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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的——不過,老爺子還是要經常到主子們的宮中去,正是年青的時候,就是
不能做什麼,說說話,玩一玩也是好的。」
    在這宮中,能夠完全讓皇上照著所說的話做的人,就只有王二嬤了。
    「老爺子,」王二嬤又道,「我在這宮中過的日子不短了,也該回家了。」
    「再過一段吧,過了夏天再回去。」溥儀道。
    「家裡還有婆婆沒人照應,在這裡不太好,再說皇上已大婚過了,我在這裡也不太
合適。」
    「我也想到這事了,所以才讓你過了夏天再走,不然,我就讓你留在宮中了——不
過,侍奉完婆婆,還是要到宮裡來。」
    「好的。」
    溥儀覺得,只有和他的奶媽說話才沒有矯情,才能直率到單純的地步。
    這次談話後,溥儀給婉容安了台電話,不時地和她通話,對於溥儀來說,這也算是
對婉容的一點補償吧。
    一天,王焦氏來到養心殿,溥儀笑道:「這個時候你一向不來的。」
    王二嬤示意溥儀把太監們斥去,溥儀道:「你們都退去吧。」
    暖閣裡只剩下二嬤和溥儀二人,二嬤道:「萬歲爺,我在外面討了點藥,說是很靈
驗的,萬歲爺吃吃看。」
    「好吧。」
    午膳時,溥儀真的吃下了藥,十分鐘後,只覺得渾身燥熱,血脈鼓漲,心裡升騰起
一種強烈地渴望。「也許真的行了!」溥儀高興地感覺著自己的身體上所起的變化。當
他那聖物昂昂而起時,他確認自己是確實可以的——因為當年就是這種感覺。
    「喂——」
    「皇上嗎?」
    「是我,伊麗莎白,我要到你那去。」
    「我已午睡了。」
    「好!最好!你等著我。」
    溥儀放下話筒道:「備轎!快!到儲秀宮。」
    溥儀在儲秀宮門前下了轎子,三步兩步進了內室,兩邊太監宮女的問候他全沒聽見。
    「皇上——」
    婉客坐起來,黑髮如瀑布傾瀉在那白玉般的肩背上,玉胸半露,乳溝分明而曲線柔
和。
    溥儀覺得自己喉嚨發乾,熱血奔突,一下撲到婉容身上,在她耳畔道:「我今天
行。」
    「皇上!」婉容看著溥儀紅得如雞冠似的臉,也覺得皇上今天肯定是行的,於是道:
「亨利,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可是別急,慢慢來。」
    溥儀的舌尖輕舔著婉容的玉胸,婉容嚶嚀一聲,喚:「給皇上寬衣……亨利……亨
利……」
    有宮女進來,利索地給皇上脫下鞋子,解去紐扣和帶子,溥儀急不可耐地掙掉身上
的衣服,向婉容壓去……
    可是就在這剎那間,溥儀的胸海裡一片血紅,驟然間熱流從下體噴湧而出。
    婉容陷入了更大的痛苦,她呻吟著,臉上淚水和汗水融在了一處。
    「皇上,以後別這樣了,這樣我怎麼受得了……」
    溥儀沒有在儲秀宮用晚膳,他回到了養心殿,可是又坐立不安,便走出去。
    「萬歲爺,不進膳了嗎?」
    「我不想吃!」
    他帶著幾頭狗,走出殿,此時一輪明月皎皎潔潔地掛在空中,碧藍的天空顯得更加
深邃。
    一陣風吹過,顯得涼爽怡人,遠處近處,不知名的蟲兒在唧唧地叫著。
    溥儀仰望蒼穹,尋著牛朗、織女星座。星光在皓月裡很稀、很淡,以至銀河都成了
一條淡淡的光帶。
    溥儀的目光又凝聚在那輪圓圓的皓月上,見她上面的陰影清晰可辨。他知道月亮是
一個石頭球,那些陰暗的部分是溝,是壑,是谷。可是他仍覺得那上面有桂樹、有玉兔,
有寂寞的嫦娥。
    溥儀流下淚來,他想起蘇東坡的句子;「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
寒。」溥儀暗恨自己在人間的無能,甚至連一個男人應該能做的最起碼的事都不能做—
—這人間的意味在什麼地方?在我恢復祖業恢復故物的努力之中嗎?而那也可能是虛無
縹緲的呀。
    「起火了!」
    「救火啊!」
    「快救人啊!」
    幾聲喊猶如曠野中的狼嚎,使得這月朗星稀的夜晚頓時變得恐怖起來。溥儀猛然回
頭望去,見西北方向烈焰沖天而起!
    「那是建福官!是建福宮!」溥儀叫道,心裡一陣陣抽緊,兩頭髮軟,兩眼發黑。
    御前的小太監忙跑過來扶住皇上,溥儀一陣驚恐後,清醒一些,道:「快!快扶我
回養心殿。」
    眾人急忙過來把皇上架到養心殿。
    「電話……電話……」
    太監們又把他架到電話機旁。他搖起電話。
    「喂……貝勒爺在嗎……我是皇上……宮中失火了……什麼?去看戲去了。」
    他啪地放下話筒又搖到醇王府:「王爺嗎……快來快來,建福宮起火了……是,是
建福宮,那可是宮中藏寶最多的地方。」
    他啪地又放下電話,又搖到京畿衛戍總司令王懷慶的家裡。
    「喂,王司令嗎……宮中起火了……我是誰,我是宣統,我是皇上……建福宮可是
整個宮中藏寶最多的地方。」
    溥儀沒有糊塗,他又搖通了警察總監薛之珩、步軍統領聶憲藩的電話。
    最後,他忽然想起儲秀宮離建福宮很近,急忙打電話過去。
    「喂,是皇後嗎?快過來!快過來吧!」
    「謝皇上,我就過去!」婉容覺得在這種時候皇上能想到她,皇上對她還是充滿了
愛意的。
    烈焰沖天!
    全城的消防車很快全調來了!
    專供宮內照明用的發電廠停止了發電!
    載灃趕來了!載濤趕來了!其他的王公也趕來了!
    王懷慶來了!
    「皇上,」王懷慶來到養心殿旁的空地上對正看著火勢的皇上叫道,「宮中沒有自
來水,又沒有多少水井,我把全城的消防隊員都帶來了,把所有的消防器材都帶來了,
可是沒有辦法使用啊!」
    「走!過去看看!」溥儀忽然顯出臨陣統帥的風度來。
    「皇上,危險,就呆在這兒吧……」
    「不!我要過去。」
    烈焰沖天,人們只好看著大火蔓延。
    溥儀一行人來到長壽宮西門,火就在眼前,烤得人臉上焦痛。
    「吸御河裡的水!」不知是誰叫了一聲,王懷慶下令趕緊把所有的水龍都接到一起,
這樣真的把紫禁城外的御河水吸引過來了,可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烈焰沖天,映紅了半個北京城……
    眼見著大火由靜怡軒一直燒到延壽閣。延壽閣宏偉高大,倒塌時又把正在燃燒的椽
梁倒在別的宮殿上,把周圍的宮殿一起燃燒起來,頓時建福宮真的成了火的海洋。庭中
數百年的參天松柏,此時變成了一棵棵的火炬!一棵棵沖天的火把!
    「這裡有人縱火!皇上!」莊士敦大喊大叫地走來,灰頭土臉。
    「肯定是有人縱火!分明是看守自盜的人怕暴露在縱火!」溥儀道。
    「不能就這麼燒呀!這會連西六宮都燒光的!」莊士敦道。
    「可是確實是沒有辦法!」王懷慶的頭腦衣服都燒焦了,「我們確實盡了最大的努
力!」
    火焰沖天,映紅了半個天空……
    老百姓也來了!城內的,城外的,商人、學生、販夫走卒、拉車的賣唱的,等等,
等等,都來了,端一盆水,挑一擔水,灑進去,如火上澆油,所有的人都亂叫著,進進
出出,沸沸一片。
    「意大利的消防隊來了!」
    「意大利兵來了!」
    人們叫喊著,溥儀心裡一陣振奮。只見意大利的消防車到來之後,一陣噴射,一片
白色的煙霧升起,封住了火道,莊士敦過去了,溥儀也跟著過去了,王公們也跟過去……
    「保護皇上的安全!」載濤對侍衛們命令道。
    「放心吧貝勒爺。」侍衛們緊隨溥儀,寸步不離。
    載灃則嚇得渾身亂抖,哪裡還能說出一句話,哪裡還能移動半步!
    「拆除房屋,隔斷火道!」意大利人高叫著,溥儀和莊士敦翻譯著,於是隨著意大
利的士兵,中國的軍人也奮勇爭先,爬上屋頂。可是到底比不上意大利消防員個個訓練
有素,身強力壯,他們個個如龍騰虎躍……
    「中國的士兵若有洋人的一半見識、一半英勇……也不至於受外人鄙視。」溥儀在
心裡念叨著。
    很快,一條空道被開闢出來,火道被封死。
    這時,一個外國女人揚拳向一位中國消防隊員打去,正打在那隊員的鼻子上,血立
刻濺到那女人的扇子上,那女人仍在高叫:「你敢趁火打劫!你是軍人,怎能打劫國家
的寶物!」
    「你不也是在偷東西嗎?」那消防隊員辯道。
    又是一拳,正打在那隊員的胸脯,那隊員不敢和外國人理論,轉身走入人群中。
    那太太來到溥儀面前道:「要制止偷盜趁火打劫!」她伊哩哇啦的叫著,溥儀隨即
把這位太太的話變成了命令,但是,人人都知道這是徒勞的,因為現場亂成了一團,正
如一個蜂窩被誰用石子砸掉了一樣。
    也就是在這時,溥儀才發現,裡面有許多外國人,甚至許多外國太太,她們有的居
然坦胸露脯,披散著頭髮,在那裡忙著救火。
    「除了救火,她們還忙著干什麼?只有天曉得!」溥儀在心裡嘀咕著。
    「皇帝陛下,我這濺血的扇子還請陛下能為我題詩……我和莊士敦是最好的朋友,
皇帝陛下拿去,我會向莊士敦師傅要的。」
    溥儀只有接下她的扇子。
    「這像不像桃花扇的故事?」那外國太太還在聒噪著。
    大火整整燒了一夜,至次日凌晨七點,大火才被撲滅,只剩下股股黑煙向沖中盤旋。
    建福宮一帶,包括靜恬軒、延壽閣、慧蠗樓、吉雲樓、碧琳館、妙蓮花池、積翠亭、
廣生樓、凝輝樓、香雲亭等都變成一片焦土!近四百間房屋一夜之間化為灰燼!這些樓
閣建築都非常宏偉壯麗,裡邊除供有金佛、金塔,各種法器和藏文經版外,還有清代九
位皇帝的畫像和行樂圖,歷代名人字畫,古銅、古瓷等稀世珍寶。另外,為了修飾儲秀、
長壽兩宮,這兩宮的珍玩也挪過來不少。溥儀結婚時所收的全部禮品,也都儲藏在這裡。
    這裡的奇珍異寶堆積如山!這裡是清宮存放珍寶最多的地方!
    調查起火原因和清理火場同時開始。
    溥儀、溥傑、溥佳、毓崇幾個走在火場的灰燼上,心如刀割。
    「太監的看守自盜是分明而毫無疑問的了,」溥佳道,「據消防隊員說,他們初到
火場時,清楚地聞到煤油的氣味。」
    許多天來,拘拿審問了許多太監,可是毫無所獲。
    溥儀道:「這些可惡的太監!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溥傑道:「損失已無法挽回,外界的報紙也在指責甚至攻擊宮裡,把國寶先是丟失,
後是付之一炬!」
    溥儀的心在哆嗦,溥儀的心在滴血。他顫抖著道:「我對不起祖宗,祖宗留下的寶
物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化為烏有了,別有用心的人又拿這作文章打壓我們,這……這一切
都是這些可惡的太監造成的!」
    幾個人憤怒而傷心地談論著,走在火場上。這裡已被內務府派護軍嚴密看守,有內
務府大臣輪流到場監視,以防有人把燒殘的金銀帶出宮去。
    溥儀和伴讀的學生走在這殘垣斷瓦上,不時發現有未燒完的珍本書籍及大堆燒得毫
無光澤的寶石。他們撿拾著,帶到了養心殿。那些金佛、金塔等等,都被烈火熔化,有
的成了碎塊,有的化成金水流入土中,結成板塊。溥儀同幾位伴讀學生撿拾著殘存的書
籍,一會兒,不忍再看,便走出火場。
    紹英迎向前來道:「書籍和字畫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了。敬慎齋所藏的明景泰年間
刻制的大藏經版數千塊,中正殿雍正時的全藏真經和歷代名人書畫都燒了。」
    溥儀道:「問出什麼來了嗎?」
    紹英道:「那些個太監打死了也不吐露一字,到現在什麼也沒審出來。」
    溥儀道:「無論如何要犒獎那些在救火中表現英勇的人。」
    「當然,我正想為此事找皇上商量。這裡燒過的碎塊金子不如重新熔化成金塊,再
賣給金舖,以作為火災後的善後開支。」
    「好吧,就這麼辦吧。」
    後來,內務府揀的碎金塊一共化了四百斤黃金。之後,內務府把北京各金店找來投
標,一個金店以五十萬元的價格買到了灰燼的處理權,從中又揀出金片金塊一萬七千多
兩。金店把這些東西揀走之後,內務府把余下的灰燼裝了許多麻袋,分給了內務府的人
們。許多年後,一位內務府官員告訴皇上,他叔父那時施捨給北京雍和宮和柏林寺每廟
各兩座黃金「壇城」,直徑高度都在一尺上下,就是用麻袋裡的灰燼提制出來的。
    「亨利」,婉容在電話裡親熱地叫著溥儀,「到我這裡吃晚飯吧,娘家送來一些新
鮮的蔬菜,都是自家種的,來吧。」
    「好,我就過去。」
    溥儀忙於處理大火的事情,好長時間沒有到儲秀宮裡去,今天婉容打來電話,哪有
不去的道理。
    溥儀帶著幾條狗來到儲秀宮,婉容迎出來,手裡也拿著狗鏈子,哈巴狗在溥儀前搖
頭擺尾,這裡嗅嗅,哪裡舔舔,親熱得不得了。
    「你也喜歡上狗了?」
    「喜歡極了,寸步不離。」婉容還沒有說出:雖然她自己不會洗澡,卻會給小狗洗
澡;雖然她不會自己解衣寬帶就寢,卻會侍候小狗入睡。
    溥儀道:「你們府上還會種菜?」
    婉容笑道:「我到了宮中,真的成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了。在天津時,我的外國
老師的家裡就種了許多菜,我到了她家的院子裡,真如走進田園的感覺。她說,在西方,
中產階級以上的人家都有花園,更不用說貴族了,而且人人都會種花、養花。至於種菜,
她說,菜很美,可怡情消遣美化環境,又可食用,實在是一舉數得。聽了她的話,我也
就有了一些種花種菜的知識,在天津種過,回到北京種了一點,辟的園子,現在就結出
許多新鮮的菜蔬了——不過,這次送來的當然不是我自己種的了。」
    「是什麼蔬菜呀。」溥儀流出了口水。
    「是青椒黃瓜。」
    「做過了嗎?」
    婉容道:「別急,亨利,我早已吩咐膳房了。」
    「『夜西剪春韭』,好清新的詩句,種菜確是一種怡情的好方式。」溥儀忽然道:
「伊麗莎白,你好吃西餐,不知會不會做。」
    「當然會做了。怎麼,亨利,你想學嗎?」
    「太想學了。我想,過幾天,專門辦一個西餐膳房。」
    「亨利,你真的會體貼人,我就是喜歡西餐。」說著,伊麗莎白握起亨利的手。
    溥儀道:「你的英文學得怎樣了?這洋師傅你還滿意嗎?」
    「很滿意。」婉容用英文道。
    「果然學得不錯,將來,說不定我們能一起到英國留學呢。」
    「亨利,你說的當真!」婉容跳了起來。
    「當真!我就想著到英國留學,曾逃跑過,可沒逃成。現在我成婚了,親政了,我
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了!」
    「我親愛的。」婉容用英語說著,摟著他親了一口。
    「達令」,溥儀道,「我們永遠在一起。」
    二人如膠似膝。一會兒,菜還沒有端來,溥儀道:「這半天了,怎麼菜還沒有端回
來,怎麼回事?」
    「亨利,急什麼,再等一會兒吧。」
    誰知,又等了一會兒,菜仍沒有端來,溥儀急了:「這是干什麼,這麼拖沓!」於
是他出內室走出房門,來到院子中。正好,一位太監端著菜盤子走來:「萬歲爺,這不
就好了麼?」
    「什麼?好你個奴才,端菜連蓋兒也不蓋,樹上的蠍虎子尿尿怎麼辦?」
    溥儀還沒等那太監反應過來,奪過盤子,狠命地向那太監頭上砸去,頓時那太監的
頭上開了花,血淚淚而出。
    滿宮的人都沒有想到剛才還是風和日麗,轉瞬間卻是雷電交加。
    婉容奔出屋子,見太監已癱在地上,忙道:「快!快扶他看醫生。」
    幾個太監忙過來把那太監抬走了。
    「進屋去吧,皇上。」婉容淒淒地道。
    溥儀轉身想走,可是既然婉容開了口,他又折回身,走到屋內。
    婉容道:「看他傷勢不輕,別出什麼人命來。」
    「你別嚇我,哪有那麼嚴重。」
    「狠命地那麼一砸,又是要害部位,他已不省人事,說不定會出事的。」
    這一下溥儀倒怕了,雖然他是宮中的皇帝,可是畢竟現在已是民國,何況又是多災
多難之時,萬一太監真的完了,外邊人知道,不知又會做出什麼文章,造出什麼輿論出
來。
    一會兒,婉容對太監道:「快去看看剛才那人的傷勢怎樣了,馬上回來稟報。」
    「庶。」
    太監走後,婉容道:「皇上的脾氣可真大,不會是對我有什麼吧?」
    「不!不!伊麗莎白,你想到哪兒去了?我這些天,看到太監就頭疼,我心裡有氣,
我心裡有恨呀!他們偷盜還不算,竟然縱火,一把火燒掉了祖宗幾百年積攢下來的寶物
——這,我如何面對祖宗,對百姓我又如何交待!」
    婉容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反倒寬慰了一些,她以為皇上的溫柔,皇上對她的愛情是
做出來的,是在敷衍她。如今看來,他真的是對太監有氣。
    此時,門外太監報告:「回萬歲師、皇後主子,剛才被砸的那位爺沒事兒了。」
    溥儀長出了一口氣,道:「叫總管來?」
    「萬歲爺,是養心殿的總管嗎?」
    「不,是宮中大總管。」
    不一會兒,張謙和到了,他已由養心殿總管升為整個紫禁城的大總管,終於混到了
當年李蓮英、張蘭德的位置。
    「萬歲爺,奴才到了,有什麼事?」張謙和道。
    「賞那位……那位受傷的太監一百塊大洋,讓他好好調養一下。」
    「庶。」
    張謙和退出後,婉容道:「皇上還在這裡用膳嗎?」
    「在,就在這裡。——晚膳後,我就不回去了。」
    「亨利——可是……」婉容露出尷尬的神情。
    「伊麗莎白,我只是在這裡留宿,我現在反倒覺得這裡很好。」
    溥儀現在覺得太監都是拐騙坑蒙、無惡不做的人,而養心殿裡除了狗之外,就是太
監。而這裡,門外站著的都是宮女,雖然她們……他們也讓溥儀討厭,但總是要安全些。
那些太監,既然能放火燒了建福宮,既然能用石子作暗器砸爛自己同事的牙齒和舌頭,
那麼,他們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
    還是住在宮女的圈子裡安全些!
    可是剛用過膳,養心殿的太監趕到儲秀宮報告:「老爺子!打起來了。」
    溥儀嚇得臉色煞白,他以為又有誰打進紫禁城裡來了,頓時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
好。
    見溥儀嚇成這樣,婉容莫明其妙,問道:「誰打起來了?」
    「大總管和二總管!」
    溥儀聽了這話,輕松下來,但又氣上心頭,道:「哪個大總管二總管?是原來的還
是現在的?」
    「是現在的,阮爺和陸爺。」
    原來是阮進壽和陸喜福打了起來!
    「在什麼地方打的?」溥儀問。
    「在阮爺的住處。」
    溥儀又松了一口氣,他以為是在養心殿裡打的。
    「我親自去看看。」溥儀起身隨那御前太監走了。
    阮進壽升為大總管後,勢力大了,派了二十來個太監服侍自己,又有專門的廚師,
在紫禁城外的胡同裡,又娶了媳婦,娶了妾,認了乾兒子,香火也有人繼承了,不免有
點太得意了。陸喜福剛升為萬歲爺宮中的二總管,也想擺點譜兒,二人閒來無事,在賭
錢的時候互不相讓,於是發生口角,最後動起手來。都是宮中有體面的人,下面的太監
沒有人能勸住架,便有太監來告訴了萬歲爺。可是大家誰也想不到,萬歲爺竟叫了侍衛,
親自到他們的住處來了。
    這是一個小院,雖比不上李蓮英、張蘭德的住處——現在由張謙和住著——但這裡,
假山嶙峋,綠柳婆娑,花枝搖曳,四廊連亭,如同豪門的別墅一般。
    溥儀進了正屋,見八仙桌上放著許多煙土,一些賭具零亂地擺著。
    阮進壽、陸喜福大吃一驚,急忙跪在地上,道:「萬歲爺饒了奴才吧。」
    「阮進壽,叫我怎麼饒你,你這裡煙燈、煙槍俱在,賭具一應俱全,又帶頭打架,
成何體統!」
    阮進壽道:「萬歲爺息怒,這些東西多是陸喜福從景仁宮帶來的,他在那裡開賭局,
賣煙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隨萬歲爺,哪裡會……」
    「阮進壽!你不要血口噴人!」陸喜福道。「你不但自己開賭局,辦煙館,你還做
景仁宮中賭局的保人,整個宮中,哪一處的煙館不向你交保護費?這還不算,我有證據
證明你冒領官款,你身穿的綾羅綢緞哪一種不能養活北京人一家子一年的生活,錢從哪
裡來的……」
    「陸喜福!你個婊子養的!恩將仇報,你難道沒抽煙館的租稅嗎?你……」
    「夠了!」溥儀喝道,「你們簡直簡直是土匪!是流氓!是……」
    溥儀氣歪了嘴,道:「走!隨我到養心殿去,慢慢說。」隨後他又道,「多叫侍衛
過來。」
    溥儀覺得這裡太不安全了,他看到有許多太監睜著綠瑩瑩的眼睛在望著他。
    到了養心殿,溥儀一眼瞥見牆上康熙大帝用過的那把寶刀,於是取下來,照阮進壽
的頭上砍去,誰知不知是由於溥儀膽怯,還是由於什麼原因,阮進壽沒敢動,溥儀這一
刀竟然砍歪了。一下砍在阮進壽的肩胛骨上。
    「老爺子饒命!老爺子饒命!」阮進壽就勢躺在地上。
    「萬歲爺住手,萬歲爺不能這樣!」不知什麼時候王焦氏跑進來。
    溥儀把刀放下來,仍然氣沖牛斗。
    「老爺子,讓他們下去吧,明天再問,天也很晚了。」二嬤勸皇上。
    此時電話鈴響了。
    「萬歲爺,接電話。」
    溥儀走到話機旁,拿起話筒,裡面是婉容的聲音:「皇上,晚上還在這裡住嗎?」
    「不了。」
    「聽你的聲音氣得很厲害——別那樣生氣,和那些太監,值得嗎?有什麼事明天再
說吧。」
    「好。」
    「千萬別動氣,皇上,要忍著點,答應我,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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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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