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輪到你了,塞斯。」
塞斯驚醒過來,猛地收回目光,看見貝鄉紳拿著一副獨眼龍似的眼鏡盯著他。
「年經人,要玩這種美麗、聰慧的遊戲,保持專注是成功之本。」
貝雯妮格格笑,崔西「哼」了一聲,塞斯開始痛惡她那種責備的態度,真想用窗簾的拉
繩勒住她的脖子。
他丟下撲克牌,表示贏了這一局。「對不起,貝先生,今天下午我的注意力不大集中,
不過不是因為同伴太有魅力。」就塞斯而言,他的同伴完全缺乏魅力。
崔西舉起扇子敲他手指。「我們正希望不是因為我們的緣故。」她朝雯妮眨眨眼睛。
她說完後,兩個女人笑成一團,塞斯突然聽見門外的腳步聲,立即轉頭一看,卻是打掃
清潔的女僕。失望讓他的臉色變得很陰沈,嚇得女僕匆匆離開。他究竟要到何時才會停止期
待每一個腳步聲或呢喃是出自於蒲甄?
過去一星期以來,她一直逃避和他獨處,偶爾看他的目光也是很陰暗,讓他心疼。每天
的黎明,他在書房來回踱步,只聽見自己腳步聲的回音。那天早上,他終於不耐煩地爬回床
上,賴到中午,醒來時卻比往常更惱怒。
他覺得好像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充滿壓迫感的客廳,婚期越近。他越恐慌,越怕變成霖
登宅邸的男主人,永遠住在英格蘭風格的世界裡面。他再次望向門口,奮力壓抑住野蠻的衝
動,想要上樓揪住蒲甄的髮髻,把她拉出房門!
塞斯怒目瞪著桌上的空茶杯,他痛恨熱茶,只想來一杯冰涼的麥酒解渴。他的目光再次
飢渴地望向窗戶外面。
他喉嚨緊縮地看著一團灰毛球竄過窗外的矮樹叢,「巴瑞斯」緊追在後,然後是一個壓
低身子的灰色人影。
塞斯環顧四周,納悶是不是自己眼睛昏花。「你們有看到嗎?」他質問。
崔西拿牌搧風,蒲甄鑽過花園遠處的矮樹叢。「不過是蒲甄在花園散步。」
雯妮深思地說:「真是散步的好天氣,不是嗎?」
「每天運動可以幫助消化,不是嗎?」貝鄉紳對著手帕打噴嚏。
塞斯回過神來。難怪蒲甄要躲在樹叢後面,這些人都把她看成隱形人。
當她消失在草坪邊緣的檸檬樹後方時,塞斯低頭一看,發現一手牌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
。
「還要茶嗎,爵爺?」老余端上熱茶。
「不要!」塞斯大叫,音量出乎意料的大。
管家停了一聲,顯然輕視他這種膽敢拒絕喝茶的紳士。「好吧,先生,或許等一下再喝
。」
塞斯拉住他手臂。「現在不要,稍後不要,晚上、明天都不要,就是不要。」
管家臉色發白,塞斯這才發現其他人都在瞪著他看,讓他想要伸手摸摸頭頂,看看是不
是長出兩隻角來。
他丟下手中的牌站起來。「請見諒,我的腳在作怪,或許午睡一下比較好。」
他強迫自己親吻崔西撲粉的臉頰,沈重地拄著柺杖,一拐一拐地走出客廳。
一旦走出眾人的視線之外,塞斯就把柺杖塞進門廳的橘子樹底下,大步走出前門,越過
草坪,小心翼翼地繞過客廳的窗戶外面。
花園和草坪上都沒有蒲甄的影子,他穿過檸檬樹林,越過起伏的丘陵,周遭的野草茂密
的迎風款擺。
「蒲甄?」寂靜的荒野唯有他的喊聲和風聲。
陽光破雲而出,塞斯用手遮陽,看見草地邊緣是一處濃密的松林,散發出涼爽的感覺,
似乎在召喚坐立不安的他過去歇息一番。他走進林間,微風拂過樹梢的聲音,彷彿有著催眠
的魔力。
一個女子可憐的叫聲震碎了塞斯暫時借來的寧靜。
他鑽過茂密的松樹枝,看見蒲甄跪在小池塘邊、一塊平滑的石頭上,臉頰埋在手裡面。
他緊張地跪在她身邊,溫柔地輕觸她的肩膀。「怎麼了,姑娘?怎麼回事?」
她抬起頭,淚光盈盈。「我來遲了一步,」她駭然地指著後方。「噢,『塞斯』!」
她突然撲向他胸前,害塞斯差一點失去平衡,無法確定她激動的告白是針對他或是她的
貓咪。他的手掌捧住她的頭,望向她手指的方向,只看見底下有一團灰毛球,塞斯皺眉以對
。
「蒲甄,妳的眼鏡在哪裡?」
他實際的語氣把她嚇得呆住了。「呃……好像在我的梳妝檯上,我剛要更衣喝下午茶時
,匆匆跑出來,忘記戴眼鏡。」
他忍不住注意到她同時也忘記穿束腹和緊身衣,柔軟的胸脯不害臊的貼住他的胸膛,讓
他暈暈然得喘不過氣來。
她用他的領巾擦眼淚。「花園的門只開了幾分鐘,我根本不知道『巴瑞斯』被放出來,
噢,我可憐、可憐的『塞斯』。」她呢喃。「怎麼這樣不幸……」
「的確是一隻不幸的松鼠。」塞斯嘲諷地說。
她睜大眼睛瞪著他看,他的嘴角扭曲;她的目光緩緩地移向後方的小山丘,然後瞇成紫
色的一條線。「塞斯」選在這一刻現身,「巴瑞斯」吠叫地跟在後面。貓咪閃向一邊,像個
小魔鬼似的探出毛茸茸的爪子,抓向「巴瑞斯」亮亮的鼻尖。大狗受傷地嚎叫,汪汪汪地夾
著尾巴落荒而逃。
貓咪側躺下來,伸出紅紅的舌頭整理毛。塞斯仰頭大笑。
「我還以為『巴瑞斯』把貓吃——」蒲甄捂住嘴巴,又哭又笑。
塞斯拭去她的淚珠。「比起那隻中看不中用的大笨狗,貝鄉紳比較有可能吃掉妳的寶貝
貓。昨天下午茶的時候,我看見那傢伙一逕盯著孔雀吞口水。」
這句話把蒲甄逗得哈哈笑,笑得渾身無力,倚偎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
嘴唇拂過她的臉頰,兩個人遲了一步才發覺這不是長輩式的擁抱。
塞斯的嘴唇慢慢地移向她的頰骨,品嚐她沒有擦粉的細緻肌膚,過去一週漫長的等待、
焦躁現在終於完全消融了。她閉緊雙眸,彷彿這樣就能夠否認他流連的吻,雙手卻情不自禁
地緊握成拳頭抵住他的肩頭。他吻著她羽毛般的睫毛,感覺她鹹鹹的眼淚。然後他的舌尖探
進她微微分開的唇,安撫她的心;結果反而點燃他鼠谿處的火焰,穩定的燃燒。他箍緊她的
背部,貼向自己疼痛的亢奮,感覺這一刻,單單探入她的唇還不夠,他想要進入她所有的部
分。
我的天哪,他心想,他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這個美麗、笨手笨腳,又戴著眼鏡的老處女
。
他把臉埋在她喉嚨的凹處。「噢,姑娘,我好想念妳。」
過了好半晌,蒲甄都沒有說話,然後她推開他,突然跳起身來,好像石頭著火一樣。她
的頭髮亂糟糟地披散下來。
塞斯跟著站起來,依然因為慾望而顫抖不已。「倫敦人只要看一眼妳的秀髮,就會明白
為什麼戴假髮和遮髮粉開始顯得無趣。」
她翹起小鼻子,可是塞斯及時看見她眸中的懼意。
「你跟蹤我。」她控訴地說。
他向前一步,蒲甄戒備地倒退。
塞斯的雙手背在背後,努力裝出鄉下紳士的模樣。「我一看見妳衝出來,自然很關心。
雖然由我來提醒妳很諷刺,可是別忘記鄉間有搶匪出沒,妳不應該獨自出來。」
「更諷刺的是,我也要提醒你,柯爵士,我姑姑的客廳裡面也有搶匪,所以裡面、外面
一樣的安全。無論是你抓起客廳的柏拉圖雕像砸我腦袋、或是在這裡溺死我,都很簡單,只
不過客廳會被弄得髒兮兮。」
塞斯的大腦還有些混亂,一時無法了解她在胡說些什麼。他的目光在她領口的肌膚上流
連,然後向下移動,一直看到她破襪子下面露出來的腳趾頭。「我真不願意去想像,萬一我
這樣的男人發現妳如此脆弱的模樣,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渾身一僵。「正好相反,你一定很樂意去想——塞斯姑丈。」她恨恨地補充說。
他的眉毛全皺在一起。「妳把我想成哪一種惡棍啊?」
蒲甄很氣自己,明知道他是那種卑鄙的殺手,卻依然迷戀他逗弄的吻,以及他略有缺陷
美的五官上閃過的豐富表情。
她的下巴繃緊,轉身背對著他,免得自己逼他動手殺人,還要向他道歉。「我認為你是
最卑鄙的那一種,如果你想扮演溺愛姪女的姑丈,請你去找其他的女演員。你可以教那個傻
姑娘玩牌作弊,把她抱在膝蓋上寵一番,再把刀子插進去。」
他的手悄悄地溜進她頭髮底下,捧住她的脖子,讓蒲甄忍不住顫抖。她寧願他用力掐、
或是摑她一巴掌,也不要這種致命的溫柔。
「我很樂意把妳抱在膝蓋上,」他呢喃地說。「其他地方也可以。」他的拇指滑過她的
喉嚨,敏銳地感覺到她紊亂、急速的脈搏。
她用力地掙脫。「不要這樣!我痛恨你的溫柔。」
塞斯抓住她的手臂,拉過來面對自己,她的話終於開始穿透他感情的迷霧。
「難道要用妳的襪子來勒死妳,才比較符合我做人的風格嗎?」
蒲甄再也掩不住心底的恐懼,下唇抖個不停。
塞斯的手垂放下去,眼神幽暗,有如烏雲密佈的天空。「我的天!姑娘,剛剛只是開玩
笑。我究竟做什麼讓妳如此害怕?」
她怒沖沖地說:「還沒有,可是我知道你的打算。我說自己不會變成你的重擔時,你聽
了大概很感動,因為你知道我活不了那麼久。」她邊說邊後退,貿然地靠近尖銳的石頭邊緣
以及底下的池塘。「我最憎惡的是你不夠誠實,竟然不敢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還讓你的手
下認為是別人要我的命,其實始終都是你的主意。」她的腳後跟踩在石頭的邊緣。
塞斯突然撲過去,蒲甄充滿恐懼,轉身便逃。
太遲了!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站在石頭邊緣,一腳踩空,整個人摔進冰冷的池塘裡面。她
大吃一驚地張開嘴巴,冷水立即灌進喉嚨裡,她的雙腳拚命地往上蹬,指關節擦過石頭,裙
子黏在腳上。但越是掙扎,野草越是纏住她的膝蓋。她死命地抓,斷開的指甲讓她痛徹心肺
,恐慌使她的喉頭緊縮,根本無法吸氣,更無法和水草掙扎。
慌亂中,她的身體逐漸失去力氣,頭向後仰,飄進水草的懷裡,看著沈默的陽光飄動在
水面上,直到世界變成像塞斯灰濛濛的眼睛。
烏雲遮住陽光,塞斯直直地盯著池塘看。
蒲甄摔進去的地方冒起水泡和漣漪,覆蓋著黑暗的水面;此刻,外公的嗓音像遠方的雷
聲一樣在耳邊響起:我要你把她作掉。無論是摔下馬背,或是打獵出意外,簡單就好,你看
著辦。
塞斯看著漣漪歸於沈靜,池塘表面好像一片湛藍色的床單。
「蒲甄?」試探性的回音反傳回來,卻沒有其他的聲音。
塞斯立即脫掉鞋子,充滿恐慌地再一次呼喚,唯有森林裡傳來渴望的嘆息聲和樹枝搖晃
的回應,池塘的深處卻毫無動靜,一片岑寂。在這一刻,就此轉身返回宅邸,是再輕易不過
的事情,只要假裝不在場就行了。
他詛咒地脫掉外套,潛進池塘裡,只激起一點點的水花。他的手在黝黑的水底摸索,只
抓到水草和泥巴。他不放棄,睜大眼睛搜尋,瞥見白白的東西,他的心臟怦怦跳動,急急游
過去,扣住蒲甄冷冷的手臂。她的裙子飄到腰間,頭髮浮起,好像絲網一樣,眼睛緊閉,睫
毛貼著臉頰。
塞斯用力扯她,還是毫無動靜,他肺部的空氣已經用到極點,大腦開始抗議了。他死命
地拉扯,終於掙斷纏住蒲甄大腿的水草,半推半拖地拉著她浮上來,讓她的頭部伸出水面。
塞斯顫巍巍地吸一口氣,天空的雨點開始落在水面上。在那一刻,他覺得頭暈、反胃,
很怕會就此昏過去,兩個人一起沈回水底,毫無痕跡。他的腳用力一蹬,一手環住蒲甄的脖
子讓她浮在水面上,半游半踩地前進,終於拖著她沈重的身體走出池塘,躺在草地上。
塞斯奮力地撥開她臉上的頭髮,哀求她千萬別死去時,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他拍打
她冰冷的臉頰,撕開她的衣襟,她的胸脯還是沒有動靜。塞斯喃喃地詛咒,把她拉起來用力
搖晃,她的頭卻軟軟地向後仰。塞斯傾身向前,額頭貼著她的喉嚨,充滿絕望地啜泣。
淺淺的呼吸拂過他的頭髮,他慢慢地抬起頭來,驚奇地看見她的胸部開始抽搐。蒲甄輕
輕地打嗝,突然猛力吸氣,大力地咳起來。
他抱住她,直到她停止咳水,癱軟無力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塞斯喃喃地呼喚她的名字,
充滿感激地吻著她的鼻子、臉頰和耳朵,彷彿要確定她沒有遺失任何寶貝的五官在陰暗的池
底。
他顫抖地撫摸蒲甄的頭髮。「可憐的姑娘,我差點害死妳。」他低語著。
他審視著她,憐惜她肺部淺淺地上下起伏。當他終於注意到濕透的衣裳貼著柔軟的胸部
,那股強烈的感覺好像潮水淹過來,使他像小偷一樣用手掌捧住她甜蜜而渾圓的胸房。
他低下頭,嘴唇貼著她,想讓兩個人的呼吸交錯在一起,證實她的生命力。她的唇冰冰
的,然後逐漸溫暖起來,在他熾熱的壓力之下,微微地分開。塞斯的舌尖本能她探進去,挑
起她純真的回應,自己忍不住顫抖起來。
蒲甄呼吸的變化讓他直覺地睜開眼睛,看著她深幽而晶亮的雙眸,充滿驚愕的好奇。塞
斯羞愧地脹紅臉,憎恨自己在這時候竟然如此亢奮。他無法確定蒲甄認為哪一項最糟糕——
是幾乎害她溺死的意外、或者在她無助地躺在他懷裡時,還藉機愛撫她,彷彿她是個娼妓。
他等著她推開自己,以充滿憎恨的眼神責備他。
結果雨越下越大,蒲甄的臉龐逐漸變得模糊,只是她沒有推開塞斯,反而輕輕地伸手拭
去他睫毛上的雨滴。
這個溫柔的動作把塞斯打垮了,激動她把她拉近,抱得很緊,緊得連自己的手臂都在疼
。蒲甄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拖到柳樹的樹蔭下,綠蔭好像天篷似的環住他們,
減緩雨勢,讓水珠慢慢地滴下來。他仍然抱住她,把臉頰埋在蒲甄的喉嚨凹處,不願意放開
,彷彿害怕她會逃走。
「塞斯?」
「嗯?」他沒有抬頭。
「躲在樹下不大好,我們可能會被閃電殛到。」
他哈哈大笑地把她抱起來轉圓圈,然後才放下來。「我向來實際的蒲甄姑娘。」他的手
捧住她的臉龐,凝視著她眼眸的深處。「這對我而言太遲了,已經有比閃電更強勁的東西擊
中了我。」
塞斯低頭吻住她的唇時,蒲甄情不自禁地顫抖著,卻非寒冷的緣故。
「妳不知道我是多麼地渴望擁抱妳,」他說道,每一個字都用一個吻來強調,讓她的唇
騷動不已。「好讓妳拋開那古板而嚴肅的面具。」
她的手指纏住塞斯潮濕的頭髮,嘴唇輕輕掠過他的臉頰,品味他今天早晨剛刮過的鬍渣
,感覺起來既粗獷又平滑,那股想要繼續探索的飢渴強烈得令她害怕。
她呢喃地抱怨道:「你應該讓我溺死的,那樣比較仁慈。」
他勾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眼睛。「杰米警告過妳,對嗎?我就知道他會這麼做,那
傢伙對妳很有好感。」
她虛弱地笑了。「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威脅要扭斷我的脖子。我絕對不想得罪他,
讓他討厭我。」
「杰米向來如此,他越喜歡妳,對妳的態度就越乖戾。有一個聖誕節,他興奮過度,讓
我以為他要開槍射殺我。」他撥開她的衣襟,磨蹭著她的鎖骨,貪婪的舌尖溫柔地舔去肌膚
上的雨滴。「我永遠無法傷害妳,妳一定瘋了才會那樣認為。」
她推著他的肩膀,塞斯渾身一僵。
她退開些許的距離。「可是你的確在傷害我,這種事情很瘋狂,難道你忘記一星期以內
要和我姑姑結婚的事情嗎?」
他繞過樹幹,絕望地想要靠近她。「我們何必讓那種瑣事介入我們之間呢?」
她聽了目瞪口呆,塞斯立即利用她驚愕的反應,緊緊地抱住她親吻,這一吻不同於池塘
邊歷經死亡的溫柔,而是帶著一種黑暗的力量,鍥而不捨地要求她回應。她張開嘴巴,感覺
身體像融化的液體似她貼著他結實的身軀,然後被他拱著靠向柳樹的樹幹和天鵝絨般的長春
藤。
塞斯伸手摩挲她的背部,然後往下移動,捧住她的臀,貼向自己狂猛的力量,此刻阻隔
在兩人之間的只有被水浸濕的長褲和長裙,如同一層脆弱的皮膚。一股陌生的甜蜜感流入蒲
甄的血管,歡愉讓她的恐懼趨於麻木,不自覺地溜下樹幹,屈服在塞斯細心挖掘的黑暗、刺
激的無底洞裡面。但她知道如果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自己就再也無法抗拒他的意志力。
她雙手握拳用力地推,塞斯的胸膛好像堅硬的石塊毫無反應。他低低地注視著她,蒲甄
知道此時他只剩下一線的理性,一旦跨過去,就會不管她同意與否,在地上佔有她。在這漫
長的時刻裡,周遭只有滴滴答答、打在樹葉上的雨聲和他奮力要控制慾望的粗嘎呼吸。
淚水無聲地滑下蒲甄的臉頰,他立刻鬆開手勁。
「妳知道妳對我做了什麼嗎?」他問道。
「是造成你的不便嗎?」她迴避他的目光說道。「導致你的身體暫時不舒服?」
他氣憤地用手掌拍打兩側的樹幹。「妳對我做的事情,」他的捲舌音變得更含糊。「解
剖學的教科書裡面沒有,妳這是打破我的心,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顆心。」
她低頭鑽過他的手臂底下。「求求你,塞斯,我錯了,這是錯誤的。我不能對崔西這麼
做,她很仁慈地給我一個家。」
「愛,蒲甄,她疼愛妳嗎?」
她沒有答案,只是悄悄地溜過柳樹下,塞斯跟過去,撥開下垂的樹枝,和她在大雨中面
對面。
「我很抱歉讓你失望,」她說。「但我不是崔西產業的一部分。我知道你習慣予取予求
,可是人生不可能樣樣都如願。」她再一次顫抖起來,塞斯心底好渴望過去抱住她。「求你
放了我吧,為了姑姑的緣故。我會以禮相待,可是如果你再越雷池一步,無疑是逼迫我告訴
她實情。」
他知道蒲甄很認真,而且臉上充滿決心。她緊張地把頭髮扭成一個結,卻發現自己沒有
東西綁住。
他從口袋裡掏出格子呢的布巾,一言不發地遞過去。蒲甄顫抖地打開來,裡面有五枝綴
著珍珠的髮夾。
「妳對我的判斷錯誤,魏小姐。」他聲音苦澀地說。「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
無法應有盡有地得著一切。但一輩子就這麼一次,難道我不能擁有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嗎?
」
她嗚咽著退開,俯身抱起濕答答的小貓,披頭散髮、赤腳跑過草地上,彷彿背後有惡魔
在追趕她。
塞斯慢慢地鬆開拳頭,任由雨水落在他身上、落在他眼裡,看著蒲甄消失在雨幕中,留
下他孤單一人,聆聽雷聲的嘲弄。
管家老余從橘子樹的花盆裡取出柺杖,嫌惡地哼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拿去燒
了。
他把拐杖靠在邊桌上,審視新來的一疊郵件,前門突然被打開,蒲甄跑進來,用肩膀頂
上大門,渾身濕答答的,懷裡還抱著一隻蠕動的貓。
老余以睥睨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衣衫不整的蒲甄,輕蔑地問:「你要和夫人一起喝茶嗎,
蒲甄小姐?」
她一言不發地閃過他,走上樓梯,留下一條泥濘的痕跡。
管家朝她揮舞著手中的信件。「等一下,蒲甄小姐,妳有信……」他聽見她甩上房門的
聲音。
不知感激的丫頭,他心想,簡直是這個家庭的羞辱,一點也不懂禮貌。他審視著手中的
信封,鮮紅的蠟印封住內容,看起來好像很重要。
可是蒲甄小姐哪裡有什麼重要的信件,他心想,大概又和她父親的研究有關,他可不希
望崔西夫人被這種事情打擾。老余斷然一轉身,拿起信件走近壁爐,順手丟進火焰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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