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塞斯抓住錢囊,渾身泛起一陣寒意,他直視著蒲甄的眼睛,她看起來好像被他一刀捅進
心臟似的。
狄坦匆匆地說下去。「你想一想,我們可以同時得到她的合作和保持沈默,今天晚上我
就可以讓你們偷渡到巴黎,白天,她可以裝成你的愛妻,到了夜晚,噢,夜晚的時候……」
他一臉狂喜地翻翻眼珠。「你可以好好地報復她,而且不只一次。」
雖然冷得受不了,塞斯依然感覺自己的鼠蹊緊繃起來,隨之而來的愛慾影像閃過眼前,
可是另外的情景卻一一浮現:蒲甄拿著他的槍蹲在泥濘裡面,笑得像個頑童;蒲甄伸手拂去
他睫毛上的雨絲;蒲甄氣沖沖地把金眼鏡塞給他。
此刻他在她眼中看見的是什麼?懊悔嗎?還是渴望?或是恐懼?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心底充滿絕望,蒲甄意味著他永遠得不著的一切,難道這就是他的父親面對美貌的母親時的
感覺嗎?他是不是被迫摧毀他永遠無法真正擁有的一切?
毫無預警地,蒲甄突然開始掉眼淚,讓他想要伸舌去接。他呻吟一聲,用力地搖晃著她
。「該死,姑娘!把妳的眼淚省給其他的追求者吧,它們對我毫無作用。」
即使嘴巴這麼說,他還是把她擁入懷裡,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溫柔地搖晃著她,嘴
巴貼著她的秀髮,回想起每一個寒冷的夜晚,他多麼渴望再次抱住她,聽見她的笑聲。這位
不是他嘗試要憎恨的賤人,也不是虛偽的社交圈美女,她是蒲甄——是他那充滿驕傲、傻氣
又勇敢的蒲甄。
蒲甄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只知道當她望進塞斯陰暗的眼睛,所有奮
力掩埋的感情都浮了上來,淚水幾乎把她淹沒——她的羞愧、她的背叛造成的失敗感;還有
她是多麼希望塞斯能夠了解,當他為了財富和頭銜選擇和崔西結婚時,對她又是多深的傷害
;少了他的陪伴,她的生活只會剩下空虛。
然而這一刻,她實在說不出話來,只會像孩子似的大哭一場。
塞斯勾起她淚水滂沱的臉龐,他忘記外公就在一旁,忘情地吻住她的唇,兩人的舌尖交
纏,勝過萬千的高言語。
「繼續啊!」狄坦低語,他的聲音帶著惡意的輕柔。「把她帶進房間裡,就當作購買之
前的試用階段吧!我來站崗,萬一她尖叫,你可以用這個綁住她。」
塞斯緩緩地抬起頭來,發現老人揮舞著蕾絲手絹。蒲甄渾身一僵,可是沒有掙脫他的懷
抱,反而倚偎得更緊。
他搜尋著她仰起的臉龐,下巴的肌肉不住地搐動。她怎能如此信賴地望著他?難道她不
知道自己變成怎樣的人嗎?如果真把她拖向門口,她會怎麼樣?會不會失聲大叫?用力地掙
扎?萬一她毫不抗拒地讓他為所欲為,他又如何能夠面對自己?
他突然推開她,好像被燙到了一般,腦海裡面一逕想像著另一幕:蒲甄斷然地走進陽光
下,把他留在杜亞洛陰暗的監獄裡。
他轉向外公,表情危險得好像一把冒煙的手槍。他把錢囊丟給老人,不肯再看蒲甄一眼
。「既然你這麼該死地喜歡她,何不親自帶她去巴黎,變成迷人的一對?」
蒲甄倒抽一口氣,對著塞斯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告訴子爵。「你叫的牌不夠看,子爵,
塞斯的價碼向來不便宜。」
塞斯停住腳步,很想衝回去把她拉進房裡,讓她見識一下自己要她付出的代價。可是狄
坦的手下埋伏在矮樹叢裡蠢蠢欲動,他繼續向前走,暗自等著背後挨子彈。不過後面靜悄悄
地,只有下雪的聲音。
塞斯消失在雪夜裡,狄坦摸摸嘴唇說道:「安靜,親愛的,不要吵醒妳姑姑,我可不希
望她發現她未婚夫的……呃……輕率舉動,免得害他上絞刑臺。」
蒲甄抱住自己,感覺悲慘極了。「我相信你更不願意為了自己的輕率上絞刑臺。」
「很高興我們彼此了解。」他以無懈可擊的優雅,向她一鞠躬。「祝妳有個好夢,女公
爵大人。」
他施施然地離開了,彷彿只是到花園散散步,三個黑影跟在他後面消失無蹤。蒲甄顫抖
地靠著落地窗,唯一的溫暖來自於塞斯觸摸她肌膚所引起的騷動。
蒲甄一跨出書局,立即把手縮進暖手筒裡面。她和麥領主趁著崔西姑姑午睡的時候,擺
脫崔西的那一群女僕和狄坦的陰影,像小孩似地偷偷溜出來愛丁堡閒逛。
過去一星期她過得悲慘極了,好幾次假裝頭痛,避免到狄坦的實驗室去,子爵卻像陰魂
不散的魔鬼一樣窮追不捨,體貼入微,有時擔心她著涼,替她披上圍巾;有時替她測試茶溫
;送她特別的禮物或巧克力;蒲甄優雅地接受他的關懷,心裡卻在咬牙切齒。崔西姑姑和侃
波公爵夫人看在眼裡,不時相視而笑,卻從來沒有注意到蒲甄拿巧克力去餵狗,把茶水倒進
沙發後面的花盆裡。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常想起塞斯,被他拋棄的痛好像心被刀割一樣。可是她能怪他嗎
?畢竟自己也曾經出賣他啊!然而他在下雪的陽臺上那柔情款款的一吻,不時地縈繞在她的
夢境裡面,總是讓她哭著醒過來,輾轉難眠。
她看見天色逐漸的昏暗,匆匆地加快腳步,走向預先和麥領主約定的地點。等她一繞過
街角,隨即看見前面路燈下方那個強壯的人影,立刻覺得鬆了一口氣,心情輕鬆起來。過去
的一星期裡,這個粗獷的高地人成了她的救助者,信實地天天來訪,取代她身邊那個神情陰
鬱的子爵。
蒲甄現在終於明白塞斯和狄坦雙雙敵視麥麒麟的原因,因為他讓狄坦的寶貝女兒——就
是塞斯的母親——被柯伯恩搶走。不過自從那一夜以來,領主不曾再提及塞斯這個名字,只
是蒲甄經常發現他深思地凝視著自己。
麥領主沒有聽見她走近的腳步聲,而是專注地凝視著街燈下張貼的佈告。她悄悄地溜到
他身邊。
一看見他目光的焦距所在時,蒲甄的心立刻緊揪在一起。
某個無名的畫家終於抓住可怕的蘇格蘭搶匪柯派克的臉部特質,雖然還有面具遮住上半
部的五官,可是那熟悉的下巴曲線、揶揄上彎的嘴唇,還有壯實的喉嚨,一看就知道是塞斯
的臉。
蒲甄彷彿被催眠似她伸手去摸畫像的嘴唇,耳中傳來麥麒麟尖銳地吸氣聲音,讓他立即
察覺自己忘情地反應。
她撕下畫像,塞進手提袋裡面。「那些愚蠢的保安官,真不該用這種垃圾破壞美麗的城
市景觀。」
麥領主扣住她的手腕。「妳見過他嗎?妳知道他在哪裡嗎?」
她掙脫他的手勁,不肯直視他的眼睛。「我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麼。」
第二根街燈下的佈告吸引住她的目光,蒲甄正要走過去,麥領主卻摸索著腰前的毛皮袋
,紙張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僵在原地。
她轉過身來,領主手裡抓了好多張佈告,其中一張被風吹跑了。
他眼神誠懇地說:「姑娘,如果妳願意,可以再撕下那一張,可是他們張貼的速度遠遠
超過我們的撕掉。我想這一定是某人背叛了他,而且我敢打賭一定是他那個邪惡的外公。」
蒲甄來回地查看整條的街道,絕望地發現每一根柱子上都貼著畫像。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說:「你為什麼要幫助他?我知道你是誰,就是你在他父親屍骨未寒
以前,把他趕出宕肯克城堡。」
麥領主跨出兩大步,走到她面前,氣憤地說:「這是謊言。我接收宕肯克城堡的時候,
那孩子已經跑掉了,黑心肝的柯伯恩早就躺進地獄裡。」他伸手按住眼睛,似乎那樣可以磨
滅刻印在他臉上的傷痛。「以前我常看見那個小男孩侵入我的土地,躲躲藏藏地好像個野孩
子,可是我總是無法靠近他。妳知道我看見他母親的眼睛從他那骯髒、瘀青的臉上偷覷外界
的感覺嗎?」
「然而你卻奪走他最寶貴的宕肯克城堡。」
麥領主垂頭喪氣地說:「柯伯恩死的時候,我根本無意要趕走那個孩子,反而希望他留
下來,讓我照顧他,供他食物、衣服和唸書。可是他根本不給我開口的機會,乘黑逃走,我
甚至找不到他!」
他垂著頭,蒲甄再一次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一種難以界定的仁慈和熟悉感,彷彿他們是
老朋友。
她輕輕地摸摸他的衣袖,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不要絕望,麥領主。或許如果我們
兩個夠努力,可以一起找到他。」
他的眼神溫柔起來,輕經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如果他能夠抗拒妳,姑娘,他就比他
父親更傻!」
他張開手臂,對於已經疲憊、而且厭倦保守秘密的蒲甄而言,領主的肩膀就像她父親一
樣,似乎強壯得足以承擔所有的重量。當她把臉頰貼在他柔軟的格子呢披肩上,那強壯的肩
膀替她擋住苦澀的寒風。
崔西好像女王似地靠著她的枕頭,一面喝著熱巧克力。蒲甄緊張地伸手擦擦裙襬,納悶
是什麼緊要大事讓姑姑在中午以前就醒過來召見她。
「早安,親愛的,我相信妳昨夜睡得很好。」
蒲甄只希望眼鏡能夠遮住她腫脹的眼睛。「我睡得像嬰兒一樣沈。」她謊稱。
「昨天晚上妳很早就回房歇息了。」
蒲甄放下戒心,原來姑姑只是要責備她太晚回家。「麥領主帶我去喝咖啡,我們聊得忘
記時間。」
崔西揚揚眉毛。「妳在公眾的咖啡廳和陌生男子閒聊,不是太不知羞了嗎?」
蒲甄壓抑心底閃過的念頭:崔西經常在閨房裡面招待一人堆陌生的男人。「我想不至於
吧,畢竟這是新世紀,而且麥領主是個好同伴,又是彬彬有禮的紳士。」
「想必他對妳也有同感。」崔西微笑地說。「我覺得應該讓妳知道,今天早上我已經收
到兩個人求婚。」
蒲甄虛弱地微笑。「早餐之前就有兩個人求婚?即使對妳而言,這也是相當罕見的紀錄
。」
「我已經決定接受其中一位。」
蒲甄的笑容褪去。自從塞斯消失之後,她就一直在等候這一刻,崔西已經預備要再婚,
趕走嫁不出去的姪女。其實這沒有關係,蒲甄安慰著自己,她可以存活的,現在她有能力買
一幢小房子,僱用少少的僕人,滿足的獨居。而且麥領主讓她重新燃起希望,他很富有,又
有很多手下,或許能夠幫助她找到塞斯,彌補破裂的關係。
然後崔西的話把她嚇了一大跳。「我還沒時間考慮妳的第一位求婚者,妳那粗獷的領主
就闖進來,一直要求要見我。」
蒲甄皺著眉頭。昨天麥領主沒有提及這樣的打算,她根本沒注意到他在追求崔西姑姑。
「他似乎是個好人,很容易討人喜歡。」她虛弱地說。
「妳真讓我鬆了一口氣,蒲甄,那兩個人是來向妳求婚的。身為妳的監護人,我無法容
忍妳一再地拖延和猶豫不定,所以我堅持妳在這星期以內,盡速作下決定。」
蒲甄瞪著崔西姑姑,幾乎不敢問出心中的疑問。「既然麥領主是第二位求婚者,那第一
位是誰呢?」
崔西驚訝地眨眨眼睛。「妳猜不出來嗎?」看到蒲甄沈默地搖搖頭,她又喝了一口巧克
力,才慢條斯理地說:「親愛的,當然是狄坦子爵嘍!」
蒲甄縮在車夫的旁邊,看著緩和的山坡逐漸變成陡峭的上坡路,她的手埋進「塞斯」白
灰色的絨毛裡面,伸縮一下冷僵了的手指。貓兒惹人愛憐地喵喵叫,躲在她的毛大衣裡面躲
避寒風。
就算碰到暴風雪,也無法把她逼入馬車密閉的空間裡面。從愛丁堡一路下來,她沿途都
在忍受雯妮的擠壓、貝鄉紳的鼾聲,還有「巴瑞斯」歪靠著她的膝蓋,被壓得發麻。停靠最
後一站時,蒲甄顧不得崔西姑姑半真半假的反對,乾脆把座位讓給「巴瑞斯」,寧願選擇出
去坐在蘇格蘭車夫旁邊。
顛簸的馬車壓過另一個路面上的窟窿,蒲甄的臀部重重地撞到欄杆,痛得她齜牙咧嘴、
瑟縮不已。可是一想到如果她和麥領主的這個計劃能夠成功,不久就能看見塞斯,那麼這樣
的辛苦就值得了。
幾天前,狄坦的求婚加速蒲甄和麥麒麟聯手。想到萬一塞斯發現她這趟旅程是要和他的
世仇麥麒麟成婚,真不知他會作何反應。
一開始,她和麥領主擬定的計劃非常簡單,只等到了他的城堡,蒲甄就會獨自搭乘領主
的馬車出遊,而且不帶隨從,直到塞斯發現她。然後她再冷靜、理性地說服塞斯,讓他了解
麥麒麟並非邪惡的敵人,而是一位終生為憾事懊悔的仁慈老人。這個老人擁有財富和資源,
願意協助塞斯建立嶄新的生活,避開他外公的陰謀和陰影。當然,如果他堅持,蒲甄也不會
再糾纏他。
蒲甄緊張地捏捏愛貓。萬一這個瘋狂的計劃失敗,恐怕她和麥領主要悲慘地度過一生了
。
馬車突然加速,然後「砰」地一聲,一動也不動地卡在窟窿裡,讓蒲甄的心跟著震動。
崔西在車廂裡面叫嚷,車夫不予理會,示意蒲甄跟著他一起下車。然後他猛力拉開車門
,命令所有的乘客統統下車。
首先下車的是睡眼惺松的貝鄉紳,然後是雯妮,接著是喃喃抱怨的崔西。
車夫指著馬車說:「包括那隻大笨狗,否則我不推車。」
「可是我的寶貝會弄髒牠的小爪子。」崔西哀叫地說。
蒲甄的一顆心直往下沈。萬一他們被迫步行的話,姑姑無疑會要求她抱著「巴瑞斯」。
結果大狗和車夫一樣的固執,最後是貝鄉紳使勁、再加上崔西的連騙帶哄,才把牠拉下
車子。藉著騎馬侍從的協助,馬車終於開始移動,但是惡兆般的嘎吱一聲,車輪傾斜,馬車
反而陷得更深。
崔西氣得連連詛咒,車夫也不甘示弱地回罵,「巴瑞斯」死命地咬住車夫的外套下襬,
貝鄉紳很努力地扮演和事老,雯妮則哭哭啼啼地抱怨,說他們不應該在蘇格蘭過冬天,如果
蒲甄能夠選擇善良的子爵,他們現在就置身在美麗的法國南方了。
蒲甄坐在石頭上,任由刺骨的寒風吹乾她眉毛上的汗珠。她拉緊斗蓬,想到狄坦,益發
覺得渾身冰冷。
她和麥麒麟訂婚的消息宣佈之後,子爵的臉就像罩上蒼白的面具。當天下午,他就收拾
行李,自此消失無蹤。
山間突然響起一聲怪叫,蒲甄渾身一僵,其他人則陷入沈默,而「巴瑞斯」背部的毛全
都豎立了起來。
「是山貓嗎?」蒲甄滿懷希望地問。
車夫沒有看她,逕自抽出座椅後面的步槍,說道:「對啊,姑娘,是最野的那一種。女
士們,請上車吧!」其他侍從紛紛上馬,拿出各自的武器。
她們在緊繃的氣氛中,擠進狹小的空間裡,蒲甄覺得好像快要窒息,崔西則視而不見地
瞪著前方,面無表情。
「我早就警告父親不要來蘇格蘭,」雯妮說道。「或許又會害我被可怕的蘇格蘭搶匪再
一次地凌虐。」
「我不會容許的。」蒲甄回答道,一顆心怦怦跳,充滿期待和興奮。
「啊,或許我會被一大票的搶匪凌虐呢!」雯妮喜洋洋地補充一句。
遠處又響起怪叫的聲音,然後是達達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隨即聽見步槍槍響。
「不!」蒲甄低語著。
她期待的是一句戲劇話的命令。「統統不要動,把珠寶拿出來!」隨即是大家投降,戲
劇就此收場;她根本沒想到塞斯的手下可能射殺馬夫,或者更糟糕的結果是,車夫射殺了塞
斯。
「不!」她推開車門,一躍而下地跳到道路中央,雙手護住頭部,及時避開疾馳而來的
馬蹄,懷抱著「塞斯」滾到路旁。
一隻骯髒的手抓向她的頭髮,她低頭避開,耳中聽見低沈的咆哮和詛咒。她的眼鏡懸在
一隻耳朵上面,模糊中只看見一個金髮的巨人,好像還有一個紅頭髮的小妖怪。然後又有槍
響,有人跌下馬背;有個胖傢伙闖進馬車裡面,扛著尖叫的雯妮冒出來。
蒲甄沒有察覺自己在尖叫,直到有一隻手粗暴地抓住她的頭髮。「別叫了,姑娘,否則
我大克讓妳叫得更厲害!」
那個人湊近她的臉,口臭臭得讓她幾乎窒息。蒲甄看不見他的眼睛,嚇得再次大叫,那
個人用槍柄打中她的後腦,蒲甄遲了一步才發現自己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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