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的復仇者
7

    八月二十日,法醫對父親和妹妹的屍體進行的解剖經束了。
    翌日,原田料理完所有後事。
    參加悼念的人不多,除了妹妹的幾個朋友,父親的二位同事之外,就是母親的幾位
親戚,父親沒有任何親戚。葬儀異常簡單,原田沒有款待悼念者。悼念者在葬儀結束後
分別向原田安慰了幾句便告辭了。
    家,凋敝了。
    原田坐在父親和妹妹生前活動過的客廳裡。家中有一塊巴掌大的庭院,父親不知從
哪兒買來幾株樹,種在院子裡。庭院中還放有幾個花岔,不知栽的什麼,如今已是雜草
滋生。
    原田呆呆地望著庭院,眼前又浮現出妹妹那慘死的遺體——雙手反綁著,貼身襯衫
被撕破,遭強姦後下半身全裸露著。一想到罪犯殺死了父親,又在父親的屍體前從容地
姦污、並殺死了妹妹,原田頓時感到肝膽俱裂。
    「在這兒哪?」
    峰岸進來了。
    「嗯。」
    原田一動不動地回答。
    「終於結束了。」
    峰岸在對面坐下來。
    「絕沒結束,現在才剛剛開始!」
    「向罪犯復仇?」
    「是的。不知道父親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會不會是目擊到什麼?父親只不過
是個汽車司機,歷來又都是規規矩矩的老實人,卻遭到連美軍在內的某個組織的殘酷殺
害。這倒也罷了,對於男人說來,生活中總會遇到一些糾葛,麻煩是不可談免的。但是,
罪犯竟又姦污了妹妹,並殺害了她……」
    原田說不下去了。
    「不僅是你,季美對於我說來,也是世上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我明知在緝查中
滲入個人感情不好,但我仍要將這一案件當作自己的事情對待。這是對我的挑戰啊!」
    峰岸也如同原田一樣,將視線轉向了庭院。夏日的陽光耀眼刺目,季美那慘遭殺害
的屍體好象正躺在陽光之下。
    「你無法查明這一案件……」
    原田突然冒出這句話。
    「無法查明,為什麼?」
    「即使知道野麥涼子被美軍綁架,但警察無權搜查美軍駐地。怎麼辦?」
    「千真萬確。但若與美軍有關,辦法總還是會有的。」
    峰岸尷尬地說。
    野麥涼子的足跡消失在原田家門口,得到目擊者報告是美軍救了她。所以,已正式
照會駐日美軍司令部,拜託他們代為搜查。得到的正式答覆說:倘若發現當事者,定當
引渡。
    為進一步確定與美軍有關,必須要有充足的證據。他們聘請了科學檢查所前來協助,
對在野麥涼子面前急剎車的輪胎痕跡也做了分析,然而沒有結果,因為痕跡不明顯。
    誰還見過野麥涼子呢?搜查課正在趕印數千張她的照片,預計明天以內可在全城張
貼。野麥涼子沒有去找過關東附近的任何一位醫生。
    難道負傷是偽裝的嗎?
    野麥涼子是同案犯——在搜查本部,持這種觀點的人越來越多。根據血跡化驗血型,
全部是A型,與野麥涼子的一致。並且,又對血點飛濺的情況進行了分析——受傷者若
是步行,血點就會朝著前進的方向呈橢圓形稍帶尖狀I若是跑步,那種特徵就更明顯,
呈感歎號甚至時針形狀,若是血點滴到牆壁或床等斜面上,隨著傾角的縮小,其形狀也
相應變得細長;血點下落的高度也能說明問題,在足、腰、肩等部位,若是等量地滴下,
其形狀也殊異。根據野麥涼子的血跡分析,可以推測血是從上半身滴下的。大致可以確
定,是上半身受傷,邊流血邊奔跑。當然,這並不能斷言野麥涼子就不是同夥。
    可是,峰岸有如下理由否定野麥涼子是同案犯:
    第一,峰岸多次見過野麥涼子,她雖然作為實習大夫而比一般的姑娘幹練一些,但
畢竟是個嬌柔的女子,不像能行兇的人。再說並沒有發現什麼一定要致戀人的父親和妹
妹於死地的緣由。也就是說,缺少作案動機。
    第二,兇手強姦了季美,野麥涼子若是同夥,那一定會目睹這一全過程。這不合情
理。
    第三,按照常理,作案者不會故意諠譁而制造目擊者。
    野麥涼子受槍傷、被美軍綁架,這是事實。警視廳正全力以赴尋找野麥涼子。只要
找到見過兇手的野麥涼子,案件就容易破獲了,反之倘若野麥涼子被害,此案就棘手了。
    兇手的指紋沒找到,唯一的遺留物就是殘存在季美陰道中的精液。根據精液分析血
型為O型,但兇手是否就是O型血仍不能肯定。在血液中可以分為分泌型血液和非分泌型
血液,要是非分泌型血液,例如即使是A型,在精液中也可能出現O型。這無異於沒有證
據。
    所以,搜查到此已經擱淺,搜查本部裡籠罩著一派低沉、陰郁的氣氛。然而,在峰
岸的身上,只有不屈的鬥志。調查與美軍有牽連的部分,並非絕對不可能,峰岸在外事
警察中有好友,那位好友與日本自衛隊調查室和美國中央情報局要員保持著秘密聯繫。
但是,倘若不是美軍個別人員的介入,而與整個美軍無關,那大概中央情報局也得不到
這類情報。峰岸一邊依賴外事警察搜集有關情報,一面全力以赴地尋找野麥涼子。
    「我自己干!」
    原田鄭重地宣佈。
    「還是不干為好吧。你無法去搜查,況且你還在醫院上班呢。」
    「我要辭職!」
    「辭職?」
    「對。父親和妹妹遭到慘殺,戀人被綁架,或許也已被害,我難道還能苟且偷生
嗎?」
    「這……」
    峰岸點點頭,他完全理解此刻原田的心情,悲痛已填滿了聰慧的頭顱。從兒童時代
起,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旦說了就執意要做,只要下定決心復仇,哪怕是赴湯蹈火也
不能改變他那堅強的意志。
    「無論怎麼說,解開這案件之謎的一個關鍵,是你父親去北海道參加友人葬儀之後
到何處去了?你父親對什麼東西感到恐懼,打算出走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畏怯什麼呢?
你應當有所察覺。」
    「……」
    「說吧。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也有權訊問,請不要忘記這點。」
    關於原田光政那一段不明行蹤,原田完全保持沉默,倔強地沉默。沒有聽父親說過
要去旅行的事。
    「沒有什麼可說的嗎?」
    「沒有。」
    原田擺擺頭。
    「愚蠢!你沉默吧,只是危險可能更迫近野麥涼子了。細細地權衡一下吧!」
    「給我回去。」原田冰冷地說,「我自己干。」
    沒有什麼想對警察說,再則也沒有什麼可說。也許,父親頓生疑竇的是,他那三位
舊友蹊蹺地相繼死去——武川惠吉死後未隔數日,北海道的北條正夫又死於車禍,正因
如此,父親僅僅見到報紙的報道,就匆忙趕到北海道去了。若是在平常,這麼遙遠的路
程,拍封唁電或送去香奠就足夠了,親自趕去一定是有必要知道死因。隨後父親又掛電
話給大阪的關根,正說明他已深感北條之死非同小可,因此才打算與唯一剩下的關根廣
一商量。可是,就在父親到達大阪的同時,關根廣一也死了。從那以後有幾天的時間,
父親去向不明,回家時他已心衰力竭了。他還準備辭去汽車司機的工作,並等義之和季
美上班後,做出走的準備,把裝有衣物的皮箱藏在汽車中。峰岸的部下發現了皮箱,峰
岸便以推測父親要出走,去銀行調查,近2O0萬日元的現金已被提走。這些錢在原田家
行兇現場消失了。
    峰岸委託北海道警方調查有關北條正夫的死因,對方答覆說,是事故死亡或是蓄意
謀殺,正在調查之中。峰岸僅僅知道這些,至於武川惠吉和關根廣一的事情卻一無所知。
    原田計劃待葬儀一結束,便立即著手調查三人的死因。在三人死亡的周圍,一定潛
藏著一個令父親感到恐懼的幽靈,若再往前追溯,父親的沉默不語……包括父親在內四
位舊友的過去,無疑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情。倘若警方出面調查,死者家屬可能會因怯
懦而不敢吐露真情,況且原田也從未閃現過這種念頭,即要依靠警察偵破此案。實在太
殘忍橫暴了,父親、妹妹、戀人同時慘遭殺害。此刻的原田只有憎惡,他決心用自己的
手結束兇手罪惡的生命。
    法律確實是正義的,也會嚴懲兇手,但是無法找到能夠消除原田那滿腔仇恨的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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