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生命的回報
    邦德上到甲板看到這兩個還算很年輕的女人與奎因他們交火的現場。姑娘們情緒很
輕松,甚至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態,好像打死這三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如同在廚房裡拍
死蒼蠅似的。姑娘的這種神態,反倒使邦德心有疑竇,感到事情可能不會這麼簡單。他
也承認自己錯過了某些機會,本來他是可以更主動一些的。他確實落入了奎因和柯奇圖
姆的圈套,上了他們的當。而且他後來也未能逃脫。是這兩個姑娘救了自己,他有一種
忿恨不滿的感覺——一種奇怪的反應,他本應心懷感激和欣喜之情的。
    那一艘噸位幾乎相同的漁船「普羅斯佩羅」號平行地傍在他們船邊,隨著波濤上下
起伏,時而輕輕地碰撞他們的船舷。他們的位置在大礁石以外的海面上。前方很遠處的
海平面矗立著一座海島,看上去並不高出海面多少。太陽從地平線升起,天空由珍珠白
轉成湛藍。奎因說得一點不錯,這是一個大晴天。
    「怎麼樣?」
    楠尼靠近邦德站著,四面遠眺。蘇基去了那艘船,一個人在那裡忙著。
    「什麼怎麼樣?」邦德反問,語氣很乾脆。
    「怎麼樣,能夠找到你,我們夠聰明的吧?」
    「夠聰明,」邦德提高了嗓門,似乎有些生氣似地,「但是有這個必要嗎?」
    「你的意思是把這幾個人嚇跑就成了嗎?」楠尼嘴裡講出來的這句話以及她的表情,
邦德感到有些陌生和奇怪。楠尼也被激怒了:「有必要,非常必要。你甚至連一句謝謝
都沒有說,詹姆斯。不錯,我們曾打算友好地處理這件事,可是他們先用那支該死的烏
齊衝鋒槍開了火,使我們別無選擇。」
    她指著她們那艘船,船舷上有一排槍眼,尤其是船體的上部。
    邦德點點頭表示同意,低聲表達了他的感謝。
    「你們能夠找到我確實非常聰明,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些情況,請你告訴我好嗎?」
    「既然這樣,可以。」楠尼仍有些暴躁,「但首先我們應該將這裡清理一下。」
    「你們用的是什麼武器?」
    「兩把手槍是從你箱子裡拿的,你的行李被送回到基韋斯特的飯店。我想必須弄開
箱子上的鎖。當時我並不知道怎麼弄開這個數字組合鎖,真是絕望之極。」
    「燃料油足夠嗎?」
    她指著船後部柯奇圖姆屍體那邊說:「那裡有兩桶,我們還帶了三桶,在那邊的船
上。」
    「這裡看上去就像遭過一場大劫似的。」邦德皺著眉頭,「關鍵是不能讓人看見這
些屍體。最好的辦法是將這艘船炸掉。最好我們與這艘船拉開距離後做這些,這並不是
什麼難事。首先要有一些引爆物,但我們手頭沒有。」
    「我們有信號手槍,我們能夠利用信號彈的火焰來引爆。」
    邦德同意了:「好的,那麼距離要多遠,一百米夠了吧?你到那邊和蘇基一起,將
信號手槍和信號彈拿出來。我在這裡做些必要的準備。」
    楠尼轉身離去,她跳過船護欄,到了那艘船上,高興地呼叫著蘇基。
    邦德開始做這項令人厭惡的工作。對於這一事件的突然轉機,他仍有些弄不明白。
她們怎麼能夠找到他的?又怎麼能夠在正確的地點、恰好的時間,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似乎不會是巧合,必須有周密的安排。在解開所有這些疑團,而且要使自己信服之前,
他對這兩個姑娘是不會完全信任的。
    他仔細地將這條船搜索了一遍,將所能找到的所有用得著的東西全劃拉到甲板上。
有繩子、電線,還有結實的魚線,是釣鯊魚和箭魚用的。他把所有的武器扔下了船,只
留下奎因的自動槍,一把普通九毫米口徑的勃郎寧和一些彈夾。然後他把死屍拖進尾艙。
柯奇圖姆已經在那裡了,只需將他翻過來。邦德先用腳試了試,但是船主的屍體堵在輪
機室門口,邦德必須盡全力將它移開,艙門才能打開。最難弄的是奎因,先要將它從護
欄上拿下,然後將這具血肉模糊的死屍沿著狹窄的艙室之間的夾道拖過,這具屍體離後
艙最遠。
    邦德把三具死屍排成了一排放在燃料桶上,用魚網把他們捆在一起。他再回到船首
將那些收集起來可助燃燒的東西——床單和毯子,還有從四個艙室床舖上取下的靠墊、
枕頭、零碎布塊等等,全都整齊地疊好,用稍重的救生衣和其他裝備將它們壓住捆起。
他在屍體旁預備了一根繩子。
    他跳到另一艘船上,看見蘇基正站在輪機艙內,楠尼在她背後,立在通向艙門的台
階上。楠尼手裡拿著信號手槍,上面還封著口。
    「在這兒,信號手槍。」
    「信號彈多嗎?」
    她指著一個金屬盒子,裡面裝著十幾隻信號彈。每只彈身上都標明了它的火焰顏色。
有紅有綠,還有照明用的。邦德撿了三只照明彈。
    「這些對我們更適用。」
    他迅速地向她們講了如何使用信號槍。蘇基開動了引擎,捕尼將纜繩解開,只留下
船體正中央的一根繩子。
    邦德回到原來那艘船上去做最後的準備。他把那根繩子拉到屍體旁與整理好的易燃
物拴在一起,輕輕把延伸到船後艙的這根繩子擺好,直到能夠到燃料箱。他又返回船頭
取回一桶備用的燃料,將燃油倒在那些易燃物上,再到後艙將屍體也撒上油,特別將那
根繩子浸足油,用它作導火索。
    他還怕不夠,又開了第二桶油繼續沒在屍體上。做完之後,他旋開了主燃料箱的蓋
子,將浸透了油的繩子頭塞了進去。
    「準備行動!」他喊著。
    他從後艙飛快地奔出,躍過船舷的護欄,跳到蘇基她們船上。這時楠尼剛好松開船
中央的那根繩子,蘇基慢慢地開動機器,靈活地調正了船頭,他們與那只棄船漸漸拉開
了距離,他們輕輕轉動船身,船尾對著棄船駛開了。
    邦德立在船尾的較高處,取出一個照明彈裝在信號手槍上,他在測著風向,注視著
逐漸拉大的距離,大約駛開80米左右,他舉槍瞄準發射,角度並不高,彈道平緩,但照
明彈帶著一股白煙從棄船的船頭飛過落入水中。邦德又裝上一顆,調整了角度再次發射,
這次照明彈飛嘯著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線,正中目標。它帶著白煙正好落在棄船前甲板上,
也就是一兩秒鐘的沉寂,甲板上的那些易燃品因為浸滿了燃料,一下子劇列地燃燒起來。
接著火焰沿著那根繩子——浸過油的導火索,竄進了後艙,開始燃及屍體及燃油箱。
    「加足馬力,盡量迂迴前進。」邦德對蘇基大叫。
    邦德的命令還未下完,蘇基就加大了航速,船首都翹了起來。他們迅速擺脫了那艘
船。他們看見那條船後艙起了大火,說明屍體已經燒了起來,這時後艙發出一聲巨響,
形成一道紅黃相間的火光,接著冒出一股濃濃的黑煙,主燃油箱終於爆炸了。這時他們
已經遠離那艘船大約兩公里。船被炸得粉碎,隨著爆炸後的濃煙,漁船的零部件又像瀑
布似地紛紛從天而降,海水逐漸湧進那艘船,將它整個沉入水中,邦德在船尾感受到了
爆炸形成的衝擊波,他臉上覺得吹來的風熱辣辣的有些燒灼感。
    他們行駛過5公里後,回首望去,海面上一點痕跡都未留下,邦德仍倚在船後部高
處,凝視著那片小小的烈火熾燃的海域。
    「要咖啡嗎?」楠尼問。
    「我們這艘船在海上可以呆多久?」
    「我們租了一整天釣魚,」楠尼說,「看來不會令人懷疑。」
    「嗯,我們應該釣些魚。蘇基,你那兒沒事吧?」
    蘇基﹒坦佩斯塔轉過身,點頭微笑著。
    「她從小就一直駕船。」楠尼在扶梯下面向邦德示意,「咖啡在那兒……」
    「我想知道你們怎麼會找到我的。」邦德緊盯著楠尼。
    「我告訴你,我曾經提醒過你的,詹姆斯。」
    他們在後艙內狹窄的舖上面對面地坐著。海浪拍擊著船舷,船身有些搖晃,他們小
心地端著咖啡杯,盡量不使咖啡晃出來。蘇基減慢了航速,漁船在緩慢地兜著大圈子航
行。
    「只要諾裡什國際保鏢組織承諾對閣下提供保護,你時刻就在它的照料之下。」
    楠尼將一雙修長的腿盤起,坐在舖位上。她解開了發卡,一頭又黑又密的秀髮垂在
雙肩,襯托著那張有些頑皮的臉龐。她的雙眼略呈灰色,在長髮的映襯下,顯得溫柔而
有趣。小心,邦德思忖著,這個女孩兒必須對我解釋清楚她的來龍去脈,最好她說的一
切能夠讓我相信。
    「所以我得到了你們的照料。」他面不改色地說。
    楠尼開始從頭講起。她說在邁阿密國際機場聽到有人叫邦德這個名字,她就撇下蘇
基和那些行李,與邦德保持一定距離跟上了他。
    「那個地方我隨時可以隱蔽自己,你是知道的,那裡人很多。我們有自己的規矩,
憑我的經驗,我能夠判斷我的當事人是否受到了威脅。」
    「可是他們將我帶進了汽車。」
    「是啊,我記下了車牌號,然後馬上給公司在那裡的分部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進
行了調查。我還說如果需要還會給他們打電話。我又給航班預訂處打了一個電話。」
    「真是一位足智多謀的女士。」
    「詹姆斯,我相信要是你也一定會這麼干的。我了解到,除了原訂飛往基韋斯特的
航班外,另有一輛私人航班已經被編人計劃之中,我就將這架航班的一些細節統統記了
下來……」
    「都有什麼?」
    「公司的名字是『生態與文明促進協會』。」
    邦德心裡重複著每個單詞,將每個字首字母連了起來:SPEC,就是「幽靈」。
    「這時距飛往基韋斯特的普羅維登斯-波士頓航空公司的航班起飛只有6分鐘了。我
將賭注押在這個航班,乘它趕在那架私人航班之前到達基韋斯特。」
    「你也將賭注押在我肯定搭乘那架『幽靈』航班上羅?」
    她點點頭:「是的,你肯定是乘那航班,如果不是才怪呢。這樣我們在你到基韋斯
特之前就爭取到寶貴的5分鐘,我們下了飛機租了一部汽車將蘇基送到飯店,然後我跟
著你們到了那個西爾斯敦的購物中心。」
    「後來呢?」
    「我也不知道,」她停頓了一會兒,沒有看邦德,「老實講,我當時真不知道怎麼
辦。正猶豫著,這時出現了奇跡,那個留大胡子的男人出來向電話間走去。我離他只幾
步,而且我的視力極好,不會因為戴眼鏡而誤事。我記下了他撥的號碼,他在電話裡談
著什麼,然後又回到超市。我趕緊進了電話間,按照記下的號碼撥通了電話,我弄清了
這個男人剛才是給海港之光飯店打的電話。」
    「我們租的大眾牌汽車裡備有一張市區街道圖,所以很容易就找到海港之光飯店的
具體位置。我一到這裡,馬上意識到它位於釣魚航海區,附近來往的人們皮膚都曬得黑
黑的,體格都很健壯。那裡還泊著供出租的船隻,人們大多租船自己駕駛。我就留意打
聽,碰見了那個人——他已經在剛才的爆炸中消失了,就是那個船主。他對我說他的船
已被人租下,過一會兒就出發。可能他喝了不少酒,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他何時出發,而
且有三名客人等等。」
    「於是你馬上租了另一艘船。」
    「對啊,我對船主說不用他幫忙,蘇基完全能勝任各種複雜的水域,即使把她的雙
眼蒙住,雙手捆起,駕船也毫無問題。我隨船主上船,他給我一個通行證,其他的他就
都不管了。他沒有忘記把航海圖也交給我,並告訴我海流情況,以及到大礁石的航道。
他說能安全駕駛絕非易事。他捎帶著談到大礁石、那邊的海島,還有一直伸進墨西哥灣
裡陡峭的海岸線。」
    「然後你又回到酒店去找蘇基……」
    「我們對海圖進行了研究,一直到深夜。然後早早地到了加裡森灣碼頭,駕船出海
到了大礁石以外的海域。這時你們的船開出來,我們通過船上的探測器監視著你們。我
們把船開到你們必經的航道上拋下錨等待著,關閉了引擎,等你們過來時向你們發射救
援信號,接下來的你都知道了。」
    「你們想友好地接觸,但是他們發起了攻擊。」
    「他們自作自受。」她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天啊,我可真是累了。」
    「你要休息了,蘇基怎麼辦?」
    「她看上去特高興,她就是喜歡在船上。」楠尼放下咖啡杯,開始慢慢地解開了襯
衫的扣子,「我想最好能躺一會兒,詹姆斯。你願意和我躺一會兒嗎?」
    「如果遇上暴風雨怎麼辦?那還不把我們全都翻到地上。」邦德故意這樣說,他探
過身子,輕輕吻著楠尼。
    「我倒樂意遇上一場暴風雨。」楠尼用胳膊摟住邦德的脖子,將他拉向自己。
    過了一會兒,她對邦德說以前她雖然解救過別人的生命,但很少得到過這麼好的回
報。
    「以後你可以得到的。」
    邦德吻著她,雙臂摟住她赤裸的身體。
    「為什麼現在不呢?」楠尼調皮地問道,「這是拯救一個人生命最好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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