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的復仇者
16

    原田義之和峰岸五郎會面,是在八月三十日深夜。
    原田在新宿K旅館自己租的房間中,等待峰岸的來訪。
    「喂,為什麼不通氣?」
    峰岸一見面就責難他。
    「哦,很抱歉。」
    原田用腳踢了把椅子過去,給一直站著的峰岸。峰岸的臉顯得有點兒憔悴,眉間隱
匿著兇色。
    「說呀。」
    峰岸追問。
    「我去見了島中教授,想動搖他的自信心。」
    「想動搖他的自信心!」
    「是的。雖然沒有成功,但已宣戰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尋找證據,然後殺死他。」
    原田將加水酒遞給峰岸。
    「混蛋!盡干些小孩幹的事。」
    峰岸的語氣粗魯。
    「他怎麼會毫無反應呢,誰能以悠然自得的心情來對待這種事。我恫嚇他,想從這
一連串事件的罪魁禍首身上,發現一鱗半爪的證據。無論如何也要這麼做。」
    「那麼,收穫呢?你過傢伙。」
    「沒有。可是卻打聽到這傢伙有個情婦,我想在他的情婦房間裡安裝竊聽器。」
    「在這之前,你已先被殺了。」
    「現在我很謹慎,所以住在旅館裡。」
    「就算在這兒,也不能掉以輕心。」
    「對。」原田點點頭,「可我也要等待兇手。島中不是千方百計想除掉我嗎?要是
抓住了兇手,也許還會意外地追溯到島中那裡去。」
    「你呀,總是個樂天派。」
    峰岸顯出憤慨的神情,狠狠地喝了一口威士忌。
    「可是,橫田那小子……」
    「別提了,那傢伙!」
    峰岸激烈地否定。
    「不,我還是要問,雖然讀過報紙了,可其間有些遺漏。」
    「橫田是中了圈套。那傢伙,說不定要受重刑。托他的福,我也被摒除在搜查之外
了。不,搜查算是閉幕了。我感到搜查受到了壓力。那一夥人,神通廣大,能夠影響官
方機構,使搜查夭折了。」
    峰岸已經說明,橫田若被起訴,自己就再也無能為力了。
    「一切都結束了嗎?以可憐的山羊頭作為祭品……但是,我的復仇之途現在才剛剛
開始,一定也要殘酷無情地殺死島中和那些殺人兇手!」
    幸而,從一開始,就未寄希望於警察,所以原田也沒感到失望。
    「至少在表面,我已不能再協助你了。」
    「我知道。」
    「我在想,到底是什麼,使得要想揭露出這次犯罪行為的真相,就非要走到不得不
辭職的地步。」
    正面頂著壓力搜查是不行的。從課長的口氣中峰岸已猜測到,這一事件的波紋已不
能再加以擴大。倘若抵抗,職務就要被解除,並且可能會被派到邊遠的署去。
    「你不願意結束人生的旅程,難道只有我的情感特殊嗎?我也不願拋棄人生。但是,
父親和妹妹那慘死的屍體已深深刻入了我的腦海。要除去它,只有復仇。復仇之後怎樣
殘廢余生,在此之前我不願考慮。可能不會在殘存了,我的人生航程就此也結束了。」
    「……」
    「倘若你辭去警察職務,就無法得到情報了。」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
    峰岸凝視著杯子。季美和自己是訂了婚約的,沒想到未婚妻遭強姦後被殺害了。所
以,自己有責任站出來,即便丟掉職務也要為未婚妻報仇雪恨。可是,此刻的自己卻有
些躊躇,與原田相比顯得忸怩。不過,要是辭去警察職務就再也不能得到情報,這也是
事實。事件背景雖然還不明了,但可以肯定與美國中央情報局有瓜葛。因而,這個看不
見的組織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要是到了連情報也得不到的地步,原田就會如同一條瞎
眼的狼似的左衝在撞,最後以被消滅而告終。同樣,自己辭去警察職務而單獨行動,也
只能是相同的下場。
    「告訴我在此之前你得到的情報。」
    原田並無意要把峰岸挽入泥沼,即使峰岸要那麼做,也打算拒絕。
    「告訴你吧。可是有幾個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峰岸敘述了在此之前搜查中遇到的幾處疑點。克拉哈和貝克從那兒路過而偶然地搭
救了野麥涼於,貝克對野麥涼子在敘述中提到的「庫拉西」表示關切,島中大佐的被派
遣地是「庫拉西島」、原田光政等四人的姓名不見於兵籍簿、科羅拉多州俘虜收容所並
沒有公文名簿——對這一切,峰岸都作了說明。
    「當前最重要的是抓住貝克。」
    峰岸臉色陰暗。
    「是的。貝克是用為期三年的商用簽證入境的,本籍是美國西雅圖。外國人凡是在
日本停留六十天以上,就必須去所在地的市町村政府機構登記。這在外國人登記法中有
明文規定。貝克是在港區區投所登記的,住地是在西班牙大使館附近的『布魯斯克公
寓』。這是一家幾乎都是外國人住的公寓。六大前,也就是二十四日,管理員還曾見到
他。貝克還在日本。我們去入國管理事務所調查,證明他還沒有出國。在航空署也沒見
到他的出國簽字。」
    「貝克是中央清報局的要員,能肯定嗎?」
    「情報是絕對可靠的。」
    「要是這樣,那無論如何也能在航空署抓到他的。」
    「不!」峰岸輕輕搖了搖頭。「要是知道警察也出動了,那傢伙可以乘軍用飛機出
國。這樣就不在我們的權限之內了。所以……」
    「要極其隱蔽地搜查。」
    「是的。」
    峰岸遞過去一張照片,是貝克和一個女人的合影。
    「去搜查過一次那個酒吧。但是,在搜查之前她就不在了。」
    「好,要找到這個小子。」
    原田收起了照片。
    「還有一個重要問題,就是你父親等四位夥伴的經歷。據家屬告訴,四人都曾被派
遣到特尼安。可是,在派遣人員名單中,卻沒有他們的名字。為了慎重起見,又調查了
庫拉西島的,可那裡也沒有。這是一個謎。四人的過去可能是偽造的。你去向親戚和他
們童年時代的朋友打聽一下,大概能了解些過去的情況。這樣也許能揭開這一連串事件
的發端之謎。」
    「知道了。我去調查一下吧。」
    「肯定要去。你已向可能是罪魁禍首的島中教授提出了挑戰,他對於你的調查也不
會等閒視之,很可能會派老練的殺手來對付你。你要多加小心啊!」
    原田笑了,真誠地笑了,一點也不做作。
    「要克制急躁,可能由於是醫生,你性格太直、太露了。」
    「我已辭去醫生職務了。」
    「那錢怎麼辦呢?」
    「暫時沒問題。若見底了,就賣地皮,再廉價也要把它賣掉。」
    「是嗎?……」
    這些話,不是峰岸應該說的、原田的微笑中隱藏著透骨的寒意,這是用語言無法表
達的。峰岸慢慢地避開了原田的視線,而停留在他那陰沉卻又藏著精悍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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