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無霜凍的城市
    航行中,機艙裡很安靜。只聽見飛機陣陣低沉的轟鳴。邦德登機前沒來得及仔細看
這架飛機的型號,但他憑感覺認為這是一架小型克爾維特巡航機,通常這種飛機的機頭
又長又大。機艙裡以藍黃顏色裝飾,中間安放一張長桌,還有六張可轉動的扶手椅。
    飛機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遠處偶爾有淡粉色的光亮。邦德猜測他們正在佛囉哩達
沼澤的上空,可能正在轉變方向,過海飛向基韋斯特。
    邦德看見他兩側坐著的是奎因和柯奇圖姆,他最初的緊張之感隨後消失了。他在工
作實踐中學會了在各種困難條件下迅速適應的能力。別無其他選擇,眼下他必須按奎因
的命令行事,這是他的唯一機會了。
    邦德第一次感到槍筒抵在脅骨間時,他的態度有些遲疑,但馬上就順從了他們的要
求,平靜地被兩個大漢夾在中間向前走在,看上去像這是一次佈置周密的被捕。現在他
已經找回了感覺,有了信心。這兩個傢伙有去基韋斯特的機票,邦德請他們稍稍等他一
會兒。他們還要帶著行李,邦德的提箱裡有武器,有捕尼的兩支小型自動槍,還有一支
ASP和那根改裝警棍。
    一輛拉下窗簾的加長黑色轎車停在出口的正面。柯奇圖姆上前一步,打開車門彎下
笨重的身軀,先鑽了進去。
    「進去!」奎因用槍頂了一下,幾乎推著邦德進了車內,隨後奎因也鑽了進來。車
裡有股皮革的味道,邦德就像三明治似地被兩個傢伙緊緊擠在中間。
    車門還沒關閉,汽車引擎就開始了發動。汽車緩慢地駛離了道沿。奎因亮出了手槍,
是一支小型俄國造馬卡諾夫手槍。看得出是根據德國PP系列的改進型。儘管車外機場的
燈光反射進車內的光線極弱,邦德還是馬上就認出了這支手槍。憑著這點光亮,邦德還
看清了駕駛員的頭,那個頭就像個又大又長的椰子,上面頂著一個尖頂帽。車內沒有人
說話,奎因也沒有再給邦德什麼指令。加長轎車輕快地轉上一條岔路,邦德猜這條路通
向機場的主幹公路。
    「關於你自己,一句話也不要說,」奎因低聲說,「關於阿梅和莫尼彭尼也一樣不
能說。」
    他們駛近一座籬笆圈起的大門旁邊。
    車停在崗亭跟前,司機將前車窗搖下,邦德聽到陣陣發動機的轟鳴。一個警衛走近
前,司機向他出示了一沓身份證,警衛嘀咕著什麼,面朝警衛這面的後車窗也搖了下來,
他向車內打量著,對照著手中的身份證,特別仔細地盯著奎因、邦德和柯奇圖姆。
    「好啦,」他終於開了口,語氣死氣沉沉的,「進大門後,請等向導車過來帶路。」
    他們緩緩駛進大門然後停車等待。四周光線暗淡,他們的前方有陣陣的轟鳴,好像
一架飛機正在降落。這陣陣轟鳴掩蓋了其他聲響。隨著微弱的亮光,一輛小型卡車向他
們駛來,到了跟前來了一個急轉彎,乾淨利落地停在他們前面。小卡車車身漆成一條條
黃道子,駕駛室上方裝著一個紅燈,車的後檔板上寫著大大的「跟我來」的字樣。
    尾隨著這輛小卡車,汽車慢慢駛過一排各式各樣的飛機長列。其中有商業用噴氣客
機,有的已卸完貨,有的還沒有卸。還有大功率引擎的飛機、戰鬥機和小型私人飛機。
型號各異,泛美、英國航空、戴爾塔至達特桑應有盡有。他們在一架飛機前停車。這架
飛機與其他飛機分開停放,位於機場遠處一組建築物旁。車子停的位置就在飛機跟前,
近得使邦德覺得,他們可以觸到飛機的翅膀。
    作為胖子,奎因和柯奇圖姆出轎車的動作可謂夠迅速了。他們兩人就像球隊中配合
默契的一對,柯奇圖姆剛一離車,身子還未站直,奎因推搡著邦德也擠到了門外,三人
之間只要有一點距離,柯奇圖姆就緊緊抓住邦德的胳膊,等著奎因擠過來。邦德被夾在
中間,脅迫著走上飛機的舷梯,進入了機艙。柯奇圖姆在後面登機時,奎因亮出了手槍
對著邦德,直到柯奇圖姆進入機艙重重地關上了艙門。
    「坐那兒。」奎因用手槍向邦德示意。柯奇圖姆把邦德的雙手銬上,又用一個小D
型環把手銬與座椅的扶手連接起來。
    「你們一直就這麼干。」邦德笑著說,這類人向人們表現他們的兇殘簡直是家常便
飯。
    「只是防備萬一。但我們如果被迫降,這就有些多此一舉了。」
    奎因站得離邦德稍遠,手裡舉著手槍,看著柯奇圖姆給邦德上腳鏈,柯奇圖姆用一
個同樣的鋼制D型環將腳鏈連接在座椅下的支架卜。飛機引擎運轉平穩,幾秒鐘後開始
了滑行。
    滑行中間稍稍停了一下,就像乘出租車行駛在車隊中停車等待似的,然後這架小型
飛機駛進了跑道,加大馬力嘶吼著,逐漸加速升起。
    「我們欺騙了你,對此我們向你表示道歉,詹姆斯。」奎因現在有些放鬆,他在座
位上略微仰著身子喝飲料。「你看,我們認為你也許就要來參觀莫扎特,所以我們在那
裡做好了準備,甚至將拷問時用的設備都準備好了,而且這位醫生看上去像個不情願的
受害者。我必須承認我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你進來之後,我應該命令外面的人員
也進來,所以發生了以後的事。醫生在扮演一個嚇壞了的俘虜角色時,表現確實不俗。」
    「簡直可獲奧斯卡獎提名。」邦德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我希望那兩位女士,我
的朋友,她們不要遇上這麼不愉快的事。」
    「我想你大可不必為她們操心。」奎因開心地笑著說。「我們給她們留了言,說你
今夜不準備離開。她們認為你會在希爾頓機場與她們見面。我想現在她們正在機場等你
呢。即便她們發覺事情有些蹊蹺,我想她們也無能為力。你在明天中午飯前後,有一個
約會已經安排好了,要和著名的法國老革命活動家吉約妲女士見面。我不會到場。就像
對你講過的,我們是奉『幽靈』的命令將你帶到指定的地方。我們帶著錢要確保阿梅和
莫尼彭尼得到釋放——你應該相信我能夠處理好這件事。她們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回來。
儘管如此對莫尼彭尼進行審問還是有用的。」
    「那麼,我們現在要飛到哪裡去呢?」邦德問,語氣中對明天與吉約姐的約會一點
興趣也沒有。
    「哦,現在離基韋斯特很近了,距海岸只有幾英里。下面是大礁石,不巧的是我們
選的這個時間不對,所以你還得和我們再忍一會兒,等到黎明。穿過大礁石的航道可不
好走,我們可不想栽到那些防沙樁上。但我們可以試一試。既然我已向上級保證將你安
全遞解,我願意實現自己的承諾。」
    「特別是對你們服侍的那種主子。」邦德接著說,「在俄國情報部門中,失敗肯定
不會受到稱讚。最好的結果是被撤職,或者停職去接受再訓練;最壞的嘛,你們可能會
被送進一家設施良好的醫院,在那兒他們會給你注射一針胺化劑,那是一種令人愉快的
針劑。會把你變成植物人。我認為這肯定將是你的結局。」他轉過身面對柯奇圖姆:
「你也是同樣,醫生。他們是怎麼強迫你幹的?」
    醫生無奈地聳肩:「莫扎特診所是我的全部生命,邦德先生。那是我整個的生命。
幾年前,我們曾——怎麼說呢,我們手頭有些拮据……」
    「你們破產了。」邦德態度溫和地說。
    「是的,是破產。沒有資金,奎因的朋友——奎因為他們工作——給了我很大的幫
助。我才能繼續自己的工作。這項工作是關於人類學的,只有這些朋友能夠保證資金到
位。」
    「我能夠猜出余下的,」邦德接過醫生的話,「代價就是要與他們合作。給某個來
訪者在一段時間內服用鎮定劑。有時用整具人體,偶爾用於外科手術。」
    醫生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這些事。我承認,我並不想卷入這個事件
中,像現在這種情況。但是奎因先生勸我說,我還可以回到我的專業研究中去,而且不
會有人知道,不會留下什麼污點。我已經出來整整兩天了,真想休息一下。」
    邦德笑了:「想休息?你相信你能夠擺脫?只有到你被逮捕,那才是結束,醫生。
你不是被逮捕,就是死在奎因的槍下,我看更可能是後者。」
    「住口,」奎因粗暴地說,「醫生為我們提供了很多幫助。應該得到嘉獎,他也知
道。」他微笑著對柯奇圖姆:「邦德先生正在使一個老套子,想挑撥我們的關係,試圖
在我們之間撕開一道裂縫。你看他多麼狡猾,你能從他的表現中看得出來。」
    醫生又點了點頭,「是,瓦西裡和尤裡的槍擊可不是有趣的事,我可不喜歡那樣。」
    「但是你也很聰明。你給奎因先生一些無害的針劑。」
    「利瀉用的。」
    「那時你們一定就跟上我了。」
    「我們很快就跟蹤了你。」奎因乾脆地說,他向艙外打量,外面還是一片漆黑。
「但是你改變了我的計劃。我們在巴黎的人能夠對付你。詹姆斯,這需要迅速和周到的
設計,我們盡力做到了。」
    「你們是做到了。」
    邦德把椅子轉了一個角度,探身注視著窗外。他注意到遠處天邊的亮光,沉思著。
    「哎,」奎因歡快地叫了起來:「看那兒,發光的地方。那是斯托克島和基韋斯特。
我看還要飛大約10分鐘。」
    「如果我在降落時制造些麻煩,怎麼辦?」
    「你不應該自找麻煩。」
    「你倒挺有信心啊。」
    「我可以擔保你不會。就像你擔保我不會反抗一樣,那是因為塔比西亞。我確信你
對我說過的,因為你會盡全力去救阿梅和莫尼彭尼的。這是你偽裝之下的致命之處,詹
姆斯。事情總是這樣的,不錯,從外表看你冷酷無情;但是,你是一個典型的英國紳士,
你的內心和外表截然相反。為解救一位孤立無援、陷入困境的女士,你會獻出自己的生
命,何況我們談論的是一對女士——一位是你用熟了的女管家;另一位是你上司的助手,
她已經無條件地為你們服務了多年。世界上,你最關切的是人的生命,當然,必要時你
會搭上自己的生命。不幸的是,這是你的本性所決定的。不幸,我是這麼說的嗎?其實
我的意思是幸事——對我們而言,真的是幸事。」
    邦德默默思索著奎因的話。他內心深處意識到,這是史蒂夫﹒奎因向他拋出了最後
的王牌。他說的一點不錯,007為了去拯救別人,尤其是阿梅和莫尼彭尼她們,不惜犧
牲自己的生命。
    「相信你不會自找麻煩,還有一個原因,」奎因說話時,你很難從他那長滿絡腮胡
的臉上分辨出他是否在冷笑,從他的眼裡也看不出來,「請你告訴他吧,醫生。」柯奇
圖姆拿過一個小盒了,它原來放在椅子之間的雜誌堆上。他從盒子裡取出一個太空槍似
的東西,是用透明塑料制成的,就像兒童玩具。
    「這是一個注射用的手槍。」柯奇圖姆解釋,「降落之前,我會把它注滿,看,你
可以看著我操作。」
    他拉開槍栓,槍筒對著邦德的臉,擺弄了一下精巧的扳機。槍身大約7厘米長,槍
托有5厘米。他扳動槍機,槍筒裡就伸出一枚針頭,可用於皮下注射。
    「注射一次只需2.5秒鐘。」醫生陰沉地示意,「非常快,儘管針頭很長,它很容
易穿透外面的衣服。」
    「你要是想找麻煩,那就先挨一針,怎麼樣?」
    「迅速死亡。」
    「哦,不。是迅速模擬心肌梗死。半小時後,你就會完好如初,『幽靈』要的是你
的頭。直到最後,我們才會用一種新的武器殺死你,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要把完整的
你活著送給雷哈尼。我們欠了這個老頭兒的情,可是這個可憐的人活不了多久了,要你
的頭是他的臨終願望。」
    過了一會兒,駕駛員開啟了機內對話系統,請機艙內的人員束緊座椅上的皮帶並熄
滅煙頭。他宣佈飛機過四分鐘就要降落。飛機對著地面的指示燈徐徐下降時,邦德掃視
著艙外。他看見撲面而來的是海水、熱帶植物、公路和一些低矮的建築物。
    「基韋斯特,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奎因喃喃著,「海明威曾把這個地方叫作
『窮人的聖托羅佩茲』;田納西﹒威廉姆也在這裡生活過。杜魯門總統在這裡建了一個
小白宮,地點靠近以前的海軍基地;約翰﹒肯尼迪曾將英國首相哈羅德﹒麥克米倫帶到
這裡進行訪問。古巴的那些偷渡者就從這裡登陸,但在很久以前,這裡曾是海盜和搗亂
分子的樂園。聽說這裡仍舊是走私犯的天堂,美國海岸警備隊的嚴密防範,對這裡也是
鞭長莫及。」
    他們擁向機艙門口,飛機幾乎沒有顛簸就著陸了。
    「這個機場還具有歷史意義,」奎因還在喋喋不休,「美國第一架定期郵政航班就
是從這個機場起飛的,而且基韋斯特還是國家一號公路的起點,也是終點。」飛機沿著
跑道轉了一個大圈停下,然後又慢慢地滑行,慢慢地停在一座小房子前,看上去就是一
間小木屋,外面帶有回廊。邦德看到牆上斑駁的字跡:「歡迎你到基韋斯特來,這裡是
全美國唯一的無霜凍城市。」
    「而且這裡有最壯觀的落日景觀。」奎因仍不停嘴,「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可惜你
不能四處游覽了。」
    他們走出了飛機,迎面撲來陣陣熱浪,好像走進了煉鋼車間。即使偶有一絲微風吹
來,也使你感到像是煉獄裡吹來的熱風。
    他們下機的程序與登機時一樣,同樣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柯奇圖姆將那個致命武器
拿在手上,只要邦德的神態異常,他可以隨時給他注射。
    「微笑,裝作我們在談話。」奎因低聲道。他掃了一眼站在回廊上的人,一共有十
多個,他們在那兒等著接下一個航班的乘客。邦德也瞥了一眼那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們走過小木屋的柵門。奎因和柯奇圖姆擁著他向一輛豪華的深色轎車走去。不一會兒,
邦德與上次一樣,被推上車,擠在他們倆中間。這次的司機是位年輕人,穿著一件圓領
T恤衫,一頭棕髮。
    「你們都好了嗎?」
    「開車。」奎因大聲命令,「我知道那裡已經安排好了。」
    「當然,到那裡的時間不多了。」司機駕車駛上了公路,稍稍回過頭:「我開收音
機聽音樂,不礙你們的事吧?」
    「隨你便,只是不要把馬嚇著。」
    奎因非常地放鬆而且充滿著自信。要不是柯奇圖姆在旁,情況就不會這樣,邦德無
論如何是要采取一些行動的。現在絕對不行,因為醫生全神貫注,保持著高度警覺,舉
止神態就像一位機警的刺客。如果邦德稍有不軌,毫無疑問,他馬上就會把長針刺進
007的身體。
    車裡響著喧鬧的音樂,一個粗粗的聲音唱著歌,聲音疲倦,有些玩世不恭和淒楚:
    
    爸爸的胳膊上有一個洞,所有的錢都從那兒流……

    「不要這個!」奎因叫道。
    「真對不起,我特別喜歡搖滾樂、節奏樂和布魯斯。嘿,那才是好音樂。」
    「我說了不要這個。」
    汽車裡安靜了下來,司機陰沉著臉。邦德看著窗外的路標——羅斯福南路。路邊有
家餐館在營業,有些人在吃喝,餐館的名字是「瑪莎」。那邊還有一片帶護牆板的木頭
房子,漆成白色,上面的圖案顯得有些俗氣,這種圖案在門廊和走廊上也可以看到。前
面有招牌在閃亮——汽車旅館,客滿。沿著公路,長滿了茂盛的熱帶植物,他們的右邊
是大海。前面的路有一個大彎,將他們與大西洋隔開。他們突然在「西爾斯敦」的標志
牌前轉彎,邦德注意到車子駛進一個大商業區。
    汽車慢慢停在一家超級市場的旁邊,商場還在營業,還有少數晚歸的顧客。商場旁
邊是一家眼鏡店。它們之間有一條小巷。
    「向前走,門在右邊。走過那家眼鏡店,那裡賣各種眼鏡。我猜,你們是想讓我帶
你們過去吧?」
    「5點鐘,」奎因安靜地說,「黎明時準時去加裡森灣。」
    「你們要去釣魚囉?」
    司機轉過身,邦德才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孔。他不像邦德想象得那麼年輕,雖然長著
一頭長長的棕髮。他的半邊臉沒有了,凹陷並且有植過皮的痕跡。他一定覺察到了邦德
的震驚,因為他用那只獨眼直視著邦德,作了一個丑陋的鬼臉。
    「你一點兒不要為我不安。這就是為什麼我在這兒為這幫先生工作。我是在越南得
到這張有印記的新面孔的。我想它還是有用的,起碼能夠把一些人嚇得要死。」
    「5點鐘。」奎因重複了一遍,打開車門。
    還是那套上下車的程序,一點兒沒有馬虎。他們夾著邦德走進那條小巷,進了一扇
門,上了一層樓梯,這一切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們把邦德帶進一個空房間,房間裡
只有兩個椅子和兩張床。窗簾輕而薄,一台空調機在嗡嗡作響。他們讓邦德坐下後,又
將手銬腳鏈固定在椅子上。柯奇圖姆緊挨邦德坐在一旁,手裡還拿著那個可怕的武器。
奎因出去買了食物,他們吃了甜瓜、麵包和火腿,喝了礦泉水。奎因和柯奇圖姆吃完了
輪流著看護邦德,邦德疲憊不堪,暫且放棄了逃跑的希望,昏昏睡去了。
    當奎因搖醒邦德時,天還沒有亮,仍是一片漆黑。奎因在一邊監視著,看著邦德走
進浴室。
    邦德在浴室裡清洗了好一陣子,試圖消除長途旅行的疲勞。大約過了10分鐘,他們
押著他下了樓,鑽進汽車。
    天色尚早,街上沒有什麼行人。天氣使人感到沉悶,灰蒙蒙的。但是奎因說這將是
一個大晴天。他們的車駛上羅斯福北道,然後駛過一處碼頭,左邊停泊著游艇和大功率
漁船,右邊是海。奎因說:
    「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地。這是墨西哥灣。海島在大礁石的那一面,還很遠。」
    邦德在海港之光飯店的招牌前被人夾著下了車。他們經過尚在睡夢中的飯店向碼頭
走去。
    一位高大健壯的男人已經等在那裡,他身後是一艘大功率的漁船。船上有高高的階
梯可上到棧橋部分。漁船的引擎無負荷地空轉著。
    奎因與那船主互致問候。他們將邦德帶上甲板進了底艙,又給他戴上了手銬腳鏈。
漁船加大了馬力,邦德能夠感覺到船駛離了碼頭。先從泊地巡游而過,又穿過一座橋。
船逐漸加快了航速,柯奇圖姆也逐漸放鬆些了。他將那個注射器放在一邊。奎因上到駕
駛艙,與船主在一起。
    5分鐘後,他們開始了正常航行。船身輕輕地搖晃,上下起伏,有時吃水較深。每
個人看上去都注意力集中地關注著船隻的航行。邦德開始認真地思考他的處境。剛才奎
因曾說起過那個大礁石以外的海島,邦德現在考慮是需要航行多久才能到達那裡。然後
他又集中精力思考如何能弄開這副手銬,說實在的要除掉它們絕非易事。正在這時,奎
因不期而至,走進了底艙。
    「我要把你的嘴堵上,再把你用東西蓋住。」說完後,他和柯奇圖姆小聲嘀咕著。
邦德努力想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他聽見奎因說:「我們的右舷有一艘漁船……好像遇
上了麻煩,……船主說應該給予幫助……他們會告發我們,我不想引起懷疑。」
    他把一方手帕塞進邦德嘴裡,又用一塊手帕綁在外面。邦德有一陣子感到窒息,喘
不過氣來。奎因檢查了一下邦德的腳鏈,他用一條毯子蓋在邦德身上。邦德在黑暗中聽
著,船減低了航速,有些搖晃,終於停住了。
    邦德聽到船主在甲板上喊:「你們有麻煩嗎?」等了幾秒鐘,「好啦,我要開船了,
我有一個旅游艙,返航時可以將你們捎上。」
    突然一陣猛烈地震動,好像他們與另一艘船相撞了。上面一下子熱鬧起來。邦德聽
到十幾聲槍響之後,再也分辨不出開了多少槍。先是手槍射擊,然後是斷斷續續的手提
機槍聲。
    夾雜著人的呼叫,好像是柯奇圖姆在呼叫。緊接著,上面甲板受到一次重重的撞擊,
一切又都沉寂下來。這時邦德聽見有人赤腳下到底艙。
    蓋在邦德身上的毯子被人粗暴地拽了下來,邦德扭過頭,看見站在面前的人,他的
眼睛一下睜大了。楠尼﹒諾裡什手裡提著一支微型沖鋒槍。
    「好啦,詹姆斯大人。我們就是要將你從險境中救出來,我們幹得怎樣?」她轉過
身喊:
    「蘇基,這裡沒事了。他在這兒躺著呢。捆得好好地,看上去要進烤箱似的。」
    蘇基走了過來,手裡也提著槍,她開心地看著邦德大笑:
    「他們管這叫作『綁得緊』,我服了。」
    邦德將那塊手帕吐了出來,噁心地直吐唾沫,引得蘇基又笑了起來。楠尼擺弄著邦
德的手銬和腳鏈,蘇基又爬到上面,回來時拿來了鑰匙。
    「我希望打死的這幾個白癡不會是你的朋友吧。」楠尼說,「想到不得不與他們成
交,還真有些害怕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成交』?」邦德的那陣噁心已經過去了,他的情緒有些氣急
敗壞。楠尼看上去還是那麼天真無邪,邦德的態度轉而平靜了下來。
    「恐怕他們全都死了,詹姆斯。他們三個全完蛋了。你必須承認,能夠找到你.我
們夠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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