上可能本來鋪著地板,因為潮濕或漏雨,地 毯拿掉了,地上粗糙不平。這間房子顯然需要徹底的整修,即使對修房子外行,大衛世猜得 出必然所費不貲,超過她們的經濟能力。 他站起來拿起帽子。「我該去趕火車了。」說完,他彎身向費絲致意即離去。 「怎麼樣?你可以告訴我什麼有關她的事情?」李斯在大衛一踏進他的總統套房就急著 問。 「李斯,我很想立刻向你報告,可是我累死了。能不能先讓我喝杯咖啡?」大衛說。 「你要喝幾杯都行,只要先給我幾句評語。」李斯走到桌邊,拿起咖啡壺倒咖啡。 「你今天真慷慨,除了咖啡之外,可不可以給我加薪,順便給我你在聯合太平洋公司的 一點股份?」 「還是送你一隻扭斷的手臂和開除通知書?」李斯遞給大衛一杯咖啡。「你發現了什麼 ?」 「我發現費絲。科林斯是個很驕傲的女人。」 「告訴我別的我還不知道的事。」 「她住在瑞奇蒙的卡瑞街上一棟快要倒塌的房子。她和她女兒以及另外四個老女人住在 一起,她們其中有兩個是她阿姨,另外兩個是親戚。」 「誰的親戚?」李斯必須瞭解清楚。「她的還是她先生的?」 「她的。她們是她一個阿姨的姻親。她女兒裘伊是個可愛的小女孩,約五、六歲大,掉 了門牙。」 「五歲。」李斯回想費絲對他說的話。「她家有男人嗎?」 大衛聽到這個問題忍不住微笑。「我在那裡的時候看到一個上尉。」 「我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根據她所描述的,她的背景單純得令我不敢相信,我早就 猜到她的生活中一定會有男人,否則五個女人要靠什麼過日子?」李斯開始在房裡踱步。 「她們做針線。」 「什麼?」李斯停步訝問。 「她們靠縫補衣服賺錢。那個上尉到她們家去是為了拿他的外套給她們縫。」大衛喝完 咖啡坐下來看李斯踱步。「幫個忙,我的腳冷得要命。」他向李斯舉起一隻腳。 李斯幫大衛把濕漉漉的靴子拔下來,丟在沙發旁。 「縫補衣服賺的錢夠她們生活嗎?」李斯回想費絲身上的衣服已舊得該丟了,平常他所 見到的女人都穿著倫敦或巴黎的新款時裝。 「不夠,她們不是縫製女人的衣服。她們的鄰居可能和她們一樣沒有多餘的錢做新衣服 。她們的工作是為瑞奇蒙的駐軍補衣服、縫扣子。」 「聯邦的軍隊?」 大衛點頭。「那個上尉提著一籃水果上她們家,那是他送給她們的聖誕禮物。費絲不肯 接受,她說她們一屋子的單身女人不能接受男人的禮物,上尉就轉身走出去。我從窗子看到 他走到他的馬旁邊,開始破壞他的外套。」 「什麼?」 「他把他外套上的每一個鈕扣都扯下來,包括袖子上的。然後他走回門廊敲門,要求她 們把扣子縫好。他說他的錢都買聖誕禮物花掉了,他只能用那一籃水果付她們縫扣子的錢。 費絲不得已才接受他的外套和水果。」 「就是那樣?」李斯停止踱步轉身看大衛。 「就是那樣。」 李斯無法置信的搖頭,用手指爬梳頭髮。「她不肯接受一個上尉送給她們的一籃水果, 可是她考慮為了錢幫我生孩子?」 「沒錯,除非她改變主意。」 「她可能會改變主意嗎?」 「很難說。」 「她不會改變主意。」李斯頗具信心的說。「她太需要錢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李斯不斷的盤問大衛有關費絲家的種種和她的家人。 「你想談談嗎?」婷琵突然問。 「談?談什麼?」費絲轉身面對她阿姨。她們坐在廚房的餐桌旁。 四周很安靜。漢娜和薇德在睡午覺,艾妮斯坐在陽台的搖椅上忙著打一條圍巾。裘伊則 在陽台的桌子上扮家家酒,請她的娃娃喝下午茶。 費絲的眼睛望向裘伊的布娃娃,娃娃的衣服是她們全家人的衣服中最漂亮的。費絲花了 好幾個小時才縫好那個娃娃給裘伊做聖誕禮物。但,要不是薇德阿姨提醒裘伊她還有這包禮 物,它此時可能還躺在聖誕樹下。裘伊只顧興奮的去拆那些包裝精美的新奇禮物,對那個不 起眼的包裡根本不感興趣。 費絲後悔自己的不識時務,她早該知道她的手工和那些精緻的舶來品沒辦法競爭。 婷琵看著費絲說:「她還只是個小孩,費絲。這是她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收到那麼多的 聖誕禮物,而且是一些她從來沒見過的玩具,當然會興奮得忘形。」 「我知道,婷琵阿姨。我只是希望是由我送那些玩具給她。」 「那等於是你送的呀!」 「不,是他送的,與我無關。」 「怎麼會與你無關?大衛。亞力山德先生要不是喜歡你,怎麼會送那麼多玩具給裘伊。 」 「不是他,玩具是李斯·喬登送的,大衛。亞力山德可能幫他出這個主意,但一定是李 斯花的錢。」 「你叫他李斯?」婷琵凝神注視費絲。「你和你未來的僱主好像已經相當熟了。」 費絲見到婷琵臉上的誠摯關心。「婷琵阿姨,有些事情我沒有告訴你,我不知道要怎麼 說。」 「你想談的話,我會安靜的聽。」 費絲舔舔唇,作個深呼吸。「李斯·喬登要我幫他生孩子。」 她的話像炸彈一樣,把婷琵炸得目瞪口呆。過了好一下子婷琵才恢復說話的能力。「他 要你怎麼樣?我聽錯了嗎?」 「你沒有聽錯,他要我幫他生孩子。瑞奇蒙的報紙廣告刊錯了,他在華盛頓日報上刊的 是他要僱用一個女人幫他生育繼承人。也就是睿要受孕、懷胎、生產,然後把孩子交給他, 工作完成就一走了之,永遠不再和孩子發生關係。他願意付給我豐富的報酬。」 費絲站起來,沒事找事的摸摸盤子,擺好茶杯。「我到麥迪森飯店的時候,他的套房裡 擠滿了去應徵這個工作的女人,她們都明白這個工作的性質,除了我。我排了將近一整天的 隊,只遠遠的看到李斯·喬登一次,沒有機會和他請話。要不是命運的安排,他也不會選上 我。」 「怎麼說?出了什麼事?」 費絲再作一個深呼吸,然後娓娓訴說她和李斯認識的經過和之後的發展。她只是沒有提 到當李斯·喬登吻她時,她無法自制的興奮反應。光是回想他吻她就足以使她臉紅,頓時覺 得胸甲繃得太緊難以呼吸。 「他救了你,帶你去吃晚餐,要你做他的……伴侶。他聽起來像個不知道品德為何物的 惡棍。」 「當你看到他的時候,絕不會這麼想。他是個長得非常體面的紳士,而且很有說服力。 」 「大多數的惡棍都戴著假面具。」 「他給我看華盛頓日報上的廣告,他說他可以輕易的誘惑我,但是他選擇告訴我實話。 」 「他可能怕你從別的應徵者口中得知,所以選擇由他自己告訴你。」婷琵拍拍她身邊的 椅子,示意費絲坐下來談。 「或許,可是他不是個怕事的人。他好像有意向我挑戰,看我敢不敢接這個工作。你瞭 解我的意思嗎?」 「我是否瞭解並不重要,問題是你是否瞭解他的要求,你能夠按他的要求去做嗎?」 「我感覺到……」費絲低語。「他想得到我。」 「別的男人也想得到你。不管薇德怎麼說,據我的觀察,戰後至少有三個男人想得到你 的青睞,可是你對他們都不假辭色。」 「一個是醉鬼,他老得可以做我的爺爺。還有一個上尉,他已經結婚了,妻兒在威斯康 辛。他們都想帶我離開這裡,另租一間小房子給我住。他們的追求並不令我覺得榮幸。」 「李斯·喬登的提議令你覺得榮幸嗎?」 費絲想了一下。「是的,很奇怪,我感到榮幸。我並不覺得他的建議無恥或下流,我只 是覺得他提供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工作機會。婷琵阿姨,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她熱著耳根 問她最親愛的阿姨。 婷琵微笑。「我是相當驚訝,但還不至於被嚇到。你知道嗎?當你談到他時你的臉整個 亮起來,煥發出一種我從來不曾在你臉上見過的光彩。」 費絲羞澀的垂下眼瞼,手指抓著她的圍裙。「婷琵阿姨,我們迫切的需要錢,可是我不 知道該怎麼辦。以我所受的淑女教育,我應該斷然拒絕,可是我沒有,而且居然還考慮要懷 他的孩子。」她看進她阿姨的眼睛。「瑞奇蒙的人要是知道我去威歐明做什麼工作,他們會 怎麼想?即使我們的朋友只是懷疑,你能想像我將造成多大的醜聞嗎?我會害你們沒有臉出 門。」 「費絲,我瞭解你的感受。你以為我不曾年輕過嗎?你以為我不曾為愛瘋狂過嗎?」 「啊?我不知道……」費絲第一次聽到婷琵阿姨說這些話。 「你當然不知道。那是在你還沒出生之前發生的事,是那種我羞於向別人啟口的事。可 是,費絲親愛的,我能瞭解你想為他生孩子的想法。那個時候我才十六歲,比你現在還年輕 。我的姊姊們都嫁了離開家,只有我一個人留在家裡照顧生病的母親。我以為我的人生就將 那麼虛度過去,直到凱文。歐梅利出現。他剛從愛爾蘭來,我爸爸僱用他訓練馬,他是我所 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也是最斯文、最有學問的人。我們相愛,凱文想跟我結婚,可是我爸爸 不讓我嫁給他。」婷琵眨眨已蓄滿淚水的眼睛。她站起來,走到爐邊,然後端著兩杯置著蒸 氣的熱咖啡走回桌邊,一杯放到費絲面前,再坐回她的椅子。 「後來呢?」 「我和凱文私奔。我們到巴爾的摩結婚,打算乘船到西印度去。我爸爸追蹤我們,他打 了凱文一頓,把他送上船去做水手,從此我就沒有再見到他。因為我們還沒有成年,我們的 婚姻沒有法律效力。我的家人以為我過一段時間就會淡忘,可是我忘不了,他們也忘不了, 因為,我的身體裡有了凱文的一部分,我懷了他的孩子。」婷琵頓了一下,抿抿嘴。「我爸 爸發現我懷孕後,就把我送去費城的一個遠房親戚家住,直到孩子生下來。」她望著費絲苦 笑。「我沒有辦法留下孩子,環境不允許。我爸爸把我的孩子送給別人。」 「噢!婷琵阿姨,你好可憐。」費絲起身擁抱她阿姨。 「幾個禮拜後我被送到瑞奇蒙的姊姊家,你媽媽生下了你。她的身體不好常常生病,所 以你從生下來不久就由我照顧,我把你當成是我失去的那個孩子那樣愛你,不時陪在你身邊 。」 「你沒有再結婚。」 「我不接受沒有愛的婚姻,而我只愛凱文一個人。我出了醜聞之後有不少男人想接近我 ,但是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和我結婚,只是想和我玩玩。」 「真丟臉,那些男人真可惡。婷琵阿姨,我為你感到遺憾。青春虛度。」 「你不也為了維持這個家虛度了這幾年的青春嗎?許多男人知道想和你結婚必須附帶養 我們這幾個老女人,都不敢前來問津。費絲,至少我曾愛過一個男人,也得到他的愛,我也 享受過懷孕的喜悅,感覺孩子在我的肚子裡踢動。我不希望你錯過這些,但是我也不希望你 是為了賺錢養我們而犧牲你自己。你明白這之間的差別嗎?」 費絲點頭。「你後悔過嗎?」 婷琵苦笑著回答:「我不後悔。如果你選擇接受李斯·喬登的工作,務必是因為你私心 想去做。決定了之後就不要後悔。如果你決定拒絕,將來要是沒有出現比他更好的人選,你 也不要後悔。我愛你,費絲,不管你如何決定,我都支持你。一個人的一生必須面臨很多抉 擇,我們不能把短暫的人生都浪費在無止境的後悔上。想想什麼是你真正想做的,不要考慮 錢,也不要考慮到我們,不管生活如何艱困,我們總不至於餓死。」 「可是錢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有了錢就能改善我們的生活,解決我們的困境。」費絲 掃視桌上的食物和禮物。「這些都是李斯的錢買的。」 「物質的享受並不重要。你想,你能夠懷一個孩子,然後為了錢狠心拋棄他嗎?在你決 定之前問問你自己,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費絲親吻她阿姨的臉頰。「你怎麼會這麼聰明呢?婷琵阿姨。」 婷琵微笑。「經驗。」她望著費絲走向陽台裘伊所在的方向。「和愛。」她低語。 費絲整夜輾轉反側無法成眠,幾次碰到和她同床的裘伊。 不管她換什麼姿勢都無法靜下心來睡覺,腦子不斷重現下午她和婷琵的一席話。 「你能夠懷一個孩子,然後為了錢狠心拋棄他嗎?」 「在你決定之前問問你自己,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婷琵的聲音之外,另一個低沉的男聲也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我要你為我生育孩子。我要你受孕、懷胎、生產,將他交給我,然後永遠離開。」 「生孩子這件事如果能自己一個人做,我一定會自己做。」 婷琵的聲音說:「想想什麼是你真正想做的。」 李斯的聲音說:「我有我找人做這個工作的理由,我們各取所需。」 整夜,費絲不斷回想婷琵充滿愛與關心的聲音和話語,還有李斯低沉誘惑的聲音及炙人 的眼神。 她問自己為什麼她想懷李斯的孩子。因為他願意付她一筆錢?她想說服自己她是為了錢 才打算接受這個工作。她可以不為自己想,但是她必須為住在這間房子裡其他人的生計著想 ,眼前有個機會可以改善她們的生活,使她們免於挨餓受凍,她怎麼可以眼睜睜任這個機會 溜過?她愛她們,她願意為她們做任何事。 可是她內心裡又有一個聲音說:她是為了愛才想這麼做。她可以騙別人她是為家人而犧 牲,但是她騙不了自己,其實她是為了自己才想這麼做。也許奇跡會發生,也許她和他將不 僅只是合的關係、僱主關係;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不只做身體上的親密接觸,他們的心 靈也能投契……費絲終於放棄掙扎,不再逼自己睡覺。反正黎明已至,睡也睡不了多久。 她起身洗澡,穿她最好的衣服準備待會兒上教堂,然後到廚房準備早餐。 煎培根的香味引得其他女人起床。漢娜第一個走進廚房,發現費絲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 ,不需要人幫忙。 「這樣不公平,費絲。」漢娜微笑。「你已經連著好幾天都早起為我們做早餐,我們應 該輪流的。」 「沒關係,我反正睡不著,再說我也喜歡弄早餐。你想動手的話可以泡些荼。」 泡茶是漢娜最愛做的事,她當然樂於動手。「能夠再吃到真正的早餐真好,培根、火腿 、餅乾、蛋,在戰前,我們怎麼想像得到會想念這些東西好幾年。要不是你的老闆送這些東 西來給我們,我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吃到一頓豐盛的早餐。費絲,你把我們寵壞了,我 們會想念你的。」 「想念誰?」婷琵出現在廚房門口。 「費絲。」漢娜對婷琵說。「她去威歐明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很想念她。」 「她決定要去了嗎?」婷琵問,她注視著費絲等待答案。 「她當然要去。」薇德的聲音自婷琵後面傳出。「她一定得去,不去的話會丟掉這個好 差事。」 婷琵從費絲手裡接過裝培根的盤子放到桌上。「你要去嗎?費絲。」 「對呀!費絲,我好像還沒聽到你證實要去,」艾妮斯插進來說。「你要去嗎?」 費絲微笑,逗她們說:「吃過早餐之後我要去教堂,今天我只打算去那麼遠的地方。」 她抱起裘伊。「你要跟我去嗎?」 裘伊點頭,嚷著肚子饑要吃早餐了。費絲因此成功的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暫時忘記她沒 有回答。 但是她是否成行的問題並沒有被遺忘太久。做完禮拜,在教堂外面的草坪上又被提起。 「費絲!費絲!」一個大塊頭的女人揮舞著她的紅手帕大叫。 費絲轉頭看到薇德阿姨在和琳達。艾伯特講話,她不禁呻吟。 被琳達。艾伯特那樣瞇著眼睛看過的人幾乎都有無妄之災,她是瑞奇蒙最出名的長舌婦 。 「費絲,」琳達像只紅色的熊般接近費絲。「薇德告訴我你要去威歐明。你阿姨吹噓說 你找到一個好得不得了的工作,幫一個有錢人做保母。郵差傑金斯的太太也告訴我,傑金斯 載了一車的聖誕禮物去你們家。你的老闆一定真的很有錢,但是我懷疑再有錢的老闆,也不 會無緣無故對一個還沒有開始工作的保母這麼好。不過我也很為你高興,你們需要錢付稅金 ,也得修修你們那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塌下來的房子,只是你得隻身到西部工作怪可憐的。 時局真是變了,要是在戰前,誰想得到像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得出來拋頭露面為了謀生而 工作?晚上到我們家來吃飯吧!我很想聽你談你的工作。」她終於打住話。 「我的工作沒什麼好談的。」費絲盯著她的阿姨看,薇德不知怎麼向人吹噓她的工作福 利多好、薪水多高。「謝謝你請我去吃飯,不過今天晚上我要在家裡和我的家人吃飯。再見 ,艾伯特太太。」 「薇德什麼都告訴我了,除了你出發的日期。你什麼時候要去威歐明?」琳達。文伯特 還不甘休。 「我不知道。」費絲答完就咬緊牙,免得自己冒出不得體的話。 「你的老闆還沒通知你什麼時候要開始工作?」 「她就快去了,」薇德幫費絲回答。「很快。」 費絲用手肘輕碰薇德,示意她不要再多話。 「費絲,如果你的老闆沒有通知你去上工,你不妨告訴我。有錢人很容易改變主意,保 母到處都可以找得到,不希奇。我有好幾倨孩子,如果你丟掉那個工作,說不定我可以僱用 你,薪水再談。」 「你別作夢了。」費絲咬牙切齒的嘟噥。 「你說什麼?」琳達問。 「我說再見,艾伯特太太。」費絲拉著薇德走開。 當她們走出琳達的聽力範圍,費絲即抱怨:「薇德阿姨,你幹嘛到處亂宣傳。」 「是她來問我的。」薇德為自己辯解。「她問我傑金斯送了一車的聖誕禮物到我們家是 怎麼回事,我只好回答她。」 「你可以隨便說是朋友送的,可是你沒有,還故意在她面前吹噓。」 「我為什麼不能吹噓?我憋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能有件事情讓我說說大話。」 「現在大家都以為我要去了。」 「你本來就是要去的,不是嗎?」 費絲避開薇德的目光,快步上前追上婷琵、裘伊和其他人。薇德跟在她身後追問。 「費絲,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婷琵轉頭問薇德:「什麼問題?」 「我只是問費絲她要不要去威歐明。」 「我看到你跟那個大嘴巴琳達講話,」婷琵說。「你是不是告訴她費絲要去威歐明工作 ?」婷琵抓著她姊姊的手臂問。 「是又怎麼樣?她本來就是要去,不是嗎?」薇德掙開婷琵的手。「是不是?費絲,你 說是不是?」 費絲才張開嘴巴,漢娜就搶在她前面說:「她當然要去,她只是捨不得離開我們,需要 一點時間作心理準備。」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費絲的確需要時間作心理準備,而且不只一點時間,可是她沒有時間。 繳稅通知的第二張催繳單在聖誕節後的第二個星期一早上送來了。繳稅的截止日是十二 月三十一日。屆時沒有繳清稅款,她們的房子和土地將被拍賣。 時間緊迫了。 費絲穿上她的舊外套,戴上手套,一手緊握著稅金催繳單走向前門。 婷琵跟上費絲的腳步。「費絲,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去解決這個。」費絲揚揚她手裡的稅單。 「費絲。」 「別擔心,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費絲對她阿姨微笑,然後打開門。「我很快就回來。 」 她快步在街上走,不敢慢下腳步,不給自己再猶豫的機會,直到走進電報公司的辦公室 。 「科林斯小姐,我能為你效勞嗎?」 「我想發一封電報,溫捨先生。」 「發給誰?」溫捨抓起一張空白的電報紙和一技鉛筆。 「發給華盛頓麥迪森飯店總統套房的李斯·喬登先生。」 「內容呢?」 「我來寫。」費絲拿起紙筆寫下幾行字,然後把錢和紙往櫃抬裡椎。「我等他回答。」 「可能要等一會兒。」 「沒關係,溫捨先生,我等。」她坐到靠窗的長木凳上耐心的等。 李斯·喬登坐在麥迪森飯店吸煙室的皮椅上看報紙,嘴裡咬著一根雪茄。當聽到有人叫 他的名字時,他抬起頭。「我在這裡。」他放下報紙。 「你的電報,喬登先生。」小□遞給他一張折疊的紙。 李斯賞給小□一個銅板,接過電報紙,打開了一半又揩回去。他抓著電報紙,決定要回 他的房間看。匆匆上樓梯,進了房間關上門。他背抵著門,打開電報紙的手竟有點顫抖。電 報的內容很短,言簡意明。 我接受。要求立刻預支新水。請寄三千零八十六塊三毛四分至維吉尼亞銀行。 謝謝。 費絲。科林斯李斯立即發出勝利的大叫聲,使得大衛以為出了什麼事,自他房間裡跑出 來。 「她接受了!準備出發,大衛,你要去瑞奇蒙。」 「我以為你會自己去。」大衛說。 「還是你去比較好,我得端端老闆的架子。」 「要怎麼安排呢?」 「我會告訢你。合約準備好了沒有?」 大衛點頭。「只剩金額還沒填。」 「等她來再填。」李斯到桌前寫東西。「這個拿去,這張銀行的匯票務必要存進費絲的 戶頭。喔,還有,要讓那幾個老女人能夠支用她帳戶裡的錢。」 大衛看一眼銀行的匯票。「你瘋了嗎?李斯,一萬塊!你還沒有跟她簽約就先付一萬塊 ,太多了。」 「不會太多。你不懂嗎?大衛,這是我的保證金,她拿不出這麼多錢來還我,所以她就 沒辦法反悔,只要我需要她,她就得跟著我。」 「有其他辦法可以保證她會跟著你,譬如結婚。你知道你這個計劃可能花多少錢嗎?你 還沒簽約就給她這麼多錢,簽約時她一定會獅子大開口。」 李斯看著他手裡的電報微笑。「一個連一籃水果都不肯接受的女人會獅子大開口嗎?我 想不會。」 「既然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她,我看你還是跟她結婚好了。」 「我對陪她站在牧師面前不感興趣?」 「你不必自己站,我可以代理你,」大衛解釋道:「這是完全合法的,比孩子生下來後 你辦領養的手續還簡單。等她離開威歐明,你就可以用她惡意遺棄的理由辦離婚。」 「如果她肯離開。」 「她會離開的。」 李斯考慮了一下。「用代理人結婚的方式太冒險了。」 「冒的險不會比其他辦法多。」 「好吧!大衛,不過別計較錢,她值得。還有,大衛……」 「什麼事?」 「如果她問你,你就說已經把錢匯入她的戶頭。」 「她要求那麼多錢?」 「不,她要求的比我要給她的少得多。大衛,年終到了,你想她為什麼急需一筆錢。」 「當然是為了付租金,她有房子和土地。」 「稅務機關裡的那些混球如果發現她所有的錢只夠繳稅金,他們就可能提高她的稅金。 他們要的是土地,不是錢。我要給她足夠的錢,讓她能夠保留她的財產,如果她曾舉債度日 ,也可一併還清。等我們的合約關係結束,她得有地方回去,她不能留在威歐明。」 「還有呢?我得完全瞭解你的意向才好和她打交道。」 「如果有必要,我會給她更多錢,不過先別讓她知道。還有,大衛,快點回來。」 「你確定你不自己去瑞奇蒙嗎?」 「我很確定。」李斯覺得他留在華盛頓比較安全,不認識她的家人,他比較能沒有顧忌 的按計劃去做。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短暫的僱傭關係,這一點他絕對不能忘記。 李斯把電報折好,放進他胸前的口袋。電報就隔著衣服貼著他的心臟。然後他穿上外套 ,戴上帽子和手套。 「你要去哪裡?」大衛問。 李斯的神色看起來不若剛才的得意、輕鬆。「去電報公司的辦公室和火車站。你換衣服 準備一下,坐半夜那班車去。我會處理其他細節。」 「你的回電,科林斯小姐。」 費絲像被打到一樣跳起來。她匆忙走到櫃抬前,因為在硬板凳上坐了許久,她的身體有 些僵硬致使步履不穩。「回電怎麼說?」她溫柔的聲音有抑制不住的興奮期待。 電報員溫捨第一次發現費絲。科林斯是個美麗的女人。她的雙頰微微泛紅,眼中亮著動 人的光彩。以前他只當她是個安諍、勤奮、乖巧的老處女,是那一窩母雞裡的小燕子。這會 兒她美得令他停止呼吸。 「他說什麼?溫捨先生。」費絲再問。 溫捨急忙低頭看他自己潦草的字。「他說,很高興得知你接受了。大衛明日清晨會到瑞 奇蒙。我期待你的到來,喬登。」 「我可以看看嗎?」費絲問。 「你留著吧!」他把電報紙交給她。 費絲看了一遍,然後把電報紙抓在胸前。 「我想,這個電報證實你要到西部了。」 溫捨先生的話使費絲重新恢復理智。她把電報紙放進她的新皮包裡,然復慢慢走回板凳 ,作個深呼吸鎮定自己的神經,再把額上的幾絲頭髮攏回髮髻。 大衛。亞力山德第二天清晨抵達瑞奇蒙,他雇了一輛馬車直接到科林斯家。 他敲門之後費絲應門。 「你帶來了沒有?」她焦急的輕聲問。 大衛點頭,拍拍他的口袋。「它安全的在這裡。」 「我可以看嗎?」 大衛搖頭。「對不起,科林斯太太。李斯交代我財不得露白。」 費絲理解的點頭,想起她曾是槍案的受害者。「銀行八點半才開門。」 「很好。在我們搭火車之前有充裕的時間辦事。你準備好了嗎?」大衛注意到她的臉色 不好,可能因為睡眠不足。 「我準備好了,行李也打包了,只是裘伊還在睡覺。」費絲望著大衛。亞力山德。他看 起來很累的樣子,黑眼圈明顯的跑出來,西裝縐了,一手抓著帽子,一手拎他的公事包。「 對不起,我忘了禮貌,竟讓你在這裡站著吹風。請進,亞力山德先生。我幫你倒杯熱咖啡。 」 她領他進廚房,那裡生著爐火,是全屋子裡最暖和的地方。 「婷琵阿姨,你還記得亞力山德先生嗎?」 婷琵自爐前轉身。「當然記得。請坐,亞力山德先生。把你的外套和帽子交給我,我去 幫你掛起來。 「大衛把他的外套和帽子給婷琵,但是他的公事包則留著擱在腳邊。 費絲倒一杯熱咖啡給他。 大衛喝了一口才說話。「你和你的一位親戚得跟我去銀行和法院。」 「為什麼?」費絲問。 「我必須把一些錢轉進你的帳戶裡,我們也必須去辦結婚手續。」 費絲吃驚得差點把咖啡壺摔到地上。「結婚?喬登先生並沒有提到婚姻。」 「我去。」婷琵說。 「很好。你可以當我們的見證人。」大衛繼續說。「法院一開門我們就去,然後再去銀 行。漢彌頓小姐,我們也需要你到華盛頓去一趟,在簽合約的時候做證人。你勢必得在華盛 頓過夜,李斯會支付你的所有費用。」大衛說完喝一口咖啡,再取用婷琵送上來的餅乾。 「喬登先生什麼時候會到?」婷琵興奮的問。 「他不會來。我代替他。」 「我要跟你結婚?」費絲瞠大了眼睛。 婷琵把咖啡壺從費絲手裡拿走以免摔破。 「你是跟李斯結婚,」大衛說。「我是他合法的代理人。」 「他不參加我們的婚禮?」 「他在華盛頓有事要辦不能來。」大衛婉轉的說。 「沒有關係的,達令。」婷琵安慰費絲。「你還是一樣嫁給他。」 費絲定定的盯著大衛。亞力山德的眼睛看。「多久的時間?」 「直到孩子生下來。」 「然後呢?」 「離婚。」 費絲作個深呼吸,聳起肩膀,使她看起來不只一百五十公分。「我明白了。」 他們四個,費絲、裘伊、婷琵和大衛,魚貫踏上前往華盛頓的火車。 費絲上車後鬆了一口氣。大衛。亞力山德已經把匯票存進維吉尼亞銀行,稅金付清了, 她不再有後顧之憂。 她結婚了,嫁給一個不肯來參加他自己婚禮的男人。他慷慨的送她幾千塊,卻忘了給她 一個結婚戒指。 臨行前她和裘伊與薇德、漢娜和艾妮斯告別。費絲在擁抱她們的時候,分別塞了十塊錢 的金幣進她們的手裡。 婷琵也和她們道別,她把家交給薇德管理,列了一張表告訢她姊姊什麼事該怎麼做,希 望她不在的時候,她們不會遇到事情就慌了手腳。 裘伊跪在火車的座椅,小鼻子壓在窗玻璃上,對她的第一趟火車之旅既興奮又好奇,雙 眼骨碌碌的忙著轉動。 「費絲,你看。」裘伊指向鐵軌的另一頭。 費絲轉頭看離他們越來越遠的火車站。她咬著下唇,心裡五味雜陳,幸好有婷琵和裘伊 陪著她,她才不至於為了離開家鄉而大難過。她已經成了喬登太太,不久後將前往威歐明, 婷琵能再陪她的時間也有限了。 車廂內相當冷,使得這一趟到華盛頓的旅程感覺上非常長。費絲和裘伊、婷琵抱在一起 互相取暖,大衛則一個人獨坐,用他的大衣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整個車廂裡幾乎沒有人講話 ,大家都把所有的元氣留著對抗寒冷。 規律的隆隆車聲令人昏昏欲睡,過沒多久,四個人陸續睡著。 在華盛頓的李斯·喬登利用等待他們到來的時間工作。他已經做好了回威歐明的各種安 排,就等著和費絲簽約。對簽約的內容,每個細節他都詳斟細酌。他是個篤信合約效力的人 ,曾簽過許多商業合約,這次要簽的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合約。 他不耐煩的看看鐘,再翻報紙找火車時刻表。現在她應該已經成為費絲。喬登太太了, 正在前往華盛頓的路途中。 李斯拒絕去想他與費絲的婚姻關係,那只是權宜之計。為了保障他對她有法律上的約束 力,萬一她跑掉,他有權利追她回來,他才會答應這麼做。同時他也考慮到他和孩子的母親 有婚姻關係,將來孩子即使在沒有母親的環境下成長,心靈受傷害的程度應核會比較小。 他並不打算承認她是他太太。不管怎麼說,他還當她是費絲。科林斯,一個只是與他有 含的關係、有義務為他服務的女人。 他再瞟鍾一眼。沒有必要急躁,他還得再等兩個鐘頭。他努力靜下心來,趁沒有人打攪 的時候整理一些文件,順便清清桌子。 一個乳白色的信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達西參議員的辦公室寄來的。他打開信封來看 ,懷疑這封信可能擱在他的桌子上至少一個禮拜了。該死!從他送走費絲。科林斯之後,就 患了心神不寧的毛病,辦事缺少效率,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麼。等他跟她簽了合的,應該不會 再患得患失了吧! 信封裡是一張請帖,邀請他去杬議員家參加除夕舞會。他看看請帖上的日期,再看看桌 歷,就是今天晚上。而費絲。科林斯兩個鐘頭後即將到達。 李斯在書桌和窗戶之間踱了幾分鐘的步,一邊思考。最後他微笑著想到一個對他最有利 的好法子。舞會九點才開始,她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 他抓起他的帽子和外套,戴上手套,匆匆走出套房。 火車駛進聯合火車站時汽笛大響。 大衛。亞力山德站起來,拉拉他的衣服,再伸手去抱對面躺在兩個女人腿上熟睡的孩子 。「我來抱她。」他說。「你們已經抱著她好幾個鐘頭,一定很累了。」 婷琵把裘伊從費絲腿上拉起來交給大衛。「謝謝你,亞力山德先生。」 費絲也頷首向大衛致謝。「我的腳麻了。」她伸伸腿,咬著下唇等麻痛的感覺過去。 「你們慢慢來,李斯會來車站接我們,我先抱裘伊出去找他的馬車,再來接你們。」 李斯一眼就看到跨下火車的大衛。他從馬車上跳下來,快步迎上前去。「她在哪裡?」 「火車上。我先拖裘伊下來讓她們發麻的腿能夠休息一下。這個小傢伙在她們腿上睡了 好久。」大衛望著沉睡中的女孩微笑。「她們說她昨天晚上知道第二天要坐火車旅行,興奮 得睡不著。」 「她們?你到底帶了多少女人來?」李斯不覺有些驚慌。她的親戚中要是有人反對她簽 約呢?或是要跟她去威歐明呢?他該拿那一串老女人怎麼辦? 「別緊張,我只帶她的一個阿姨來。簽約的時候需要證人在場,我想,如果證人是她的 親戚,科林斯太太應該會比較放心。她相信她這個阿姨的嘴巴很緊,不會亂講話。」大衛解 釋道。 李斯鬆了一口氣,伸出雙手抱孩子。「把她交給我吧!你去帶她們來。」 大衛把裘伊轉給李斯抱,他再上火車幫費絲和婷琵拿行李。 李斯審視他懷中的女孩。她的頭髮是淡金色的自然鬈,和她媽媽的黑髮完全不同。她的 鼻子細細窄窄的,鼻頭有一點朝天。費絲的鼻子則優雅美麗。不過她們的臉形和輪廓還是頗 為相似。 裘伊蠕動了一下,緩緩張開眼睛打呵欠。灰色的眼珠,和費絲相同。 裘伊發現她在一個陌生人懷裡立刻驚醒。灰眸警覺的張得好大,雙手本能的抱緊李斯的 脖子,雙腳夾緊他的腰。她一手戴著紅色的手套,另一手的手套掉在李斯的胸膛上。 李斯從他脖子拉下她沒有戴手套的那隻手,她的小手冰冰的,眼神疑懼,可愛又可憐的 表情牽動了他的某一根神經。他對她微笑。「你一定是裘伊。」 她害羞的點頭。「你是誰?」 「我叫李斯。」 「李斯。」裘伊盯著他看。「費絲在哪裡?婷琵阿姨呢?」 費絲走下火車,眼睛找了幾秒鐘才找到抱著裘伊的李斯·喬登。她的心跳瞬間加快,呼 吸急促,腳有點虛軟。她暗自作個深呼吸,走了兩、三步突然停住。 婷琵走在費絲後面也跟著停步。「費絲,怎麼了?」她不解費絲怎麼突然靜止不動。 費絲無法回答,她的腳像在地上生了根,無法移動,也無意移動。李斯手裡拿著一隻小 小的紅手套,正在幫裘伊戴手套。他微笑著,不知道在和裘伊說什麼。那樣一個簡單的動作 就令她感動、令她心悸、令她怨歎將來她將無緣見到她的孩子與父親相處的情形。 婷琵隨著費絲的目光望去,一個高大英俊、穿著黑色外套的男子抱著裘伊站在馬車旁邊 。 大衛走到婷琵旁邊,他的後面跟著一個拿行李的挑夫。「李斯在那裡。」他揮揮帽子, 以吸引李斯的視線。 「他就是李斯·喬登。」婷琵呢喃。「走吧!費絲。」婷琵扶著費絲的手肘往李斯那邊 走。「我想認識這位喬登先生。」她看到費絲的雙頰變得嫣紅,自然明白為什麼。連她看到 一個道麼好看的男人都想讚歎出聲,年紀和他相配的費絲當然不免芳心顫動。她慢慢的扶著 費絲走,盡量給費絲時間調適心情。 「她在那裡,」裘伊對抱著她的男人說。「那是費絲和我阿姨婷琵。」 李斯看過去。 費絲看過來。 兩個人的目光交會。 她黑色的衣服縐得一塌糊塗,想必是抱了威伊很久的關係。她的幾綹髮絲散落到肩上, 卻添了幾分風情。她的胸前抱著一個布娃娃。她的臉頰紅紅的,貝齒咬著下唇。 李斯清清喉嚨,把目光移向費絲身邊的女人。她也是個嬌小玲瓏的女人,不過她露出帽 子的頭髮是紅色的。看起來是個溫和善良的女人。他放鬆心情對她微笑。 大衛為他們介紹。「婷琵。漢彌頓小姐,這位是我表哥,也是我的老闆,李斯·喬登先 生。」 李斯換左手抱裘伊,伸出右手。「很榮幸認識你,漢彌頓小姐。」連他都被自己真誠的 聲音嚇一跳,他本來已作好要討厭費絲的親戚的準備。 婷琵和他握手。「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喬登先生。」她灰色的眼眸坦然清澄。 李斯立即明白,她本來也預備討厭他,但是他們兩個對彼此的第一個印象都不錯。婷琵 對他回以微笑,費絲則不然,她僵直的站著,臉上的肌肉似乎硬邦邦的。 「我們別站在這裡吹風,進馬車去吧!」大衛說。 馬車伕正在幫挑夫把她們的行李搬上馬車頂,大衛扶婷琵和費絲上馬車,然後他上去, 從李斯手裡接過裘伊。等李斯也上車,裘伊坐在兩個男人中間,她的頭靠著李斯的手臂。 「莫瑞,回飯店。」李斯對馬車伕叫,馬車隨即駛離車站進入繁忙的街道。 三十分鐘後他們抵達麥迪森飯店。李斯已經為她們訂了有兩間臥房的副總統套房。 婷琵和費絲與裘伊進入她們的房間,發現更衣室裡擺了一個銅浴缸,浴缸裡的水熱騰騰 的冒著蒸氣,一個女僕站在浴缸旁邊等著服侍費絲洗澡。她說她今晚受雇來幫費絲打扮。 「打扮?」費絲訝問:「做什麼?」 「我們要去參加一個除夕舞會。」李斯的聲音自更衣室門口傳來。他的背抵著門框,雙 手在胸前交叉,一腳站直、一腳曲著。 「你說什麼?」費絲問。 「我說今天晚上你要和我去達西參議員家參加除夕舞會。」他走到費絲面前,手指托起 她的下巴,用巧克力色的眼睛定定凝視著她。 費絲以為他就要當著婷琵、裘伊和女僕的面前吻她了。她自然的閉上眼睛,頭微仰著等 待。 「你的洗澡水快冷了。」他放開她的下巴後退。「快點,我不喜歡遲到。」說完他就走 向門口。 「我不管你喜歡什麼。」費絲對著他的背後吼。她氣自己居然以為他對她有感情,會情 不自禁的當眾吻她,她實在太天真、太浪漫了。「我還沒有簽約,你還不是我的主人,我也 不是你的女奴。」 他停步。 費絲昂首挺胸準備一戰。 更衣室的氣壓頓時低得令人無法呼吸,裘伊被費絲陌生的吼聲嚇哭了。婷琵拉裘伊的手 走進臥房,女僕識相的跟著婷琵進臥房關上門。 李斯轉身面對費絲,他的右眉高高挑起,無法置信會出現這種狀況。「你已經簽了一個 約,也接受了聖誕禮物和銀行匯票。」 「我沒有叫你寄聖誕禮物。」 「可是你叫我寄錢到維吉尼亞銀行你的帳戶裡,你的電報還在我的桌子上。你想你要花 多久的時間才能償還你預支的三千塊薪水?九個月?一年?」 費絲瞠目結舌,他真殘酷。他將一再提醒她她是他花錢買來的東西嗎? 「除非你能在短期間內還我三千塊,否則,科林斯太太,我建議你現在就跳進去洗澡。 」 她好恨他!恨他強迫她面對她無力轉回的事實。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冷冷狠狠的瞪著他。 李斯綻開他最迷人的笑容。保證能融化任何女人敵意的甜蜜笑容。「我們不是要去地獄 ,費絲,是要去參加舞會。」他有點內疚沒有早點通知她,使她沒有心理準備所以鬧情緒, 不過他並不想妀變計劃。「你多久沒有參加舞會了?」 費絲別開頭,不願再看到他。 他走到門口,看一下他的懷表。「你還有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 一個小時! 她邊詛咒著他邊跨進操缸。不停詛咒著卻也不敢怠慢,用很快的速度洗澡。她自己也實 在很想把一身的灰塵洗乾淨。她坐了長程火車的酸痛身體也極為喜歡泡在溫暖的熱水裡。不 過她一點都不感激他設想周到,她詛咒他逼她去參加除夕舞會,霸佔她最後一晚和婷干相處 的時間。 她拿海棉用力搓洗自己的身體。再次詛咒他要她去一個北佬參議員家參加北佬的無聊舞 會。她又沒有合適的衣服穿,她最好的、沒有補丁的衣服就是剛剛脫下來的黑洋裝,穿一身 黑衣服去參加舞會,她要是沒被踢出來也會被人訕笑,她去幹嘛?自取其辱?他只會命令她 去參加舞會,一定沒想到她的服裝問題。他以為她一打開行李就能抖出好幾件華衣美服嗎? 如果是那樣,她根本就不必厚著臉皮來為他工作了。 「鞭炮放完了沒有?」婷琵的頭探進更衣室來問,剛好看到費絲洗完澡,用大毛巾包裹 著身體。 費絲點頭沒有開腔,也沒有看婷琵。 「女僕送來晚餐我已經給裘伊吃過了,她自己在臥房裡玩玩具。等你穿好衣服,我也想 洗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婷琵誇張的歎氣。「我幾乎忘記有女僕服侍的感覺有多好了 。幸好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不然一習慣做大小姐,回家操勞就更苦了。」 費絲抬頭看婷琵,灰眸中閃著淚光。她忽然感到很脆弱、很孤單。「婷琵阿姨,今天晚 上是我們最後相聚的時間,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親愛的。可是也許這樣比較好,我不想和你淚眼相對,一起為了分離而哭一 夜,害你紅腫著眼睛去威歐明。去參加舞會吧!回來再講給我聽。」 「我不想去被人恥笑。我能穿什麼去呢?我的補丁衣服?」 「不,費絲,」婷琵換上一臉的興奮。「等下你看到就知道了,好漂亮呢!你穿起來一 定會像個公主,我回去一定要告訴每個人你有多幸運。」 「你在說什麼?婷琵阿姨。」 「你的晚禮服呀!喬登先生給你買了一件晚禮服,它正躺在床上等你去試穿。裁縫在等 著幫你修改。我也等不及想趕快看到你的漂亮模樣。快點。」她遞一件棉袍給費絲。 費絲穿上棉袍走出更衣室,覺得有點冷,有點不真實。他真的為她買了一件漂亮的晚禮 服? 「小姐,這邊,到壁爐這邊來比較溫暖。」裁縫微笑著對費絲伸出手。「你好,我叫裡 卡莉。我們得趕快幫你穿衣服,從內衣開始。喬登先生不是個有耐心等待的人。」 費絲還想抗拒,但婷琵也用眼神催促她。 女僕立即拿起嶄新的內衣幫費絲穿,這種新型的內衣比她的舊內衣來得短。柔軟的絲質 內衣貼著她的身體,穿起來很舒服。她不由得歎氣,撫著內衣上的法國蕾絲說:「我從來沒 有穿過這麼華麗的內衣。」 緊身胸衣上綴著一排珍珠般的小扣子,胸前開得相當低,而且是由薄薄的絲料做成,半 透明的,令費絲自己看了都覺得不好意思。 裡卡莉點頭讚道:「喬登先生的品味非常好,他喜歡柔軟美麗的內衣。」 「這些是他選的?」費絲問。 「不是他是誰?」裡卡莉再把其他的衣服遞給女僕。 「吸口氣。」 費絲深吸一口氣讓女僕為她束腰,婷琵則幫她系胸甲的帶子。她的連身襯裙胸前也是開 得很低,她不安的想拉高一點。 「別拉了。」婷琵說。「拉高了露在晚禮服外面就不好看。」 費絲坐到沙發上穿絲襪,穿好再站起來。 「好了,可以穿禮服了。」裡卡莉說。 婷琵和女僕一起拿著禮服從費絲的頭上套進去。亮麗的酒紅色絲質禮服被壁爐的火映得 閃閃發光。胸前開得頗低,但還不至於不雅,只是保守慣了的費絲不習慣如此的暴露。她的 身材纖細,但瘦不露骨,胸部雖稱不上豐滿,但也仍可觀。也因為她並不特別豐滿,稍微暴 露才不會給人浮膩的感覺。 裡卡莉開始迅速的動針線,使禮服能更合身的包裹費絲的身體。 套房的門口響起敲門聲。「剩十分鐘。」李斯在外面叫。 「快點。」費絲低聲催促。 「讓他去等好了。」裡卡莉說。「你值得任何男人等。」 婷琵點頭表示同意裁縫的話。 她們聽到李斯在外面的走廊踱步的聲音,但是並不刻意加快速度。裡卡莉在縫禮服,女 僕幫她梳頭髮,費絲放鬆下來。她討厭被他催促,他要是不耐煩等,他自己一個人去參加舞 會好了,不然他就得拿出紳士風度來等小姐。 在費絲開門之前,李斯已經不耐煩的在門外多等了二十分鐘。他先注意到她的頭髮。她 黑色的長髮編成一條辮子,然後盤在頭頂上,像是戴了一頂髮冠。這種髮型倒挺適合她。 李斯瞇起眼睛,他想多看到她一些,可是她從肩膀到鞋子都被酒紅色的長斗篷遮著。 「我們遲到了。」費絲提醒他。 他取出懷表來看。「我們是遲到了。」 大衛在馬車裡等他們。他顯然利用等待的時間工作,許多文件攤在座椅上,就著他頭上 的油燈看文件。車門打開時,他點頭和費絲打招呼。「科林斯太太,你今天看起來很漂亮。 」 「謝謝。」費絲對他微笑。 李斯瞟他表弟一眼。大衛把文件陸續收進公事包裡,先騰出他對面的椅子讓李斯和費絲 坐。李斯坐到費絲旁邊,盡量避免讓腿碰到她的斗篷,他清清喉嚨問大衛:「你要向我報告 什麼?」他盯著大衛看,盡量集中精神聽大衛講達西參議員提的法案。可是他的心思並不聽 指揮,而鼻子不斷聞到費絲身上的香皂味,腦子則失控的想像她洗澡時的樣子。 幸好到達西參議員家的路途很短,否則李斯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馬車還 沒有停好他就跳下車去,讓大衛扶費絲下車。他正想叫大衛挽費絲進去,大衛看了他一眼就 告退,走開去和一個他的同行律師及律師太太打招呼。 李斯不得已只好輕扶費絲的手肘。「我們進去吧!」他含糊的自齒間發出聲音。 費絲把她戴著手套的手插進他臂彎,讓他領她上階級。 李斯把請帖交給參議員家門口的僕人。僕人大聲念他們的名字:「李斯·喬登先生和… …」 「你丈夫叫什麼名字?」李斯低聲問她。 費絲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她忙著在看屋裡的香鬢儷影。連女僕和侍者都穿著鮮明漂亮的 新制服。「香檳。」她呢喃。 「香檳?」 「嗯。」她點頭望著侍者托盤裡的香檳。她從來沒有喝過香檳,很想嘗嘗看。 李斯對門口的僕人低語。 「李斯,喬登先生和香檳。科林斯的太太。」 費絲困惑的蹙眉,她怎麼會變成香檳。科林斯的太太? 他們向前走。費絲背對著李斯,解開她斗篷的帶子,交給等著幫他們拿外套的女僕。李 斯脫了外套摘下帽子,再去碰觸費絲的手肘,她轉身面對他。 酒紅色的禮服緊裹著她雖瘦、卻仍玲瓏有致的嬌軀。他喜歡這件禮服的原因是它的樣式 很簡單,沒有累贅的蝴蝶結或其他裝飾。但是他沒有想到她穿起來效果會這麼好。他實在不 應該買這件被服來折磨自己。他很想把目光移到別處,可是他的高度使他剛好可以看到她胸 前一片細白粉嫩的酥胸。他沒有辦法看著她而不去注意那片令人血脈沸騰的誘人景致。 李斯困難的吞嚥口水,身體感到燥熱,人中冒出汗來。他需要喝一杯。豈止,他需要喝 幾杯。 他領她走進大廳,從侍者的托盤裡端起兩杯香檳。 費絲伸手正想接過香檳說謝謝,他已經把兩杯都喝完了。 他在想找地方擱空杯子的時候,犯了一個再瞄她一眼的錯誤。他很快的再端起兩杯香檳 ,不過這次他把其中的一杯給她,並小心不去碰到她的手指。 「你一定很渴。」她說。 她的話害他被香檳嗆到,氣一時順不過來,他轉開臉去,不讓她看到他漲得通紅的臉, 悶著聲音輕咳兩聲,他才好過些。 費絲忙著打量一屋子的北佬和他們的女伴。她正要啜第三口香檳,杯子就被李斯拿走, 放到他那一邊的侍者托盤上。他勾著她的手臂走向大衛與在和大衛談話的一對夫妻。 「我要去跟參議員請話。」李斯放開她說。 「可是……」費絲想抗議他無禮的丟下她,但是他已經匆匆走掉了。 大衛向費絲介紹他的朋友,他們與她寒暄一下,然後繼續談論政局,直到交響樂團開始 演奏。 「你想跳舞嗎?」大衛問。 費絲點頭,讓他領她進舞池。 「我好幾年沒跳了。」她說。「亞力山德先生,我恐怕已經忘了舞步,可能會踩到你的 腳。」 大衛微笑。「我相信我的腳會很安全。你舞得很輕盈。」 開始時,她因為記不清舞步而有些遲疑,但是她自然的優雅姿態使自己免於出醜。一回 憶起舞步,她就跳得流暢多了。 「科林斯太太,雖然缺乏練習,但是你的舞姿非常美妙。」大衛微笑著讚美她。 「謝謝。」費絲發出愉快的笑聲。 李斯目不轉睛的盯著舞池裡的費絲看。參議員在講什麼他一句都沒聽進去。不管他多努 力想調開視線,不到一秒鐘他的眼睛就又回到她身上。他希望此時擁著她跳舞的人是他,他 想聽她的笑聲,想抱著她旋轉,想找一個沒有人看得到的地方剝掉她的禮服……「喬登先生 ,你同意嗎?」 李斯眨了眨眼睛,集中精神去看達西參議員。「啊?」 「你不覺得這個法案……」 「對不起,」李斯打斷參議員的話。「失陪一下。」他擠進舞池,站到他表弟後面,拍 拍大衛的肩膀。「輪到我了。」 大衛看看李斯,再看看費絲,然後他掛著歉意的微笑途後讓出費絲。 李斯一手擱到她腰上,一手輕托她的手。她僵直的站著。 「我不記得答應過要和你跳舞。」她說。 他還是領她開始跳華爾滋。 「我沒有請求你的許可。」 她故意踩他的腳。「你應該先請求。」 他摟緊她的腰。「讓你有拒絕的機會?」他微笑著望進她灰色的美眸。 「對。」 「你沒有權利拒絕我。」 她再踩他的腳,然後甜笑。「喬登先生,難道你沒聽說林肯先生已經瓦解了奴隸制度? 」 「只要有富人和窮人存在,」他擁緊她。「奴隸制度就會繼續存在。」他還以微笑。「 差別的只是以另一種包裝存在。」 費絲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她的眉頭也打結。她咬著牙等待反擊的機會。 「如果你蓄意再踩我的腳,」李斯警告道:「我就要採取行動了。」 「我不怕你。」她知道她在玩火,但是她卻不住想刺激他。 他故意在旋轉之後沒有放開她,使她重心不穩的靠在他身上。「你應該怕。」 「你不可能傷害我。」她越說越自信。 「誰說要傷害你?」他柔聲耳語,身體親密的貼緊她。 費絲被他緊抱得無法動彈,她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力透過他和她的衣服傳進她的體內。他 的氣息吹在她太陽穴上。他身上某個硬硬熱熱的東西抵著她的身體。她的心臟在她胸腔裡蹦 跳,而血液在血管裡奔流。她忘了舞步,喪失意識,迷糊的凝視他下巴的一個小疤。那是他 臉上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卻很惹人憐愛,她想去摸它、去吻它……「注意你的腳步。」他的 命令語氣將她的神智拉回現實。 費絲努力控制她的腳,跟上音樂的節拍。「對不起,我……」她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 去。 「別說了。」 音樂停止,他放開她。 「可是……」 「別說了。」他轉開頭去,發現一個侍者就在近處。「我需要喝杯酒。」他的額頭和鼻 子、人中都在冒汗,呼吸淺促。 「我也是。」她舔舔唇。 他轉回頭凝視她,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胸部似乎因而脹大,幾乎要把禮服撐破。細 小的汗珠慢慢的流進她的乳溝,消失進溝壑裡,他好想去舔舔看她的汗是不是鹼的。 他向她傾下頭去,情不自禁的想吻她。 她的眼睛張得好大,目光很快的變為溫柔,然後眼睛慢慢閉上。 「喔,對不起。」一個男人的手肘撞到李斯的肋骨,費絲轉頭去看那個男人,立即清醒 的知覺到大廳裡至少還有一百個人。他和費絲站在舞池邊,約有一打的人正經過他們身邊要 擠進舞池。 「李斯!李斯·喬登!」 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宇,費絲的眼睛才睜開。 李斯轉向他的左邊。 達西參議員隔著幾個人對李斯叫道:「過來,喬登先生,我想介紹你認識一個人,他想 聽聽你的高見。」 李斯幾乎大聲呻吟。他向費絲伸出手臂,她勾住他的手隨他走向參議員。 她一碰到他,他就發現他又犯錯了。他暗暗咬牙,盡量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要對她的碰觸 過於敏感。他所犯的最大錯誤可能是他選擇了她。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商談合約內容的過程像是一場惡夢。 雙方面對面分別坐在餐桌的兩邊,合約放在桌子中間,像是一條敵我分明的界限。 裝著咖啡的銀壺所在位置則屬於中立區。一大早就需要運用智力,雙方人馬都急需喝咖 啡來提神醒腦,尤其四個談判的人之間有兩個在頭痛。 大衛看看李斯,再看看費絲。「我們再逐條看一遍合約。」 「我們已經逐條看過合約了,」李斯說,「為什麼還要再重來一次?」 「因為你們兩個都還沒同意簽約。」 「她必須簽約,我已經預付她薪水了。」 「我也花掉了,沒辦法退還。」費絲說明她的立場。 「所以你應該無異議簽約。」李斯瞅她。他整晚沒睡,頭痛得要命,沒耐性和她逐條討 價還價。 「不合理的話我當然能有異議。」費絲揉揉她的太陽穴。昨晚喝了太多香檳,她的太陽 穴不斷在抽動。李斯為什麼不早點警告她喝香檳會有後遺症? 「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李斯的情緒不佳,幾乎想找人打架。全都是費絲的錯,如果 她沒有穿那件該死的誘惑禮服,他也不會鬧失眠,導致現在這麼難過。 「很多地方都不合理。」費絲忿忿的雙手抱胸。他分明有意侮辱她。美其名帶她去參加 舞會,結果只和她跳了一支舞,就整晚和那些北佬政客談政治,根本忘了她的存在。凌晨兩 點他送她回飯店,只送到飯店的櫃檯,連個晚安吻都沒有,他就又轉身出去。今天早上帶著 一身的煙味、酒味和廉價香水味出現。不問可知,他到某個酒吧和某個或數個廉價女人鬼混 到天亮。他實在太太太過分了。 李斯一肚子的火。她竟然盛氣凌人的坐在那裡拒絕簽合約。她以為她是誰呀!好意思以 審判官的眼神忽視他。她有什麼權利不簽字?要不是她,他怎麼會有床歸不得,流浪漢般的 在外遊蕩一整夜?若非他的自制力夠強,返回飯店途中他可能就在馬車上強要她,管她簽約 了沒有。如果他當時那麼做,她又能奈他何?在法律上她已經是他的妻子。 李斯伸手要拿咖啡壺,她比他快了兩秒鐘,手已經握到壺把上。他抓著壺嘴,把壺嘴轉 向他的方向。 費絲固執的不放手。 「我來。」婷琵說著拿起咖啡壺,為他們各倒一杯。「你們兩個好像是一對被寵壞的孩 子。」 大衛也說:「要是你們兩個都不肯簽合約,那這件事情就取消好了。」 「不!」李斯和費絲同時叫道。 「那就立刻結束你們無謂的爭吵,理性的來討論。」大衛的耐性已經快被他們兩個的固 執磨光了。他盡責的再次詳細解釋合約裡的每一個條款。 「李斯願意付兩萬塊。」大衛說。 李斯點頭。 婷琵被這個巨額嚇得抽氣。 費絲搖頭。 「怎麼樣?」李斯不悅的撇嘴。「嫌少?」 「太多了。」費絲堅定的說。 「太多?」李斯愕然。「錢還有人嫌多的?」有一剎那他忘了她是個有原則的女人。「 不然你要多少?」 「一半,我只接受一萬塊。」 李斯對大衛聳聳肩。「好吧!我同意付一萬,一半現在付,一半生產時付,同意嗎?」 他望著費絲,等她點頭。 「當然得扣掉你預付的三千零八十六塊三毛四分。」她回答。 「扣掉預付的錢可以。」李斯說。她並不知道大衛多存了六千多塊在她的銀行帳戶裡, 等到她發現時必然已經簽了約,不能反悔。既然她不貪,他就比較可以放心,離婚後她不會 再來向他勒索。 「喬登先生會提供食物、衣服和住處給科林斯太太和她女兒裘伊。在懷孕期間,他也會 支付其他的開銷。」大衛繼續說:「科林斯太太同意住在喬登先生位於威歐明的牧場一年。 生產之後一旦她的身體能經得起長途旅行,她會盡快離開,把孩子全權交給喬登先生憮養。 」他望向費絲。 費絲本來就要開口同意了,但是婷琵在她耳邊絮語,聽完她才說:「我同意會在我的身 體狀況許可的時候盡快離開,但是是在眼見孩子有了保母可以餵他母乳之後。我不希望孩子 喪失喝營養乳汁的機會。」她紅著臉堅定勇敢的迎視李斯的目光。「喬登先生,你能接受嗎 ?」 「很合理,我可以接受。」他說。「我感謝你對我的孩子的關心,但是離開威歐明之後 ,你永遠不得企圖打擾他的生活或和他聯絡。」 費絲在椅子上更換坐姿,她微低下頭,咬著下唇阻止淚水溢出眼眶。她的胃也縮成一團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明白嗎?」李斯再問。他用手指爬梳頭髮。 「你同意放棄做母親的權利嗎?」他再以目光向她挑戰。「永遠放棄?」 她用潤濕的眼睛看他。「萬一你不幸病逝或被殺呢?」她從口袋裡抽出一條手帕來,用 手指扭絞著。 「即使我死了也一樣。」他沒有避開她的目光。如果他的意志會被她的淚水融化,那這 場仗就不用打了。 「要是你死了,誰來照顧他?」 大衛代李斯回答。「喬登先生是孩子合法的父親,孩子會是他合法的繼承人。喬登先生 會預立遺囑,在遺囑裡指定一個監護人照顧孩子,直到他成年。」 費絲瞥向以律師口吻說話的大衛。「大衛,我希望你做孩子的監護人。如果喬登先生出 了事,我希望你能同意撫養我的孩子。」 「監護人是誰得由我決定。」李斯硬聲說。其實他已經寫好了一份新的遺囑,倘若他不 幸去世,指定大衛做孩子的監護人。但是他不肯讓費絲掌握指定監護人的權利。 「那麼恐怕你得另找合作的對象了。」費絲站起來平靜的說。「這一點我很堅持,沒有 協商的餘地。監護人必須是大衛。亞力山德。」她決定要和大衛保持聯絡,萬一李斯出事, 大衛能夠通知她。她會默默關心孩子不去打擾,但是她不願斷了線。 她屏息以待,觀察李斯陰霾的臉色,以為他會拒絕。他咬著牙,下顎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 她傾身在她阿姨耳訪耳語。 婷琵推開她的椅子預備站起來。 李斯還不動。他知道她是唬人的,她是故意向他的權利挑戰。但是如果他不讓步,她很 可能弄假成真。他氣極了!為什麼他會選上一個固執頑強的女人? 「好吧!該死!」他無意保持輸的風度。「我同意你的條件。」他以為她會得意的露出 勝利的微笑,但是他再次錯估了她。 她只是輕聲說謝謝,表情誠懇真實。 他們就這樣繼續討論了整個早上,鉅細靡遺的研究每個細節,直到達成協議。 最後一條條款令大衛難以啟齒,他清清喉嚨。「剩下這一條是有關……」他再次更大聲 的清清喉嚨。「是有關……有關這個……這個……呃……受孕的次數。」 「什麼?」婷琵不敢相信連這個也要公開討論。她從腳底直紅到紅髮的發稍。 「必須有個時間限制。」大衛努力維護他的職業尊嚴。「如果一年內孩子沒有生下來, 則合約視為無效。」 李斯莞爾,他是此時四個人當中最自在的。 婷琵和費絲兩人交頭接耳低聲討論了幾分鐘。 「如果填下三,你想夠嗎?」費絲問。 李斯滿意的微笑。「我想應該夠了。」 大衛急忙在合約上寫下三,不再給他們時間爭論。 他們急著完成簽訂合約,彼此都沒有注意到三所代表的是同床三次,還是三分鐘,三小 時,三天,三禮拜,或是三個月。之間的差異很大,他們對所填的三各有不同的認定。 大衛各交給李斯和費絲一張合的,然後遞出他的筆。 「還有一件事,」李斯說,「科林斯太太,從簽了合約之後你就必須和我一起住。如果 我發現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那麼合約將宣佈無效,我已付出的錢必須全數退回。」 婷琵氣憤的站起來。「你竟敢懷疑費絲的人格。」 「漢彌頓小姐,不要激動。」李斯平靜的說,「我只是要百分之百確定我是我孩子的父 親。」他注視著費絲說:「我可能不會公開承認,但是我們已經合法的結合,直到你生下孩 子。在這段期間我們就以夫妻名義在威歐明生活,我希望你能本分的守婦道,在合約有效期 間不和別的男人接觸。」 費絲感覺像被他打了一個耳光。她又羞又怒,胸脯急速的起伏。「那是你的最後一項要 求嗎?」 「是的。」 「很好,我也有一項最後的要求。喬登先生,我是個很挑剔的人,如果你像現在這樣來 找我,帶著一身的酒味、煙味、和別人的香水味,我就撕毀合約,不管我是不是懷著孩子。 屆時我會很樂意放棄你未付的錢,不過你也得放棄對我的孩子的所有權利。」她吸一口氣, 嚥下喉嚨中的硬塊。「我同意和你的代理人完成滑稽的婚禮,我至少有勇氣在教堂裡說出婚 姻的誓詞。換句話說,喬登先生,我的要求是在合約期間你的生活中不能出現別的女人。」 李斯抿著嘴唇沒有說話。他從大衛的手裡接下筆,迅速的在兩張合約上簽名,然後把筆 和合約都推給費絲。 她接下筆,沒有看他,在合約上簽好名,再把合約推給見證人婷琵。 等大衛也簽好名,把一張合約交給費絲存證,立即走出門,經過走廊,進入副總統套房 ,直奔盥洗室把她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 李斯泡在熱水裡,想把他一身的烏煙瘴氣洗掉。一早上他的頭髮被他扯掉了幾十根,現 在終於得以休息。「她快把我逼瘋了,新年的頭一天竟然是這樣開始的!」 大衛仰頭大笑。他坐在屏風內的椅子上,離浴缸只有幾尺遠。「你的計劃差點泡湯。」 「我沒想到一個看起來那麼沉靜溫良的淑女,竟然那麼會討價還價。當她生氣的時候臉 都變綠了。」 「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就習慣女人的脾氣。」大衛警告道。「懷孕的女人尤其會情緒不穩 定。我聽說女人害喜的時候脾氣特別暴躁。」 李斯啜了一口白蘭地。「我今天早上叫咖啡的時候應該也叫他們送香檳來。我真是被她 吵得頭昏腦脹。」 「今天才是第一天呢!你得跟她並同生活一年。」大衛輕笑道。 「別忘了還有裘伊。」 「還有嬰兒,你這個計劃的目的就是要生產一個嬰兒。」大衛笑得露出他左頰上的酒窩 。「李斯,看來你就要擁有一個你所渴望的家庭了。」 李斯皺皺眉,沒想到他那麼透明。他渴望擁有一個家庭嗎?「也許是時候了。大部分的 男人到我這個年紀都有家室了。我已經不年輕,不想等到太老才享受到抱兒子的樂趣。」 「三十一歲正是狼虎之年。」大衛逗道。「昨天晚上你盡情享受你的最後一個單身之夜 了吧!」 「我只是玩牌、喝酒,並沒有和女人鬼混。」 「我不知道你已經開始遵守婚姻戒律了。可敬,可敬。」大衛挪揄道。「好的開始是成 功的一半。找一個有原則的女人來管管你也好,以後有人勒著你的馬韁,你可不能再……」 李斯手裡的海綿飛了出去,沿途滴了一路的肥皂泡和水。海綿差點打中大衛的嘴巴。 「你說什麼?」李斯斥聲叫。 「我說我應該閉上我的大嘴巴。」大衛把海綿丟還給李斯,再拿毛巾擦擦他被肥皂水甩 到的嘴巴。他站起來,走向門口。「我去看看女士們,我們要等你共進午餐嗎?」 「不必。我要睡覺。」李斯說。「你不妨技巧的建議費絲也睡個午覺。」 「和你一起睡嗎?還是她一個人?」大衛忍不住再逗道。 「她一個人。」李斯微笑。「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什麼時候少去惹她。」 「我很高興聽到這句話。我也很高興下次你們吵架的時候我不必在場聆聽。」 「只要她能給我生個兒子,即使必須和她吵上一整年我也認了。我們的火車下午五點十 分走,你們的呢?」 「晚兩個小時,我會在上火車去瑞奇蒙之前先帶漢彌頓小姐去吃晚飯。我把她拖來參加 今天早上的戰爭,至少該請她吃一頓大餐。」大衛實在懶得再跑一趟瑞奇蒙,但是老闆有令 ,他不得不送婷琵。漢彌頓小姐回去。 李斯從浴缸站起來,拿一條大毛巾圍住他的下身。「等下叫我起來趕火車。喔,大衛, 還有一件事……」他遲疑了一下。 「什麼事?」 「我的桌子上留了一個人名。」 「怎麼樣?」 「你到了瑞奇蒙之後順便幫我打聽這個人。」 「你要我向她的親戚打聽嗎?」 「不要,不要向她們提起,別驚動她們。」 大衛微笑,他最喜歡做這種有點神秘、有點刺激的事,偵探小說是他最愛的讀物。 他走到隔壁房間,從李斯的桌上拿起一張紙條。看了上面的字他笑咧了嘴。李斯假裝不 經意的叫他順便打聽這個人,其實他知道李斯在意得很呢! 他把紙條丟進壁爐裡,在心裡默念紙條上的名宇。香檳。科林斯。 李斯·喬登偷瞄一眼和他同坐在馬車裡的女人。她坐得直挺挺的,像一座雕像,肩膀緊 張的聳著,頭以不自然的角度斜著向窗外。這樣,待會兒她的脖子不僵硬酸疼才怪。 睡過午覺似乎並未使她的情緒轉好,緊繃著臉表示她還在生氣。她的臉色蒼白,漂亮的 嘴巴抿成一條線。從離開飯店後她一句話都沒講,雙手握成拳擱在腿上。 這並不是個樂觀的開始。 費絲咬著牙努力平靜她的心情。她的心情很複雜,神經緊繃到極點。未來的二十四小時 她不知道要怎麼過。還有未來的那麼多個小時、那麼多天、那麼多個禮拜、那麼多個月,她 必須和李斯·喬登一起生活,她簡直不敢想下去。 不過她還是會設法度過。既然她已經簽了合約,就得誠信的履行合約。 她瞟向坐在她旁邊的男人。每次想到將和他做非常親密的接觸,她就不由得打個冷顫。 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會不會要求她和他一起在火車上睡覺?她又打了個冷顫,到底是因為興奮 還是懼怕,她也不知道。她的胃又不舒服了,希望她能支持到火車站,可別在馬車上嘔吐, 在他面前出糗。 唉!這種戰戰兢兢的心情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放鬆? 馬車在火車站前面停下來。大衛先下車,再扶婷琵下車。李斯抱起裘伊,伸出一手要扶 費絲。他看了費絲蒼白的臉一眼,就把裘伊交給大衛。他抱起費絲走過月合,直抱進他在芝 加哥買的火車私人車廂。 大衛放裘伊到地上,牽著她的手走在李斯後面。為了配合裘伊的步子,他和婷琵走得很 漫。 「歡迎上車,先生。」一個挑夫為李斯打開車門。 李斯急忙把費絲抱進盥洗室,放她站到地上。 費絲的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她一手撫著胃,彎身朝洗手合裡嘔吐。 李斯幫她把帽子的帶子解開,摘下她的帽子,再擰濕一條冷毛巾擦她濕熱的臉。 「好一點了嗎?」他柔聲問,把毛巾交給她。 費絲尷尬萬分的點頭。 他托起她的臉強迫她看他。她已經恢復了血色。「你不必覺得難為情,我們每個人偶爾 都會生病。」 她迷惑的望著他。 他微笑。「我也是會生病的凡人。」他走離開她。「我去找東西給你喝。」 她閉上眼睛一下再張開,手扶著頭。 他舉雙手作投降狀。「我保證不再給你喝香檳。」他退出盥洗室,關上門。 「她在哪裡?」 李斯轉頭看婷琵。「裡面。」他指指盥洗室的門。「我要去找東西給她喝。」他走向車 廂一角的吧檯,倒了一杯水,再把水杯交給婷琵。 婷琵敲敲盥洗室的門。「費絲,是我,婷琵,我可以進去嗎?」她沒有等費絲回答就打 開門走進去。 費絲擁抱她阿姨尋求安慰。「噢!婷琵阿姨,我覺得我好像是個大傻瓜。」 「沒有的事,你只是太緊張。你當然會緊張,換成我也會緊張。」 「可是我不曾緊張得嘔吐。」 「可能跟你昨晚喝太多香檳也有關係。每個人都難免會有不舒服的時候。」婷琵慈愛的 幫費絲拂拂額上的濕發。 「他也是這麼說。」 「真的?」婷琵對李斯的印象立時好了幾分。她把水杯遞給費絲。「用水漱漱口,你會 覺得好一點。」 費絲依言漱口。 婷琵想提醒費絲她接著得履行合約,做一些她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可是她又怕嚇得 費絲不舒服工王親愛的,不要太緊張、給自己太多壓力。她用她戴手套的手輕拍費絲的臉頰 。 火車的汽笛響了。婷琵擁抱費絲。「我真希望能夠陪你去,在你身邊照顧你。」淚水流 下她的臉頰。 李斯敲門。「火車再幾分鐘就要開了。」 婷琵放開費絲,開門走了出去。 費絲的目光越過李斯看到他背後,這才知覺她在哪裡。她驚訝的打量車廂,發現它並非 一般乘客的車廂,這是個有傢俱的私人車廂。她走進車廂,轉動頭用目光梭巡。「裘伊呢? 」她想走向車門找她妹妹。 李斯擋住她的路。「別急,」他溫柔的說。「她和大衛在外面。她想看馬車上火車,他 們馬上就進來。」 他才說完車門就開了,裘伊衝進來,帶著一臉的興奮,她跑向費絲,可是李斯快一步擋 住裘伊。 「裘伊,你媽媽不舒服,讓她休息一下好嗎?」他牽裘伊的手領她坐上沙發。「我們坐 在這裡,你一樣可以看著她,對她講你剛才看到什麼有趣的事。不過我想你得先跟婷琵姨婆 說再見。」 裘伊跑向婷琵,抱婷琵的腰。婷琵低下身子親裘伊的臉頰,裘伊也回親婷琵。「你要去 哪?」她問婷琵。 「回家呀!」 「那我為什麼要和你說再見?」 「因為你暫時不回家。」 「我們要坐很久的火車。」李斯打岔。「你剛才不是告訴我你喜歡坐火車嗎?」 裘伊點頭,興奮中又有些遲疑。「我和你坐火車。」 李斯模仿她點一下頭,頓一下,再點一下頭的樣子。 「費絲也要坐火車嗎?」 「對了,小東西。你媽媽跟我們一起坐火車。」當他第一次聽裘伊直接叫費絲名字而不 叫媽媽,他立即喜歡上裘伊。雖然孩子直呼母親的名字有些不尋常,尤其是在南方,不過他 覺得這樣也不錯,孩子可能因而會比較獨立,不至於太黏著媽媽。 裘伊困惑的望著李斯,小腦袋裡似乎出現問號。她張開嘴巴就要說話。 費絲屏住呼吸,以為謊言將被當場拆穿。 「再見,費絲。」婷琵大聲的說。她很快的擁抱費絲,然後對裘伊說。「裘伊,你要做 個乖孩子跟著費絲和喬登先生。記得我昨天晚上跟你講過的話嗎?」婷琵捏著一把冷汗,緊 張的注視若裘伊。 裘伊的表情豁然開朗,她微笑道:「婷琵阿姨,我不會忘記你的話。」 費絲暗中吁出一口氣。她們的秘密目前暫時是保住了,但能維持多久誰也料不到。她不 敢奢求要一個天真的五歲女孩一整年的每個時刻都記住她們的秘密。 火車的汽笛再響,大衛在門口說:「漢彌頓小姐,我們該走了,火車馬上就要開走。」 「好,我知道。」婷琵轉頭對李斯說:「請你好好照顧她們。」 「我會的。」 「如果費絲又不舒服……」 「我會照顧她。」李斯幾乎是以丈夫的姿態說話。 「可是……」婷琵仍然不放心。 「我會自下一站打電報給你,讓你知道她是不是好一點了。」電報可能比婷琵還早到瑞 奇蒙,不過他至少該這麼做來安慰婷琵。 婷琵凝視李斯。「我希望能得知一些消息。」 「好。」李斯不忍拒絕她,但也不想和費絲的親戚往來太密切。 「謝謝!再見。」她對費絲和裘伊送上飛吻,接著跟大衛下火車,站在月台上和他們捧 別,淚水成行流下臉頰,目送火車開走。 費絲依依不捨的離開窗邊,婷琵遠得早就看不見了,火車站也被火車的黑煙遮蔽住。 她轉身,發現車廂裡只有她和李斯兩人,立刻感到驚慌。「你把裘伊怎樣了?」 「我謀殺了她,在你和你阿姨揮手告別的時候,把她的小身子丟下車去。」他懶洋洋的 歎氣。「你以為我會把她怎麼樣?她想看她的房間。」他打開裘伊房間的門。 費絲走近他,從他身邊溜進房間,裘伊坐在一張兒童床的中間。她已經把外套、手套和 帽子都脫下,分別丟到從門口至床的地上。 裘伊抱著布娃娃,抬頭看費絲。「費絲,你看,李斯說這是我在火車上的房間,我自己 一個人的房間呀!他還買了桌子、椅子和書還有玩具給我。」 裘伊燦爛的笑容是有傳染性的,費絲不由得微笑。有一間屬於她自己的房間竟然使裘伊 這麼高興。戰前,費絲把自己擁有一個房間視為理所當然;戰後,她們的房子損毀大半,她 們只能找尚堪居住的房間擠一擠。 她走到床邊,坐下來,握住裘伊的一隻小腳幫她脫鞋。脫完了鞋,她讓裘伊穿著毛襪踩 上床。「我們不能把漂亮的粉紅色床單弄髒,對不對?」 「對!我的房間好漂亮,是不是?費絲。」 費絲看看房間,房間不算大,可是衣櫥、桌子、椅子、床、玩具、故事書,幾乎應有盡 有。她望向門口,和李斯的眼睛碰個正著。「這是我所看過最漂亮的房間。」 「真的?」裘伊問。「比戰爭以前你的房間還漂亮嗎?」 「真的,比我以前的房間還漂亮。」 裘伊緊緊擁抱費絲。「噢!謝謝你,費絲。」她放開費絲跳下床,跑過去抱李斯的腿。 「謝謝你,李斯。」 李斯溫柔的摸摸她的頭髮,他的眼睛望著費絲。「不客氣,小東西。」 費絲站起來,走向門口的男人。「我們是該謝謝你,李斯。」 他聳聳肩,似乎想聳掉她的感激。「她得有個她自己的房間。」 「這個房間以前是誰的房間?」 「我的辦公室。」 她張口欲言,不過他搶先說:「我在外面也一樣可以工作。」 裘伊去玩玩具了,李斯關上門,讓裘伊自己在房裡玩玩具。 費絲第一次細看起居室。這是個大房間,地上鋪著地毯,但不是一般的土耳其地毯,而 是以亮麗的橘紅為主色的特殊圖案地毯。一張大辦公桌和椅子佔據起居室的一角。環著一個 大鐵爐擺了一張皮製的長沙發和兩張有扶手的單人皮沙發。幾張橡木矮桌上分別擺了燈、書 籍和木雕的動物。牆上掛著大幅的畫,畫的是人煙稀少的西部風景。另一面牆別掛著一張西 部的地圖。 費絲走近去看一幅較小的鉛筆素描。圖中一塊巨石高聳,比樹還高,形狀奇偉,似有神 力。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奇怪的畫。 「白人叫它魔鬼塔。」李斯走到她身邊。「蘇族人叫它大灰熊的家,因為它的形狀好像 一隻大灰熊要往上爬。」 費絲微笑。「我比較喜歡蘇族人給它取的名字。你見過那塊巨石嗎?」 李斯點頭。「它在保留區的東北角。」 「威歐明?」 「對。」 「我們會住得離它很近嗎?」 「不。」他注意到她聽到他的回答顯然有點失望。「我們住在距奇邑尼五哩的地方,靠 近保留區的東南角。」他輕觸她肩膀。「你何不把外套和手套脫下來?我們得坐四、五天的 火車,你可以盡量放輕鬆。」 他走到吧檯,拿起一個水壺裝水,然後走到爐前,把水壺放到爐子上。「等水燒開的時 候,我帶你看看我私人車廂的其他地方。」 費絲脫下外套和手套,很自然去摸下巴想解開帽子的繫帶,但訝異的發現她的帽子不在 頭上。 李斯莞爾。「我記得你的帽子擱在浴缸。」 「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脫下帽子。」 「你當時忙著嘔吐,是我幫你脫下來,你可以等下再去拿。」他接過她的外套掛在他的 手臂上。「來吧!我帶你去看我們的臥室。」 「臥室?」她張大眼睛,彷彿不解其意。 他再莞爾。「是的,臥室,有床給我們睡覺的地方。」 「我們……一起睡嗎?」她呼吸困難。 「不然我們要怎麼生孩子?」他一派輕鬆的說。 「可是……裘伊呢?」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合理借口。 「裘伊有她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李斯凝視她,有點困惑為什麼一個結過婚、生過 孩子有經驗的女人,會對和男人共枕這檔子事如此緊張?「她不和我們睡。你想我為什麼要 把我的辦公室改成她的臥室?她需要她的隱私,我們需要我們的隱私。」他耐心的說,事實 上他的耐心已快耗盡。他為了在她身上下種已經付了一萬塊,他急切的想撈回本。 他牽她的手,領她走到盥洗室隔壁的房間。 「這間就是。」他打開門。 費絲愕然抽氣。 房間內最醒目的傢俱是一張用橡木雕刻的大床,床頭板的形狀像是個拱門,拱門之下刻 著許多玫瑰。羽毛床墊比一般的床墊高,枕頭大大的,兩個並排,裡面裝的可能是鵝毛或鴨 毛,床罩是淺綠色線夾著金絲線織成的。床腳板的樣子與床頭版類似,不過較小些。 那是費絲生平僅見最漂亮的一張床,看起來很溫暖、很舒服、很誘人。一個國王在火車 上的房間也不過如此吧!牆、地毯和床罩,全是一系列的金色交雜綠色細紋,華麗而不俗。 床兩邊的橡木矮桌上各放著一盞銅燈。其中一個還擺個小書架,書架裡站滿了書。另一個擺 著一瓶紅色的玫瑰花,嬌艷的花朵使房內充滿了浪漫氣息。 李斯走到橡木衣櫥前,打開其中的一個門,把費絲的外套放進去。她曾穿過的酒紅色晚 禮服已經掛在衣櫥裡。他一定曾遣人把部分行李先送到車上。 「右邊給你用,我用左邊。」 她的目光停留在床上,所以她本來以為他說的左邊右邊是指床,當她移開視線才發現他 指的是衣櫥。 他的目光已隨她望向床。「我們待會兒再決定誰睡哪一邊。」他微笑著逗她,身體已因 為想像和她一起躺上床而起了反應。 費絲不安的低頭往門口走,但卻撞上他的胸。 他的雙臂立即圈住她的腰扶她站穩。 她的手碰著他的上臂,和他碰觸到的地方,即使隔著衣服都感到灼熱,甚至使全身都熱 起來。嘴巴好幹,她用舌尖舔舔唇。 李斯受不了這種誘惑,他低下頭去。 費絲心跳狂亂的仰視他,他的眼瞳變成好深的顏色,幾乎不是巧克力色,而接近黑色。 他的臉逐漸貼近她,他就要吻她了。她喘息著等待,可是他並沒有碰她的唇,她失望的輕歎 。但是當她感覺他吻她脖子,她又興奮得起雞皮疙瘩。他舔吻她耳朵,輕咬她耳垂,她沒有 力氣站了,整個人癱在他懷裡。 李斯的雙手托住她腋下,把她往上提,沉默的示意她摟他的脖子。可是她抬不起手臂, 只能轉頭讓他親她另一邊的耳垂。他的手往下探,大掌罩住她的乳房,拇指逗弄她敏感的乳 蕾。 費絲就要融化了,他溫熱的舌頭還沿著她的脖子舔吻到她胸上。他的手握起她另一邊的 乳房來輕捏。她的呼吸急促,幾乎呻吟出聲。 他彎下膝蓋,把她整個人抱起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床上,這一張他父母結婚時做的 床,他曾在這張床上受孕,現在他也要他的兒子在這張床上受孕。他抱著費絲走向床。 「李斯?」 那個童稚的叫聲使他差點把費絲摔到地上。他轉身,放費絲到地上站。裘伊站在門口看 他們,眼睛張得大大的,無言的發出感到奇怪的眼神。「水壺在叫了。」 「什麼?」 費絲輕聲提醒李斯。「你放在爐子上的水沸騰了。」 「喔,我也沸騰了。」他耳語。即使裘伊在場,他的身體也還不能立即降溫。 費絲訕訕的拉拉她的衣服,把幾綹髮絲掠到耳後。她走向裘伊,牽裘伊的手。「我們去 救水壺吧!」她再轉頭看李斯。「你來不來?」 李斯模糊的在嘴巴裡嘟噥。他咬著牙詛咒她用詞不當。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他的眼睛整個晚上都在追綜她,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就像獵人密切的觀察著獵物。想伺 機獵捕,她逃不掉的,早晚會落進他的「魔掌」。 費絲緊張得要命,她根本嚥不下麥迪森飯店的主廚為他們準備的晚餐。每次抬頭碰上他 的眼睛,她就羞得面紅耳赤。他炯炯的雙眸似乎能透視她的衣服,要不是裘伊在他們身邊, 不時用她的童言稚語打破危險的沉默,她的衣服可能已經著火了。 但是即使他沒有碰她,只拿熱烈的眸光凝視她,她已週身如焚,既緊張、又期待、又害 怕。她不是怕李斯,她怕的是他將對她做的一件她完全陌生的事。一旦做了那件事,她的命 運就決定了,反悔也是多餘。她選擇和魔鬼打交道,現在魔鬼等著要收債了。 裘伊蜷曲著身子睡著了,睡得很熟,枕邊有娃娃陪她。她向來好睡,會一覺到天亮。 費絲關上裘伊房間的門。沒有理由再拖延了。 她望向起居室。李斯在她送裘伊上床時,坐在爐前啜飲白蘭地,現在起居室裡空無一人 。他不見了,是不是已躺在床上等她? 她作個深呼吸,企圖鎮靜自己的神經。 在他的空白蘭地酒杯旁有一林白色的酒,像是他特地倒給她的。她拿起酒杯,分三口喝 光杯裡的酒。然後她放下空杯子,關掉起居室的燈走向臥房。 李斯坐在車廂的門廊上,天空很漂亮,星光閃爍,但是寒風刺骨,他猛力吸雪茄也不覺 得稍微溫暖些。火車規律的聲音令他煩躁,他想立刻走進溫暖的車廂,但是又逼自己要體貼 的絡她一些時間準備。 他好像聽見水聲,她可能在洗澡。 他拉緊他的羊毛外套抵擋寒風,想像費絲光溜溜的坐在操缸裡……。他的身體立刻起了 變化,興奮得有點顫抖。 他等不及了,只能再給她五分鐘的時間。 五分鐘到了。他走進黑暗的車廂裡,穿著靴子的腳踢到桌腳,膝蓋也碰到桌子的尖角。 「哎喲!該死!」他在黑暗中摸索,試著想看清傢俱。但是眼前一片黑暗!她為什麼不 為他留一盞燈? 他的屁股又撞倒一個東西,撞得還不輕,他低聲詛咒。 聽到臥室的門碰到牆壁的聲音,費絲警覺的坐起來。 「噓,別吵醒裘伊。」她小聲說。 李斯關上門,咬牙切齒的走到床邊。「我的膝蓋撞傷了,我的臀骨可能也撞裂了。你為 什麼不留一盞燈?」 「沒有必要呀!」 「怎麼會沒有必要?我進來時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他脫下外套丟到椅子上,然後 坐下來。 床墊因為他的重量而陷下去。費絲抓著她那邊的床柱,以免她的身體滾向他。「我又不 是故意要害你撞到。我要上床睡覺了,自然把燈熄掉。我又不知道你在哪裡,幹嘛要為你留 一盞燈?」 「你知道我會進來睡覺。」 「我不知道。」她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走出裘伊的房間就沒看到你了。」 「我在外面凍得鼻子快掉了。」他邊說邊脫掉靴子。「我要給你時間準備,我努力表現 得像個紳士,你至少應該為我留一盞燈。」 「人不在,留著燈太危險了,萬一失火怎麼辦?」她還強辯。實在是因為緊張,胡亂講 話。他脫衣服的聲音令她頭皮發麻。老天!他要脫到什麼程度? 李斯站起來脫褲子。「你從來不為香檳留一盞燈嗎?」 「什麼?」 「你死去的丈夫都摸黑上床嗎?」 費絲想了一下。「當然,否則他就不是個值得尊敬的紳士。」 李斯伸手在床邊的桌子摸東西。 費絲聽到摩擦的聲音,然後看見火光。她緊張的坐直,把毯子拉到脖子上,閉緊眼睛, 身體溜進毯子裡。「你不能……」 他點好燈,把燈罩蓋回燈上。「我從來都不想做個百分之百的紳士。」他走向她那邊, 把她那邊的燈也點起來。「我不喜歡在黑暗中摸索著做,我喜歡看清楚我的對手。」他輕撫 她的臉頰,輕笑著問:「你不敢看嗎?」 她張開眼睛,嚇得心臟差點跳出喉嚨。 他已經身無寸縷。 她又閉上眼睛,閉得更緊。可是太遲了,他的胴體已經因視覺效應而存進她腦中。他的 膚色比她黑,是深金色的,他的胸膛很寬,胸肌明顯。令人訝異的是他居然有兩個乳頭,她 從來不知道男人有乳頭,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裸體的男人或男孩。 「害羞嗎?」他拉開毯子,鑽進去,躺在她身邊。 費絲把毯子拉回去,跟著想滾開。他離她太近了,她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 他伸手抓她。「怎麼了?」他的手指抓到一把她法蘭絨的睡衣。他很久不曾和穿法蘭絨 睡衣的女人睡覺了。不過,不管是不是穿法蘭絨睡衣的女人,她們都不曾躲他,相反的,各 個熱情無限邀請他幸臨。「讓我猜猜看,你一向都穿法蘭絨的睡衣睡覺?」 「只有在冬天穿。」她害羞的說。「夏天我穿棉布睡衣。」 「你那個可敬的丈夫從來不要求你脫下嗎?」 「當然。」她張大眼睛看他的臉。 「他也從不幫你脫?」 「當然。」她快被他的暗示嚇昏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別指望我會讓我們之間隔著任何東西。」他摟她靠近他的身體。 她一動都不敢動,怕在他溫暖的懷裡融化。 李斯大聲歎息。他沒想到她會僵硬著身體抗拒他。她簽了約同意了,他有權利得到她, 但是她似乎並不情願付出。難道她不曾嘗過做愛的樂趣?香檳。科林斯到底是怎麼使費絲懷 上裘伊? 他輕撫她,手溫柔的在她背上來回輕撫,慢慢的將她推進他懷裡。 她的肌肉漸漸放鬆,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些。 「張開你的眼睛,費絲。」他低語。「看著我,我不會傷害你。」 她被催眠般的服從命令,睜眼看他。 李斯停止呼吸。她迷濛的灰眸美極了,柔軟的唇微張著宛若在邀請他品嚐。「你丈夫曾 經這麼做嗎?」他從她的脊椎骨直撫到她臀部。 費絲搖頭,她的長辮子隨之在枕上擺動。 「他吻過你嗎?」 這回她點頭。 「像這樣?」他的唇攫住她的,先是溫柔的吻,接著加了點力道吮吸。他拉她入懷,緊 得使她的胸脯被他的胸膛壓平。他能夠感覺她那兩點觸著地。他的雙手撫摸她臀部,希望能 直接撫摸她的肌膚,但是法蘭絨睡衣阻礙著。 他輕推開她一點,親一下她鼻頭。「怎麼樣?」 她無法假裝聽不懂,搖了搖頭。 「裘伊會受孕簡直是奇跡。」他在她頸邊呢喃。 真的是奇跡,費絲想。她無法想像孩子就是在一對男女發生親密無比的行為下生出來的 。她的爸爸、媽媽和其他每一對夫妻都做過這種事?她握緊雙拳,以免她的手失去控制去愛 撫他。她不只希望他愛撫她,更糟糕的是她還想愛撫他,她的手渴望去探觸他結實美麗的身 體。 「這是你唯一的一件睡衣嗎?」他問。 「不是。」她耳語。 「是新的嗎?」 「不是。」 「很好。」他的手從她背後移至她前胸,雙手用力一扯,她的睡衣因而自頸絲裂到肚臍 。「我們不需要它。」 費絲震驚得呆住。他撕破了她的睡衣,暴露她的身體。她閉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無遮的 模樣。她張開嘴巴想譴責他野蠻的行為,眼睛也隨著嘴巴張開。但是他的表情使她什麼話都 請不出來。他已把她的整件睡衣都撕開,以愛慕的眼光欣賞她的全身,連她的腳趾頭都不放 過。 她羞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可是又覺得他的目光是讚賞、是鼓勵,溫暖動人,一點都不 下流、低級。他鑒賞寶物般的目光給她信心,她的身體並不醜陋,沒有必要遮掩。 她試探的伸出手去,輕觸他胸膛。 李斯凍住。他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做。他本以為她將會像個木頭人,躺在床上任他擺佈。 他的皮膚好熱,不可思議的熾熱。她的手尋找到他男性的乳頭,用她的指腹輕揉,小小 的乳頭立即硬起來。 李斯咬牙阻止自己呻吟,他哪裡想得到害羞如她,竟也會挑逗他?他的手再也忍不住, 握住那一對柔軟可人的玉峰,拇指不斷逗弄她女性的乳頭。她的乳頭也和他一樣硬了。 她閉上眼睛,咬著下唇,重重的呼吸。 「看著我。」他發出沙啞的聲音。「看看我們。」 費絲強迫自己張開眼睛,強迫自己看。 她撫著他胸部,他也撫著她胸部,這個畫面太刺激了。她臊紅了臉,不過並沒有縮回手 。 李斯的雙手握住她的雙手,低下頭來舔吻她的酥胸,吮吸她的乳頭,她女性微汗的味道 刺激他的神經,使他的下腹脹痛得幾乎難以忍受。 費絲的手掙開他的手,她的十指插進他的發中,抱住他的頭。怎麼會是這樣的呢?他怎 麼會有這麼多神奇的魔力,使她如此的感受到愉悅得不得了的快感?她不覺發出哼哼嗯嗯的 呻吟聲,身體失控的扭動著貼緊他。 李斯察覺到她的反應,繼續技巧的挑逗她。他愛死了她完美的玉峰,形狀優美,大小適 中,令他愛不釋手、愛不釋口。 吻著她的胸,他的手不甘閒著,慢慢游到她腿間,去探索她最神秘、最柔軟的地方。 費絲害怕的夾緊雙腿。從來沒有人碰過她那個地方,可是他的手背執意要碰,而且一指 成功的鑽了進去。她戰慄著緊閉眼睛。 她好濕,可是好緊。李斯渴望立即衝進她體內與她結為一體,他要埋進她最柔軟的深處 下種。「已經多久了?」 「什麼多久?」她茫然的問,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腿已在不知不覺間打開了些,讓他 為所欲為。他的確沒有傷害她,而且還給她更多快感,她的身體自然的反應著。 「你有多久沒有和男人睡覺了?」 她搖頭,被激情衝擊得講不出話來,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丈夫死後你和別的男人睡過嗎?」 「沒有,」她覺得有點痛,但是有更多的快感。「從來沒有。」 他得到答案了。抽回他的手指,他吻她,她熱烈的反應他的吻,和他唇舌交纏。 費絲再也管不住她的手,她愛撫他的頭髮、肩膀、背部、臀部。他那個東西抵著她,她 本能的覺得她需要,合作的打開雙腿。 李斯放開她的唇,含住她的乳蕾輕咬,一邊小心的擺好姿勢。然後他在她胸上說:「你 的腿夾著我。」 她服從,用雙腿夾著他的腰。 他的身體向前要推進她體內。上帝!得到她的感覺真好! 她尖叫。 他無法長驅直入,可是他的需要太強烈了,他又無法叫停。「該死!該死!」他詛咒著 輕抽出來一點,再用力衝進去。 費絲第二次尖叫,但叫聲很短,因為他的唇已經堵住她的。她想推開他,他反而更擁緊 她。「不要動!該死!」他在她唇上輕語。「不要動,你越掙扎越糟。」 李斯想盡量控制他的情慾,可是他已經等太久了,他太想要她了,實在沒有辦法在這一 刻放棄。不論如何,這是她自找的,她自己送上門來,不能怪他奪取她的貞操。 她的手摟著他脖子,她的雙腳仍緊夾著他的腰。她咬緊牙,閉緊眼睛,淚水自眼角流出 ,但是她沒有再抗拒。 他試著緩緩蠕動,卻漸漸無法控制的加快。 費絲想不通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前一刻她才痛得要命,下一瞬快感竟源源而來。她 本能的迎接他,配合他的律動。抱著他、夾著他,承受著他的重量,以他為她世界的中心。 她的唇主動的尋找他的唇,舔去他唇上鹹鹹的汗,接著她的舌鑽進他口中,學他吮吻她的動 作吻他。 快感越來越巨大,波濤洶湧般的連波而來。她不由得嬌吟,不由得叫喊他的名宇。 李斯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聽到她叫他的名字,接著她滿足的歎氣。他明白她達到高 潮了,他這才放縱自己,肆無忌憚的衝刺。很快的,他也達到高潮,忘情的呼喊她的名字, 將他的種留在她身體裡。 費絲害羞的對李斯微笑。她作夢也想不到,男人和女人之間會發生這麼美妙的事情。要 是不曾親身經歷過,她怎麼也不會相信。 他們躺在大床上,她的腳趾碰著他的小腿肚。原來她的懼怕是多餘的,他沒有傷害她, 他給她的是令她幾乎承受不了的極大愉悅。 她的腳趾頭在他小腿肚上輕劃。 他卻好像被她的腳趾頭燙傷了般飛快的躲開。他望著她,沒有笑容,眸中彷彿燃著怒火 。 李斯以嶄新的眼光研究她。她看起來像個蕩婦,眼中仍有春情,嘴唇紅灩,被他吻得微 腫。細嫩的胸前肌膚被他的發碴刺得紅紅的。長長的黑髮散落在枕上、床上。他是什麼時候 把她的辮子解開的? 她慵懶溫柔的微笑著,像一隻心滿意足的貓。 她當然滿足了,她利用他,當他是傻瓜,說謊欺騙他。他竟然眼睜睜掉進她的陷阱。 「你好好跟我解釋個清楚。」他用強硬的聲音把自己武裝起來。絕不能被她迷人的模樣 妖惑。 「解釋什麼?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伸手去拉毯子。 「你不懂嗎?好,我說給你聽。」他凌厲的目光盯住她。「裘伊不是你的女兒!你不是 寡婦!沒有香檳。科林斯這個人!你戴的結婚戒指是假的!你也是假的!科林斯小姐,現在 你聽懂了嗎?」 費絲愕然,血色迅速的自臉上流失。她抓緊毯子直拉到下巴。「你是怎麼發現的?你發 現多久了?」 「喔!真精彩!」他跳下床,在房間裡踱步。「我當你是個聖潔的寡婦,不過我還沒傻 到連跟一個處女睡覺都不知道。」 「喔。」 「喔?」李斯聽到她只以一聲簡單的「喔」回答,更是火上加油。「你以為我沒有經驗 分不出寡婦和處女的差別嗎?該死的女人!我如果要一個青澀的、沒有經驗的無知處女,我 會登報說我要的是處女!」 她希望她能在這一刻消失,永遠別在他眼前出現。但是她所能做的只是用毯子把自己遮 得更緊密。 他用話砸她。「不用遮了,你還有哪裡我沒看過?」 她寧可他打她一個耳光,那絕對不會比他用話刺她更痛。她的眼眶瞬間蓄滿了淚。他毀 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愉快時刻。 李斯沒有忽略她的淚光和她沮喪的表情。「你以為流幾滴眼淚我就會心軟嗎?你要是想 用眼淚來表示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把自己用毯子裹著下床。 「你要去哪裡?」 她囁嚅道:「我好像聽到裘伊的聲音。」 「回床上去!」他拿他的褲子穿。「我去看她。」他穿上衣服和靴子,走出門去。 費絲在大床上蜷曲得像個球,淚水無聲的奔流。她張開嘴巴盡情的哭,但是沒有發出聲 音。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眼淚都流乾了。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等待李斯回來。 曙光初透時,她下床,踮著腳去盥洗室。沒有看到李斯,他不在起居室裡。她用冷水把 自己洗干掙,再踮著腳回房間,穿上她黑色的舊衣服,然後收拾她的行李。 李斯在車廂外的門廊看日出。他已經在寒風裡坐了幾個小時,身體都快凍僵了,冷風還 未完全吹掉他的怒氣。 上帝!他今天早上不想面對她。他頭痛、口乾,因為失眠、抽了太多煙、吹了太久的風 而渾身不舒服。 他不只生她的氣,他還氣自己竟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被她那一對無辜的大灰眸迷得迷 迷糊糊的,居然相信她是個寡婦。在他第一次吻她時,他就該發現她對男女之事一點經驗都 沒有。 她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要謊稱她是個寡婦?為什麼?為了錢?她需要錢?需要到絕望 的地步?不擇手段爭取這個工作?除了錢之外應該沒有別的動機會使她願意和他簽合約。 在今晚之前她還是個處女,一個有權利憧憬愛情、期盼婚禮的處女。這些年來,他一直 在避免接觸像她這樣的女人,結果他還是被她這種女人逮到了。歌豆琳給他的教訓還不夠嗎 ?他為什麼還會以為費絲是個淑女就信任她、毫無提防的落進她的羅網中? 歌豆琳,他閉上眼睛想。這麼多年了,他已經記不清她的長相。不過她對他的傷害,令 他永遠無法釋懷。她有一頭美麗的金髮,海藍色的眼睛,細瓷般的肌膚,完美的身材,和任 何男人都想一親芳澤的性感嘴唇。她也有他想要的高貴血統。她生在波士頓世家,和她結合 不僅他的子嗣能承襲優良的血統,他的社會地位也能提升。更重要的是她吸引他,使他想得 到她。 她並不吝於讓他的情慾在她身上發洩,她也要他。現在想起來,當時他因為迷戀她而看 不清事實。她並不愛他,只是玩弄他。他和她認識的男人都不同,她所要的只是嘗嘗鮮,從 開始她就無意和他□誹終生。 是他太傻了,他以他的血統為榮,別人並不認同。他好不容易得以進入哈佛大學,但是 得不到應有的尊敬。他從不隱瞞他的身份,他覺得根本沒有必要隱瞞。他媽媽有一半蘇族印 第安人的血統。所有的亞力山德家人都是蘇族和蘇格蘭的混血兒。他爸爸是個道地的英國人 ,李斯身上因此有三種血統,在他的家鄉,他不曾注意到血統的問題,但是他卻因為身上流 著蘇族印第安人的血而不被哈佛大學接受。 最復他爸爸用錢使他得到哈佛大學的入學許可,但是他成了校園中的異類。錢為他打開 哈佛大學的門,可是打不開波士頓上流社會的門。那些心胸狹窄的人容納不下一個身上流著 四分之一野蠻人血統的西部牛仔,他們不論他的品性、他的成績,僅以他的出身歧視他。 李斯再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一根煙來點燃。 那時他以為他深愛歌蓋琳。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想要她,那時他年輕、富有、自大,以 為天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他結婚那天的情景清晰得彷彿昨日。教堂裡擠滿了人。許多波士頓人都好奇的來看一個 傳統的波士頓名流家族,為什麼要把女兒嫁給西部的化外之民。 李斯的家人都慎重其事的到場,他爸爸、他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媽等,他所愛的家人 都風塵僕僕的趕到波士頓分享他的喜悅。他們急切的等待會見李斯的新娘。在悶熱的教堂裡 ,他們等了一下午。 歌豆琳不如預期的由她爸爸牽引著走上紅球。她只差人送來一張短柬,說她只是開玩笑 ,她從來沒打算要嫁給他,她絕不生紅番孩子。 半數的賓客笑得聲震屋宇,另一半男方的賓客則和李斯一樣感到羞辱、盆恨、痛苦。波 士頓的上流社會對李斯·喬登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他們要給像他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蛋 一個教訓。 之後,李斯試著想忘記這回事,但是他忘不掉。他還以為她是受了家人的逼迫,才不得 不和他分手。幾個禮拜之後,他到她家求見,哀求著不肯離去,只希望見她一面,希望她說 她是愛他的,只是環境不允許他們結合。 結果歌蓋琳讓他等了一個小時,然後手臂勾著一個高大金髮的純種白人,符合她家族身 份地位的男士,巧笑倩兮的走出門。李斯轉頭就走,沒有多浪費口水去指摘她。 他為什麼還沒從那個錯誤得到教訓?他應該在做這個計劃的時候事先防範上當,先找醫 生檢查費絲。他幾乎什麼都想過,小心的避免各種情況發生。可是他沒有想到她會是個處女 。一個該死的處女!他的計劃因此改觀。 他應該把她送上回瑞奇蒙的火車。他應該通知銀行止付他的匯票。他應讀……李斯歎氣 。太遲了!他已經為了要得到她的服務而付出不少代價,他絕不讓她的詭計得逞,她休想只 服務一次就溜掉。再說,他可能已經完成他的目的。 他把他翻高了的外套衣領折回原來的樣子,慢慢走回他的車廂。他在吃早餐之前得梳洗 一下。火車再過四十五分鐘會到站停下來補充燃料、水,並載客、傳送郵件。他已經坐火車 來往華盛頓與威歐明之間很多次了,非常熟悉火車時刻表。 他遲早總得面對她。早餐他也在昨晚就訂好了三人份。 李斯走出盥洗室時剛好看到費絲關上裘伊房間的門。她手裡抱著小女孩,門邊站著一個 行李箱和一個布袋。費絲的眼睛紅紅腫腫的充滿血絲,她的鼻頭也是紅的。她看起來糟透了 ,像哭了一整夜。 「你打算到哪裡去?」他的頭轉向地上的行李箱。 「我們下一站就下車。」費絲看著他,他的頭髮是濕的,水滴直流到他肩上。他的白襯 衫沒完全扣好,胸膛半敞著,一邊肩上搭著條毛巾。他聞起來有香皂的味道,下巴乾乾淨淨 的,顯然剛刮過鬍子,英俊得很。 「你到下一站要下車沒有錯,下車吃早餐,吃完早餐就上來。」他鎮靜的把襯衫扣子扣 好。 他的語氣是命令式,低還不惡。 費絲站得筆直,聳起肩膀,抬頭迎視他。「不,喬登先生,我和裘伊要回瑞奇蒙。」 他的手指停住,襯衫扣子還沒全扣齊。「你帶著我的小孩哪裡都不能去,除了吃早餐。 」 「裘伊不是你的小孩。」 「她也不是你的小孩。」他反駁。「她是誰?你小妹?」他隨便猜猜,從她的眼神他知 道他猜對了。 「她是誰無關緊要。」 「我指的小孩不是裘伊,是你身上現在很可能已經懷著的孩子。」 費絲吃驚得往後退,但裘伊房間的門只著她的背,她無路可退。「我沒有懷你的孩子。 」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避孕了嗎?」他瞇起眼睛。「你今天早上做了什麼?」他衝動的想搖她,但忍住。 「沒有,我……」 「那你怎麼知道你沒有懷孕?回答我!」 「什麼叫懷孕?」裘伊突然發出聲音,兩個大人都沒注意到她被他們的聲音吵醒。 「你醒啦?早安,小東西。」李斯軟化臉上的線條,伸出手從費絲懷裡接過裘伊,再放 裘伊站到地上。「你太重了,不能再讓費絲抱。」 「因為她懷你的孩子嗎?」裘伊似懂非懂的問。 「差不多。」他巧克力色的眼眸瞟向費絲,用眼光警告她別再爭吵。「我們要準備去吃 早餐了。」 「我不跟你去吃早餐。」她的聲音雖輕,但很堅定,她要維持她的立場。 「你要去。」李斯不悅的把嘴抿成一條線。 「不,喬登先生,我不去。」 「隨便你,你想留在車廂裡就留著吧!」他換個口氣。「我和裘伊要下去吃早餐。」 「裘伊不跟你去。」 他低頭看裘伊。「你餓不餓?小東西。」 裘伊點頭。 費絲向裘伊伸出手。「過來,裘伊,我們要下車回瑞奇蒙了。」 裘伊不動。「我餓了。」 「我們上了往瑞奇蒙的火車後再在車上吃。」 「李斯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不,喬登先生要留在這班火車上。」 「到瑞奇蒙的火車我能有自己的房間嗎?」 「不能,乖寶貝,我們必須坐在椅子上,就像上次一樣。」費絲向裘伊靠近一步。 裘伊搖頭去抱李斯。「我要坐李斯的火車。」 「你不能,裘伊,親愛的,你得跟我走。」 「小東西,你喜歡的話可以跟著我。」李斯抱起裘伊,裘伊雙手摟緊他的脖子,她愧疚 的看費絲一眼,急忙把臉理進李斯的外套。 「她不能跟著你,她與你無關。」費絲瞅著他開始著急。「我有責任照顧她。」 「你所簽的合的使她與我有關,照顧她已經成了我的責任。」李斯籍機提醒她,她即使 一走也不能了之,他可以利用合約牽制她或告她毀約。「你想回瑞奇蒙的話可以自己回去, 我有權利照顧裘伊一年。」 「我絕不會丟下裘伊不管。」費絲氣得泛出淚光。 「你要回瑞奇蒙儘管回去,裘伊跟著我。」他堅決的說。 「你不能……」 「我能。」他把裘伊換到另一手抱,騰出一手來輕觸費絲的臉頰。她觸電似的跳開。「 你輸了,科林斯小姐。」 「是喬登太太。」她知道他並不樂意和她結婚,他也不打算公開承認她是他太太,除了 這一點,她目前找不出武器來攻擊他。她氣他拿裘伊要挾她,也氣裘伊背叛她。「我恨你。 」 「很好。」李斯的表情深不可測。「吃過早餐以後再盡情恨我吧!」他扶她的手肘,領 她走向門口。他氣她如此頑固,他也不高興她以他們目前有婚約關係來刺激他。他更氣自己 不肯讓她走。 他實在不應該利用裘伊留住她,但是為了留下她,他只好不擇手段。他是為了她可能已 經懷了他的孩子才留下她的,他這麼向自己解釋。 「好吧!該死!你贏了!」當火車緩緩駛離芝加哥火車站的時候,李斯終於爆炸。 夠了!他已經忍受太久了!夠了! 費絲不理他,對他冷戰。 「你聽到沒有?我說你贏了。」 「我不知道我們在競賽。」她冷冷的說。 「你不知道才怪。」李斯從他的桌子後面站起來,在桌前和費絲坐著繡花的沙發之間踱 步。「你已經沉默的對付我兩整天了,我受夠了。我已經厭倦在外面的寒風中呆坐半個晚上 ,然後進來把你從沙發上抱進去睡覺。」他也厭倦了每天早上醒來無法滿足的強烈情慾。喔 !當她熟睡時,她是很樂意窩進他懷裡貼著他赤裸的身體,可是她一旦張開眼睛,情況就完 全不同,變成冰凍的木塊。 「我自願在沙發上睡覺,又沒有叫你抱我進去。我寧可一個人睡。」 「很遺憾,你的心願恐怕無法達到,我們的合約你是那麼訂的。根據合約你還欠我很多 時間。」 費絲站起來,冷冷的瞧他。「而你,喬登先生,你欠我一個道歉。」 「我為什麼要向你道歉?你騙我說你是個寡婦,裘伊是你女兒。」 「我從來沒說過裘伊是我女兒,是你假設……」 「你故意不說清楚就是欺騙,還有你那個可敬的丈夫香檳。科林斯呢?」 「那也是你自己假設的,我從來沒有確實的告訴過你我給過婚。」 「你戴著結婚戒指。」他抓起她的左手,舉高到她眼前,給她自己看清楚她戴著的金戒 指。她的肌膚被他碰觸到的地方像火燒一般灼熱。她的身體也非常知覺他的靠近。 費絲抽回她的手。 「說呀!你戴著結婚戒指,我該怎麼想?」 「好吧!」她失去控制對他吼叫。「好吧!我承認我說謊、我欺騙你、我辜負你的信任 、我使你相信我是個寡婦。你想聽的就是這些嗎?」淚水如洪水滔滔滾落她臉頰,她用手背 抹去淚水,但新淚立即又湧出。 李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溫柔,攬她入懷。「我想聽的是為什麼。」 費絲推開他。「為什麼並不重要。」 「我覺得重要。」 「為什麼?因為你受不了一個騙子生你的孩子?你關心的只是你的合約、你的孩子。」 她旋轉身跑進安全的臥室裡,摔上門再上鎖。 李斯瞪著臥室的門。「費絲,開門。」 裡面沒有回答。他轉轉把手,內鎖著。他想撞門進去,想把門踢倒,想抓起費絲,把她 丟到床上,熱烈的和她做愛。他有權利每一分鐘都把她抱在懷裡親吻、撫摸、做愛,他見了 鬼在遲疑什麼,為什麼不那麼做? 因為,他提醒自己,那不是上上之策。他沒有必要讓她知道她的身體對他有多大的吸引 力。他也沒必要冒著撞傷肩膀的危險破壞一個上好的門。他有更好的辦法可以使她開門。 他走向裘伊的房間。門沒有關,裘伊坐在地毯上玩娃娃。 她抬頭對李斯微笑。「哈囉,你要跟我一起玩娃娃嗎?」 她看起來好寂寞,他實在不忍拒絕。他微笑道:「好呀!」 過了許久,費絲實在忍不住了,被他們的笑聲吸引出來。 李斯坐在地毯上,西裝脫掉了,背心的扣子全打開。裘伊隔著小桌子和他對坐,兩個娃 娃則分別佔據桌子的另外兩邊。 看第一眼時費絲還以為他們在玩家家酒,再看一眼她才發現不對。桌上擺著撲克牌,李 斯、裘伊和兩個娃娃,每個面前都攤著幾張牌。裘伊面前站著一疊銅板。 李斯再發給每個人一張牌。 「我贏了嗎?我可以再贏一個十分錢嗎?」 李斯輕笑著回答裘伊。「對,你又贏了,我又輸了。不得了,小東西,你真厲害。」 「付給我十分錢。」裘伊很認真的索債。「好棒喲!我又贏了。」 李斯從背心口袋裡掏出三個十分錢。「我只剩下這三個銅板,再輸就破產了。」 「你真的教她玩牌?」費絲自門口問。「你和她賭博?」 李斯把他嘴角叼著的糖棒折一半要給費絲。他一點也不難為情的微笑,不懂她為什麼如 此震驚。「事實上我教她如何作弊。」 「作弊?」費絲走近,接過糖棒。「謝謝。」 「不客氣。」李斯說:「她很會作弊呢!」他給裘伊一個銅板。「她也很貪心,可能是 家族性的遺傳。」 費絲瞇起眼睛看他,他的巧克力色眼睛在笑,他分明是故意要惹她生氣。最好的應付之 這是不去理會他的調侃。「裘伊看不懂字,她要怎麼作弊?」 「她到現在還沒有輸過一把,當然全都是我發的牌。」 「那她怎麼會全贏?」費絲不自覺被他輕鬆的語調化解警戒。她走到床邊,在小床的邊 緣坐下,不經意的伸出舌頭舔糖棒。 李斯看到費絲在舔糖棒的樣子,不禁暗自呻吟,他也暗自詛咒自己是個傻瓜,前兩天為 什麼要拚命強忍著不碰她。他脫掉背心,隨便放在腿上。「用她的女性魅力。」 費絲笑道:「你在開玩笑。」 「沒有,我是說真的。當她用她灰色的大眼睛望著我時,我就自願認輸,付錢給她。」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似乎有意提醒她他是一語雙關。他凝視她的嘴唇。「一定又是家族性的 遺傳。」 費線被他灼熱的目光定住,他的表情說得很明白他想做什麼,她的身體迅速的熱起來, 熱得頭都昏了,只能傻傻的呆望著他,等他吻她。 「李斯!」 神奇的一刻消失。 李斯轉頭看裘伊。「什麼事?小東西。」他作個深呼吸,重新拾回他的自制力。上帝! 費絲眼中的邀請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美夢。 「我們還要玩嗎?」裘伊問。 李斯從他的背心口袋裡找出懷表,打開蓋子來看,然後他再看費絲。「我們已經玩很久 了,我想費絲要來告訴我們吃午餐的時間到了。」他對費絲眨眨眼。 「我是來道歉的。」費絲輕聲說。 「哦?」李斯微笑著鼓勵她說下去。 「還有要告訴你該讓裘伊洗手準備吃午飯了。」 「我不要!」裘伊站起來,大發嬌嗔,把桌上的牌和銅板全掃到地上。「我要和李斯玩 牌!」她瞪著費絲,噘著嘴向費絲的權威挑戰。 「裘伊!」費絲被裘伊的惡行嚇了一跳。她蹲下來揀地毯上的牌。 「別檢。」李斯說。「是裘伊丟的,裘伊要自己撿。是不是?小東西。」 「不要!」裘伊站起來跺腳加強語氣。 「小東西,你會把地上的牌和銅板撿起來,是不是?」李斯仍用溫柔的聲音說話,但是 語氣中有不容拒絕的堅持。 「我不會!」裘伊看李斯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她的氣勢更盛了。「費絲撿。」 費絲聳起兩道眉毛,氣憤裘伊的無理取鬧。 「又不是費絲丟的。」 「李斯,她……」 李斯打斷費絲的話。「她吃醋。她吃你的醋。因為你一進來我就跟你講話,不跟她玩了 ,破壞她羸的樂趣。」 「她平常不會這樣的,不要打她。」 「信任我。」他微笑。「我知道怎麼安撫吃醋的女孩。」他把費絲推出房間,關上門。 費絲把耳朵貼著門,猜測她會聽到高昂的叫聲。但是她並沒有聽到。幾分鐘後李斯打開 門走出來。 「怎麼樣?」 「我告訴她要是她不撿起牌和銅板,並且為她的行為道歉,她就不能吃午餐,不能玩娃 娃。」他手裡拿著裘伊的娃娃。「也不能講話。」 「她怎麼說?」 「她沒說話。」李斯把娃娃丟上沙發。「她很固執,我想她在考慮我是不是認真的,小 心的評估情況。一定又是……」 「家族性的遺傳。」費絲幫他講完。她對他微笑,他的巧克力色眼睛也在對她微笑。他 真英俊,笑起來的樣子迷人極了。她忽然頓悟──心跳狂亂──她愛上李斯·喬登了。 「關於那些家族性的遺傳……」李斯輕握費絲的手臂,拉她走向沙發。「我想我們應該 來好好討論一下。」 「午餐呢?」她的聲音異樣的緊。 他立即注意到了,炯炯望著她。「這個比較重要。」 「什麼?」 他察覺到她眸中的溫柔,機不可失,他當然不放過。 他低下頭。 她迎上去。 當他的唇碰上她的時候,她閉上眼睛,全神貫注的享受他的吻。她的唇主動的張開,歡 迎他的舌進去探險。 李斯飢渴的吻她,她甜蜜得令他百嘗不厭,比糖棒還甜。 李斯等不及日頭薄西。因為緊張、期待,恨不得他等待的時間立即到來,感覺上空氣變 稀薄了,他胸中總是鼓脹著,卻還希望能吸進更多氧氣去助燃熱情。凝眸相望豈能滿足他澎 湃的激情。他蹦跳不已的心切切殷盼著一個興奮甜蜜的夜晚。 他轉動椅子面向窗。是他的想像,還是太陽真的西沉了一些?他歎口氣,掏出懷表看。 還有一個鏡頭才會天黑。他還是利用這段時間工作吧! 當他發現他桌上有一張大衛打到芝加哥火車站給他的電報時,他不覺莞爾。大衛當然查 不出香檳。科林斯的資料。李斯可以想像查無此人一定讓大衛感到很困惑。 他是不是應該回個電報叫大衛不必再查了?不過大衛很喜歡這種調查工作,讓他再去傷 腦筋一陣子也好。大衛查不到線索一定會去問她阿姨,真不知道她的親戚們會編什麼故事來 回謊。 香檳。科林斯只是費絲虛構的一個人物,他卻信以為真,愚弄自己。都是費絲搞的鬼, 他真該抓她來打屁股。 他實在無心工作,推開桌上的文件,再轉動椅子去看窗外。聽盥洗室裡費絲在幫裘伊洗 澡的水聲。裘伊在僵持許久之後,終於在一個小時前流著淚說抱歉。 費線提早喂裘伊吃晚餐,然後帶著裘伊去洗澡。裘伊今天玩了半天,又賭了半天的氣應 該累了,等她洗乾淨,他預備早點送她上床。他也打算早點送裘伊的姊姊上床。 他們午餐之前的親吻對他脹痛的小腹一點都沒有舒解作用。 「哈囉,李斯。」 李斯轉回椅子看。費絲和裘伊並排站在盥洗室的門外。裘伊長長的金髮用毛巾包著。出 了盥洗室被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寒顫,向費絲偎近。 李斯站起來,添了塊煤炭進爐火裡。 「她在浴缸裡滑倒把頭髮都弄濕了,我就順便幫她洗頭。」費絲解釋道。她有點緊張的 舔舔唇看李斯。「我在爐火前幫她梳一梳,應該很快就會幹。」 「慢慢來,不必急。」李斯微笑,他看得出她和他一樣急著想快點送裘伊上床。「天都 還沒完全黑呢!」他把一張單人沙發推近爐火,然後坐下。「過來這裡,小東西。費絲幫你 梳頭髮的時候,我來講個故事給你聽。」 裘伊跑向李斯,坐到他腿上,頭靠著他的胸膛。「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李斯溫柔的回答:「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小東西。」他捧起裘伊的臉,讓她看清他 誠實的表情。「我只是對你感到失望。」 「噢。」裘伊害羞的說:「我以後會乖了。」 「很好。我很高興聽到你說這句話。」 費絲拉一張擱腳的皮椅來坐在裘伊後面。她把裘伊頭上的毛巾拿下來,再把裘伊的頭髮 擦乾一點,然後拿梳子梳裘伊的頭髮。 李斯開始講故事,他講一隻大灰熊掉尾巴的故事,不僅裘伊凝神傾聽,連費絲都被這個 故事吸引住。裘伊的拇指含在嘴巴裡聽,另一手則無意識的玩著李斯襯衫的扣子。 李斯的故事講完了,他等待聽眾的反應。可是裘伊的反應卻是閉上眼睛,而且立即就睡 著了,小臉蛋靠著李斯的胸膛。 她的頭髮也差不多被爐火的溫度烘得全干了。費絲放下梳子,把裘伊的金髮編成辮子。 「她的頭髮像絲一般柔軟。」李斯摸摸裘伊的頭髮。「為什麼要編辮子呢?散著也很好 看呀!」他摸著裘伊的頭髮,眼睛看著的卻是費絲盤在後腦上的髮髻。「我喜歡看你披散著 頭髮的樣子。」 費絲緊張的吞嚥口水。「不綁辮子的話,睡覺的時候翻身頭髮會打結。」她向裘伊伸出 手。「我抱她進去睡覺。」 「不,我來。」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熟睡的孩子,微笑的看著裘伊。「我喜歡送她上床。 」 費絲遲疑道:「如果你真的……」 「我真的喜歡送她上床。」他抱著裘伊,走到裘伊房門口,轉身以特別低沉的聲音說: 「然後我要送你上床。」 費絲羞紅了臉,微低下頭。 「還有,費絲……」 「嗯?」她再抬頭看他。 「我要脫掉你的衣服,不要換睡衣,也不要綁辮子。」 「還有嗎?」她訕訕的輕問。 他微笑。「為我留一盞燈,我才能找到你。」 費絲慢慢走進臥室。她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他要脫掉她的衣服,叫她不要換睡衣,那在 等他來的這段時間她要幹嘛? 她走到床邊,把床罩拉開。現在就上床睡覺未免太早了。她又把床罩蓋回去。在房內走 了兩圈,拔掉幾根髮夾,再把髮夾又夾回去。他不要她綁辮子,他要親手拔掉她的髮夾,把 她的頭髮打散嗎? 她的目光又落到床上,那是房中最大件、最顯眼的傢俱,她無法忽視它。她再去把床罩 掀開,想了想又準備把床罩蓋回去。 「不要動,」李斯說。「不必蓋回去,我們馬上就要上床了。」 費絲不自然的退離床一步。「裘伊……」 「她睡熟了。」他走進房裡,關上門。鎖門的聲音傳進費絲敏感的耳朵裡似乎特別響。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攤開兩手。「我不習慣空著兩手沒事幹。」 他點頭。「我懂你的意思。」 「你懂嗎?」她張大眼睛看他。 他再點頭。「我也不習慣閒著沒事幹。」他微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齒。「過來,讓我 們空著的手有事做。」他向她走去。 費絲走進他懷裡。「我該怎麼做?」她耳語。 「你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他開始拔她的髮夾,他的唇也對上她的唇。 費絲摸索著拉下他的領帶。 李斯凍住。他的舌停止在她口中的探險,他的心臟猛烈的撞擊著胸膛。他等待著。 費絲仰頭迎視他的目光,她害羞的微笑。「你說我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點頭,沒有開口。 「我想脫掉你的襯衫。」她額頭抵住他的白襯衫上,感覺臉頰熱烘烘的。 李斯重新呼吸,急促地呼吸。「別讓你的手閒著。」 她把他的襯衫從褲子裡抽出來,然後解開一個個扣子。 李斯很難專心拔她的髮夾,費絲每解開一顆扣子就吻他的胸膛一下,等扣子全解開了, 他不知道她還要怎麼做。 當她跪下來解最後一顆扣子時,他幾乎無法呼吸。 她親吻他的肚臍。 李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抓她的手臂,拉她站起來,立即攫住她的唇,飢渴的吻她。 費絲熱情的回吻,她的血液在血管裡沸騰,整個人熱得快焚燒起來。她抱著他的腰,胸 部壓上他赤裸的胸膛,她衣服上的扣子印進他肉裡。 他輕推開她一點,手擠進兩個人的身體之間。為了解救他遭扣印的肌膚,他必須脫她的 衣服。 費絲的身體一離開李斯,她的腳就軟得站不住。他把費絲壓在臥室的門上。他的手忙碌 的解她的扣子,他的唇則忙碌的和她熱吻。 他的需要太強烈了,平時訓練極佳的自制力完全崩潰,手抖得幾乎沒辦法打開扣子。 費絲親吻他脖子、耳朵,溫熱的舌舔吻著他耳垂、耳窩。 李斯用的勁稍大了些,她的扣子掉了幾顆到地上。他把她的衣服自肩膀拉下,露出她的 內衣和她一片雪白的胸部肌膚。 費絲把她自己的衣服脫下,再把李斯的襯衫剝開。他不耐煩的解開他的袖扣,把襯衫丟 到椅子上,然後去解她的裙鉤。 她剛他的下巴,他傾過頭去吻她的唇。她好甜,他永遠都嘗不夠她的甜蜜,而且他還貪 心的想得到更多。他的身體貼緊她。 費絲知覺到他的需要,她在他懷裡蠕動。 「上帝!停!費絲。」他粗聲低喊。「感覺太好了,我會受不了。」 她不肯停,測試他的極限。 他的雙手握住她臀部。「該死!女人!停!不要動!」他濁重的呼吸。「我的手抖得沒 辦法脫掉你的裙子。我覺得我好像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她的手滑進他們的身體之間撫摸他,用極具誘惑性的嘶啞聲音說:「我覺得你夠成熟了 。」 李斯沒想到像費絲這樣的淑女會用這樣的話語和動作來挑逗他。看她的表情,她還樂在 其中呢!嫣紅的臉興奮得發亮,明媚的眼睛閃著勝利之光。她在他的造就下成為一個性感女 神了。 「你摸過多少成熟的男人?」他逗道。 「只有一個。」 「那你怎麼知道我夠成熟?」他忍住想吻她的衝動。 「乳臭未乾的男孩不會這麼雄壯。」她踮起腳找他的唇。 他只給她一個短吻。「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會這麼雄壯,只是他們欠缺技巧和自制力。」 「你怎麼知道?」她吻他的下巴。 他笑道:「我以前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你?我無法想像。」她用她赤裸的胸摩擦他的裸胸。「我以為你一生下來就這樣。」 她半挪揄道。 他輕吟,渴望立即佔有她,可是他又想繼續這逗人的前戲。上帝!她學得真快。她已經 非常擅長勾引了。「在我學會自製之後,我才懂得怎麼取悅女人。」 「李斯。」她舔吻他的乳頭。 「什麼?」他幾乎無法思考。 「忘記自制,取悅我。」 他把費絲抱上床。她躺在床上,看著他踢掉鞋子和襪子,他的手抖得笨拙。 費絲坐起來跪在床上。「讓我來。」她向他伸出手。 李斯靠近她。 她解開他的褲子撫摸他。 李斯用力的深呼吸,呻吟的握住她的肩。「好了,我快受不了了。」 費絲放開他。「這樣會痛嗎?」 「不,但是我受不了太多快感。」他踢開他的褲子。 費絲第一次放膽的細瞧他的胴體。原來除了他下巴上的小疤,他身上還有許多疤痕,雖 然每個疤痕都不大,但是都相當顯眼。她愛憐的吻他的疤痕,當她吻到他大腿上的疤痕時, 他抱起她的頭來親吻。 李斯吻著她,一邊除去她累贅的內衣,然後鬆散開她的長髮。「現在你更像個性感女神 了。」 「我是你的性感女神?」 「嗯。」他親吻她酥胸。「你學得很快。」 她悸動的承受他的舔弄。「教我,把所有的技巧都教我。」 他把她身上僅留的襪子也脫掉,然後躺下拉她坐到他身上,教她如何取悅他。她的確是 個一流的學生,他很快就失去自制力,將她翻倒,壓在她身上蹤情滿足他的慾望。 費絲嬌吟著把指甲刺進他肩膀,在到達高潮時瘋狂的叫喊他的名字。 李斯也同樣叫喊著她的名宇,衝至快感的最頂峰。 喘息過後,李斯拉毯子為他倆蓋上,費絲吹熄了燈再窩進他懷裡。 他們倆都幾乎立刻睡著。 黎明之前火車停下。李斯醒來,靜聽外面的聲音。 費絲被他坐起來的動作吵醒,她揉揉眼睛。「怎麼了?」 「火車停下來了。」他吻一下她的額頭。 「為什麼?」 「聽。」 她凝神傾聽,起初聽不見聲音,接著彷彿聽到細細的鈴聲。「好像是風鈴的聲音。」她 望向窗外,天還沒亮呢! 「很難得的機會。」他對她微笑得像個預備獻寶的男孩。「來,來看,你可能沒看過。 」他起身套上褲子,把他的襯衫遞給費絲。「你先穿上我的。」 她穿上他寬大的襯衫,然後他穿上外套,用毯子把她裹起來,抱起她走出臥室到車廂的 門邊。 「打開門你就會看到。」 費絲一開門,冷風即迎面而來。李斯抱她到門廊的椅子前,放下她,把椅子上結的冰掃 掉,然後他坐下,把費絲抱坐到他腿上,兩個人一起用毯子包裹著抵擋寒風。 鈴聲越來越近。 「你看!」 費絲所看到的令她屏息忘了呼吸。有數百隻野牛正緩緩的經過鐵軌。他們的身上多半覆 蓋著白雪,成群結隊的漫步不畏風寒,真是壯觀。 「喔,李斯。」她轉頭親他下巴。「這真是個難得的經驗。它們近得幾乎讓我可以感覺 到它們呼出來的熱氣。你聽到鈴聲的時候就知道是它們經過?」 他點頭。「我猜應該是。」 「你看過這種景象?」她在毯子裡握住他的手。 「嗯,很久以前。好好的看,甜心,以後我們可能再也看不到了,野牛群正日益減少。 」 他聲音裡的沉痛悲傷使她打了個冷顫。 「冷嗎?」他抱緊她。 「有點,可是我不想錯失這個鏡頭。」 他們直看到最後一隻野牛也離開他們的視線,火車最後一次響起汽笛、開始前進了,才 回車廂裡。 回到床上,他們慢慢的溫存著,再享受一次魚水之歡。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早上費絲剛洗完澡的時候,火車駛進奇邑尼火車站。 李斯敲敲盥洗室的門。 「等等,不行,我還沒穿衣服,我……」費絲站在浴缸邊,她的背因為剛泡過熱水而紅 紅的。她匆匆套上李斯的睡袍。見到李斯,她微笑,眼中閃著愛的光彩。 「慢慢來。」李斯走進盥洗室,親吻她鼻尖。「他們會把我們的車廂退到支線去,再搬 運我們的東西。在等牧場上的人來接我們的時候,我會帶裘伊去看馬車從火車上卸下來。」 他的一根手指從她脖子往下劃,劃進睡袍的領口。 費絲靠近他。「牧場上的人怎麼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到?」 「我從芝加哥火車站打電報通知他們了。」他給她一個熱吻。「我倒希望我沒有,我們 才有較多的時間獨處。早安,科林斯小姐。」他頓了一下,立即改口。「不對,現在到奇邑 尼了,你是喬登太太。」 「我們已經結婚好幾天了,你只有在簽合約的時候提到過一次。」 「就我的家人所知,我們在瑞奇蒙結婚。」 「我們是在瑞奇蒙結婚,至少我在,你沒有出席婚禮。」 「那有什麼關係?」他想再吻她,但她把頭轉開。「反正我們已經合法的成婚了。」 「李斯……」 「既然你能假裝是個寡婦,我相信你也能假裝是個可愛的太太。」他輕抓著她肩膀。「 如果昨天晚上對你有任何意義,你就能扮演得很好。」 她聳掉他的手。「你的意思是我通過你的測驗了?」她冷冷的問。「你以為我是個好演 員?」 「我沒那麼說。」 「你的意思就是那樣。」她指控道。 李斯搖頭,走回門口。「費絲,穿衣服,我不想跟你為這一點吵架,我會在月台上等你 。」 費絲聽到關門聲,眼淚落下腮邊。她又跟他吵架了。為什麼要破壞他們原有的美好氣氛 呢?因為他要她在他的家人面前假裝是個快樂的新娘?不!她抹抹眼淚。她不是為了他要她 假裝而哭,她是為了她不必假裝而哭。她是他可愛的太太,但是對李斯來說,她只是一個在 與他合約期間的玩伴。他與她結婚只是為了保護孩子不成為私生子。 她擦掉眼淚、洗洗臉、再穿衣服,腦袋空白、呆板的做這些事。 十八分鐘後她走下李斯的私人車廂跨上月合。 從她所站的地方望去,奇邑尼只是個貌不驚人的小鎮。 奇邑尼有很多木造房子是在芝加哥造好了一部分,然後用火車運來再組合。街道髒髒的 ,除了一些商店之外,有三間教堂、一間只有兩個教室的學校,但它號稱有六千人口。 酒吧和賭場的招牌寫著二十四小時營業,可是法律與秩序就不見得時時存在了。街上有 人在朝天亂開槍,這種情形在已有相當文化與歷史的瑞奇蒙是看不到的。而這裡是李斯的家 鄉。 「費絲!」 她轉頭。裘伊跑向她,後面跟著李斯和兩個穿粗布衣褲的男人。 「費絲,我們剛才在看馬。」裘伊跑進寶絲懷裡。「李斯說我可以選一匹帶它回我們的 牧場。查理舅舅說他會教我怎麼養。」 裘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急著講話,費絲沒聽懂。「你說的小馬是怎麼回事?」 「李斯說我可以養一匹小馬。拜託嘛!費絲,讓我養嘛!」 費絲用眼光質詢李斯。 他點頭。費絲問:「為什麼要買小馬給她?為什麼不讓她學騎老母馬?」 「我寧可她從小馬背上跌下來,也不願見她在老母馬背上喊救命。我也希望她學著負起 養馬的責任。」 費絲考慮了一下。「好吧!可是我怕你會寵懷她。」 裘伊興奮的叫著,改投進李斯的懷抱。 站在李斯旁邊的男人對費絲說:「我們家的人都習慣寵孩子,那能給孩子信心,知道我 們愛他,希望他快樂!」 費絲站直,對說話的男人禮貌的微笑。 「費絲,我為你介紹,他是我舅舅查理。亞力山德。查理,她是費絲。」 另一個年輕人假咳一聲以吸引他們的注意。 李斯莞爾。「這位是我的表弟山姆,他是大衛的弟弟。」他拍拍山姆的背。 費絲看看他們,再看看李斯。他們長得滿像的。李斯顯然比較像他媽媽那邊的親戚。查 理與山姆雖然也英俊,可是李斯長得比他們高,鼻子比他們挺,肩膀比他們寬,膚色也比他 們淡一點。 李斯看到費絲直盯著他們瞧,隱隱似有輕視他們之意,他不悅的抿緊嘴。 費絲友善的對李斯的舅舅微笑。「很榮幸認識你,亞力山德先生,還有你,」她轉向山 姆。「亞力山德先生。我在華盛頓見過你哥哥,我很喜歡他。」 查理看了一下費絲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才和她握手。「你是南方人?」 「是的,先生。我和裘伊來自瑞奇蒙。」 「我是在北喬治亞的山區長大。」查理在放開費絲的手之前還拍了拍。 「北喬治亞?那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定居?」問完,費絲才想到可能是因為戰爭。戰後 有許多南方人移居到西部,她有點懊悔自己在問話之前不經思考。 「我們三十一年前就遷來西部,在印第安保留區住過一段期間,然後跟隨著李斯的爸爸 定居下來。」查理說。 費絲看向李斯。「你不曾提到你爸爸,他還在嗎?」 「他在戰爭期間過世了。」李斯淡淡的回答。 「噢!對不起。」費絲輕語。 李斯聳聳肩表示他不在意,他把裘伊舉上肩膀。「我們去看行李裝好了沒有,然後去吃 早餐,我餓死了。」 他走向他的私人火車廂,那裡停著一部載貨的馬車,兩個人正忙碌的把車廂內的傢俱搬 上馬車。 「我的小馬呢?」裘伊問。 「吃完早餐我們再來處理這件事。」李斯說。「查理舅舅、山姆,你們和我們一起去吃 早餐吧!」 查理和山姆相視一笑。他們都知道當李斯早上叫肚子餓,必定是昨夜太忙碌了。 「我們在火車進站前就吃過了。」山姆說。 「你帶女士們去吃早餐。」查理說。「我們把你的東西裝好,到街上採購些東西,然後 再去挑一匹小馬。」 「好棒喲!」裘伊拍著手、興奮的叫著。 李斯輕扶費絲的手肘。「走吧!費絲,我們去吃飯。到牧場還得坐一個小時的馬車。」 三個小時後,李斯扶費絲和裘伊上馬車。他為裘伊選購了一匹胖胖的小馬,小馬用繩子 繫著,跟在馬車後面。兩個牧場上的幫手分別駕著兩輛馬車,查理和山姆則騎著馬在馬車旁 邊走。 費絲看到前面的貨車載著箱子、地毯、玩具、傢俱等,東西堆得好高,不禁咋舌。 「李斯,他們把你的床也從火車廂卸下來裝在馬車上。」她說。 「我知道。是我教他們那麼做的。」 「為什麼?你的私人車廂上不需要床嗎?」 「我們回牧場更需要那張床。」李斯莞爾。 「你在牧場裡沒有床?」她實在覺得很奇怪,如果李斯在牧場裡連床都沒有,那是個什 麼樣的牧場? 「現在沒有,床還在馬車上。」 「那就是你的床?你在家裡睡的床?」 「對。」 「你要去旅行之前把床搬上火車,旅行回來再把床搬回家?」 「完全正確。」 她眨了眨眼,太不可思議了,看來他是個不怕麻煩的人。「你為什麼不買一張床放在私 人車廂上?那不是省事多了嗎?」 「本來是有床的,我把它拿掉換上我平常在牧場裡睡的床。」李斯說。 「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 在馬車旁騎著馬的查理聽得笑出聲。李斯瞇起眼睛,用眼光警告查理。 「那張床是李斯爸爸媽媽的,李斯是在那張床上生出來的,他要在新婚夜和你一起睡在 那張床上。」 費絲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李斯低頭看他的手套。 「是真的嗎?」費絲低聲問。 他不回答。 她再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同意……嫁給你?」她在外人面前慎選用語。 「我們都知道這回李斯要去華盛頓找太太。」山姆笑著說。「他一旦決定想要你,你就 沒有嫁給別人的機會。李斯向來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對不 對?李斯。」 「閉嘴,山姆。」李斯沒好氣的說。 「那麼是真的了。你早就全計劃好,選擇聖誕節期間、私人車廂的佈置、床搬來搬去, 你早就全計劃好了!」費絲痛苦的感到失望。她只不過是個被他利用的生產工具,任何女人 都可以代替她。不管她是不是去應徵這個工作,他都會選一個女人回來生孩子。她對他而言 並無特殊的意義。 「我當然是早就計劃好了,我一向都作好了完整的計劃後才行動。」 「其的?你也計劃到有人會搶我的皮包嗎?還是那個強盜是你僱用來演戲的?你早就計 劃好我會身無分文,不得不接受你的安排?」 「不是!」李斯叫道,「我沒有僱用任何人搶你的皮包,我沒有作這個計劃。」 「你只是利用當時的情況。」她的灰眸咄咄逼人。 「對,我利用各種情況使得你同意……」他看一下在馬車外豎耳朵聽的山姆和查理。「 嫁給我。」 「你用賄賂的手段,請我吃飯、送聖誕禮物和錢。」 「對。」 「而你成功了,你一定很為你自己感到驕傲。」 「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嗎?甜心。」李斯寓意深長的提醒她。 裘伊拉拉費絲的袖子。「費絲,李斯買小馬給我,所以你生他的氣?」 費絲把她妹妹抱到腿上。「不是的,我是生我自己的氣,竟讓他買我。」她以查理和山 姆不可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語。 「我沒有買你,我只是租用你,我以為你可能會成功的為我生個兒子。你也應該為你自 己感到驕傲。」 「你生你自己的氣嗎?李斯。」裘伊問。 「不,小東西。我只是有點失望。」他把頭轉向窗外。 「李斯。」費絲忍著怒氣,明白她此時的錯是使他在他的家人面前尷尬。「對不起!」 「算了。」他仍注視著窗外。 「可是……」 看到查理和山姆騎著馬走開了,李斯才說:「你從今天一大早就存心和我吵架。」 費絲張口想辯解。但是他搖頭阻止她,他又說下去:「你如果真的想和我吵架,我會給 你機會,但不是現在,不是在我的家人面前。你要抱怨向我抱怨,不要向他們抱怨,我所做 的事與他們無關,我不希望你在他們面前提起我們的合約。你聽清楚了沒有?」 她不吭聲。 「你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那麼就請你暫時保持安靜,等回到家關在我們的臥室裡再抱怨。」 「你以為我還會跟你睡在一起嗎?」費絲僵硬的坐直。 「當然會,至少在床上我們很融洽。」 「我才不……」 「閉嘴,費絲。」他摟她脖子,將她攬向他。她以為他會生氣的惡狠狠吻她,沒想到他 的吻非常輕柔、非常誘惑,惹得她的體溫逐漸升高,他今天早上如果多吻她幾次,也許她就 不會和他吵架了。 縱跡牧場位於奇邑尼西北方五哩的地方,佔地相當廣,北以羅其波溪為界,西邊和南邊 到拉瑞米山的山腳。 費絲對奇邑尼鎮的簡陋感到失望,牧場的大房子卻讓她驚喜。那一棟以石頭和木頭蓋成 的兩層建築看起來很堅固,應該可以抵擋威歐明的寒風。她一眼就喜歡上那個寬敞的大門廊 。除了那間大房子外,她還看到兩個穀倉,幾間有大有小的木屆和馬廄、以及一些畜欄。 「牛在哪裡?」她問李斯。 「乳牛在穀倉裡,其他的牛都出去吃草了。」 「你讓它們自己去?」 「是呀!它們可能正在和其他牧場的牛聊天。」 「那你怎麼知道哪些是你的牛?」 「我的牛身上都烙了T。冬天我們將牛群放牧,春天我們再把牛趕回來,給小牛們烙印 。」 他們的馬車在貨車之後停下。牧場的幫手已經動手在卸行李。 李斯先跳下車再向費絲伸出手。「外面很冷,我們進屋去,我先帶你參觀一下。」 裘伊也被李斯抱下車。「我的小馬呢?它可以在屋裡睡覺嗎?我想要它和我睡。」 「不行,小東西。馬不可以睡在你的房間,它要和其他還沒有長大的馬一樣睡在穀倉裡 。」 「我要去穀倉看它睡覺的地方。」裘伊說。 「小東西,外面很冷,我看你還是跟費絲進屋去比較溫暖,我幫你送你的小馬去穀倉。 」李斯又冷又餓又倦,睡眠不足使他缺少耐性。 「我要跟你去,」裘伊固執的說。「我要送我的小馬上床。」 李斯向費絲求救。「你跟她解釋她為什麼不能跟我去穀倉。」 「我辦不到,是你不顧我的反對堅持要買一匹小馬給她,她想去看她的馬安頓的地方情 有可原。」 李斯暗自咬牙,今天好像沒一件事順心。 「我記得你說過:我希望她學著負起養馬的責任。」費絲的眼中亮起促狹的光芒。 「你說過你會教我怎麼照顧它。」裘伊噘著嘴說。「我要跟你去。」 「好吧!」李斯握起裘伊的手,走到馬車後面去解黑色小馬的繩子。 「我可以騎它去穀倉嗎?拜託。」裘伊得寸進尺的哀求。 「絕對不行!」 費線和他們揮手,然後轉身爬上石階。踏上門廊後,她再轉身看他們。 李斯一手牽著繫著馬的繩子,一手扶著裘伊的背。裘伊側坐在小黑馬的馬背上,手抓著 馬兒的鬃毛。小馬的鼻子一直去碰李斯的口袋。 「我沒有糖可以給你吃。」李斯對馬說。 可是馬兒聽不懂他的話,把鼻子伸進他外套的口袋裡。接著發出一個響亮的撕裂聲。 「該死!」李斯用力把馬頭推開。 「李斯,你不可以傷害我的馬!」裘伊大聲急叫。這時,小黑馬的嘴裡緊咬著一小塊布 。 李斯停步,怒瞪小馬。 小馬豎起耳朵,以無辜的眼神看李斯,牙齒一鬆放開那小塊布,表示要還給李斯。 裘伊被小馬的樣子逗笑了,高興的拍拍她的寶貝小馬。 李斯搖搖頭,一肚子氣沒地方出,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轉身繼續牽馬走。小黑馬張嘴 咬他的手臂。 費絲似乎能聽見他的詛咒聲,但他們的距離太遠了,她聽不清楚。她看到他用力揮開小 馬的嘴巴,但是小馬鍥而不捨的再咬他手臂。 費絲微笑著打開門走進屋裡。 屋子裡的陳設比它的外觀更令她驚喜。她本以為裡面的傢俱會是一些就地取材的粗糙木 頭做的,像它外面的屋頂和樑柱、地板一樣,但是她發現傢俱都是上好的橡木做的,而且相 當精緻。地板也不像門廊的地板那樣粗糙,全磨平過而且上了蠟,客廳中央的地上還鋪了一 塊根大的地毯。 她入眼所見的東西都和李斯私人車廂上的擺飾一樣講究,令費絲覺得心曠神怡,她相信 會在這裹住得很舒服。 她脫下外套和手套,放在一張皮沙發的扶手上,再把帽子脫下來,小心不弄亂頭髮。然 後她走到壁爐前取暖。 她作個深呼吸,聞到烤麵包的香味。有人在廚房裡燒飯?她追著香味走向廚房。 「哈囉,有人在嗎?」她走近廚房門口時問。 一個年輕的女人在爐前攪動一個大湯鍋裡的東西,一個年紀較大的女人則剛剛把一長條 麵包從模型裡倒出來。她們本來在聊天,用一種費絲聽不懂的話。聽到費絲的聲音時,她們 同時轉頭看她。 費絲愣住。她呆立在門口看她們。她進屋之前沒想到屋裡會有女人在廚房裡燒飯,更沒 想到她所發現的女人竟是印第安人。 她迅速的重拾言語的能力。「希望你們別介意。我們剛抵達牧場,我在前面聞到食物的 香味就被吸引來了。我叫費絲。科……喔,費絲。喬登,李斯的……」她伸出左手,展示的 是漢娜的戒指。「李斯的……」她再試了一次,還是無法自稱是李斯的太太,只好放棄。「 李斯……在外面。」 年輕的女孩微笑著自我介紹道:「我是瑪莉。亞力山德,李斯的表妹。」 費絲也對女孩微笑。「我在華盛頓見過大衛,今天也見過亞力山德先生和山姆。你們都 長得很像。」她走近爐子。 瑪莉點頭。「她是我媽媽,莎拉哈。她不會講英文。」瑪莉注意看李斯的新娘。她與李 斯第一次選擇的女人不同,她正盡力掩飾著她的緊張,真誠的微笑著。她的黑衣服已經舊了 ,她的頭髮也有點亂,但是她看起來仍很漂亮,是那種內在美與外在美兼俱的典型。她灰色 的眼睛尤其漂亮。 「我剛才聽到你們講的話是……」 「蘇族的印第安話。」一個男人的聲音冒出來。 費絲轉身。「李斯,你嚇了我一跳。你不是帶裘伊和她的馬去馬房嗎?」 「山姆很好心的幫我忙。」他揉揉他的手臂。「小馬好像比較喜歡山姆而不喜歡我。裘 伊跟山姆去穀倉,我就進來看你。」 「看我?為什麼?」 「我沒注意到吃飯的時間到了,是查理提醒我。我讓你自己進來,忘了這個時候瑪莉和 莎拉哈會在廚房燒飯。我以為你走進廚房,看到印第安人在燒飯,會嚇得尖叫著跑出去求救 。」他的話半諷半損。 費絲氣他如此看不起她,當她是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她冷冷的瞟他。「我和印第安人在 廚房裡相處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可能是你的想法。」她站得直挺挺的,使她顯得比她的實際 身高還高。「請你告訴我我的臥室在哪裡,那麼我就會自你尊貴的眼前移開,以免礙眼。」 李斯聞言呆愕得說不出話來。 瑪莉打圓場說:「你回客廳去,從那裡上樓梯,樓上右邊最後一個房間就是你的房間。 」 「謝謝。」費絲禮貌的說。「很高興認識你們。」她再對李斯說:「等下裘伊進來請送 她上樓,她得洗洗乾淨。」說完她匆匆走出廚房。 瑪莉等到樓上傳來關門聲才開口:「李斯,你對她太殘忍了。」 「殘忍?」李斯訝問。「我對她殘忍?」 「或許我應該說你不應該嚇她。」 李斯開始在廚房裡踱步。「你看到她的表情沒有?她好像想拿菜刀砍我的脖子。」 「你沒有給她心理準備,又說那樣的話,她當然會生你的氣。換成我走進一間陌生的房 子,發現陌生人在廚房裡煮飯當然會嚇一跳。尤其她可能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印第安人。」 李斯停步看他表妹。甜美可人、一向柔順、脾氣絕佳的瑪莉,竟然大聲為一個她初識的 女人講話,而且那個女人還不是蘇族人。 瑪莉手裡還拿若木匙,她用木匙指著他,「你到底有沒有跟她讀過我們的事?她知道我 們會在這裡嗎?」 「我只告訴她有人燒飯給我吃。」 「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就知道你沒跟她講過。典型的大男人,你太太對你的家庭背景一無所知,你卻希望 她能瞭解一切,這樣對她公平嗎?」 李斯又開始踱步。 瑪莉繼續說:「現在這裡是她的塚了。根據蘇族的法律,一對男女結婚後,房子是屬於 太太的。樓上那個女人要是不高興,她有權利把你的鞋子扔出屋外,而你卻在她的廚房裡、 別人的面前訕笑她。你錯了,李斯,你應該向她道歉。去,上去和你的新娘談和。」 李斯張開嘴巴想說實話不是他真正的新娘。可是繼而一想,他沒有必要向她們解釋清楚 ,否則流言一傳出,將來對他的孩子可能有不良的影響。 莎拉哈雖不會講英文,可是聽得懂一些。她站到她女兒身邊,用蘇族語講話,表示支持 瑪莉。 「看來你們已經聯合陣線攻擊我。」李斯歎口氣往外走去。 每上一階樓梯他就恨一次。他痛恨承認他自己錯了,他痛恨向費絲道歉。可是瑪莉的話 有道理,也許他太自我了,沒有顧慮到費絲的感覺。 她可別關在房裡哭,他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哭泣的女人。 他再歎一口氣,用手指爬梳頭髮。今天是個倒楣的日子。黎明時他和費絲做愛還讚美過 一天以那麼甜蜜的遊戲開始太棒了!現在他卻覺得今天背運透了。 費絲呢?她也生氣,她也覺得今天不好過? 李斯搖搖頭,乘機自我檢討一下。 也許他平常做什麼事都太得心應手了,很少去顧慮別人的感覺。偶爾他應該警惕自己多 體貼別人。 他站在房間門口,手握門把,心想門一定被她鎖住,但是卻一轉就開了。 費絲和衣橫趴在床上。李斯開門進去的時候她沒有動。 「費絲。」 「請你走開。」她沒有翻身。 「有人叫我上來向你道歉。」 「我知道了,現在請你走開。」 「我是來道歉的。」他走到床邊。「你聽到沒有?」 「我聽到了。」她平板的說。 「我說我向你道歉。」李斯已快失去耐性了。 「你不是真心向我道歉,是別人要你道歉。」 「至少我聽了她的話上來向你道歉。」 「那麼也請你聽我的話,走開不要理我。」 「不!」 費絲翻身看他,灰眸裡盈盈含淚。「為什麼?」 「因為你還沒有說你原諒我。」 「我原諒你。」嘴巴這麼說,她的心並沒有原諒他。「現在請你離開,讓我自己一個人 靜一靜。我太累了,不想和你吵架。」 她應該已經原諒他了,李斯想。可是她如果真的原諒他,應該承認她自己也有錯,不該 在他家人面前和他吵架。 「等你真的原諒我,我才會離開。」 「算了吧!沒什麼好原諒的。」 「費絲,我──」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她忍不住爆發出來。「你說對了,我是被她們嚇了一 跳。我沒想到會在你家裡看到印第安人,你事先又沒有告訴過我你家裡有人,而且是你的親 戚。你以為我的反應粗魯無禮,我……」 「很正常。」 「什麼?」她訝問。 「我說你的反應很正常。」李斯坐到床上。他伸手要撫她,她滾開去。 「可是我無禮的那樣張大眼睛瞪著她們看,像見到鬼一樣。」 「你以前見過印第安人嗎?」 「沒有,可是我還是不該那樣沒教養的瞪著人家看。」 「好奇。」他拉她入懷,這回她沒有滾開。「當我第一次見到黑人時,我差不多像裘伊 那麼大,當時我嚇壞了,哭著跑去找我媽媽。」 「為什麼?黑人沒什麼好怕的,他們也是人,而且都很和善。」 「我媽媽也是這麼說。她說黑人和白人同樣都是人,有什麼好怕的?怕黑人就像怕紅頭 髮的人一樣愚蠢。我不應該因為別人頭髮或皮膚的顏色和我不一樣就怕。在皮膚之下,每個 人流的血都一樣是紅色的。」 「我還是覺得自己很丟臉,我已經不是小孩了,還表現得那麼幼稚。」她吸一下鼻子, 李斯遞給她一條手帕。「當瑪莉用一種近乎可憐的眼光看我時,我才想到我這麼窮,連一件 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如果你跟別的女人結婚,可能會比較有面子。」 「噓。」他親一下她額頭。「噓,甜心,別胡思亂想,」他再吻她哭紅了的鼻子。「瑪 莉很喜歡你。」 「真的嗎?」 「真的。是她叫我來跟你和談的。」 費絲把臉埋進他襯衫。 李斯用手指托起她下巴,好讓自己能夠看到她的眼睛。「她在廚房裡用一把長木匙指著 我,數落我的不是……」 費絲微笑奢想像瑪莉的樣子。 「然後她命令我上樓來找我的新娘和談。」 費絲的微笑逝去,身體變得僵硬。她不是他真正的新娘,他只是租用她的子宮孕育他的 孩子。 「現在你安全了,」她淒然一笑。「我不是你的新娘,我只是你暫時租來的女人。」 「費絲,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他想吻她,但她避開他的唇。 李斯凝視她,看到她眼中的痛苦。他第一次詛咒他該死的計劃、該死的合約。「費絲─ ─」 費絲細看他的臉,第一次欣喜幸好有他瘋狂的計劃和正式的合約橫在他們之間,否則她 將輕易的深愛他。 她拉他的頭下來吻他,用她的唇告訴他她所無法訴諸言語的心聲。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蹤跡牧場裡住了四個家庭,全都是李斯的親戚。 查理、莎拉哈和山姆住在李斯的房子後面的一間木屋裡。李斯的外公鄧肯和外婆伊麗莎 白住在靠近查理家的另一間屋子裡。瑪莉自己一個人住一間小木屋。她的小木屋附近有個鐵 匠鋪。鐵匠喬倚也是個蘇族混血兒,他是查理的姻親。他的太太已經死了,他和兩個孩子也 住在一間小木屋。其他的牧場幫手則住在一間長形的木屋,他們稱之為宿舍。 李斯還提供一間木屋做為學校,學生只有三個,瑪莉是他們的老師。其中兩個是鐵匠喬 倚十一歲的雙胞胎兒子吉米和卡特,另一個是十五歲的山姆。他們必須上英文課和蘇族文化 語言的課。 費絲在吃晚飯時聽到這些,立刻決定要讓裘伊成為瑪莉的第四個學生。她感覺牧場裡的 人都相處得很融洽,也都很盡心盡力的工作,與牧場共存榮,似乎大家都很愛這個牧場。 瑪莉問起裘伊開始上學了沒有,她很訝異為什麼裘伊還沒開始在瑞奇蒙受教育。 「戰後學校的秩序還沒完全恢復,有些混亂,我想等明年再送她上學。」 李斯從長桌的另一端看費絲。「你覺得有必要的話,我可以為裘伊請個家庭教師。」 「何必浪費錢呢?」費絲說。「她在牧場裡就可以上學了,我相信瑪莉比別的家庭教師 都好。」 「好多了。」李斯說。「你想,有多少家庭教師能說流利的西班牙語、法語、英語和蘇 族語?」 「別忘了我的拉丁文也不錯。」瑪莉笑著看費絲驚訝的表情。 李斯解釋道:「這是我們家裡的笑話。在我和大衛到外面去上學之前,我爸爸請了一位 英國人來教我們,瑪莉還小,但是她也吵著要上課,我爸爸只好讓她參加。結果瑪莉的拉丁 文比我們每個人都好,因為她喜歡浪漫的拉丁故事。」 「你們都學過這麼多語言嗎?」費絲問。 「只有英文和蘇族語是必修科。」瑪莉說。「其他的看個人的興趣。」 「如果是她弟弟就得被迫接受她的興趣。」山姆裝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 「我和裘伊也想學蘇族語。」 「你?」李斯驚訝的看費絲。「你是認真的嗎?」 「是呀!我和裘伊是牧場裡僅有的不會講蘇族語的人,我希望能用蘇族語和莎拉哈講話 。」 「你確定嗎?」李斯再問。 「很確定。」 「好,」瑪莉點頭微笑。「裘伊明天早上就可以開始上學。費絲,你可以加入我們下午 的蘇族文化語言課。」 給果費絲就每天早上在家裡做些家事,或是耐心的讓李斯從鎮上請來的裁縫師傅量身做 衣服、挑布料、顏色。費絲也為裘伊選樣式,做了幾件衣服,包括一件灰色的騎馬裝。費絲 沒有馬可以騎,所以沒有做騎馬裝。但是當裘伊上騎馬課的時候,她總是盡可能的到場。 查理是裘伊的騎馬教練,他相當耐心的指導裘伊。 「她需要一個適合她的馬鞍,小女孩的馬鞍。」 查理搖頭。「小女孩的側騎馬鞍太危險了。」 「怎麼會?我就是從小用小女孩的側騎馬鞍,我側騎了一輩子都沒發生過危險。」 「在瑞奇蒙?」 「對。」 「你在瑞奇蒙側騎沒有危險,但是在這裡側騎會送掉命。」 「可是……」 「費絲,讓我教你的小女孩西部的騎法。等她學會了跨騎,你想教她側騎的話你再教她 。」 「費絲,你看看我,我在騎小黑了呀,不用人扶,我會騎了!」裘伊坐在小馬的背上, 裙子被風吹起來,金色的辮子隨著馬的步履而震動。她一手放開韁繩向費絲揮手,結果小黑 跑快了一點,她差一點跌下來。她樂得哈哈大笑。 「雙手都抓著馬韁,小東西。」查理警告道。「不然你的裙子會掉下來掃地。」 裘伊以笑聲回答,不過她用兩手都抓著韁繩。 費絲回想她自己的騎馬課,為了保持淑女優美的側騎姿勢,常常練得腰酸背痛,苦不堪 言。裘伊跨騎卻顯得很輕鬆,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她不由得羨慕裘伊的神態自若,或許跨 騎真的比較好玩。 她對查理微笑。「就讓她學西部的騎法好了。」 查理拉住韁繩使小馬停步。「今天騎夠了,小東西,該去洗洗手準備吃早餐了。」 裘伊不依。「人家還沒有騎夠嘛!我要給小黑刷毛。」 「你去洗手,我幫你給小黑刷毛。」費絲說。 查理挑眉以眼光問:你有經驗嗎? 費絲微笑。「我很樂意重新溫習這門伺候馬的功課。」 查理把裘伊從馬背上抱下來。「走吧!你要是上學遲到,瑪莉會拿著長尺來追你的小屁 股。」 費絲牽著小馬走向穀倉。 過了一會兒,李斯到穀倉找她,她背對著他,跨騎在小黑背上,腳趾頭幾乎碰到地上。 小黑想摔掉她,她設法坐穩,還發出笑聲。 「你以為你這麼簡單就能把我摔掉嗎?」費絲對小黑說。「我可不是沒有經驗的裘伊, 你如果當我是省油的燈,那你可看走眼了。」 「我也看走眼了。」李斯說。 費線突然聽到李斯的聲音,差點失去平衡,險些被小黑摔倒。她尷尬的臊紅臉。「你來 這裡幹什麼?」 李斯的目光自她靴子上的灰塵掠到她裙子、臀部、腰,在她胸上駐足一下子,最後停留 在她臉上。「我來看你為什麼還不去吃早飯,我作夢也沒想到會發現你在這裡跨騎小馬。」 費絲已經相當熟悉他深沉磁性的誘惑聲,他的目光也熾熱的望著她暴露的腿。她急忙把 裙子拉好,伸舌頭潤潤嘴唇說:「我答應裘伊要幫她為小黑刷毛。」 李斯走近小黑,小心不靠近它的牙齒。「它看起來不像已經刷了毛。」 「我正要幫它刷毛的時候,忽然想到跨騎可能比側騎好玩,所以就試試看。」 「喔,跨騎是很好玩。」他曖昧的微笑。 費絲沒注意到他話中有話。「我以前從來沒時騎過。」她預備滑下馬背。 李斯雙手握她的腰,將她抱下馬背。「你跨騎過,不少次了,」他拉她進他懷裡,親吻 她的嘴角。「可是你從來沒有在穀倉跨騎過,今天是第一次。」 「李斯!」她聽懂他的話了。「我們不能……」她被他惹得春心蕩漾,開始回吻他,手 習慣性的解他的扣子。 「我們當然能。」他把她向後推進一個乾淨的空馬房裡。 「李斯!費絲!你們在裡面嗎?」山姆的聲音自穀倉外面傳進來。「吃早餐囉!」 李斯歎口氣。「或許要等到明天了。」 費絲嘟著嘴巴搖頭。 「李斯!」山姆的聲音更近了。 「我們過幾分鐘把小黑安頓好就去。」李斯叫道。他最後一次親完費絲,去抓小黑的韁 繩。「吃過早餐之後跟我在這裡碰面,我教你如何跨騎,以後我們每天早上都來練習。」 「在馬背上跨騎。」 他把小黑拉進馬房裡,再傾身向她說:「有時候我們跨騎並不需要馬。」 小黑隨著他傾身向前,張開嘴巴咬他的手臂。 「哎喲!該死的馬!」李斯對小黑吼叫。小黑無動於衷的轉過頭去,假裝沒有它咬人這 回事。 費絲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方糖遞給李斯。 「它咬我,你還要我獎賞它?」 費絲微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你可以用這塊方糖試著和它做朋友。」 「不可能。」 「我們以後可能會多花一些時間在這裡……」她用眼角勾他。 「既然如此……」李斯伸出手用方糖賄賂小黑。 用早餐時,李斯宣佈道:「從現在開始,由我來給裘伊上騎馬課。」 查理抬起頭,臉上浮現訝異之色。 李斯解釋:「費絲也想學西部的騎法,我答應要教她。」 「你有時間嗎,」查理問,「我可以一起教她們兩個。」 「我來教她……教她們。」李斯很快的說:「我會找出時間。」 「我是無所謂,」查理聳聳肩,「不過要是你改變主意……」 「我不會改變主意。」李斯對桌上另一邊的費絲微笑,「我要大家知道我和費絲每天早 上吃完早飯後,會在穀倉裡消磨一些時間上騎馬課。」他用餐巾擦擦嘴巴,告退,站起來離 開餐桌。 費絲也用完早餐,低著頭告退,不禁心虛的臉紅。 查理等他們兩個都離開後說:「山姆、喬倚和男孩子們,從現在起,吃完早飯後的一段 時間離穀倉遠一點,不要打攪李斯他們上課。」 幾個人都點頭表示知道了。 「可是,爸,」山姆說,「我每天早上吃過早飯後就要打掃穀倉裡的馬房。」 「以後早一點起來,吃早餐之前就要打掃完畢。」查理命令道。 山姆呻吟。 李斯的外公鄧肯拍拍孫子的肩膀。「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為什麼,而且會感激別人的體貼 。」 自那天之後,費絲更加深愛李斯和牧場裡的人。 廚房是莎拉哈的領域,她每天準備豐盛的食物餵養一大家子的人。孩子們都較早就在廚 房裡的餐桌吃早餐,大人們,包括幾個僱用來的牛仔,則坐在飯廳的特大號餐桌用餐。這個 規矩是李斯的爸爸訂的,已經行之有年。這也是喬登家的傳統。李斯的爸爸班傑明本身就是 從小在廚房和保母以及傭人在廚房裡吃飯,直到十六歲生日那天起才躋身大人的行列。 查理是牧場的總管,雖然李斯是老闆,有時也得聽查理的,畢竟查理是長輩,而且對管 理牧場比李斯經驗豐富。 山姆的主要工作是照顧馬,他對動物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不上課的時候他就到馬廄去 工作,或到穀倉去照顧還沒有成熟的幼馬。 喬倚是個鐵匠,他除了打馬蹄和工具外,還是個雙手萬能的能幹工人,什麼東西壞了, 找他修理準沒錯。 李斯的外婆伊麗莎白則每天忙著照顧她的菜園和草藥園。此外,她在春天和夏天養雞, 冬天則養鵝。 李斯的外公鄧肯年逾七十了,身體還很硬朗,他經常騎著馬到處巡視,牧場裡的動態他 最清楚。 費絲很希望她也有工作做,能在這個大家庭裡有歸屬感,但是她又不想侵犯到別人的領 域。她花了幾個禮拜的時間暗暗的留心看她能為大家做什麼,終於有一天在李斯身上找到答 案。 他們到外面騎了馬回來,李斯想摸口袋找雪茄,可是他的口袋不見了。 費絲笑道:「你忘了嗎?你的口袋早就整片被小黑撕掉了,它撕的技巧還真好呢!」 「這一件是我最喜歡的外套,」他撫撫原先有口袋的地方。「我得記得再去訂做一件新 的。」 「訂做新的?為什麼?除了掉了口袋,這一件看起來還很新呀!把口袋縫上去不就好了 嗎?」 「太麻煩了,還是買一件新的比較快。走吧!我帶你去看一匹母馬快生小馬了。」他曖 昧的對她眨眨眼。「在穀倉裡。」 那天晚上費絲在房間的地上揀到一張紙,上面是李斯龍飛鳳舞的字跡,列著他該做的一 些事,包括:打電報給華盛頓銀行、打電報給達西參議員、買雪茄、白蘭地和一件新外套。 費絲微笑。時間已經很晚了,晚飯後李斯和查理、山姆去幫母馬生產。他不在,她正好 可以乘機替他做點事情。她踮著腳到書房去。 「我以為你已經在樓上睡覺了。」李斯聞到咖啡的香味,所以從廚房的後門進屋。 費絲站起來,揉揉她本來已經快閉上的眼睛。「我煮了咖啡等你回來。」她為他倒一杯 咖啡。 「謝謝。」他疲倦的脫外套。 「我熱了一些晚餐剩下的烤肉和馬鈴薯,你餓了嗎?」 費絲走近他,她穿著白睡衣和厚睡袍,看起來乾淨又溫暖。 「別太靠近我,我不好聞。」 費絲皺皺鼻子。他的確不好聞,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塵和血跡。 李斯把外套丟在椅子上,走到水槽前洗手。當他要用手掬水洗臉時,費絲叫住他。 「等一下。」她提起一個在冒蒸氣的水壺,倒了熱水進一個盆子裡,加點冷水,再用手 試試溫度,「可以了。」她把水壺放回爐上,再遞給李斯毛巾和肥皂。 他一直凝視著她,無法消受如此奢侈的享受。從小到大,他數不清有多少次因工作晚歸 ,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燒了熱水、煮了咖啡,還溫了食物為他等門。 費絲柔柔的微笑。「快洗呀!我想馬鈴薯夠熟了。」她轉身去拿食物。「母馬怎麼樣了 ?」 「很好。」他開始洗臉,「它生了一對雙胞胎,可惜有一匹沒能活下來。我們救不活它 。」 「噢!可憐的小馬。」費絲把盤子放到咖啡杯旁邊,然後坐到他的位置對面,重新拿起 籃子裡的一件襯衫和針線,繼續她剛才的工作。 「你不吃嗎?」李斯坐下來問。 她搖頭。「我不餓,我只是想陪你。」她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介意?當一個溫柔可人的體貼女人對你好得令人感動時,你怎麼會介意?有幾秒鐘李斯 覺得馬鈴薯梗在喉嚨裡,他的胸中也滿滿的脹著某種東西。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把馬鈴薯吞 下去,喝一大口咖啡。 費絲放下襯衫和針線站起來。 李斯放開叉子,手伸過桌子去抓她的手腕。「別走,陪我。」 「我只是要幫我們兩個再倒些咖啡,然後你可以告訴我母馬生產的經過。」 他不只告訴她母馬生產的過程,他還和她談了一些收場裡其他的事情。費絲一邊聽一邊 問,還一邊縫衣服。等衣服都縫完了,李斯的喉嚨也干了,她坐直,扭扭脖子。 「你累了。」 「你也是。」 「夜深了,我不應該和你談這麼久。」他凝視著她。 「我喜歡聽你講這些事,增加我對牧場的認識。」她站起來把空盤子和空咖啡杯放進水 槽裡洗。「我得去看看裘伊有沒有踢被子。我溫著一些熱水,你若是要洗澡的話,你的睡袍 就掛在盥洗室裡。我先上去看裘伊。」 「費絲?」 「嗯?」 「我洗澡很快,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然後我們一起去看裘伊,再一起上床。」他又以 低沉誘惑的聲音勾引她。 費絲的心中此刻充滿了幸福感。「好,我等你。」 費絲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顧李斯,讓他的生活盡可能的舒適,使他的家成為一個更溫暖的 家。她填滿他的雪茄盒,經常倒他的煙灰缸,從地窖拿白蘭地上來,保持他書房壁爐的火不 熄。當他晚歸時為他煮咖啡、熱食物,聽他談話,做他最好的枕邊人。 她愛他,打從心裡關心他,但是小心不讓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是基於愛。她並不知道李 斯已經發覺她用心工作,直到她抵達牧場後的第五個禮拜。 那天早上她沒有下樓吃早餐。 「費絲呢?」李斯走進飯廳,坐進他在長餐桌上的首位。平常費絲都先他而至,幫忙布 早餐。 「她不舒服,」瑪莉說。「我半個鐘頭前端了熱茶上去給她。」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費絲交代我別打攪你工作,她說她躺一下就好。」瑪莉鎮靜的回答。 「她昨天晚上沒有生病,清晨我起床時她看起來還好好的,對我笑了一下又繼續睡。她 會是哪裡不舒服?莫非……」他猛地站起來,匆匆跑出飯廳,兩三階作一階大步奔上樓。 敲了一下房門,他開門進去。「費絲,你病了嗎?要不要我請醫生來?」 費絲的身子蜷成一團躺在床上,她的下唇被她咬出了齒痕。「李斯,我沒事。」 李斯坐到床上。「你一定有事,」他摸摸她的額頭,沒發燒。他微笑。「我第一次看到 你在飯廳裡缺席。你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嘔吐?」他盡量壓抑興奮的聲音。 費絲搖頭,眼眶噙淚。 李斯的微笑瞬間消失。「那是怎麼樣?你告訴我。」 「我的時間到了。」她害羞的低語。 「什麼?」 這次她稍微大聲一點的解釋。「我每個月的週期到了,今天早上開始,會痛。」 「噢!」李斯想不出別的話來說。 她沒有懷孕。 他失敗了。 他們失敗了。 「對不起,」她吶吶道,「讓你擔心了。」 「我以為……你可能……」 「可能什麼?」 「我以為你可能懷孕了。早上起來不舒服是懷孕的徵兆。你沒有下來吃早餐,瑪莉說你 生病,我以為……」 她微微拉開嘴角。「我還是可能懷孕。」 李斯以為她在開玩笑,看她充滿希望的表情,他才明白她根本不知道女人懷孕時,生理 上會有什麼變化。「沒有,你沒有懷孕。」他接著向她解釋原因。 費絲覺得很慚愧她缺少這方面的知識,她聽過女人們耳語這一類的事,但是她們不說給 未婚的女孩聽。她媽媽生下裘伊後就死了,從裘伊生下來的那一刻,她就負起照顧裘伊的責 任。在她的適婚年齡,每個人都被戰爭的陰影籠罩,沒人記得要教她這些。 「對不起,李斯。」她相信他一定很失望,她也想失望,可是她心裡的喜悅更多。她越 晚懷孕就越能跟李斯相處更久。否則一旦生產,根據合約她勢必得被迫離開他和嬰兒。「你 一定很失望。」 「沒關係,等你好些了,我們再試試看,什麼時候能受孕,誰也說不準。你要我幫你做 什麼嗎?要不要我拿東西上來給你吃?」 「不必,我已經好多了,不像剛才那麼痛。」她坐起來。「我換了衣服我們就下去吃早 餐,你的早餐可能已經冷了。」 李斯阻止她下床。「你給我躺好多睡一會兒,你昨晚睡得不多。」他幫她把毯子蓋好。 「你也是。」 他微笑。「你值得我犧牲睡眠。我平常就不需要睡太久,再說,接下來的幾天晚上,我 可以早點睡補充睡眠。」他吻一下她的唇。「你休息。」 當李斯再走進飯廳,幾個聲音同時問他:「她怎麼了?」 「她很好。」 「她哪裡不舒服?」查理問。「要不要找凱文醫生來看她?」 李斯搖頭。「不必,她只是……」他看一遍餐桌上的人,每個人都張大了眼睛、豎起了 耳朵等他說下去。他清清喉嚨。「我……,呃,沒什麼,我反應過度了。」他側頭對坐在他 旁邊的莎拉哈耳語。 莎拉哈點頭,輕聲用蘇族語對查理說。 查理不安的蠕動一下,臉上微微泛紅。「好了,沒事了,莎拉哈會照顧費絲。」 莎拉哈點頭,起身告退走進廚房。 過了一會兒,莎拉哈端了一個托盤出來,托盤上是一小壺茶,茶裡加了蜂蜜和白蘭地。 莎拉哈拿起桌上的兩塊麵包放進托盤上的小盤裡,然後把托盤交給瑪莉送上樓去給費絲。 「莎拉哈有治療這種女人病的獨門配方。」查理說,「等下費絲會熟睡得像個嬰兒,等 她醒來她就會覺得好多了。」 那是費絲最後一次需要莎拉哈的獨門配方,之後她就不曾因為生理痛在早餐時缺席了。 冬天的威歐明天氣不穩定,日短夜長,李斯得以有較多時間在家裡處理一些平日無暇整 理的文件。費絲除了照顧裘伊和上蘇族語課之外,她也有忙不完的日常瑣事。 他們兩個似乎都忙得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未來,暫時假裝這個婚姻會繼續下去。 費絲寄回家的信這麼寫著:裘伊和我都很好,大家不必掛念。 威歐明是個美麗的地方,可是天氣不穩定。前一刻和風煦日,下一刻就起冰雹或大雪來 。附近的奇邑尼鎮是這一帶附近最大的西部市鎮,但是和瑞奇蒙比起來,它小得可憐。 裘伊擁有一匹馬叫小黑。它是她的寶貝,她每天騎她,和它有說不完的話。為了安全起 見她跨騎,我也改跨騎了。跨騎比側騎輕鬆得多了,雖然姿勢可能不夠優雅。天氣好的時候 我們一起出去騎馬,但所謂的出去也仍在佔地甚廣的牧場裡。野外雖美,不過可能有野獸出 沒,我們不敢亂闖。 裘伊開始在牧場裡上學。老師是大衛。亞力山德先生的妹妹瑪莉。她精通多種語言,我 和裘伊都向她學法文和西班牙文。有時候我們把各種語言搞混了,很有趣,大家笑成一團。 我們的同學是三個小男生,熱鬧極了。 時間過得好快,再過幾個月我就能回家了。附上我畫的一張牧場簡圖和裘伊畫的小黑。 希望你們在瑞奇蒙一切安好。新的屋頂不會漏雨了吧!珍重! 簽好了名,費絲很快的將信紙裝入信封封好。她無法把她心裡真正想講的話寫出來,因 為她信中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會傳入瑞奇蒙的街坊中。只有婷琵阿姨知道她和李斯真正的關係 ,而她不可能單單寫信給婷琵而不讓其他親戚得知。 四月的第二個禮拜,一天早上費絲在李斯懷裡醒來,她才坐起就覺得不適,差點來不及 等到進入盥洗室才吐。 李斯跟在她後面,輕扶著她的頭等她吐完。「好點了沒有?」 她點頭,漱漱口,再拿牙刷沾牙粉。 「甜心,」他親吻她臉頰。「我們有孩子了。」 她心裡五味雜陳。「你知道多久了?」 「和你一樣久。我本來希望你能免掉孕吐之苦。」他等她放下牙刷和漱口杯,抱她回床 上。「你自己沒有感覺嗎?你的體型已經漸漸改變,你的胸部一天天豐滿,你的腰也變粗了 。」 她蹙眉,用手去摸腰。 李斯微笑。「你還沒有變成水桶腰,只是我的手天天在摸,你有變化我比較敏感。你還 想瞞我多久?」 他沒有怪她的意思,教費絲放鬆不少。至少孩子還不會那麼快生下來,這陣子她還不必 去想合約的問題。 「我不是故意瞞你,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懷孕了。而且我自己還在作心理準備。」 李斯點頭表了諒解。他也需要心理準備來迎接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你想,別人知道嗎?」費絲問。 「莎拉哈可能會懷疑,不過我想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肯定。」他輕輕吻她額頭。「你 希望暫時還不讓其他人知道嗎?」 她點頭。 「好。」李斯起身穿衣服。突然想到一件事,轉身對她說:「費絲,我們必須通知大衛 。」 「嗯,合約上有這一條。」她的聲音有點抖。 李斯咬了咬牙,再望向垂著頭的費絲。「除了大衛之外,我們暫時還不要告訴別人,好 嗎?」 費絲勉強的抬頭微笑,「好。」 「你想吃早餐嗎?我們昨晚在床上做了太久的運動,你大概跟我一樣餓了。」他逗她。 她的臉頰慢慢恢復血色。「我想我可以連盤子都吃掉。」 她下床穿衣服,李斯遞睡袍給她。「你不用換衣服,穿睡跑下去吃早餐就好,吃完再上 來休息。」 「我才不會穿睡袍去樓下見一群男人。」 可是李斯不由分說的幫她套上睡袍、繫好腰帶,不顧她的反對、抗議、推卻,然後他抱 起她。 「你休想把我抱下去,我又不是不會走路的娃娃。」 他把她的話當耳邊風。 樓梯下到一半,聞到煎蛋的味道,她就受不了了。 「李斯!」她手掩嘴巴。 李斯急忙抱她返回樓上的盥洗室。 吐過後,他抱她上床,「我看你沒辦法吃早餐了。」他喃喃道。 「你去吃。」她催他。 「你一個人沒事嗎?」 「沒事,你去吧!」 李斯輕撫她的臉頰,「那你睡一會兒休息一下。待會兒我再送茶和麵包上來。」 她乏力的點頭閉上眼睛。 李斯走進飯廳的時候,大夥兒都已經在座了。 「剛才我們聽到你下樓的聲音,可是你又跑上樓去。怎麼回事?費絲呢?」查理代表大 家問。 「費絲今天早上不太舒服。」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以目光詢問莎拉哈,她微笑,意味深長的鄭重點頭。查 理笑著站起來拍李斯的背。「恭喜!」 李斯張開嘴巴,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外公鄧肯就站起來舉起咖啡杯。「今天早上我們的 咖啡可以加些威士忌來慶祝。我們家又即將多出一個成員,我們要舉辦一個正式的慶祝會。 」 費絲睡著了,在夢中還以為她的秘密很安全。 蹤跡牧場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為慶祝會做準備,盛大的慶祝會將邀請住在附近的親戚朋友 們都來參加,藉機將李斯的太太介紹給大家認識。 李斯本來不贊成如此張揚,但是鄧肯和查理都堅持,他也只好點頭,而且漸漸引發熱鬧 一場的興致。 費絲得幫忙張羅一些事情,注意每個細節,務必使來賓滿意,因此忙得不可開交。她覺 得很可惜大衛在華盛頓有事纏身不能來參加,他發了電報說恭喜並致歉無法趕回。 慶視會的那天晚上天氣很合作,乾燥微寒。 客廳的地毯捲起來了,傢俱挪往別的房間。飯廳和客廳之間相通的門打開,加上門廳, 全部充作大舞池。一個來自芝加哥的小樂隊將在現場演奏舞曲。一長排的桌子上備妥了食物 、飲料和乾果等琳琅滿目。 李斯領著費絲走到樓梯口時停下來,先讓她作幾個深呼吸消除緊張。她的手摸起來冰冰 涼涼的。 「你好漂亮。」他用目光愛撫她的全身。 「真的嗎?」 他微笑,無意掩飾眼中的激情。「我喜歡你這件衣服。」 「我想你會喜歡,是你挑的。」 她穿的是去參加達西參議員家的除夕舞會的那件酒紅色晚禮服。以前太鬆了一點,裁縫 曾到飯店的套房為她縫成合身。現在把那些縫線拆下來,使禮服恢復原來的尺寸,剛好適合 她現在略顯豐腴的體態穿。 她穿這件衣服的時候,李斯親自幫她穿內衣,怕別人把她的腰束得太緊會影響到胎兒。 「我的心跳髒得好快。」她舔舔乾燥的唇。 「你穿這件禮服下去,鐵定能迷倒眾生。」他往下看,看她雪白豐滿的酥胸、比以前更 明顯的誘人乳溝。他困難的吞嚥口水,要不是樓下有許多客人等著,他會立刻把她抱上床, 吻個不停。 他握起費絲的手親吻。「我們下去吧!」 她作個深呼吸,讓李斯慢慢挽著她下樓。「我還是不懂我們為什麼要開個盛大的慶祝會 。」她低語,「我們牧場裡的人自己慶祝不就好了嗎?」 「老人家的意思我不好違背。外公外婆和舅舅都希望熱鬧一下,我想我也需要在地方上 廣結人緣好做生意,也就答應了。」 他們下到能看見眾賓客的樓梯了。賓客們發現到他們,許多人互推手肘,大夥兒漸漸安 靜下來。 李斯清清喉嚨,大聲說:「各位先生、女士,請容我介紹我……」他遲疑了一下。「我 最親密的伴侶,我孩子的媽媽,費絲。科林斯……喬登。」 費絲凝視著他,幾乎沒有聽到不絕於耳的恭喜聲。他在眾人的掌聲中領她進舞池,她的 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的舞伴。他說她是他最親密的伴侶,孩子的媽媽,但是沒有說她是他太太 。 她此生最大的願望是和他一起站在教堂裡完婚,甜甜蜜蜜的共度一生。但是她已經為他 懷了孩子,她手上的戒措都還是借來的,是別人的,不是她的,而別人都會以為那是李斯為 她戴上的。 她恨,恨她在合約上簽了字,恨她將來必須付出的代價。有時候她甚至希望自己沒有懷 孕,造樣當他玩膩了她時,她可以走得沒有牽掛。 儘管內心不平靜,她還是努力的扮好女主人的角色,不斷與人微笑、握手。但是她不禁 想,這些人要是知道孩子生下來後她就必須拋夫棄子,遠走高飛,他們會怎麼說她?流言會 傳得多難聽?李斯會怎麼說?她實在後悔沒有堅持拒絕參加舞會,這對她而言真是絕大的諷 刺。 她鼻頭一酸,匆忙轉身差點跌倒。 「費絲,怎麼了?」李斯警覺的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你不舒服嗎?」他這才想起她 今天晚上一點東西都沒吃。 「沒有,」她搖頭,作個深呼吸,竟眼冒金星,她慌了。「我不能呼吸。」 李斯在她滑到地板之前及時抱住她。他抱她上樓,一邊對賓客叫:「拜託請凱文醫生上 樓,他應該來了。」 等到費絲有知覺的時候張開眼睛,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怎麼回事?」 他已脫下她的禮服,還在為她放鬆內衣的繫帶。「你昏倒了,我實在不應該讓你穿束腹 。」 費絲微笑。「我不穿就擠不進你最喜歡的衣服。」 李斯臉色一沉責怪自己。是他要求她穿那件該死的禮服。「你要是喜歡,我就找人來做 一件一樣款式的大一號酒紅色禮服。」 「可能要大兩號或三號。」凱文。麥梅菲醫生站在門口對他們微笑。他走到床邊,坐下 來舉起費絲的手腕,看著他的表量她的脈搏。 量完了脈搏,他輕鬆的微笑。「這個舞會一定很無聊,使你不得不以昏倒來逃避,也讓 李斯有借口脫身。我很遺憾錯過你昏倒的場面,我出診去醫治一個小伙子的槍傷,剛剛一到 就被五十個人催上樓。」他握起費絲的手親吻。「我是凱文。麥梅菲醫生。」 「凱文,別饒舌了。用不著對她施展你的男性魅力,她已經名花有主了。」 凱文醫生拉垂嘴角裝出一副自尊心大受挫折的樣子,惹得費絲笑出聲。 「這樣好多了。」凱文微笑。「逗病人笑是我的健康療法之一。」他的英文有濃濃的愛 爾蘭腔。「現在告訴我你怎麼了。」 「她昏倒了。」李斯代她回答。 凱文瞪李斯一眼示意他閉嘴,他再看回費絲,繼續問:「你是不是感到昏眩、虛弱無力 、或呼吸困難?」 「對,她說她不能呼吸,接著就昏倒了。她要不要緊?」李斯急著問。 凱文微笑。他的英俊不亞於李斯,甚至比李斯多了幾分成熟睿智的男性魅力,只是他不 年輕了。黑色的頭髮已經開始泛灰、泛白,深藍色的眼睛,眼角處冒出了些魚尾紋。 「要是我聽到的謠言沒有錯的話,我猜她在期待寶寶的誕生。」 李斯吁出一口氣。「她只是因為懷孕而昏倒嗎?」 「可能。如果你能閉嘴讓我檢查她,我或許可以告訴你更多。你一向缺乏耐心,但是, 李斯,越吵越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你出去到走廊上等一會兒。」 「我介意。」 「那你就保持安靜。」 李斯不響了,凱文慢慢問費絲一些問題,有關她的飲食、睡眠、日常工作、孕吐的情形 等。 費絲一一誠實的回答。凱文醫生親切、溫和又幽默,令她覺得很舒服、可以信任。 「你幾歲?」 這個問題她沒有立即回答。 「二十三。」李斯代她答。 「你三十一。」凱文說。「我知道你的年紀,我是在問你太太,不是問你。」他注視費 絲下垂的眼瞼。「喬登太太,你二十三歲嗎?」 費絲訕訕道:「我再過五天就二十五歲了。」 「什麼?」李斯驚叫。 「李斯,你再不安靜我就真的要趕你出去了。」凱文說,他又問了費絲幾個問題,仔細 的檢查她,再為她蓋好毯子。 「怎麼樣?」李斯問。 「她是懷孕了,胎兒大約有三個月大。」 李斯鬆了口氣坐下來。「就是這樣?你只能告訴我這樣?」 凱文的眼神轉為嚴厲。「不只這樣。她太疲倦,睡眠不足,吃的也不夠多。除了嘔吐之 外,她的腳有點水腫。她二十五歲才第一次當母親稍嫌遲了些。她有點出血,不能再騎馬或 跳舞,更不能穿束腹,那會使得胎兒呼吸困難。」 「她出血?」李斯的臉色變白。 「只有一點點,不過是個警兆,應該要多休息,在床上躺幾天觀察一下,等穩定了再下 床。」 「她要躺幾天?」李斯緊張的問。 「還不一定,要等到我確定她沒有流產的危險時。」 「你說我會流產?我會失去我的孩子?」費絲驚恐的張大眼睛。 「不必慌張,我是說如果你不小心、不多休息還下床走動的話,就會有流產的可能。為 了小心起見,你躺一、兩個禮拜,讓你的身體得到充分的休息與調養,我相信到時候我可以 為你接生,迎接一個健康的寶寶來讓李斯笑咧了嘴。你懂嗎?」他看看費絲,再看看李斯。 「我懂。」費絲回答。 「很好。你休息吧!我到樓下去喝一杯,明天再來看你。」他以頭示意要李斯跟他走。 李斯點頭,彎身啄一下費絲的唇。「我待會兒再上來看你。」說完,他跟著凱文醫生走出房 間。 「她真的不會有事嗎?」李斯站在走廊上問。「她出血的情況嚴重嗎?」 「可能沒有大礙,不過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在危險還沒有過去之前,我禁止她下床 。還有,李斯,」醫生的眼睛銳利的逼視李斯。「你使她太累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控制你 自己一段時間別碰她。」 李斯尷尬的點頭。 「你應該不必禁慾太久,等到我確定她沒有流產的危險時就可以解禁。不過在她懷孕期 間最好房事不要太頻繁。」 「我知道了,凱文,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我想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是沒有。」凱文拍拍李斯的背。「我們下去參加你們的慶祝會吧!大家一定焦急著 在等著聽喬登太太無恙的消息。」凱文往樓梯走去,看到李斯猶豫著沒有跟上來,他再回頭 說:「李斯,讓她休息,你等一下再來看她。」 李斯跟著凱文下樓,直到送走最後一個客人了,他才得空躡手躡腳的回主臥房。他一打 開門她就轉頭看他。 「我以為你睡著了。」李斯走進臥房,看到她的眼睛紅紅的,心裡明白她哭過了。 「我在等你。舞會開得怎麼樣?」 「你離開之後大家跳舞的興致不高,變成都在談政治。」 「對不起,我掃了大家的興。」 「你不必道歉。」他輕吻她額頭。「我在樓下好想念你。」沒有提防這句話就從他嘴邊 溜出來。 「我也想念你,好想你。」費絲向他伸出雙手。 李斯低身讓她抱,柔柔的吻她的唇。她想加深這個吻,他心裡一跳。輕推開她,退開床 邊。「不行,費絲。」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是熱烈的和她做愛,但是他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慾 望而危害她和嬰兒。 「你要去哪裡?」費絲不自覺的提高聲音。 「下樓去。你休息,我還有些文件要看。我要發電報給大衛,交代他怎麼處理一些我投 資的事業。明天早上見。」 「李斯!陪我,我害怕。」她大惑不解,有任何事比他孩子的安危和她更重要嗎? 李斯看出她眼中的懼怕,他知道她需要安慰。他想安慰她,可是他怕他自己會失去控制 。他怕他無法以擁抱她為滿足。他怕她不肯讓他停下來,因為他知道她和他一樣享受他們的 性愛活動。可是她對他而言太珍貴了,他不能逞一時之樂而犧牲她和孩子的安全。 「我……我得下樓去了。」他在與自己的慾望奮戰,說不出更多話來。 她眨回眼淚。「你去忙你的吧!對不起。」 「我跟你說過了,你不必道歉。你需要什麼嗎?要我給你拿什麼上來嗎?」 要!你的人!你的心!李斯,我是如此的需要你,我要你抱著我,給我一點關懷與安慰 。費絲在心中吶喊。可是她一句都沒說出來,只是搖頭。 他依依不捨的站在門口。「那……我明天早上再來看你。」 費絲沒有回答,咬著下唇把頭轉開。 李斯關上門,聽到她在床上抽泣的聲音。他的心快被她的哭聲撕裂了,他想衝進去擁抱 她、安慰她、吻干她的淚,但是他沒有一次開始碰她能中途叫停的紀錄,他不信任自己的意 志力鬥得過旺盛的情慾。 他握緊雙拳,跑進樓下他的書房兼辦公室,寫一封電報給大衛。明天一早他就要親自騎 馬到奇邑尼發電報,召喚能安慰她的人來安慰她。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李斯黎明時出發前往奇邑鎮。在書房的沙發上痛苦的躺了一晚,他決定避開早餐時大夥 兒關愛的眼神,先發出求救電報再說。他不是適合安慰她的人,他既不善於甜言蜜語,此時 也不能以行動表示,只好求助於人。 他等到八點半,電報公司的辦公室才開。發了電報後他給櫃抬職員一些小費。「一有回 電請你立刻通知我,我到對街去吃早餐。」 凱文。麥梅菲醫生把他黑色的醫藥袋綁上馬鞍,騎上馬預備開始當天的醫療工作。他預 備去看一個腳踝扭傷的男孩,一個昨夜遭槍傷的年輕人,和蹤跡牧場的費絲。喬登。 他抖動韁繩出發,沒有看到剛剛走進酒吧的李斯。對於費絲。喬登,他有一種說不出來 的感覺,他沒有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病人。第一眼看到她時,他就覺得她似曾相識,但是他 又確定他從來沒見過她。 是她的眼睛!她美麗明亮的灰眸使他想起一個人。那是他心中的最痛,他永遠懷念她。 「早安。」凱文敲敲房門後進臥房和費絲打招呼。「我聽說你已經醒了。我可以進來嗎 ?」他用愛爾蘭腔說。 費絲坐起來靠著枕頭。「請進。」 凱文注意端詳她的臉。她的眼下有黑圈,鼻頭紅紅的,大灰眸失去了光彩,變得又紅又 腫。「你哭了一整晚嗎?」 她點頭。 醫生翻開毯子,很快的為她檢查。「你小腿的水腫已經消了,好現象。可是你暫時還不 能下床走路。」他對她微笑,她回以微笑。 凱文呆住。太像了!昨晚他覺得她似曾相識,覺得她和他想念了多年的那張臉有點像。 現在當她笑起來,她簡直就是他念念不忘的愛人的翻版。不只是眼睛,她們的鼻子、嘴巴都 像。只是他的愛人是紅頭髮,臉上有一點雀斑。那個時候才十六歲的她多麼美麗又可愛。看 到與她相似的費絲。喬登,凱文才知覺到,這些年來他對她的愛不曾稍減。 「醫生?」費絲困惑的問。「哪裡不對嗎?」 凱文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回到現實。「沒有。」他苦笑。「你使我想起一個人,我很 久以前認識的一個人。我剛從愛爾蘭來到美國的時候認識她,一眨眼都已經二十幾年了。你 長得很像她。」他清了清喉嚨,阻止自己再去多想,多想只會多添感傷。 「你是怎麼認識李斯的?」費絲問。 凱文深深凝視她,立即明白她的淚水是為了李斯而流,她顯然深愛她的丈夫。 「我在戰爭期間認識李斯,我和他及大衛在同一個部隊裡。有一次他的臀部被刀割傷相 當嚴重,使他躺了幾個月,在那一段期間我們成了談話投機的好朋友。我買書給他看,和他 談論一些著作和藝術品。戰後我在華盛頓遇到他,他說他看好奇邑尼是個有發展性的市鎮, 人口已經在逐漸增加,他要求我來這裡行醫。」 費絲覺得這個醫生有點神秘,昨晚他親切幽默,今天早上他卻顯得心事重重。他很英俊 ,但是長得好看並不是他特別吸引她注意的原因。她有一種自然的想多瞭解他、多親近他的 感覺。 「我家在瑞奇蒙,」她不禁主動的滔滔說,「我和李斯是在華盛頓認識的,我是到華盛 頓……拜訪朋友,結果現在我在這裡。」 「肚子裡懷著一個小生命。」凱文換回醫生的口吻。「如果你能設法多睡一點、多吃一 點,保持愉快的心情,我相信我們可以期待一個健康寶寶的降臨。」他站起來,提起醫藥袋 。「你自己保重,別下床,我會再來看你,記得要多休息。」 費絲聽從醫生的話,通自己睡了一會兒。醒來後,她看看瑪莉借給她的書,又自己練習 了一下語文,也和送東西來給她吃的莎拉哈用蘇族語交談。她還是覺得無聊。對一個忙慣了 的人來說,她實在閒得發慌。 她再逼自己睡,蒙朦朧朧的似睡似醒。 「費絲?」 她張開眼睛。 裘伊怯怯的站在門口。「莎拉哈說我可以來看你。」 「當然。」費絲微笑著拍拍她身邊的床。「過來。」 裘伊跑向她,抱住她脖子。「費絲,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小東西。」費絲自然的學李斯叫裘伊的匿名。 「你生病了嗎?」裘伊擔心的問。 費絲再擁抱她。「沒有,我只是有點累,醫生命令我要躺在床上休息。」她想了想,試 著向小女孩解釋,「再過幾個月我會生下一個小娃娃,我現在要多休息,小娃娃生下來才會 健康。」 「你會生一個女生娃娃嗎?」 「我不知道,李斯希望我生男生娃娃。」 「他也要生娃娃?」裘伊困惑的問。 「不,不過這個娃娃是我和李斯兩個人的。」 「我還是你的小寶貝嗎?」 費絲微笑著親一下裘伊的臉頰,裘伊比在瑞奇蒙時胖了一點,臉頰肉肉的很可愛。「你 永遠都是我的小寶貝。」 「我也是李斯的小寶貝?」 「當然。」 「可是他喜歡男生娃娃。我是女生。」 「雖然他喜歡男生娃娃,不過我相信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喜歡你。」 「他會買家小黑那樣的小馬給男生娃娃嗎?」 「不會。如果會,也要等娃娃長得像你這麼大,那還要經過很久的時間。」 「真的?」 「真的。」 裘伊放心的微笑。她陪了費絲大半個下午。 李斯的外公外婆和查理舅舅也分別來看過她,只有李斯仍不見蹤影。 等房間裡剩下她一個人時,費絲放聲痛哭。她失敗了!她的懼怕成真!她全心全意的愛 他,卻沒能使他愛上她。卻是他至少應該來對她表示關心,即使是虛情假意也好。畢竟她是 他孩子的媽。他說他早上會來看她,結果夕陽都開始西沉了,他還沒出現。他真的忙得一點 時間都抽不出來?任何人任何事都比她重要? 她哭著睡著了。再張開眼睛時天已完全黑了,李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費絲眨了兩次眼睛才確定她不是在作夢。「李斯!」 李斯咬牙。聽到她叫他的名字,他的身體就起了反應,他如何能阻止自己不侵犯她。她 的身體向他移近,她的表情似乎希望他吻她。他不敢去看她的唇,低頭從他腿上拿起一個紙 袋。「我買了點東西,使你躺在床上不至於太無聊。」 得不到他的吻,得到他的禮物也好。至少表示他還曾想到她。 「是嬰兒的東西,希望你會喜歡。」 她的眸光一黯。他是為他的孩子買的,不是為她。「謝謝你,我相信我會喜歡。」她禮 貌冷淡的說。 李斯打開紙袋,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給她看。是幾片剪裁好的棉布。「我請裁縫剪好, 帶回來給你。我想你可能希望自己縫嬰兒的衣服,也好打發不能下床的時間。我還給你買了 一個縫衣服用的籃子,以及其他裁縫說你可能需要的東西。」 「謝謝。」她淡淡的說。 「費絲,你還好嗎?」他巧克力危的眼中滿盈關心。她相信他對胎兒的關心數倍於對她 。「我以為你喜歡縫衣服……,我以為你喜歡有事情做。」 「你說得沒錯,而且你也可以省下請人縫衣服的錢。」 李斯的兩道眉擠在一起。她應該明白他要她縫嬰兒衣服的原意不是為了省錢。她應該知 道他是個大方的人,不會為了省幾個小錢如此大費周章。「你確定你沒有不舒服嗎?」 「如果你問的是我的身體,我很好,凱文醫生今天早上來看過我了。」 「我知道,我和他談過。」 「你今天晚上要留在這裡嗎?」她裝作不經意的問。 他明白她在乎,非常在乎,他卻不得不回答:「恐怕沒辦法。」 「你有處理不完的文書工作?」 「差不多。」 「我懂了,」她住毯子裡溜。「你走吧!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李斯愕然。她生氣了,深深受了傷害的樣子。她應該明白他是為了她和胎兒的安全,才 不敢和她單獨相處太久,凱文應該跟她講過他們此刻同房的危險性。「費絲,我……」他試 著想解釋。 她冷冷的說:「晚安,我要休息了。」她閉上眼睛。 李斯站起來,無奈的走出房間。 四天後,費絲二十五歲生日的那天早上,下了三天的雪終於停了。可是看天色並不樂觀 ,更大的暴風雪可能即將來臨。 牧場裡的人手各個忙著將牛群趕進棚裡,一些出世不久的小牛有凍死的危險,他們得想 辦法使它們得到足夠的溫暖。 李斯幾天沒有見到費絲了,他的確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已經開始有幼小的牲畜凍 死,而天氣可能更惡劣,在外頭沒來得及趕回來的牛不知有多少熬不過這個冬天,幸好那些 已經回來的終於安頓好了。 他幾天來第一次踏進家門,嚥一口溫熱的咖啡,手撫著溫暖的咖啡杯。 他一邊拉下他用來蒙臉擋風的圍巾,一邊問瑪莉:「費絲還好嗎?」 「她很寂寞、很無聊、很想念你。」瑪莉沒好氣的回答他。 李斯沉默的喝咖啡。 「怎麼樣?」瑪莉問。 「什麼?」他茫然的看他表妹。 「我在等你說話呀!」 「凱文今天有沒有來看她?」 瑪莉誇張的歎了口氣。「還沒有,他可能下午會來。他每天都來看她。有時候順路經過 再多來看她一次。」 「他沒有別的病人嗎?一天到晚來幹什麼?」他叫凱文來檢查費絲,並沒有叫他來對她 噓寒問暖獻慇勤。那個英俊的愛爾蘭佬打的是什麼主意? 「費絲請他今天晚上來吃舨。」瑪莉說。 「什麼?」李斯用力把咖啡放下,熱咖啡濺出杯子燙到他的手。 「今天是費絲的生日,你知道的,」莎拉哈用蘇族語說。她一邊拿抹布擦被咖啡撥濕的 桌子,「她邀請凱文醫生來吃飯,表示感謝他的關心。」 「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李斯自齒間擠出聲音。「我幾天前就打電報給大衛了,他 有沒有回電?」 「有,在你桌上,昨天到的。」瑪莉說。 李斯快步衝出廚房,奔到他的辦公桌拿起電報來看。大衛的回電很簡短,他和婷琵今天 下午會抵達奇邑尼,火車預定四點十五分到站。 李斯冷靜了些。他走回廚房吃完早餐,然後說要去睡覺,請莎拉哈下午叫他起床。 他站起來走向書房。 「你不上去看費絲一下嗎?」瑪莉追著他問。 「我在晚餐時會見到她。」他答完就關上書房的門。 四個小時後,李斯洗過澡、刮乾淨鬍子、穿著整齊爬上馬車。穿著厚外套的裘伊坐到他 旁邊。他本來沒打算要帶裘伊去車站,但是裘伊威脅著要告訴費絲,他只好讓她跟著。他犯 了告訴裘伊他為什麼要穿戴整齊進城的錯,這個小磨人精總有辦法使他屈服。 「都準備好了嗎?」李斯回到家時走進廚房問。 「準備好了。」莎拉哈回答,「她以為我們忘了她的生日。」她正在為蛋糕做最後的裝 飾。 「很好,大衛和費絲的阿姨躲在書房裡,我們要給她一個驚奇。婷琵就是我送給費絲的 生日禮物。」 「你也給我一個驚喜。」莎拉哈說:「你沒有告訴我大衛要回來。」 「我不想破壞你的驚喜,我知道你有多想念他。蛋糕好了嗎?我拿到飯廳去,你可以先 到書房和大衛聊天。待會兒我就要去請我們的壽星下來。」 幾分鐘後李斯進入房間時,費絲正在看書。她抬起頭,眼睛一看到他就拔不開。她太想 念他了。 「哈囉。」他戀戀的凝視她。她穿著睡衣,披著睡袍,坐狂床上看書,黑髮沒有盤起, 沒有綁辮子,以他最喜歡的樣子散在她的肩上、胸上、背上。 她看起來美極了,美得令他停止呼吸。 「我最近都沒看到你。」她幽幽的低怨,「我以為你已經忘記我了。」她看回書上,假 裝不在意他來不來看她。 「我出去了幾天,找一些牛回來,免得它們在暴風雪中凍死,尤其是小牛,不把它們趕 回來,它們可能活不過下個禮拜。」他站在她面前,竟覺得尷尬。 「哦?我沒有注意到天氣那麼糟。」 她不可能連窗外下了幾天的雪都不知道。她要跟他玩說謊遊戲就來玩吧!「我以為你會 忙著縫嬰兒的衣服。」 她瞟向籃子,過去的三天她只縫出兩個袖子,每縫一針她的心就刺痛一下,只好放棄。 當孩子穿上她親手縫的衣服時,她可能已經離開了,教她焉能不傷心!他是來驗收她縫衣服 的成績嗎?今天是她的生日,在這個該死的牧場裡有人記得嗎?有人關心她嗎? 「我很忙。」她說,「我想一個人安靜的看完這本書。」 「你忙得沒辦法下去跟我們一起用晚餐嗎?」李斯柔聲問。 「啊?」她有些受寵若驚。幾天來他對她不聞不問,現在竟然來邀請她。 「你不是請凱文今天晚上來吃飯嗎?還是你希望他跟你在房裡用餐?」 「對!不!」 「你的答案到底是什麼?」李斯的妒火又開始燃燒。 「對,我請他來吃飯。不!我不打算和他在房裡用餐,我想到樓下去和大夥兒一起吃飯 ,如果我可以下去的話。」 「我聽說醫生指示只要有人抱你下去,你不必自己走樓梯的話就可以下去吃飯。我就是 那個人,隨便你要不要下去。」他雙手在胸前交叉,擺出一副對她的選擇無所謂的樣子。 「我要下去。」她滑到床邊。 「穿著睡袍。」 「我不能換衣服嗎?如果你肯幫我,一下子就好了。」 他要是幫她換衣服,他們可能明天還無法下樓。光是看著她,誘惑就已經太大了。「醫 生沒說你可以換衣服。如果你堅持要換衣服,那就算了,你還是別下去好了。」他不在乎的 聳聳肩。「隨便你。」 「我要下去!」她乖乖的穿上睡袍。 要不是樓下有那麼多人等著,李斯可能手和腳都會抖得無法順利抱她下樓。他制止自己 去想她的身體有多柔軟,咬著牙殺死他的慾望、抱她走進飯廳。 「生日快樂!」等在飯廳裡的人看到費絲時齊聲叫道。 「噢!」費絲的心頭頓時溫暖起來。飯廳裡都是李斯的親戚,她邀請的客人還沒來。 李斯放她坐到椅子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囁嚅道。「我以為你們忘了。」她對瑪莉和莎拉哈點頭微笑 ,感謝她們所為她準備的一切。 「我們沒忘。」瑪莉對她擠個眼睛,「這樣比較好玩。」 「謝謝。」費絲的聲音有點哽咽,「謝謝你們。」 「費絲,你看!」裘伊走到費絲旁邊叫道:「莎拉哈給你做了一個生日蛋糕。我們每個 人都送你一樣生日禮物,我幫你打開禮物好不好?我們可以吃蛋糕了嗎?」 「我想我們得先吃晚飯,晚一點再吃蛋糕。」費絲說,「謝謝你,莎拉哈。」她越來越 覺得興奮。從十六歲起她就不曾享受過生日蛋糕。她問李斯:「凱文醫生呢?他答應我要來 ,我以為他已經來了。」 「我不想讓你失望,利用他的名字引你下樓。他派人送話來說別等他吃飯,他臨時有棘 手的病人,晚一點才會來。」 「那我們就開始吃飯別等他了。」 「謝謝天,終於可以吃飯了!」大衛自飯廳門口發出聲音,「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隻熊。 」 「大衛!」費絲興奮的叫道,如見老友。「你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李斯叫我坐火車來。」 「你有沒有再去過我家?你知道我的親戚們現在怎麼樣了嗎?你有沒有跟婷琵阿姨聯絡 ?她的近況如何?」 「你何不自己問她?」大衛退開一步,讓婷琵。漢彌頓走進飯廳。 「婷琵阿姨!」費絲叫道,流下喜悅的眼淚。「噢!婷琵阿姨!」 婷琵跑近費絲,緊緊擁抱她。 「你是怎麼來的?」費絲含著淚問。 「我跟大衛一起來。」婷琵微笑道,她和費絲長得非常像的灰眸泛著淚光。「生日快樂 !」 「你跟大衛一起來的?也是李斯要你來的?」 「當然啦!不是他還有誰?」 費絲瞟向李斯。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他淺淺的笑著。 費絲的喉嚨突然像塞住了一個硬塊。淚水流下她臉頰,她想向他道謝,可是說不出話來 ,只能炯炯的望著他,對他的情愛用目光來說。 李斯上前握起她的手親吻。「生日快樂,費絲。」 大夥兒熱熱鬧鬧、和和樂樂的吃過晚餐收好桌子,把生日禮物堆到飯桌上。 費絲正要開始拆禮物時,凱文。麥梅菲醫生走進飯廳。她用微笑迎接他。「凱文醫生, 我很高興你能來。我們在等你切蛋糕。請進,我想介紹一位和我最親近的親人和你認識,李 斯請她來,給我一個驚。」 飯廳裡大家都在高興的談笑著,只有李斯沉默的坐在長桌的盡頭,冷冷的看費絲粉頰嫣 紅、秋水燦然的和英俊的凱文講話。從凱文踏進飯廳的那一秒起,他的好心情就被破壞掉了 。 他還有一樣禮物要送給費絲,可是他要私下給她,不必當著眾人面前。該死的凱文,他 對費絲到底存著什麼心?他生氣的一口把他杯中的白蘭地全喝光。 「婷琵阿姨,」費絲叫道。「醫生來了,我想介紹你和他認識。」 婷琵不知道聽了瑪莉說什麼正在笑,笑得嘴巴張開、眼睛半瞇。她聽到費絲在叫喚她時 轉身,看到站在費絲旁邊的男人,她的笑容倏地僵掉,臉色慘白,表情震驚,好像見到了鬼 。咖啡杯從她顫抖的手掉下,摔到地上。這個聲音使得其他人安靜下來。 她張開嘴巴,很困難的發出聲音,「凱文。」然後她身體一晃,像咖啡杯一樣往地上掉 。 「婷琵阿姨!」費絲驚愕的站起來。 「噢!我的天!婷琵!」凱文叫道,他匆忙趕到婷琵旁邊。「哪個人到飯廳外面的牆角 拿我的醫藥袋來。退後!」他命令大衛和瑪莉。「給她一些空氣。」 山姆很快的提來醫藥袋給凱文,凱文拿出嗅鹽放在婷琵的鼻子下面給她聞。 費絲慢慢走近圍住婷琵的那一小圈人,站到李斯旁邊。 婷琵悠悠張開眼睛,看到凱文,她虛弱的微笑,「我是在作夢嗎?凱文。」 「你沒有作夢,我真實的在這裡。」凱文扶她站起來,她軟軟的靠在他身上,他用手臂 圈住她,一副會永遠保護她的樣子。 「婷琵阿姨,」費絲擠到她面前。「你還好嗎?」 婷琵看看費絲,再看看週遭一張張關心的臉,她看回凱文臉上,尷尬的說:「我興奮過 度了。」 「她坐了一天的火車,可能太累了。」李斯說。 「有可能,」凱文微笑道,他平日眉間的憂鬱一掃而空,臉上煥發著雀躍的光彩。「不 過,我想她是因為看到我而昏倒。」 「你?」李斯挑眉。凱文自以為是情聖? 「你們以前認識嗎?」大衛問。 「是的。」凱文樓緊婷琵。「很久以前我曾和這個漂亮的女人結婚。」他微笑著低頭看 他懷裡的婷琵。「我打算盡快再和她結婚一次。」 婷琵女孩子家般的羞紅了臉,使她顯得比四十一歲的年紀年輕多了。 凱文將婷琵整個人抱起來。「現在我要先送她上她的床,她的房間在哪裡?」 「我帶你去。」瑪莉自告奮勇的領路。 「可是她的丈夫是凱文。歐梅利。」費絲說。 凱文停出解釋:「我就是凱文。歐梅利。以後我再講給你們聽,現在我和婷琵要記敘敘 我們分別這麼多年的相思之苦。」他凝視著婷琵微笑。「是不是?親愛的。」 婷琵害羞的點頭往他懷裡窩。他抱著婷琵跟在瑪莉後面上樓。 「哇!真想不到!」查理說著坐回他的座位。大夥兒也紛紛回座。 「真想不到!」李斯看著費絲說。 「婷琵阿姨和凱文。歐梅利結婚的時候才十六歲。」費絲講給大家聽,「我外公漢彌頓 在巴爾的摩抓到他們,把凱文送上回英國的船,硬生生拆散他們,婷琵阿姨則被送到遙遠的 親戚家等醜聞平息。」 「凱文最近常常來看你,」李斯說,「你有沒有告訴他你們家的事情?他在今天之前知 道他就是你阿姨久失音訊的丈夫嗎?」 「不知道。」費絲回她的椅子坐下。 「你懷疑過嗎?」他靠著她椅子的扶手問。 「我怎麼會懷疑?」費絲不懂李斯為什麼咄咄通問她,「她只提起過他一、兩次,而且 她跟我說她丈夫叫凱文。歐梅利,不是凱文。麥梅菲醫生,所以我壓根兒沒把這兩個名字聯 想在一起。你為什麼一直問我?他事先知不知道有什麼差別?」 「我想對你可能有差別,你或許會改變對……一些事情的想法。」 「什麼事情?什麼會改變我的想法?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很為婷琵阿姨找到她丈夫高 興,如此而已,你為什麼要想得那麼複雜?」 「嘿!」大衛出聲,「你們兩個待會兒再私下討論好不好?」 李斯不理他,「凱文說要再和你阿姨結婚,那意味著他們將在這附近定居,成為我們的 鄰居。那意味著有一天你會來拜訪她。」 「當然我會……」費絲打住話,明白他所謂的有一天是什麼意思。根據合約,她生下孩 子後就必須離開,李斯不希望她以拜訪婷琵阿姨為借口在這附近出現。這麼說來她將不只失 去孩子,也會失去她最親愛的婷琵阿姨。「噢!不!」她倉皇低語。 「這樣不是很好嗎?」已回到飯廳的瑪莉說,「有個親人住附近,費絲才不會患思鄉病 。」 李斯抿著嘴不講話。他懷疑凱文和婷琵現在單獨關在房間裡在做什麼,他也想把費絲抱 上樓去關在房間裡。他渴望私下和她慶祝她的生日,不是當著大夥兒的面前。在大家面前他 什麼話都不好說,什麼事都不能做。 「今天真值得慶祝,」瑪莉說,「一對久別重逢的夫妻終於團圓,又是費絲的生日…… 」 「切蛋糕了!」裘伊叫道,「我要吃費絲的生日蛋糕。」她對漂亮的生日蛋糕垂涎已久 。 「好吧!我們來切蛋糕。」費絲說。 莎拉哈把刀子遞給費絲。「我們要不要等凱文和婷琵下來?還是留兩塊蛋糕給他們?」 「不必等了,就切吧!」李斯說。 「可是他們可能想……」費絲當然希望她的婷琵阿姨夫妻能參與。 「費絲……」李斯正想說別打攪他們,裘伊已經從他身邊擠出去。 裘伊跑到樓梯口,用她最大的音量,竭力喊著:「婷琵阿姨!凱文醫生!費絲要切蛋糕 了!你們要不要下來?還是我們留蛋糕給你們吃?」 「問問他們,這倒是個好辦法。」大衛說,他慢慢走到他母親莎拉哈旁邊。 裘伊沒有立即得到回答,繼續大叫:「婷琵阿姨!凱文醫生……」 「我們聽到了!」凱文自樓上回話,「我們馬上就下來。」 「全牧場都聽到了。」十五歲的山姆說,「而且聲音大得可能已經引起牛群的騷動。」 他的話被走回飯廳的裘伊聽到了。「才沒有呢!」 「不信你出去看,小不點。」 「你才是小不點。」裘伊不甘示弱的回嘴。 「好了,好了,別吵了。」瑪莉擺出老師的面孔喝止他們。 婷琵走到費絲旁邊坐下。「費絲,很抱歉,我們打攪了你的慶生會,」她看向凱文。「 你先切蛋糕好了,等下……」 山姆插嘴。「等下再切的話,裘伊的口水就流下來囉!」 「我才沒像你那麼髒!」裘伊對山姆吐舌頭。她到牧場來的這幾個月,因為許多人跟她 講話,使她的語言功力大為增進。 山姆則對裘伊做鬼臉。 「可以切蛋糕了吧!」李斯說。 費絲微笑著切蛋糕,第一塊切給裘伊,接著給其他的孩子。 莎拉哈和瑪莉分別為小孩倒牛奶,為大人添咖啡。 李斯則逕自倒白蘭地喝,不曉得在生誰的氣,兩口就把白蘭地喝光了。莎拉哈為他倒來 一杯咖啡,看他一眼,收走他的白蘭地酒杯。 大家坐著吃蛋糕,大衛看著凱文和婷琵說:「你們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們偉大的羅曼史 ?」 凱文微笑,娓娓細說從頭。他隻身自愛爾蘭移民至美國時還是個窮小子,他雖然從小就 和他爸爸學醫,但是當時反愛爾蘭的聲浪甚大,沒有人會給愛爾蘭醫生看病。為了生活他只 好到漢彌頓家的馬場工作充當馴馬師。 「我和婷琵一見鍾情。」他飽含愛意的雙眸定定凝視著他太太。「我很快就向她求婚。 」講到這裡他輕聲一歎,「可是她爸爸聽到她要嫁給一個窮光蛋愛爾蘭馴馬師,非常生氣。 」 婷琵接口。「我們私奔到巴爾的摩,請牧師為我們證婚。可是我爸爸追蹤到我們,他… …他把凱文……」她激動得說不下去,熱淚盈眶。 「他和他帶來的兩個人把我打得昏迷,然後把我送上一艘前往英國再轉往中國的船,按 我的拇指簽約當水手。我在船上工作了五年,由水手漸漸成了船上的醫生。等我終於能夠下 船,我立即回美國,直奔漢彌頓馬場。可是婷琵的爸爸告訴我,我和婷琵的婚姻已經宣告無 效,因為我們造成醜聞,他把婷琵送到外地的親戚家去住,然後他告我侵人私人土地、亂闖 民宅,把我送進匹茲堡監獄裡。」 「我們私奔的時候我還未成年,」婷琵說,「我爸爸因此有權宣告我們的婚姻無效。他 送我去費城的親戚家,我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然後當我姊姊普露生病時,我就到瑞奇蒙去 照顧她,那時候她懷孕。」 「懷的就是我。」費絲插嘴。 「漢彌頓用他的勢力使我坐了幾個月的牢,但是他們沒有理由關我太久。他威脅我不得 再進入維吉尼亞州,否則要把我的手腳打斷。」凱文接過婷琵向他伸出來的手握住。「我只 好在賓州和瑪裡蘭州交界處的幾個小鎮上流浪,鸏名為凱文。麥梅菲,使人們不至於一聽到 我的姓就懷疑我是個愛爾蘭醫生。那些年我努力打聽婷琵的消息,但是一無所獲。然後我就 以凱文。麥梅菲的名字從軍,當軍醫。戰後我再到漢彌頓馬場去,那裡一片荒蕪,我以為婷 琵已經死了。」凱文的聲音轉為沙啞。 婷琵愛憐的看他。「我知道凱文是個固執的愛爾蘭人,只要他不死,他一定會設法找我 ,可是他不知道我姊姊住在瑞奇蒙,我也沒辦法通知他,只好消極的等他來找我。這些年來 我一直抱著一線希望,相信總有一天我們能再相聚。現在終於讓我盼到了。」 她的另一手握住費絲的手。「要不是你,費絲,我不可能再和凱文見面。還有你,李斯 ,謝謝。要不是你送我來給費絲一個驚喜,我也不會巧遇凱文。我還要謝謝大家對我……」 她輕咳了一下。「對我外甥女的照顧。」 「婷琵阿姨,你現在有什麼計劃?」 「再嫁給他一次。」婷琵微笑道:「這一次一定要確定婚姻有效。」 大家都笑了。 「費絲,如果你是個好病人,乖乖聽醫生的話,」凱文說,「我就讓你下床參加婚禮做 女儐相。」 「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李斯問。 「盡快,等我和牧師談過後。我們已經等得夠久了。」凱文說。 「二十五年,」婷琵輕歎,「好漫長的二十五年。」 在座年紀最長的鄧肯。亞力山德站起來,用他的叉子敲敲咖啡杯吸引大家的注意。「這 一樁偉大的愛情,值得我們喝威士忌致敬。」 「威士忌?」凱文叫道,「向愛爾蘭人的愛情致敬,用世仇英格蘭的威士忌嗎?」 「好吧!好吧!」鄧肯笑道,「那我們改用白蘭地好了。」 「費絲,你會因為我和凱文結婚感到尷尬嗎?」婷琵問。她和費絲坐在門廊上縫製嬰兒 的衣服。 「怎麼會呢?我為你們高興都來不及。」費絲說,「你們已經結婚快三個月了,怎麼會 突然問這個問題?」 「因為我想寫信給薇德。不能再拖了,她一定會覺得我這麼老了還結婚很丟臉。」 「她在兩千哩外,你管她怎麼想?只要你幸福快樂就好了。」 「你幸福快樂嗎?」 費絲閉嘴沒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和李斯之間是怎麼了,就我所見到的,我覺得你千方百計的在誘惑他。」 費絲幾乎連頭髮都羞紅了。「婷琵阿姨!」 「你知道我說的話沒有錯。」婷琵放下針線拍拍費絲的手,「你不必覺得難堪,想誘惑 一個你愛的男人,這是很自然的舉動。我也時常誘惑凱文。」她放輕了聲音說:「我懷孕了 。」 「啊?」費絲訝叫:「你確定嗎?」 「還沒有完全確定。」婷琵微笑,「我還沒有給醫生檢查過。」 「你沒有告訴他?」 「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費絲注意看她阿姨,與愛侶重逢後,這幾個月來婷琵顯得比以前更年輕漂亮,渾身散發 著愛的光彩。她低頭看看自己圓圓的肚子,覺得自己又老又醜又笨重。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 七個月大了,臃腫的身材使她失去對李斯的吸引力。 「我想你會有辦法開口的。」她說。 「你也是。」 費絲抬頭,困惑的望著婷琵。「我不用再向李斯說我懷孕,他早就知道啦!」 「可是他不知道你愛他,我知道你開不了口。」 費絲苦笑,「我那麼透明嗎?」 「我想只有像我這麼瞭解你的人才看得出來,從你生下來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你身邊。」 「我不應該愛上他,我更不應該簽合約。我沒有辦法放棄李斯和我的孩子,我也不想失 去你獨自回瑞奇蒙,我會受不了。」費絲掩住嘴巴,抑制自己哭。 「我不以為李斯會讓你獨自回瑞奇蒙。」 費絲看向在柵欄裡的李斯,他正在給小牛烙印。小牛的恢復力快得驚人,烙完了印立即 爬起來。李斯在她心上烙的印,她卻永遠也恢復不了。失去他、失上她的孩子,她一定會委 頓枯竭而死。 「他不愛我。」她第一次向自己承認。 「我想他愛你,」婷琵說,「凱文也覺得他愛你。」 「從我在慶祝會昏倒後他就沒有碰過我。」費絲把她繡好了花樣的嬰兒服折起來。 「你希望他碰你嗎?」 「是的。」費絲竟一點也不覺得羞恥。 「那麼你可能得採取主動。」 「我採取主動?我……」 「他可能怕你會有危險。」 「他怕我有危險?有什麼危險?」 「凱文告訴我上次你險些流產,他警告李斯暫時別碰你。」 「凱文跟你談這些?」 「是我剛好提到李斯在我們的婚禮中顯得暴躁孤僻,他才提起他要李斯暫時禁慾,他說 男人的性慾不能發洩時會有這種現象。」婷琵低聲對費絲耳語,「我不曉得你們到現在都還 沒有同房,看來只好由你採取主動了。」 「凱文說我們可以了嗎?」費絲的眼中亮出希望之光。 「可以。婚禮過後凱文就跟李斯說可以開禁了。李斯可能還怕會傷害而你不敢冒險。」 「或是他對我不感興趣了。」費絲摸摸她的大肚子。「你看看我,我這種身材怎麼吸引 得了男人?」 「你沒有發現他經常在偷瞄你嗎?我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經瘋狂的愛上你了。即使 是現在,隔著一段距離,他又在工作,他也一得空就看向我們這裡。」 正說著李斯就站起來,用他的紅領巾擦擦汗,把他的襯衫脫下來。太陽照在他赤裸的胸 膛上,使他看起來非常健美。 他看向門廊,眼睛和費絲的眼睛遇上。費絲立時覺得喉嚨乾渴。她困難的吞嚥口水,呼 吸開始急促,胸部脹痛得不得了。婷琵說得對,她應該誘惑李斯,想辦法採取主動。 還等什麼?現在就是時候。 她對李斯微笑,故意伸出舌尖,慢慢的舔舔唇。 李斯的心跳立即超速,身體瞬間就起了反應。他幾乎敢肯定她故意用狐媚的表情誘惑他 。他搖搖頭,不,不可能。費絲不是個懂得勾引男人的女人。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曉得她的 舉手投足、輕顰淺笑在在對他都有吸引力。 他渴望愛撫她,恨不得能立刻理首於她現在非常豐滿的胸脯前。他希望去感覺她肚子裡 孩子的蠕動。可是他不敢,他不敢摸她、不敢碰她,怕又導致她出血的危險。他要向自己證 明他不是個禽獸,他控制得了自己的慾望。他辦得到。 「李斯!」查理叫道,「你是要整天站在那裡看女人,還是要幫我們給小牛烙印?」 李斯驚跳起來,他不曉得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費絲多久了,惹人笑話。他轉身幫忙按一隻 小牛的頭。 一個離他們比較遠的牧場幫手對另一個牛仔說:「今天晚上他就可以給他太太烙印了。 」 「很可惜,我想他不需要幫忙。」 李斯走開去站在燒鐵的爐子旁。他搖搖頭,但是整個下午腦中不斷重述牛仔的話。今天 晚上他就可以給他太太烙印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李斯吹熄書房的燈,關上門,上樓去他目前睡的房間。他早就不睡書房的沙發了,搬到 主臥室旁邊的一個房間睡,與費絲僅有一牆之隔。 李斯打開他房間的門,走進去,開始脫衣服。 有人為他把壁爐裡的火生起來了,是費絲。每天他都想謝謝她的體貼入微,但他總是話 到舌尖就嚥下去。他不是沒注意到她為他所做的一切,為了避免和她太親近,他只好假裝不 知道,什麼都不說。 他掀開床罩,坐在床邊脫靴子。在他躺在這張床上的數十個晚上,他至少想像過數百次 與費絲甜蜜的做愛。沒辦法抱她睡覺,他只好抱枕頭睡覺,這種痛苦他唯有自己承擔,無處 傾訴。 他歎口氣。許是他太想念她了,他竟聞到她的香味。 他踢開靴子躺上床。 「我還以為永遠也等不到你上床。」她輕柔的聲音從房間角落的陰影傳來。 李斯張大眼睛,看著她從陰影中走出來,懷疑是他的幻覺。 她坐到床上。 「費絲?」他清清喉嚨,「你……」他看看房間,確定他沒有走錯房間。「你來這裡做 什麼?」 「等你。」她伸出手指,玩弄他的乳頭。 「你在幹什麼?你想做什麼?」他抖著聲音問。 「你還猜不出來嗎?」她跪到他腿邊,「我要你。」她用她的唇代替她的手。 李斯抽氣,既愉悅又痛苦,當她的舌舔逗他的肚臍時,他用顫抖的手抱她的頭。「不要 ,費絲,你不能再……」 「誰說我不能?」她大膽的玩火,撫他、吻他最敏感的地方。 李斯無助的呻吟。 「我知道你會喜歡!」她舔弄著他。 「費絲!」他吟哦她的名字,半哀求半發洩地,「費絲!」 她抬起頭,吻他的唇。「讓我愛你,李斯。」 李斯不再掙扎,他不曉得是什麼奇跡使得她來他床上,反正逃不了了,他只好盡情享受 。再說他也不想逃,他實在恨透了和他的慾望交戰的非人折磨。 太久不曾發洩,他很快就達到高潮。 然後再換他逗弄費絲,等她也得到滿足,他們擁抱著入睡。 半夜,被激情吵醒,他們熱烈的做愛,之後微笑著睡著。黎明時又緩緩的愛戀對方一次 ,再沉沉睡著。直到陽光透進窗簾了才醒來。 「李斯?」 「嗯?」他睜開眼睛,看費絲手肘彎在枕上,手掌托著後腦在凝視他。她眼角含春,媚 賽春花,美極了! 「我還沒有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那原是你不必做的。送聖誕禮物、為裘伊準備粉紅 色的房間、買小黑給她、請婷琵阿姨來……」 「噓,」他手指投到她唇上。「我做那些都是有目的的,不是真慈善。」 「我還是要謝謝你,你使得裘伊、婷琵和我在瑞奇蒙的親戚們每個都很高興。我──」 她突然頓住話。 「費絲,怎麼了?」李斯警覺的坐起來。 她微笑,「你的孩子在踢我呢!」她拉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這裡,你感覺到了沒有 ?」 「有!」李斯興奮得整張臉像開了花。「你痛不痛,他很有力氣呢!」 「沒提防的時候被他踢第一下會有點痛。」她握起他的手親吻。「謝謝你。」她流下淚 來,「謝謝你給我機會孕育生命。」 「看在老天份上,不要謝謝我,費絲。」他跳下床在房間裡踱步,「我已經觀察你幾個 月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情的感覺嗎?現在婷琵又嫁給凱文。該死!我希望……」 他轉身面對她,他能面對任何事,除了她的眼淚。命運為什麼不安排他先遇到她而不是歌豆 琳?歌豆琳對他的傷害實在太大了! 「李斯,」費絲平靜的說。「我們簽過合約,你不用擔心我毀約,我不會讓你失望,我 會遵守合約。」 「該死!費絲!」他快爆炸了!「你……」他不想失去她,可是他又不能留她。 「你會怎麼跟孩子說我?」 這個問題把他問呆了。「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會怎麼向你的兒子描述他的媽媽?」她手撫著肚子。 「我想……我會告訴他她在生他之後就死了。」 「什麼?」費絲訝叫。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說他媽媽在他出世之後就拋棄他?或是,因為她簽了一張她必須 放棄他的合的?還是要說是我強迫她走?」 費絲搖頭。「可是……說死了未免太……」 「他會愛一個為了生他而死的母親,不會愛一個拋棄他的母親,不管她是為了什麼理由 拋棄他。」 「我有一個最後的要求,希望你能答應。」她低聲說。 「你說吧!」他毫不遲疑的回答。如果她要他撕毀該死的合約,他更樂於答應。 「我們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了,我需要很大的勇氣來熬過這段期間。」 「我知道。」他實在不想聽他們還剩下多久的時間。 費絲作個深呼吸,嚥下她的尊嚴。「在這段期間,你想你能陪我睡嗎?假裝你愛我,讓 我到時候沒有遺憾的走。」 他咬牙切齒的詛咒,覺得她的話深深刺進他的心臟。 費絲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要他假裝愛她有那麼困難嗎?她後侮說了剛才的話。 「算了,忘了吧!就當我沒說。我不應該說的,只是因為……我害怕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對 不起,我不應該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請你原諒我。」 李斯沒說話。他沒辦法說,說不出來,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出不來。 她要他假裝愛她!她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他……他穿上褲子,套上襯衫,抓起他的襪 子和靴子走出房間,用力摔上門。 費絲把臉埋進枕頭裡痛哭流涕。 她無法使他愛她已經夠悲慘了,她連請他假裝愛她都辦不到,她在他心裡真的絲毫份量 都沒有嗎? 李斯想踢自己一腳,使自己滾下樓梯去。 他聽到費絲的啜泣聲,知道他又傷害她了。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還是傷害了她。他不 知道該怎麼對她說,她的坦白令他措手不及,他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被觸動了心靈的 最深處,教他如何能不驚慌? 該死的李斯·喬登!該下地獄的李斯·喬登!他知道她是個多麼驕傲的人,一個連別人 送的一籃水果都不肯輕易接受的南方淑女,他居然使她哀求眷顧她,然後請他原諒她提出的 要求。 他從廚房的後門走出去,不覺用力摔上門。他恨自己。他是個傻瓜!蠢蛋!白癡! 剛才他為什麼不能聳聳肩,輕輕鬆鬆的答應她的要求?他為什麼不能假裝他不在乎? 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很透了假裝、虛偽、欺騙。他不想昧著自己的良心繼續下去,否則他會瘋掉 。 他必須找個人談談,在他爆炸之前、在他發狂之前。找一個年紀大的、有感情經驗的聰 明人談。找一個能幫他處理這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錯綜情事的人。 他敲敲他外公木屋的門。 鄧肯。亞力山德來開門。 「外公,我必須和你談談。」 「我們正要去吃早餐。」鄧肯說。 「我必須獨自跟你談,外公。」李斯蹙眉說,「我有麻煩,需要你指點迷津。」 伊麗莎白對她丈夫微笑。「你就跟李斯在這裡談吧!我去吃早餐,我會叫瑪莉給你們送 早餐來。」她再對她外孫微笑,「也許你們該吃飽了再談,很多事情在空肚子的時候看起來 都比較嚴重。」她拍拍李斯的手之後走出去。 鄧肯請他外孫進屋。「你把你的問題自己再整理一下、考慮一下,我們待會兒邊吃邊談 。」 李斯點頭,背著手在屋裡踱步。 幾分鐘後,瑪莉送來一托盤的食物給兩個飢餓的男人。 鄧肯坐下來,拿起一塊麵包沾蜂蜜。「你要我怎麼幫助你?」 「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使得我自己和一個我關愛的人蒙羞。」 「我不相信你會做這種事。」 李斯啜了一口熱咖啡。「我已經做了,外公。我覺得我該死。」 「那你就必須更正你的錯誤,使你能饒恕自己。」 「問題就在這裡,我不知道要怎麼更正,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鄧肯細細的打量他外孫。李斯一向是個不用人擔心的聰明孩子,他是每個長輩的驕傲。 鄧肯實在很難相信李斯會使他自己和別人蒙羞,而且陷入困境。他是個自信、有能力的人, 很少向別人求助,這件事一定很嚴重。 「告訴我你做了什麼,我才能明確的幫你想法子。」 李斯再為自己倒一杯咖啡,然後從他想要一個繼承人開始講,敘述事情的始末。滔滔不 絕的講完之後,安靜的坐著,等外公置評。本來他自己覺得是個很聰明的計劃,現在聽起來 竟荒唐無稽。 「你說你叫大衛代替你站在聖壇前結婚?」鄧肯怒道:「你說你計劃要奪走費絲懷胎十 月生下來的孩子,以後不准她來看小孩?」 李斯無言的點頭。 「我沒有辦法幫你的忙。」鄧肯搖頭,「我對你太失望了。你只有一個辦法能更正自己 的錯誤,可是必須要你自己去做。你懂嗎?」他炯炯的望著他外孫,「你必須面對你的恐懼 。」 李斯懂他外公的話,但是他不確定他辦得到。 「如果你愛她,事情就簡單了。你愛她,不是嗎?」 「我不知道。」李斯蹙眉。「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什麼才叫愛,我愛過歌豆琳 ……」 「呸,不要跟我提起那個怪物。」鄧肯嗤聲道,「你不愛她,你當時愛的是跟她結婚的 主意,你一心想擠進波士頓的上流社會。她沒有傷你的心,她傷的只是你的面子。」 「我該拿費絲怎麼辦?」李斯站起來,在壁爐前踱步。他心裡其實知道該怎麼辦,可是 他需要外公支持他。 「你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你就白活了。李斯,再跟她結婚,真正的結婚。必要的時 候跪下來求她。你不能辦到就送她回家,連她的孩子一起送。」 「我不能……」 看到孫子那麼痛苦的表情,鄧肯只有無奈的歎氣。這是他自找的,沒必要憐憫他。 「我沒什麼話可說了,你自己去想想看吧!」 李斯緩緩的走向門口。 「還有一件事,李斯。」鄧肯沒有轉頭,背對著李斯說:「我要你答應,在你和她真正 結婚之前,你不會再碰她。」 「外公……」 「答應我。」 「好吧!我答應你。」李斯垂頭走出木屋。 不知道哪裡不對,費絲感覺得出來。 家裡的氣氛和以前不一樣了。 鄧肯和伊麗莎白已經有兩個月不來用餐,食物都由他們的孫子送去他們的木屋。李斯每 天遊魂般的在牧場裡晃蕩,總是一副若有所失的茫然神情。 費絲不想看到他那個樣子,她想接近他、安慰他、分擔他的勞憂,可是她怕再被他拒絕 。自從她挑逗他的那天晚上之後,他沒有按她的要求陪她睡。開頭那幾個晚上,她每晚切切 盼望他踏進主臥室,待夜已深沉,或是聽到他走進他房間的腳步聲時,她的希望又一次破滅 ,才傷心欲絕的在枕上流淚到終於疲累而眠。 她相信她該為李斯家所籠罩的低氣壓負些責任。雖然每個人仍都對她禮貌和善,但是她 發現他們看她時都多了一些同情的眼光。不知道是什麼事使他們有這種轉變? 一天,在伊麗莎白的玻璃屋藥草園裡采收藥草的時候,費絲決定向瑪莉問個究竟。 費絲在心裡打了半天稿子,思索各種旁敲惻擊、迂迴聊起的開場白,最後她還是直截了 當的問。 「瑪莉,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最近大家都怪怪的,好像心情不好。」 瑪莉抬頭看費絲一眼,又低頭繼續採藥草。肚子已經九個月大的費絲只能在旁邊零碎的 幫瑪莉的忙。 「我沒有資格講話。」瑪莉說。 「拜託,我知道這件事一定和李斯有關,可能和我也有關。我有權利知道。」 瑪莉歎口氣,再抬頭看費絲,「李斯使得他自己和我們關心的一個人蒙羞。細節我不清 楚,我也不想搞清楚,我只知道除非李斯能更正他的錯誤挽救他的榮譽,否則外公不和他講 話,不和他同桌吃飯。」 「李斯不可能會使他自己和別人蒙羞,」費絲急急護衛李斯,「外公可能誤會了。」她 突然感到背上劇烈的痛,伸手去扶後腰。幸好這陣痛來得快去得快,只維持了約三秒鐘。 「是李斯自己跟外公講的。」 「那麼一定是李斯自責太深了,他使得誰蒙羞?」 瑪莉沒有回答,又開始採草藥。 「是我,對不對?」 瑪莉抬頭,以關心、憂慮的眼光看費絲。「對。」 「我就知道,那個自大的笨蛋,他怎麼會以為他使我蒙羞?」 「他沒有跟你結婚,叫我哥哥替他去教堂,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他應該和你一起站在 聖壇前說婚姻的誓言。」 費絲的怒氣陡升,經過李斯這一番宣揚,她才真正蒙羞。現在牧場裡的每個人都知道她 不是他真正的太太了。「大衛說我跟李斯的婚姻是合法的。我本來就不想結婚,有沒有和李 斯一起站在聖壇前說婚姻誓言根本無所謂。他連結婚戒指都沒給我。即使他向我求婚,我都 不見得會答應。」 「我想他是因為無法克服他的恐懼。」 「他恐懼?」 瑪莉點頭。「他恐懼舊事重演,又在教堂裡空等新娘。」 費絲吃了一驚。「你是說他有過這種經驗?」 「是的,一個波士頓上流社會出身的女人故意羞辱他,要給所有有紅番血統的雜種一個 教訓。她還是個名門閨秀呢!叫歌豆琳。」 「名門閨秀?」費絲替李斯氣憤不平。「我看她是個神經有問題的瘋女人。哪一個男人 敢跟這種蛇蠍女人結婚?李斯沒有跟她結婚應該慶幸他運氣好。難怪……」她低聲自語:「 難怪他寧可僱用女人為他生孩子。」 「你愛他,是不是?」 費絲望向外面。「他是個固執的傻瓜,我也是。我是愛他,明知不應該愛他,還是深愛 著他。也許我幾個月前就應該告訴他我愛他。」她作個深呼吸,「在我走之前,我會告訴他 我愛他。」 她轉身,往玻璃屋外走,突然停下來,慢慢的再轉回身叫瑪莉的名字。 「怎麼了?」瑪莉警覺到費絲的表情怪異。 「我濕了,」費絲有些尷尬有些困惑。「水無法控制的一直流下我的腿。」 「我的天!」瑪莉的手在圍裙上擦擦,然後跑到費絲旁邊扶她。「你要生了,你能走路 嗎?」 她能走路嗎?費絲已經走了幾個小時的路了。瑪莉扶她回房後,他們就立即去請凱文醫 生來。凱文帶著肚子已經明顯隆起的婷琵盡快趕到。 他們還沒有來之前,費絲就在莎拉哈的堅持下不斷的在臥房裡走路,由莎拉哈和李斯輪 流扶著她走。她已經走得好累好累了,很想躺下來休息,但是莎拉哈還要她繼續走。 他們正在爭執。凱文要費絲躺下來,莎拉哈搖頭快速的用蘇族語講話,說走路可以幫助 費絲生產。 「她說什麼?」凱文問正扶著費絲走路的李斯,「她說得那麼快,我一句話也沒能聽懂 。」 「她說現在太早了,還不能讓費絲躺下來。」李斯的臉色不好,他似乎比費絲還緊張。 「她說蘇族女人都是走到陣痛很頻繁了才躺下來。」他私心希望能讓費絲躺下休息,她看起 來好累了。他心疼她如此受陣痛的折磨還得走路,用眼光向莎拉哈祈求放費絲休息。 「費絲不是蘇族女人!」凱文叫道,「我是個有二十年接生經驗的醫生,應該聽我的。 」 婷琵輕撞他的手肘。「孩子有一部分是蘇族人,費絲說她希望她的孩子以蘇族的傳統方 式生下來。」 「婷琵,在走路的不是孩子,」凱文說,「是我們的費絲,她不是蘇族人。」 一陣強烈的陣痛再度襲擊費絲,她本能的停步,咬牙承受陣痛。等痛苦過去,她對李斯 耳語,「走,再走。」 「好吧!」凱文終於讓步。「再讓她走一會兒,待會兒我叫停的時候,就一定要讓她躺 下來了。」 過了半個鐘頭,費絲的陣痛已經相當密集,凱文命令李斯扶費絲躺下,但莎拉哈仍搖頭 。 「你再搖頭也沒有用,我堅持要她上床。你看不出來她已經累得失去意識了嗎?」 莎拉哈快速的說蘇族話。 李斯翻譯,「她說床太軟了,她叫費絲蹲在地上。」 「絕對不行!」凱文怒吼,「我絕不讓我的孫子一生下來頭就撞到地上。」 「什麼?」李斯愕然望著凱文的藍眼睛。他再看向婷琵,婷琵點頭證實。「我的上帝! 」 「沒錯,李斯,我的外孫就要誕生了。」凱文恢復平靜,「費絲是我和婷琵的女兒。現 在請你把我女兒輕輕放在床上,我才能為你的孩子接生。」 李斯還沒能消化凱文剛才宣佈的驚人消息,不過他還是輕手輕腳的放費絲躺到床上。 「好,你出去。」凱文捲起袖子洗手。 李斯只退開了一步。他還不能完全相信孩子會是凱文的孫子,不過他百分之百相信孩子 是他的孩子。他拒絕讓費絲一個人獨自承受生產的痛苦。 稍後,在目睹費絲生產的過程時,他後悔沒有聽凱文的話離開房間。費絲每一聲痛苦的 尖叫都使他難過得要命。就在他以為他將要丟臉的痛昏過去的時候,他的孩子終於出世了。 「婷琵,我們有孫子了。」 費絲聽到凱文興奮的叫聲,她覺得不太對勁,但是她太累了,沒有力氣去想,她所剩的 力氣僅夠她去看她和李斯共同創造出來的奇跡。「我的孩子在哪裡?」她掙扎著想坐起來看 。 婷琵急忙抱嬰兒給費絲看。「費絲,你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好漂亮的小女嬰。」她輕柔 的把嬰兒放進費絲的臂彎,再幫費絲的背後多墊一個枕頭。 費線凝視著懷中的小生命,她的小臉蛋細緻美麗。「她的眼睛是深藍色的。」她低語。 「和她外公一樣的愛爾蘭藍眸。」凱文驕傲的說。 費絲沒有注意聽凱文的話,逕自喃喃道:「我以為她的眼睛會是和她爸爸一樣的巧克力 色。李斯呢?」 「我在這裡。」他從壁爐前走到床邊坐下。 費絲把嬰兒送進他懷裡,「來看看你的女兒,她是你的。」 李斯張口欲言,但費絲繼續說:「我知道你想要一個兒子,我給你生了女兒,希望你不 會太失望。」 嬰兒在李斯懷裡,他有點手足無措,想把嬰兒還給費絲。「你抱她。」 「不,」費絲含淚微笑著看李斯抱女兒。「我不要抱她,她是你的,我相信你很快就能 學會照顧她,我把她交給你了。」她說完咬著下唇轉過頭去。 「費絲……」李斯欲言又止。 她搖頭。 婷琵上前接下嬰兒,「李斯,費絲累了,讓她休息吧,你可以晚一點再跟她談。」 「可是我……」 「讓她睡覺。」莎拉哈用蘇族語說,「暫時別打擾她。」 「你確定你不會改變主意嗎?」婷琵問。 費絲在收行李,她轉身看她媽媽。「你把我送給普露和愛德華的時候,也沒有改變主意 。」 「我是不得已的,當時,我爸爸要把你送給別人撫養,我姊姊流產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 ,她擔心她不會再懷孕,願意收養你,我姊夫提出條件叫我發誓不告訴你真相,否則他寧可 多等幾年,等到姊姊身體好了他們再自己生孩子。為了不把你送給陌生人,我只好答應,但 是我提出相對的條件要在你身邊照顧你,當你的阿姨。」 「她們都知道,是不是?薇德、漢娜、艾妮斯,她們都知道,只有我一個人一直被蒙在 鼓裡。」 「是的,她們都知道。普露和愛德華死了之後,我一直猶豫著想告訴你,但是我答應過 愛德華我絕對不說,我又怕我說了你會看不起我,破壞我們兩個人之間親密的關係,所以… …」婷琵抹抹眼淚,「我就怕這種情形會發生,我一直怕你會不諒解我。」 「我諒解。」費絲輕聲說,她走過去握起她媽媽的手輕捏。 婷琵寬慰的含淚點頭。「我相信你現在能瞭解我當時的心情,因為你將要離開你的女兒 。」 「可是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永遠都在我身邊。我卻必須離我女兒 遠遠的。」費絲長歎,走回衣箱前繼續收拾衣物。 「我現在還在你身邊,你爸爸也會在你身邊。」 「可是我要和裘伊回瑞奇蒙,大衛說他要回瑞奇蒙辦事情,可以順便送我們。我相信他 要辦的事是我和李斯離婚。」 「李斯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我和你爸爸會跟著你走。」婷琵在這一刻下了決定,她也曾經和凱文討論過這件事。 雖然凱文在奇邑尼已有名聲,但是為了彌補多年來不曾盡到的父親職責,他願意放棄在奇邑 尼的生意,遷居到瑞奇蒙照顧女兒。 「可是……媽,你懷著身孕,不宜長途跋涉。你應該留在奇邑尼,李斯也許需要你幫忙 照顧嬰兒。」 「嬰兒!嬰兒!」婷琵發火了!「你以為你不為她取個名字,你離開奇邑尼就可以忘了 她嗎?」 「為她取名字是李斯的事情。」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要普露答應不給你改名字。你至少應該給你的女兒取個名字做 紀念,名字是你唯一能給她的東西。」 費絲再也無法抑制眼淚,「我已經把她交給李斯了,她是李斯的。他需要有個人可以讓 他放心的去愛,他需要一個完全屬於他的孩子。」 「那你呢?你想過你的需要沒有?」 費絲哭著擁抱她媽媽。「我需要知道他們擁有彼此的愛。我需要知道你和凱文會在他們 附近照顧他們。」 「我沒有辦法答應你這點,費絲,你是我的孩子,我的親骨肉。如果你去瑞奇蒙,我一 定要跟你去,我不能丟下你。」 「媽!你要留在奇邑尼,我求你,你還要為你肚子裡的孩子著想。我簽了約,就要照合 的上的規定做到,就像你答應了你姊夫而把秘密藏在心裡二十幾年。」 「我當時才十七歲,我是受了我爸爸和我姊姊、姊夫的脅迫,才不得已答應的。你的情 形和我不同,費絲,我不以為李斯會真的脅迫你離開。」 「我必需自己走,不能等到他脅迫我離開。如果他告我違約,我要拿什麼來賠償他?那 些錢我們已經用來修房子和做為薇德她們的生活費了。」 婷琵擁抱她女兒。「噢!費絲,我勇敢的女兒,你總是為別人著想。你和李斯是合法的 夫妻,如果他逼你,我們可以請一個律師反告他。」 「使得李斯和我的名譽都受損?不,媽,我不會做這種事。」費絲拍拍她媽媽,退出她 媽媽的懷抱,蓋起衣箱。「我愛李斯,他要孩子,我就給他。他要我離開,我就離開。」 「我想你錯了,費絲,他不會要你離開。」 費絲又流下淚來。「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如果他曾經要求我留下,我會高興的留下。可是 現在……太遲了。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愛我,他從來沒有……」她泣不成聲。 李斯在嬰兒房抱著他女兒走來走去。孩子的媽明天早上就要離開了,可是他還說不出請 她別走的話。他不是沒有機會,他有太多機會。過去的六個禮拜,他像只哈巴狗,常常跟在 她屁股後面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等待最好的機會開口。可是每次話到嘴邊他就嚥下去,怎麼 都溜不出舌尖。 他甚至想到再和費絲訂一個新合約,要她再幫他生個兒子。可是他還是始終開不了口。 為什麼? 「因為我害怕。」他輕聲對女兒說。「我怕她不愛我,我不想再用合的強制她留下。」 他從來沒想到原來自己是個道麼膽小的懦夫。以前他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事,現在他才知 道他怕面對自己的感情。 「如果她只是喜歡跟我做愛但是並不愛我呢?」 女兒沒有回答,只是睜著藍色的大眼睛安靜的看他。 要是她拒絕留下,拒絕他的愛,他還活得下去嗎? 如果失去她,他又活得下去嗎? 「我應該怎麼辦?我以為她生下你之後,會因為捨不得你而求我讓她帶你走,這樣我就 可以把合約和結婚證書拿出來,不准她帶你走,她只好留下。我也以為她會求我讓她留下來 照顧你,向我坦白說她愛我,我就會立刻把合約撕毀,高高興興的答應她。」 他坐進搖椅,抱著嬰兒輕搖。「可是你媽媽是個有骨氣、講信用的女人,她決定遵照該 死的合的去做,不管我的心是不是會碎掉。」 他親一下女兒的額頭。「他們都不理我了,他們都覺得是我的錯,我心裡的話沒人可說 只好對你說。我錯了嗎?不過我還有機會挽救。我知道她在離開之前一定會再來看你,等她 來看你的時候,我就會跟她談,給她我本來預備在她生日那天就要給她的戒指。我希望她肯 聽我說,我準備勇敢的對她說我多麼……」 他哽咽得無法發出聲音,把臉埋在女兒小小的身子後面,怕讓她看到他的眼淚。 費絲從李斯懷裡把嬰兒抱起來,他們兩個人都睡得很熟。他大概是坐在搖椅裡搖女兒睡 覺,結果把他自己也搖睡著了。她微笑著想:他會是個好爸爸,他女兒不會缺少父愛。 她發現他的臉頰是濕的,那是他的淚嗎?畢竟他還是有點捨不得她離開,那已值得她安 慰了。 她躡手躡腳的抱著女兒走到搖籃邊,沒有發出聲音,卻又希望自己能不經意的發出聲音 吵醒他。 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講,但是不能講。她想留下,但是必須由他開口要求她,不能由她開 口破壞合約。她對他的愛遠超過面子問題、自尊心問題,即使他無法回應她的愛,連假裝愛 她都辦不到,她也還是很想告訴他她愛他。 費絲親吻女兒的臉蛋,再把她放進搖籃裡。「我好愛你。」她輕語,「我好愛你們兩個 ,可是我不能留下來。他不愛我,他還在愛那個很久以前曾經傷害過他的歌豆琳,她傷害他 太深,使他不准自己再愛別人。他不相信愛情,寧可相信合的。」 費絲輕輕搖動搖籃。「你爸爸不敢愛我,可是他很愛你,和我一樣愛你。你要快樂的長 大,將來幫媽媽照顧他。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諒我……」 她鼻頭一酸、眼眶一紅,幾乎發不出聲音,「有一天……」她沙啞的說。「你會看到這 封信,你會瞭解我有多愛你,多愛你爸爸。」她把一個信封放到搖籃裡,她女兒的拳頭旁邊 。 信封上費絲以端正的字體寫著收信人的名宇:希望。 她最後一次吻她女兒,再用唇非常輕的碰一下李斯的頭髮,然後匆匆走出育嬰室,不再 回頭,直接下樓上馬車,由凱文和婷琵送她到火車站。她決定不等到明天早上與大衛同行, 她要一個人悄悄先回瑞奇蒙。以後大衛到瑞奇蒙時,她再問他離婚的手續要怎麼辦。 目前她什麼都不想,只想趕上九點的火車。 李斯在午夜時醒來,他發現嬰兒的搖籃裡有一封信,立即打開來看。 她走了! 他跌坐進搖椅裡。 他失去最佳的時機!她來過育嬰室,見他睡著了,沒有叫醒他。 生平第一次李斯真正感到恐慌,不知如何是好。李斯·喬登,一個最善於作計劃,各項 投資無往不利的勝利者竟迷失了。他茫然無助,只因為費絲離開他。 李斯站起來在育嬰室裡踱步。他無法相信他會是個這麼愚蠢的人。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 得到她,居然就這樣讓她走了。他明明希望與她共度一生,卻遲疑躊躇,直到機會盡失。 他得想辦法要她回來。但她連孩子都捨得拋下,他要用什麼計策留她? 他把費絲的信捏成一團,丟進壁爐裡燃燒。他們的女兒「希望」不需要這封信,她會在 媽媽的照顧下成長。 他匆匆走出育嬰室,大步邁進大衛的房間。 「起來。」他推推大衛的肩膀。 大衛痛苦的張開眼睛。「幾點了?」 「別管幾點。起來穿衣服準備馬車,我去叫外公。」 大衛坐起來找褲子穿,「我們要去哪裡?」他打了個大阿欠。 「費絲走掉了,我要去追她回來。我們先去奇邑尼的電報公司辦公室,我要把他們吵起 來打電報。」 「現在?」 「她已經出發很久了,別浪費時間,快點。」李斯走出大衛的房間,關上門,靴子的足 音在走廊響了幾聲,又聽到他大聲叫:「大衛,別忘了帶著嬰兒和奶媽。」 裘伊第一百次吵著說:「我不要回瑞奇蒙,我要回家,我要我的小黑,我不要離開我的 寶貝馬,我也不要離開李斯和山姆。」 「我也不想離開,可是我們不得不離開。」費絲緊著聲音說。 「裘伊,乖,別再吵了。你先回瑞奇蒙一段時間,如果你不喜歡,你可以跟我和凱文姨 丈回奇邑尼。」婷琵說。 「真的?」裘伊的小臉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凱文向她保證。 「費絲也和我們一起回奇邑尼嗎?」 「希望如此。她最好能回去和李斯與娃娃一起住,一家團圓。」 「媽,你實在不必陪我回瑞奇蒙。」費絲說,「你懷孕坐那麼久的火車會不舒服。」 「我絕不會讓你自己一個人回去面對薇德。」婷琵對費絲微笑。 「你是要帶一個英俊的丈夫回去炫耀,」凱文逗道,「好讓薇德嫉妒得臉發綠。」 婷琵笑道:「英俊的丈夫不見得會使薇德嫉妒,如果是富有的丈夫,那麼她就會設法勾 引走。」 「我們也可以假裝我很有錢,試試看薇德會有什麼反應。」凱文說。他試著使氣氛輕鬆 ,讓費絲暫時忘記痛苦。她要是肯哭出來,發洩發拽倒還好些,可是她硬撐著不哭,令他擔 心她會悶出病來。 「還要多久才會到站?」婷琵問。 凱文掏出懷表來看。「快了,再過幾分鐘我們就會到松木斷崖站吃早餐。」 「待會兒你們下去吃早餐,我不下去,我不想吃。」費絲說。 「沒有這回事,」婷琵說,「你要跟我們一起下去吃早餐。」 「我不……」 「費絲,」凱文以權威的聲音說:「你聽到你媽媽的話了,跟我們下去吃飯。」 火車進站,大家都站起來準備下車。 費絲勉強自己起身,讓裘伊拉著她的手往車門走去。 一個年輕人站在月台上叫:「電報,李斯·喬登先生發給費絲。喬登的電報。」他重複 大喊著。 費絲過了幾秒鐘才知覺到她就是費絲。喬登。 「在這裡。」她揮手叫道。 在等年輕人走過來的時候,費絲自她的小手袋裡掏出一個銅板。年輕人把電報遞給她, 她謝謝他、給他小費。 然後她忙不迭的打開信封來看電報的內容。看了之後把電報緊接在胸前,又哭又笑的流 淚。 「電報說什麼?」凱文著急的問。 費絲把電報遞給她爸爸看。凱文念出來給婷琵聽。 我愛你。我已恢復理智。我需要你,你的女兒希望也需要你。你待在原處別動,我帶大 街、外公和牧師來接你去教堂。根據合約你還欠我一個兒子。可否請你嫁給我?我們可以協 商條件。愛你的李斯。附註:千萬個愛你。 終曲費絲站在松木斷崖火車站的月台上伸長了脖子盼,終於盼到自奇邑尼來的火車進站 。 李斯是第一個跳下車的。他的靴子一踩上月台,就飛跑向前張開手臂。 費絲撲進他懷抱。 「我愛你。」他緊緊擁抱她,「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熱烈的吻她,「我們結 婚吧……今天……現在。」 「噢!李斯。」費絲由他當眾熱吻她的動作得到證實,他真的愛她。她太高興了。「我 以為我再不走,你就要趕我走了。你以前從來沒有說過……」 他吻停她的話,「我怕,我怕你不愛我,我怕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盡責。我一直 找不到勇氣說我愛你。答應我你不會再離開我,你會永遠陪著我和我們的女兒。」他再吻她 ,然後才注意到凱文、婷琵和裘伊在旁邊看他們。 鄧肯和抱著嬰兒的大衛這時才走近他們。 李斯從大衛懷裡接下他女兒交給費絲,「我們愛你,」他代表女兒對費絲說:「我們需 要你。請你答應嫁給我,我們再結一次婚。」 費絲噙著喜悅的眼淚微笑。「我答應。」 「今天?」 「噢!李斯!」她的眼淚成串滾落。「我不能答應你今天。」 「什麼?」李斯詫異的退後一步,嚇白了臉。 費絲踮起腳尖親一下他的唇。「我愛你,非常愛你,可是我不希望我們又草率成婚。你 和我都值得擁有正式的婚禮。」她微笑著再吻他一下,「謝謝你帶牧師來,可是我們今天不 需要他。」 李斯展開笑容。「我想你是要一個盛大的婚禮。」 「嗯。」她親他下巴的疤。 「請很多人來參加。」 「嗯。」她再踮腳找他的唇。 李斯低下頭遷就她的高度,輕語:「我想你是要我等到跟你正式結婚了再碰你。」 「你很聰明。」 「好吧!」他誇張的歎氣。「可是現在你必需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告訴我你有多愛我。」 「李斯達令,我愛你,我會深愛著你,直到我停止呼吸的那一天。」 他動情的吻她,感覺有人在拉他的褲子。 是裘伊。他和費絲相視一笑,而且那一整天他的笑容沒有一刻停過。 兩個禮拜後,婚禮在奇邑尼的教堂舉行。 那是李斯有記憶以來奇邑尼規模最大的婚禮。遠道而來的賀客包括自瑞奇蒙來的薇德、 漢娜和艾妮斯。 當新娘子出現時引起大家詫異的低呼。因為她穿著一件異於傳統白紗的酒紅色絲質禮服 ,顯得既美麗又性感。 費絲含淚微笑,跟著牧師朗誦婚姻的誓言。當李斯把一枚細緻的金戒指套進她左手的手 指,取代原先的粗糙戒指時,她激動的流下眼淚。 儀式結束,費絲拿出一張紙,請牧師代她大聲宣讀給所有的賓客廳,李斯永遠不會忘記 他當時的悸動。 「我,費絲。喬登要公開承認我愛我的丈夫李斯·喬登,我很以他身上流著的部分蘇族 血液為榮,並且樂意在有生之年為他生下許許多多混有英格蘭、愛爾蘭與蘇族血統的混血兒 。」 李斯的回應是從他的西裝口袋裡取出合約,用大衛遞給他的蠟燭燒燬。「這張合約宣告 無效。」 等合約燒完成為灰燼,他低頭吻新娘,「我愛你,費絲,我要和你訂結婚的終生契約。 」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不甘被冷落的女兒希望。喬登大聲啼哭,吸引全場賓客的注意。稍 後當她受洗時,她以更宏亮的哭聲提醒大家她是女主角。 在薇德的要求下,李斯同意把他和費絲結婚的消息登在瑞奇蒙的報紙上,好讓薇德回瑞 奇蒙時大肆向親友鄰居炫耀一番。 在開香檳的時候,李斯想到香檳。科林斯不禁莞爾。他擁著費絲起舞,和她談起這個笑 話。以後他們的生活中不會再有懷疑猜忌,他們要做一對最快樂、最幸福的神仙眷屬。 ──全書完——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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