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就算塞斯逮到自己坐在這裡吞雲吐霧,蒲甄心想,他的表情也不會比現在更震驚。塞斯
正要關上房門,臨時改變主意,反而推開它,然後又關起來,開始小心翼翼地繞著她打轉,
彷彿她是一隻野獸,需要專注地應對。
他指著半空的酒瓶,說道:「都是妳喝的?」
她歉然地聳聳肩膀。「我聽見你的腳步聲,結果一不小心地踢倒酒瓶,我怕老余知道了
一定不高興。」
看著她椅子旁邊深色的污跡,塞斯顯然鬆了一口氣。她把酒瓶舉到唇邊,想要緩和緊張
地喝一小口,卻被他奪了過去。
「妳一定要藉著白蘭地,才有勇氣和我說話嗎?」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交談。」
他發出一個怪異的聲音,彷彿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她指著櫃子上面摺疊整齊的衣服說道:「我來歸還你的格子呢披肩。」
塞斯背對著她,仰頭灌了一大口白蘭地,然後把瓶子放在壁爐的上方。
他對著壁爐的鐵架說話。「妳有沒有想過,萬一崔西發現妳在這裡,結果會怎樣?」
「不會的。」
他轉過身來,狐疑地看著她。「妳怎麼知道?」
她隔著眼鏡,對他眨眨眼睛。「崔西睡覺前習慣在溫水調和的威士忌裡面摻鴉片,我又
自作主張地多加了幾滴。」
他仰頭大笑。「妳真適合當女搶匪。」
「對啊!比你更勝任,至少我不會老是挨子彈和跌下馬背。在我來看,你應該要認真地
考慮更換目前的職業。」
「我想過了,所以決定當一個有錢的女伯爵的丈夫。」
她低下頭,伸手撫平膝蓋上的睡衣。
他嘆了一口氣。「妳像個純真無比的天使一樣,神情無辜地坐在那裡告訴我,妳對妳姑
姑下藥,很抱歉,恐怕我不能協助妳隱藏屍體,畢竟謀殺不是我的專長之一。」
她一臉受傷害的表情。「那也不是我所擅長的,你應該知道我絕不會傷害崔西。」她別
開目光,無法直視他的眼睛。「至少不是蓄意的。」
他跪在她面前,雙手包住她的手,她並攏膝蓋以免顫抖不已。
「蒲甄,我要你仔細聽我說,我不是什麼好男人,而是應該受譴責的罪犯,更是口是心
非的無賴,只要有機會贏得貴族婦女的青睞,叫我出賣祖先都可以。只要是和妳有關的狀況
,我的道德感和自制力就會隨時出問題,導致嚴重而不可收拾的後果。」他抬起她的下巴,
露出他最迷人的微笑。「妳有在聽嗎?」
她虛弱地點點頭,以笑容來回應。
「很好,」他起身,走過去拉開房門,力道太大,門「砰」地撞到牆壁。「那就請妳趕
快滾出我的房間!」
蒲甄嚇了一跳,至少跳了半呎高,她站起來,敏銳地察覺到他打量著自己的目光。她緩
緩地走向門口,少了睡袍的遮掩,柔軟的睡衣像精靈的翅膀一樣摩挲著她的肌膚,端莊的睡
衣款式把她從脖子一路遮到手腕和腳踝,但是擋不住燭光和陰影所造成的效果。
她繞過塞斯的身體,伸手關上房門。
她的頭頂拂過他的下巴,耳中聽見他尖銳地吸氣聲音。
他走開幾步,鬆開脖子上的領巾,笑聲顯得很緊繃。「就一個聰明的女孩而言,妳的選
擇很奇怪,竟然來到這棟房子最隱密的角落,而且還下藥迷昏了唯一能聽見妳尖叫聲音的人
。妳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就是妳選擇要走,我卻不肯罷手?」
「我才不怕你呢!」
他轉過身來,直接脫掉外套。「那妳就是個傻瓜,我絕對不會是第一個欺負受扶養的女
親屬的好色男子,即使在你們這些道德高超的貴族圈裡面。」
她彎下身子,撿起他的領巾,溫柔地摺疊起來。「你是在企圖說服我或是你自己?」
「我還不確定,不過妳最好在我成功之前離開。」
蒲甄故作冷漠,繼續坐回椅子裡面。塞斯扯開襯衫的衣襟,閃爍的燭光照著他胸前的平
滑肌肉,蒲甄看得嘴巴發乾,伸手推高鼻梁上的眼鏡。
他無助地瞪著她看,彷彿希望她平空消失一般。他伸手撥搔頭髮,表情看起來很狂野,
讓她有一半的期待,覺得他會發出模糊的喉音,頹然倒地,或是喊出高地的戰吼,縱身撲向
自己。如果是後者,她或許會鬆口氣,因為那樣一來,她就會了解自己的處境。
「我一直在嘗試告訴妳,姑娘,」他溫柔的語氣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其實妳根本不
了解我的真面目。」
她平穩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說話的聲音冷靜得足以歸類為化學方程式,而非生命體。「
你十三歲的時候,搶在麥麒麟把你踢出你父親的城堡以前,先行逃離高地。第一次偷東西是
一塊乾酪,因為肚子餓的緣故。」
他頹然地坐在床沿。
她繼續說下去。「那時候你當壞蛋就不比現在高明,很快就被逮個正著,丟進監牢,等
著上斷頭臺。幸好你母親的親戚及時發現,把你救出監獄,帶你到法國去。他清掉你身上的
蝨子,讓他洗了平生第一個澡,並給予你完整的教育。」說到這裡,她停頓一下,問道:「
我說得不錯吧?」
「簡直太好了,」他平靜地回答。「請繼續。」
「幾年之後,你回到蘇格蘭,年齡和智慧都有所長進,就此展開著名的生涯,號稱可怕
的蘇格蘭搶匪柯派克,在蘇格蘭邊境一帶,散播恐懼和傷害,一心籌畫、夢想有一天可以回
到高地,向該死的麥麒麟報仇。」
「小心點,妳即將落人圓滿大結局的喜劇俗套裡。」
「對不起,這是我的弱點之一。」
「我已經注意到了,除此之外,妳還會莽撞地闖入毫無準備的處境裡。」
蒲甄感覺自己的冷靜逐漸消失。「過了今夜的舞會,我已經沒有顧忌了。」
他像貓一般優雅地滑下床鋪,繞著她的椅子打量,蒲甄抗拒著轉身的衝動。
他優雅的手指從後方捧住她的下巴,讓她仰起頭來。「親愛的,妳應該要有所顧忌的。
」他的唇輕輕地拂過她的。
當他放開時,蒲甄渾身顫抖,頭皮發麻,驚訝地發現他竟然在替自己梳頭髮,鬆開她的
辮子,讓秀髮散成濃密的雲一般。
她害羞地偏著頭,任性地享受那股甜蜜的感受,同時回想起小的時候,爸爸經常以百般
的耐心,替她梳開糾結不乖的頭髮,當時的那股安全感現在又浮現心頭。然而以她對這個危
險男子的了解,這股安全感只是一種脆弱的幻象。
塞斯溫柔地梳著,動作緩慢而流連,似乎在引誘她卸下所有的防衛。「妳既然知道我是
誰了,我是不是也該說說妳呢?」
她閉著眼睛,笑聲帶著緊張和不安。「我又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既不是歹徒,也沒有神
秘的法國親戚從天上翩然降臨,我只是魏蒲甄,是崔西女伯爵的窮親戚,一個嫁不出去的老
處女。」
他舉起梳子,露出她纖細的耳朵,感覺到他熱熱的呼吸吹拂。「自從父親死後,妳來投
靠崔西,與她同住,她經常感傷他說妳是個長相平庸的小東西,整天只會動腦筋,卻找不著
合適的對象。」
蒲甄聽了瑟縮不已,本來想掙脫開來,可是他的手取代梳子,揪住她的頭髮,讓她無法
動彈。
他的聲音灌下來,語氣溫柔卻毫不留情。「隨後這麼多年以來,她帶了一大串好色的次
子們、傲慢浮誇的神職人員,和年長的鄉紳在妳面前來回招搖,每一次走進客廳面對這些可
怕的追求者,妳就變得越來越精明——」他轉動手腕,緊緊地纏住她的頭髮。「讓外表變得
更平凡。」
淚水刺痛蒲甄的眼睛,他怎能說得如此殘忍無情?
塞斯鬆開她的頭髮,任它披下來遮住她的臉頰和肩膀,蒲甄心裡很慶幸有頭髮來遮住羞
愧的紅暈。
可是塞斯更無情,他乾脆繞過來,站在椅子前方。「崔西是怎麼告訴妳的?她有說妳的
鼻子太單薄、牙齒太突出嗎?」
蒲甄咬住下唇,別開臉龐,逃避他尖銳審視的眼神。
他反而捧住她的臉頰,強迫她仰起頭來,拇指彎曲地描畫著她濃密的眉毛。「她有沒有
喃喃訴說她是多麼地同情妳的濃眉和蒼白的皮膚?」
「住口!」她無法忍受讓他看見自己痛哭失聲,因而奮力地掙扎,企圖掙脫他。
他分別扣住她的手腕,伸手摘下她的眼鏡;蒲甄畏縮地躲開,眨回眼淚。
「難道妳還不厭倦逃避嗎,蒲甄?老是躲在這副眼鏡後面?躲在書堆裡?躲在崔西的後
面?躲了這麼多年,難道妳不寂寞嗎?」
她奮力要扳開他的手掌,無助地任由臉上的淚水汨汨流下。「我才不寂寞,在你出現之
前,我的生活一直很快樂。」
「很快樂?妳是埋葬在書堆裡面,假裝過別人的生活,因為妳自己毫無生活可言。這樣
是快樂嗎?完全沒有一絲絲刺激的調劑?」
「你以為這是我來這裡的原因嗎?就為了追求刺激?」她終於掙脫他的掌握,從椅子上
跳起來,背對著他站立,雙手抓緊床柱來支撐自己。
他慢慢地挺直身體。「妳為什麼來這裡,蒲甄?」
「因為我以為你關心我。」她輕聲地說,隨即又添了一句。「你可以叫我離開,不必一
再地提醒我長得很醜陋。」
他突然放聲大笑,聲音刺耳、帶著嘲諷。
她逃向門口,塞斯跨出一大步,搶在她前面,以致蒲甄撞上他堅硬的胸膛。她本來要退
縮的,卻被他緊緊地抱住,直到她停止掙扎。
他以臉頰摩挲著她的秀髮。「告訴我,魏小姐,既然妳是如此該死的精明,怎麼會相信
一個青春遲暮的女子口中、那充滿嫉妒、扭曲的批評?」
蒲甄的嘴唇感覺到他怦怦的心跳聲音,過了良久,還是不懂他的話。
「難道妳看不出來崔西的嫉妒對妳的影響嗎?」他再次捧住她的臉龐,撥開她臉上的髮
絲。「妳是我今生所見最不平凡、最美麗的女孩。從一開始妳踩到我骨折的腳踝時,我就一
再地警告妳。」她睜大眼睛,迷濛中充滿驚奇。他笑著說:「噢,當妳用這樣的表情注視我
的時候,我就只想壓住妳,品嚐妳每一寸可愛的肌膚。」
蒲甄尖銳地驚呼一聲。「你不是認真的。」
「我們脫掉這個,好嗎?我就讓妳知道我有多麼地認真。」他抓住她睡衣的下襬,開始
往頭頂的方向拉。
她倚偎在他胸前。「可是你甚至沒有吻我。」
他以舌尖描畫著她耳朵的外緣。「我會的。」他低語。「每一處都不會錯過。」
「蠟燭。」她心慌意亂地說。
「我知道,一枝蠟燭還不夠亮,我很想把妳抱到大廳,就在枝型的吊燈底下和妳交歡。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小腹。「我很納悶老余會怎麼說。」
她在他懷裡不住地蠕動著。「塞斯!你的話好邪惡!我是要你吹熄蠟燭。」
他退開一步,邪邪地、溫柔地微笑著。「別再躲藏了,吾愛,再沒有面具。」他的唇壓
住她的耳朵。「求求妳,親愛的,為我赤裸吧!」
蒲甄從來沒想過會聽見這麼奇特的請求,可是塞斯溫柔的笑容令人無法抗拒,她只能降
服地舉高雙手,讓他脫掉睡衣,炙熱的紅暈佈滿她白皙的皮膚。她閉緊眼睛,像小孩似的以
為自己看不見,或許他就看不清楚,而他輕柔的呻吟證明她的推測完全錯誤。
她本能地伸手遮掩自己,絕望地企圖隱藏就她細瘦的身材而言,腿太長的瑕疵,以及胸
部太大的缺陷。但是塞斯抓住她的手,壓在門板上,目光炙熱地凝視著她,暢飲她的美貌,
感覺一股慾火在燃燒,心底卻有另一股奇特的保護慾升起。
她把臉藏在頭髮裡。「求求你,我覺得很尷尬。」
「為什麼覺得尷尬?因為妳的完美嗎?」
她大膽地睜開眼睛。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掠過她胸前乳白色的肌膚,所有的笑意和戲謔盡皆消失無蹤。「值
得我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偷來的,唯有妳是自願獻給我的禮物。」
他舉起她的手,輕吻她的手掌,蒲甄向前一步,在他的懷裡全然融化,知道自己永遠不
會忘記她赤裸的身軀放蕩地貼著他衣裳的美妙感覺。
塞斯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奇蹟,他夢想過太多次了,甚至不敢接受這是真實的。一股罪
惡感切入他的期待裡面,卻被他匆匆地撇開,畢竟這是蒲甄自願送上門來的。她天真地吸吮
他的舌尖,似乎想讓他更深入,尖挺的雙峰貼著他的胸膛,激起他鼠蹊處火熱的反應,飢渴
地尋求釋放和滿足。他微微地俯低身體,溫柔地含住她的胸房,舌尖旋繞著,感覺到她深深
地顫抖。
「塞斯,求求你,我根本無法思考!」
他跪下來,戲弄她肚臍的凹處。「蒲甄,這輩子就這麼一次,妳就停止思考吧!」
蒲甄別無選擇,只能順從他的建議。他興奮地呻吟,雙臂抱住她大腿的後側,把她高舉
到空中,臉頰貼著她腹部細緻的肌膚。蒲甄抓住他的肩膀支撐,任由他轉過身體,乾淨俐落
地把她放在床上。
當他脫去襯衫時,蒲甄害羞地拉起床罩的一角遮掩自己的赤裸。
「我親愛的蒲甄,」他說著,以膝蓋壓住床罩,爬到她身旁。「我不是要責備妳,只是
……呃……」他搜尋適當的字眼,努力克制住自己慣有的、直率和坦白的說話方式。「妳的
身體美妙而未有經驗的狀況,更加證明妳所獻給我的,是十分寶貴又美好的特權。」他以手
肘撐著身體,用另一隻手畫過她平坦的小腹。
蒲甄深思地皺著眉頭。「可怕的蘇格蘭搶匪柯派克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塞斯性感地咧嘴而笑,那個笑容讓蒲甄熱血澎湃。他以嘴唇貼著她的耳朵,故意用濃濁
的捲舌音說:「妳覺得我只會說些邪惡的話,例如,『你要我,姑娘,妳熾熱的身體需要我
這樣的男人來滿足。』」
蒲甄忍不住笑罵。「壞蛋,無賴。」她喘息著,融化在他溫柔的愛撫裡。
塞斯大膽地愛撫她,知道唯有事先的預備才能緩和即將發生的疼痛。蒲甄的臉轉向他,
盲目地渴求某種物質來舒緩體內所綻放的原始飢渴,他撥開黏在她唇上的髮絲,低頭吻住她
,兩人的世界縮小成四唇接觸的濕熱和身體的交纏。
他半抬起身子,彷彿要退開一般。「我不忍心弄痛妳,姑娘。」
「我明白,」她的指尖畫著他下顎蒼白的疤痕。「你不會傷害我,因為你並不像你父親
,塞斯。」
他凝視著她,眼睛好像深不可測的黑鑽石。「杰米還有什麼事情沒告訴妳嗎?」
她迴避他的目光。「崔西向來說我是個喜歡追根究柢的女孩。」她捧住他的下顎,輕輕
吻一下那個傷疤。
塞斯對這一切毫無心理準備,遇見崔西之前的肉體歡愉顯得有些機械式,而他們的交歡
雖然十分熟稔老練,卻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十分的空虛;對柯塞斯而言,做愛只有「做」
、根本欠缺「愛」,以致許久以前,他就懷疑自己和父親一樣殘缺。
可是眼前這個純真的女人兼女孩卻告訴他,說他錯了,並且獻出自己來證明。
他緊緊地抱著蒲甄,似乎這樣能夠吸收她的溫暖和質地,她的嘴唇貼在他的肩膀上,無
聲地呢喃。
他愛憐地親吻她的秀髮,另一隻手緩緩地解開褲子的鉤鉤。蒲甄咬住自己的下唇,以免
控制不住地顫抖。她不希望塞斯發現她心底的恐懼,趁他脫去褲子的時候,伸手熄掉床邊的
蠟燭。
黑暗像漆黑的天鵝絨簾幕似的遮住他們,她顫抖地摸索著,單單用臉頰貼住他的胸膛,
倚偎在他懷中,就讓她有一種滿足感。
她仰起頭,承接他炙熱的吻,兩具赤裸的身體慵懶地交纏在一起。他肌肉結實的大腿壓
住她的,腹部與腹部和貼,炙熱的亢奮挑起蒲甄強烈的收縮,他以手肘支撐全身的重量,避
免完全壓在她身上。
塞斯凝視著她探幽的眼睛,他所看見的眼神讓他十分不願意去提醒她。在這一刻,要把
罪惡感和懷疑都埋入她信任的身軀內,是一件多麼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不知怎的,他卻不
能用不誠實的態度來對待蒲甄。雖然是她自動送上門來的,他還是必須確定她了解這一切所
要付出的代價。
他毫不畏縮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妳知道這個改變不了什麼,一切都照舊,我還是必須
和崔西結婚。」
蒲甄臉色大變。塞斯體內那自私的惡魔痛苦地哀嚎,看著蒲甄前一刻還柔順地躺在他底
下,下一刻就消失無蹤,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原先那熱流般的暖意在一瞬間冷卻成
異常的僵硬和寂靜。
「讓我起來。」她的臉色蒼白。
他需索的堅硬拂過她柔軟的腿間,強烈的誘惑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長驅直入,用狂野的
動作來震碎她冰冷的鎮靜,讓她在激情中放蕩地喊出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汗水從他的眉毛處流下來。「妳不能現在喊停,這樣不公平。」
聰明的蒲甄明白現在不適合掙扎。「你懂什麼叫做公平嗎?」
絕望讓他的語氣帶著怒意。「是妳自己找上門來,我以為妳了解規則。」
「讓我起來。」她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地說。
他翻身滾開,彷彿被她開槍射中一般。蒲甄的心好像破了一個大洞,空虛而疼痛,此刻
少了塞斯溫暖身軀的遮蓋,一絲不掛的狀態讓她覺得羞愧極了。
她跪坐起來,抓起床罩掩住胸部。「你剛剛說關心我,怎麼還要和她結婚?」
他瞪著上方的天篷。「我別無選擇,因為她能夠給我我需要的東西。」
「你需要什麼呢,塞斯?金錢嗎?頭銜嗎?或是倫敦的公寓?」
他的語氣平板低沈。「我要體面和受人尊敬。」
她突然仰著頭,狂笑起來。「體面和受人尊敬?我一輩子都很有體面,更敢向你保證,
這實在沒什麼特別。」她用手掌按住刺痛的眼睛,說道:「告訴我,如果我是個女繼承人,
你會和我結婚嗎?」
他瞇起眼睛回答。「絕對毫不猶豫。」
她拖著床罩,撲向床沿。塞斯以一個小偷敏捷的反射動作,撲過去抱住她的腰,把她拉
回來,雙手扣住她揮舞的拳頭,盡可能溫柔地制伏她。
「聽我說,蒲甄,我們有一個幸福的機會是世人少有的。我可以終生和妳廝守在一起,
讓我珍惜妳、照顧妳。」
她頹然地靠著他。「你又能夠給我什麼呢?難道是乘崔西睡得昏迷不醒、在黎明前偷歡
幾個小時嗎?或是躲在餐具室裡面親吻?偶爾送我一件新禮服當生日禮物?」
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頭髮。「我要給妳一生的溫柔,崔西永遠不會懷疑到我們。」
蒲甄在他懷裡轉過頭來,直到面對他的眼睛。「萬一你讓我懷孕了呢?那時候怎麼辦?
難道你要我們的骨肉偽裝成馬夫的小孩嗎?或說是管家生的?」
他的臉頰突然罩上一股燥熱。「我可以保護妳不受孕,有辦法的。」他希望自己的語氣
夠真誠,想到她纖細的嬌軀因為他的骨肉而隆起,一股強烈的渴望撼動他的全身。
蒲甄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滑下床沿,她那顯而易見的苦澀眼神立即澆熄了塞斯心中
最後一絲希望之火——然而他又情不自禁地再試一遍。
「妳比任何人都了解妳姑姑,難道妳認為崔西在我們結婚之後不會另有情人、搞婚外情
嗎?這向來是她那個世界裡面的婚姻模式。」
蒲甄披著床罩,蹲下來撿睡衣。「但在我的世界裡不然。」
一輩子都不願意開口求人的柯塞斯,柔聲她說:「求求妳,蒲甄,不要離開我。」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回頭一看,發現他裸露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對她的強烈需要。他苦
惱的眼神一逕地凝視著她。
她從頭頂套上睡衣,同時拋開床罩,塞斯及時瞥見一絲白皙的肌膚。
她的手握住門扭。
他從床上一躍而下,兩大步就走到門邊,伸手抓住她。「妳不能告訴崔西有關我的身分
,否則我們的性命都有危險。」
她瞪著門看。
他抓緊她的手。「我要妳發誓。」
她抬起目光望向他,塞斯倒退一步,她輕視的眼神令他畏縮。
「我發誓。」她拉開房門說道。「反正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結果,因為我沒有錢財,而
你,柯塞斯,你沒有骨氣。」
門「砰」地一聲對著他的臉關上,回音幾乎比槍聲更響。
塞斯像個瞎子似的木然地走向椅子,腳趾頭剛好踢到蒲甄的眼鏡。他小心翼翼地撿起來
,放在自己的梳子旁邊。
他疲憊地嘆口氣,瞪著櫃子上方的格子呢披肩。他拿起來,把臉頰埋在柔軟的羊毛裡面
,深深地吸進蒲甄殘留在上面的香氣,免得這一切只徒留回憶。
蒲甄顫抖的背靠著自己的房門,悲哀地凝視著整齊的床鋪,這張床上永遠不會經歷男人
重量的滋味,不會有放蕩而凌亂的床單,空氣中更不會瀰漫著菸草和白蘭地的香味。這張床
整齊而嚴肅,就像棺木一樣。
今夜已經結束,一切都結束了。
壁爐上的鐘滴滴答答的,似乎在嘲笑她說謊騙自己。今夜只是個開始,崔西的婚姻在她
眼前展開,有如分分秒秒、年月日所構築的監獄。
如果塞斯能夠很快就厭倦她一再的、冰冷的推拒,她或許會覺得好受一些,因為這樣一
來,剛好證明了她最惡劣的懷疑——自己對他只有暫時的吸引力,只是一時興起,一旦有其
他的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他會立即掉頭離開。
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知道塞斯不會輕易地退縮和讓步,他會繼續用柔情的攻勢來打
擊她脆弱的防衛;例如隔著餐桌、柔情款款地送秋波,或是一時興起的挑逗幾句,然後一起
在花園散散步,這些事情要做多少次,她才會抗拒不住地降服?
蒲甄搖搖頭,他已經弄碎她的心,如果再和他發展成受詛咒的婚外情,那麼她連靈魂都
無法倖免地墮落下沈。
她走到梳妝鏡前面,看著鏡中人睜大眼睛的表情,無法忍受的未來似乎重重地壓在她的
肩頭上。她依然聞得到皮膚上屬於塞斯的氣息,自己剛剛被帶到美妙的邊緣,結果卻被他的
野心和自己的驕傲欺騙,剝奪了觸手可及的歡愉。她抱住自己來回晃動著,強烈的痛在她的
五臟六腑翻攪,即使用盡全世界的鴉片都不足以緩和那種痛苦。
塞斯的手槍在她的梳妝鏡前面閃閃發亮,是她剛剛忘記歸還的。
蒲甄以一種怪異的平靜,掀開櫻桃木的盒子,上方可以收藏眼鏡,底下卻有一個暗格,
裡面是一只皮囊和一根細棍子,就和她父親當時交給他的一樣。這就是對未來的保障,他這
麼稱呼這個東西。
她精準地把火藥倒進槍管裡面,用棍子壓下彈丸,直到所有的手續就緒之後,她才開始
顫抖。在死命的岑寂當中,她披上睡袍,走出房間。
她走下樓梯,穿過黑暗的大廳,越走越氣憤。然後她停住腳步,拭去激動的眼淚。為什
麼她要自殺?應該開槍射塞斯才對。
她轉過身,在大廳裡踱步,突然看見一旁的大理石雕像。
神給了妳大腦,孩子,要好好利用。
父親。父親一開始就發現蒲甄平靜的表面底下,是衝動的性格和莽撞的熱情,父親一直
督促她要自制,向她保證說她一定可以想辦法解決任何的困境。
可是這一刻,她的大腦敵不過苦澀的傷痛,她更無法壓抑心中對於得不著的東西的強烈
渴望。她瞪著手槍,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可是她也不能繼續留在霖登宅邸,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結婚,看著塞斯把他們的一生燒成
灰燼。她要上樓去收拾皮箱,靜靜地搭乘下一班出租馬車離開。
雖然下了這樣的決心,她還是靜不下來,仍然想要摔東西發洩。
她拉開陽臺的門,陰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妳那套迷人的戲服在哪裡呢,蒲甄?難
道妳已經被迫歸還給它原有的主人了嗎?」
她緩緩地轉過身去,一臉的目瞪口呆,那個人溫柔地拿開她手中的槍。
化裝舞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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