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的復仇者
47

    那是個巨大的黑色東西。
    隔著一道雪幕可以模糊地看見,就宛如看見一個來路不明的怪物潛入了不透明的海
裡。
    ——是灰熊!
    原田用凍僵而失去知覺的手握住了口袋裡的手槍。感覺和思考都顯得遲鈍了。在這
種暴風雪的時候,灰熊是不會出來的,但此刻著見這巨大的黑影在晃動,原田仍然要這
麼認為。倘若是灰熊,用手槍襲擊打不倒,而反被能一擊,那自己便完了。
    原田用雙手握著槍。可是,那黑影沒有動。
    ——錯覺嗎?
    他想可能是出現幻覺了吧?人處在一種極限的狀態下,很容易看見幻影——在暴風
雪的山裡突然看見有人家等等,都屬於這種情況。也許是巖石?要是巖石,僥倖可能有
洞窟,剛才見到的晃動,大概是雪花飛舞而產生的錯覺?現在,又紋絲不動了。
    原田並沒有站起來。如果,靠在旁邊的是灰熊……。
    隨即,原田又開始浮想了。那不動的黑影要是灰熊,殺死了它,能飲熱血。雖然也
意識到射程45米的手槍擊不倒灰熊,可是灰熊那溫暖的血壓倒了一切。血——此刻在原
田意識中就只有血。
    原田摳動了槍機,連射四發。他忘掉了一切,一心只想殺死灰熊。
    黑影動了。
    ——終於!
    不是幻覺,巨大的黑影終於動了。原田充滿了無限喜悅,站起來了。眼前,那黑影
無聲地倒下了。
    原田蹣跚地走著。對手由於什麼原因而倒下的呢?在六七米的距離內還可以盡情地
思考,可是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一個軀體龐大的動物倒在那裡。原田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省悟到這是個什麼動物。
好象是馬,大小也與馬相仿,又轉到這動物的頭部,看到長有掌形的,巨大的角。才知
道是只麋。
    原用取出小刀,刺進麋的腹部割開,然後用雙手捧著噴出的血喝著。一股暖流通過
喉頭。一會兒,喝夠了。原田意識到凍僵的手正漸漸恢復知覺,於是雙手伸進了割開的
洞裡。手觸到了內髒,感覺異常的溫暖。
    他脫掉了鞋,在麋的腹部下側也開了個洞,將赤腳伸進去。原田將背包放在雪地上,
坐在上面,把手腳都伸進了麋的腹部。內髒還活著——不,是象活著那樣纏住手腳。手
腳迅速地都恢復了知覺。
    原田把身體緊貼在麋的腹部,臉也貼在上面。從巨大的腹部傳出的體熱漸漸地消失
了,但是原田卻復甦了。原田感到自已被奪走的體熱又在漫漫地積蓄起來,精力也恢復
了。
    通常,雄性麋棲息在山嶽地帶,雌性麋則棲息在低地的灌木地帶。每年九月中旬至
十月上旬,雄性的下山,雌性的上山,在中間地帶變尾。交尾結束,再分別回到高地和
低地。這頭雄性麋可能是交尾結束正處於返回棲息地的途中。因為與幾匹雌性麋擠命地
交尾,再返回山上時,脂肪消耗已盡,遇到暴風雪,正在鴉雀無聲地躲避吧。
    原田感到非常幸運。
    在手腳、身體恢復知覺的同時,暴風雪也開始減弱了。
    當天黃昏,原田到達圖克拉克河。
    雪停了,是一個陰天,但不清楚什麼時候又會再下。
    選擇了一處森林茂密的地方,原田露營了。體力已經恢復。
    原田用枯枝點燃了火,開始焙烤割下來的生鹿麋肉。在出發前他異常貪婪地吃了一
些生肉,體力恢復了。但是生肉畢竟不可口,還是烤肉的滋味鮮美。麋在冬日以苔桃為
食,它的肉在脂類中可以說是最為鮮美的。這時的原田已完全不知道什麼是鮮美了,只
是貪婪地吃著,然後鑽進鵝毛睡袋。
    ——明天是二十四日。
    這是中岡干事長抵達安科雷季的日子。中岡要與美方當事人舉行非正式會談,所以
狩獵當然是安排在二十五六日。
    「在此以前……」
    面對薄暮的低空,原田盤算著。
    余下的路程是明天還是後天才能完成呢?預定的計劃是假定在沒有風雪的情況下實
施的,但遇到積雪就不能成立了。
    翌日清晨,原田一大早就出發了。
    午後,雪又開始飛舞了。雪雖然還沒有大到不能辨路的地步,可多行的速度卻越來
越緩慢了。連預定目標三分之一的行程還沒走完,夜幕又降臨了。
    第二天的行程也大體相同,雪時降時停,原田在雪原中掘出一條深溝,像游泳似地
滑動前進。夜幕再次降臨。中岡已經到達安科雷季了,原田雖然焦急萬分,但也絲毫沒
有辦法。
    當能望見登山旅社的時候,已是十月二十六日午後很晚的時分了。
    ——終於到了。
    在森林的盡頭,原田停住了。用雙筒望遠鏡可以望見兩層樓建築的山莊。這是一座
用圓木堆積起來的堅固的建築。
    原田開使用雙筒望遠鏡仔細地眺望。沒有人影,雖然沒有人影,裡面有人卻是可以
肯定的,因為煙囪裡正在出煙。在建築物附近有一個供小型機使用的飛機場,那裡的雪
已被掃除,停有一輛小型掃雪車,另外還有兩架小型機和一架直升飛機。
    ——沒有中岡的專機嗎?!
    原田感到極度地不安,目瞪口呆地注視著山莊。
    無論如何,也只能前往。
    原田收回了雙筒望遠鏡。
    野麥涼子確實幽禁在這個山莊裡嗎?原田可不敢打任何包票。電話肯定是從阿拉斯
加打來的,倘若野麥涼子確實被幽禁在什麼地方的話,那麼這裡就是最理想的場所了。
這裡只有中央情報局的成員才能接近,警察的手是到不了的。沒有道路,也不用擔心誰
會不期而至。
    ——圈套嗎?
    即使是圈套,原田也不能踟躕不前。正是因為知道這點,才到這裡來的。野麥涼子
十有八九在這裡。就算她不在,也有可能碰到貝克。向貝克復仇,也是一個重要的目的。
他不僅在出事現場非法綁架了野麥涼子,而且還將她幽禁在這個極地裡。這種罪行是難
以饒恕的。僅僅聽到父親臨終前的一句話,就慘無人道地對待一個無辜的女人——這是
不能饒恕的。
    如果中岡已經來了——原田在描繪著一幅淒慘的景象。那就是一場血肉橫飛的戰鬥。
中央情報局的行家們正在等待著自己,另外還有兩名警衛中岡的警視廳的SP也來了。
    戰鬥若是勝利了,這場復仇劇可以一舉結束。殺死中岡,殺死貝克,救出野麥涼子。
可是,要完成這些任務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原田的武器僅僅是一支射程45米的柯爾特
自動手槍——真是螳臂擋車。
    正面進行戰鬥,轉瞬間就會被殺。只能尋找時機。例如,偷偷貼近中岡,抓住他作
為人質換回野麥涼子。但這種辦法能否成功,又另當別論。
    原田出發了。
    原田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豁出命來進行戰鬥!
    雪花漫天飛舞。
    山莊在低地上。原田順著森林的邊緣,在山莊的上側盤旋,神經極度緊張。中央情
報局有些什麼防備的手段不清楚,例如,可能裝有電視監測機之類的儀器監視周圍。原
田很謹慎地利用樹幹掩護著行動。雖然距離很遠,可也要細心留意、不敢松懈。
    黃昏時刻,終於找到一個能俯視山莊的位置。原田蹲在樹幹的後面,身體下部鑽進
鵝毛睡袋,取出了雙筒望遠鏡。就這樣,透過飛舞的雪花監視著。雖然已進入夜晚,但
真正的黑夜卻很難到來。原田一動不動地把望遠鏡的焦距對準山莊。
    ——那裡!
    約過了三十分鐘,從山莊出來一個男人。那人向距山莊約有百米遠的機場走去,一
走近一架小型機,好象取出了什麼東西,立刻又回去了。那人的面孔清晰地進入了雙筒
望遠鏡——是日本人。
    SP嗎?
    SP是秘密普察,負責保衛重要人物,他們都是從警視廳裡選拔出來的彪形大漢。那
人消失在山莊裡了。
    「中岡來了……」
    原田從胸中洩出了這重重的一句話。既然SP來了,就可以得知中岡也在。可以肯定
剛才那人是sP,不能想象在中央情報局的專用山莊還會出現SP以外的日本人。
    「是嗎……」
    他顫栗了。這並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臨陣時極度緊張的表現。原田有過步槍射擊和
特獵的經驗。這與發觀了獵獲物全新的足跡時的戰栗、與感到附近一定有獵獲物時湧現
出的激奮是同樣的。罪惡的魁首中岡,就在眼前的山莊。在射程之內如果中岡走出戶外,
只要有支步槍,一槍就可以將他擊斃。遺憾的是沒有步槍。不過,只要竭盡全力,殊死
拚搏,是能夠殺死中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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