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的復仇者
11

    中央醫療中心的建築物燈火通明。原田義之從停車場往上望,利用建築物送出的光
亮可以看出,這是一幢豪華的大廈。這個醫療中心以眾多的最新醫療設備而誇耀,要在
這裡簽訂合同預約就醫,是有一定的限制,至少象原田的父親這類人是被拒之門外的。
    隨著醫療設備的日益高檔化,能不夠享用這之間的差別正趨於極端;貧富之間的差
異,在這裡盡情地體現著。可是,世人誰也沒說什麼。有人能夠在一流的醫院中得到盡
善盡美的治療;有人即使得了重病也要等若干小時才能就醫。有人以至就死於反覆轉院
的折騰過程中。人們總以為首相和窮人都是當然應該有的,僅有首相或僅有窮人都不能
構成一個國家——也就是說,涉及到性命的事情,應該抱一種達觀的態度。因而,誰也
不能說什麼。
    在這些誰也不能說什麼的弱者之中,就有武川惠吉一家,父親也是其中的一員。
    武川的病情是生治醫生下過保證的,雖然如此,最後還是死了。為什麼沒人懷疑?
為什麼不能申請司法解剖呢?武川懇求妻子想換醫院、主治醫生突然調走而地位為之一
變……這一切都是迫於淫威的壓力。這個淫威,就是一流醫院和這個醫學界的權威——
島中教授。對於窮人說來,這個淫威,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父親也是同樣,明知有一只魔掌要來攫取自己的生命,卻不敢向警察求救。對於父
親說來,大概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只因對手是個龐然大物。不知如何進行戰鬥的人,
多麼渺小;弱者,多麼可憐!
    戰鬥的方法還是有幾種的,即便對手是國家,也還是有辦法的。哪怕是進行秘密的
鬥爭,也要比束手待斃強。一定要將事情的真相公諸於世,拿出男子漢的氣概來,殊死
反擊。
    原田立刻充滿了戰鬥的激情。為了那毫無抵抗能力的父親和妹妹,也為了野麥涼子,
為了讓他們的靈魂得到安息,必須戰鬥!原田與父親不一樣,既有戰鬥的魄力,又有戰
斗的體力。
    原田從未萌生過要依靠法律進行復仇的念頭,三個人死得大慘了,依靠法律懲治完
全不足以補償。
    原田裡著這幢大廈。對於原田說來,他是極不願意從那個披著權威皮的殺人魔鬼住
的建築物前面經過,因為這樣可能會碰上那個父親、武川所不敢反抗的權威。
    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從原田的身邊擦過,車門打開了。
    「是井上先生吧?」
    原田喊道。
    「嗯,你是……」
    「我是帝國大學的內科醫生,叫原田。」
    「哦,就是那個……」
    他似乎想起了那個殺人事件。
    「我有話要對您說,邊走邊講,可以嗎?」
    「那好,情吧。」
    原田坐在了助手席上。
    「從島中教授那兒聽說了你的事情,真是不幸啊!據說你辭職了……」
    從停車場出來時,井上順便表示了這樣的關心。
    「先生,請問已故的病人武川惠吉——這個人,您知道嗎?」
    原田開門見山地進入了實質性問題。
    「是的。」
    回答的聲音緊張。
    「先生作為主治醫生,據說還下過保證,能使武川惠吉康復。」
    「請稍慢點兒……」
    井上的瞼上,如同紅色的霓虹燈一般,忽明忽暗。瘦瘦的臉頰,簡直沒有貼上一點
肉。
    「為什麼島中教授要突然親自主治?而且,教授僅診斷了一次,立即就認為病人處
於危險狀態,並推翻了你的診斷?就是這些事情,我想問問你作為一個醫生的良心。」
    「但是,原田先生,武川和您到底有什麼關係……」
    「關係嘛,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
    「既是這樣,為什麼如此令人意外地來找我?」
    「如果不查明武川惠吉的死因……」
    「那種事,當然不會有的!」井上高聲叫嚷,壓住原田的嗓門,「你到底想說什
麼?」
    「好吧。你對其家屬下過保證書,況且又是位年長而富有經驗的醫生,究竟是誰出
賣了醫生的良心?或者,僅僅是象一個庸醫那樣,診斷錯了……」
    「不是隨便說的吧?」
    「不是的。你晉升為內科主任的同時,已成為可怕罪行的同謀犯了,難道你還沒有
意識到嗎?」
    「可怕的罪行?」
    「是的。」
    「這是怎麼回事?」
    「島中教授企圖掩蓋對武川的殺害,即使這些,也可以構成殺人同謀罪了。還有,
武川之死,是一個美軍也參與其間的巨大陰謀的起因。若是敗露了——不,肯定會敗露
的……」
    「等一下,」井上的喉頭痙攣著,「你是個妄想狂吧?」
    「你這麼認為嗎?」
    「無論是誰,都有誤診的時候,哪怕是鼎鼎名醫也不例外,這點難道你不知道?我
的醫術並不成熟,在院長指出以前,沒注意到與打擊面位置位正相反的地方出現了腦部
損傷。」
    「那是一樁很簡單的事情吧?」
    「你的經驗少。不僅是腦部,其它部位也都經常出現這種事情,要是不開刀,就不
能查明內部的情況。用X光照射可以見到脂肪腫瘍,但有各種情況。」井上的聲音顫抖
著。
    「不能這麼認為,事情很清楚,是因車禍而使頭部受傷,從各個不同角度進行X光
照射當然能夠發現,再說也應該進行照射。這可以說是常識吧?」
    原田並不示弱。無論到天涯海角,原田都準備窮追不捨,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不
會錯,是島中殺害的武川,但沒有任何證據。倘若有證據。那也僅是主治醫生因心虛而
吐露出的一些疑點。僅靠這些是不夠的,原田需要有確鑿的證據。他並不是為在法庭判
決上尋找證據。只是為自己在揭露出事件的全貌後殺死島中而尋找證據。
    進攻井上並沒有證據,僅憑抓住醫生的良心這一點入手。
    「真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井上憤懣地嘟噥著,「物理作用可在計算不到的地方造
成損傷。由於對沖傷,即使是撞擊了頭部,可那塊頭骨並沒凹陷,出乎意外,卻在相反
的地方造成損傷,這種情況是有的;再者根據受力,頭骨未傷,而腦部卻遭到損傷,這
種情況也是有的。怎麼,你不明白這個道理?」
    「那麼,島中教授為什麼頻繁地來醫院給武川診治,這是一個反常的現象。你不覺
得嗎?」
    「這我不知道。你大概由於受了刺激,精神上出現了什麼毛病吧?怎麼能憑空妄想
島中教授殺害病人哪,而且對我的態度,也可以說是欠禮貌的。」
    「病人會見了島中教授以後,立刻要求調換醫院,你知道嗎?」
    「別再說了!」井上叫起來了,「要想再講這類蠢話請直接去找島中教授去說怎麼
樣?下去吧,與你這種蠻橫無禮的人講話,簡直毫無意義。」
    「明白了。但容我再說一句。你將被傳到法院出庭,被剝奪作為醫生的資格,並且
被定為殺人同謀罪。沒有殺害武川的證據——的確如此嗎?不,可以從別的殺人事件中
將島中的罪行徹底揭露出來。一定的!要想講實話,就只有現在。好好考慮考慮吧!這
不是醫生的良心問題,而是為了你自己。你若改變了主意,請通知我。」
    原田下了車,隔了好幾秒鐘,車門還是開著,井上什麼也沒說。原田關上了車門。
    井上突然開足馬力走了。「咚」的一聲,前面有一輛自行車被撞倒了。井上從本上
急忙下來,將騎自行車的婦女扶起。這一切,都在原田的視線之內。井上看著原田。借
助霓虹燈的光亮,可以看見井上哭喪的臉,死死地盯著原田。原田邁開大步走了。
    突然,原田眼前浮現出了峰岸激怒的容顏。峰岸的叮囑已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井上
會怎麼做?他若告訴了島中教授,就會給峰岸的搜查制造障礙,大概十有八九井上是要
去告訴的。
    人是無法預測未來的,要緊的是抓住現在。
    「沒有關係吧?」原田自言自語地說。雖然會給峰岸的搜查帶來障礙,但對原田說
來是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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