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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都說,王國治理不善,缺少公正的司法;看不到司法,眼蒙黑布,一手執天平,
一手拿利劍,理應如此,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我們應當成為蒙眼布的織造者,成為標
准破碼的制造者,成為鑄劍人,經常補上蒙眼布上出現的洞,補充破碼所缺份量,把劍
刃磨鋒利;要問一問被審理過的人,不論他勝訴還是敗訴,問一問他對審理是否滿意。
這裡不談宗教裁判所的審判,因為宗教裁判所睜著眼睛,手中拿的不是天平而是橄欖枝,
不是利劍而是又鈍又滿是缺口的劍。有人認為小小的樹技象征和平,但非常明顯,它是
未來的木柴堆上第一個引火之物,要麼殺死你,要麼燒死你,所以,在違反法律的事例
中,最多的是因懷疑女人不忠而用匕首殺死,而對冤屈的死者卻不伸張正義,問題在於
有保護人原諒謀殺,把一千克魯札多放在司法之神的天平上,司法之神手中的天平只為
此事,別無他用。懲罰那些黑人和鄉下人吧,這樣才不致喪失殺一做百的作用,但是,
保護好人和有錢人的名聲吧,無須要求他們償還所欠債務,無須要求他們放棄復仇,無
須要求他們不記仇恨;一旦訴諸法庭,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於是隨之而來的便是狡辯,
欺騙,提出上訴,引伸陳規舊律,說話吞吞吐吐,模稜兩可,以便讓依照公正的司法本
應早勝訴者晚些勝訴,讓本應立即敗訴者晚些敗訴。因為他們不斷從牛的乳頭上擠出牛
奶,這牛奶就是錢,就是法官、代訴人、律師和審訊者和證人們精美的奶酪和美食,如
果這名單中少了某種人,那是因為安東尼奧﹒維埃拉神父忘記了,至今沒有想起來。
    這些都是眼睛看得見的司法。至於看不見的,至少可以說是盲目的,可悲的,這在
一次沉船事件中表現得一清二楚;國王的兩位兄弟唐﹒弗朗西斯科王子和唐﹒米格爾王
於在特茹河對岸打獵乘船回來,突然一陣狂風把船吹翻,唐﹒米格爾當場淹死,唐﹒弗
朗西斯科獲救生還,如果有真正的公道本該相反,因為後者的惡行盡人皆知,他把王后
引入歧途,覬覦國王的寶座,開槍射擊水手,而另一位王子卻沒有這種事,或者說沒有
那樣嚴重。但是,我們不應當輕浮地作出判斷,誰知道唐﹒弗朗西斯科是否已經後悔呢,
誰又知道唐﹒米格爾是否讓船長當了王八或者欺騙了他的女兒,現在惡有惡報,喪失了
生命呢,在王宮的歷史上這種事情多得很。
    人們終於得知的一件事是國王在一場官司中敗訴,但不是他本人,而是王室從1640
年起的80多年裡一直與阿威羅公爵打這個官司,一方是阿威羅家族,另一方是王室;這
絕不是開玩笑,也不是無足輕重的問題,而是涉及20萬克魯札多的收益,請想一想,這
相當於國王派到巴西礦山去的黑人所得稅收的3倍。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公道,正因為
如此,國王現在必須歸還阿威羅公爵的一切財產,這對我們來說無關緊要;包括聖塞巴
斯蒂昂﹒達﹒彼得雷拉莊園:鑰匙,井,果園和主人住宅,這對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
神父也沒有太大關係,最糟糕的是倉庫。不過,並不是壞事一齊來,判決未得還算是好
時候,因為飛行機器已經完工,可以向國王報告了,多年來國王一直等待著,總是那麼
耐心,總是那麼親切,總是那麼和藹,但是,神父處於那種眾所周知的造物者離不開所
造之物,做夢者將失去夢境的狀況之中;機器飛起來以後我干什麼呢,當然他頭腦中不
乏發明創造的想法,用泥土和樹木製造煤炭,搾糖廠的新粉碎方法等等,但大鳥是最大
的發明創造,再也沒有與之匹敵的翅膀了,只是這碩大無比的翅膀從來沒有進行過試飛。
    在聖塞巴斯萊昂﹒達﹒彼得雷拉莊園,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想知道下一步該怎麼
走,阿威羅公爵的傭人們不久就來接管莊園,最好還是回到馬芙拉去吧。但神父說不行,
這幾天他要和國王談一談,那時候就可以試飛了;如果和希望的那樣一切順利,那麼大
家都能得到光榮和好處,這聲望將把葡萄牙創造偉業的消息帶到世界各地,而有了聲望
就有財富;我將來所有的一切都屬於我們3個人,布裡蒙達,要是沒有你的眼睛,就沒
有大鳥;巴爾塔薩爾,要是沒有你的右手和你耐心的工作,也沒有大鳥。但是,神父神
態不安,或許並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也許他說的話沒有多大價值,不足以減輕他心中另
一些不安;已經到了晚上,爐火熄滅,機器仍然在那裡,但又似乎不在,布裡蒙達問道,
聲音非常低,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你害怕什麼呢;聽到這直截了當的問題,神
父顫抖了一下,心神不安地站起來,走到門口,朝外邊望望,然後才返回來低聲回答,
怕宗教裁判所。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交換一下眼色;巴爾塔薩爾說,就我所知,這不
是罪孽,也算不上違反教義,15年前就有個氣球在王宮飛過,也沒有出什麼事;氣球算
不上什麼,神父回答說,現在要飛的是一架機器,也許宗教裁判所認為機器飛行靠的是
魔鬼的技藝;要是他們問到靠哪些部件在空中飛行,找不能回答說靠的是圓球體裡的意
志,宗教裁判所認為沒有意志,只有靈魂,他們會說我們把靈魂囚禁起來,阻止那些基
督徒的靈魂上天堂;你們清楚地知道,只要宗教裁判所願意,一切好理由都是壞的,一
切壞理由都是好的,如果既無好理由又無壞理由,那就有火刑、水刑和拷打,讓理由從
虛無中不聲不響地生出來;但是,國王站在我們一邊,宗教裁判所不會反對陛下的喜好
和意志吧;國王在猶疑不定的時候,只會照宗教裁判所所說的做。
    布裡蒙達又問,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你最害怕的是什麼呢,是將來可能發
生的事呢,還是正在發生的事;你問的是什麼意思;我是說,莫非宗教裁判所已經像當
年調查我母親那樣正在調查你嗎,我非常了解那些跡象,好像有一種先兆包圍著那些在
宗教裁判所法官服中成了嫌疑犯的人,此時這些人還不知道被指控什麼罪行,但已經覺
得自己有罪了;我知道他們指控我什麼,到時候他們會說我皈依了猶太教;不錯;會說
我從事巫術,也不錯,如果這大鳥和我不停地思考的其他技藝是巫術的話;我剛才說的
這些都掌握在你們兩個人手裡,如果你們去告發我,那我就完了。巴爾塔薩爾說,要是
我幹出那等事來,就讓我失去另一只手;布裡蒙達說,我要是幹那等事,就讓我再也閉
不上眼睛,讓眼睛總是像永遠禁食那樣看東西。
    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關在莊園裡過著難熬的日子。8月過去了,9月已到中旬,蜘
蛛正在大鳥上結網,升起它們的帆,長出翅膀;埃斯卡爾拉特先生的鋼琴好久不彈了,
世界上最淒涼的地方莫過於聖塞巴斯萊昂﹒達﹒彼得雷拉在園。天氣轉涼,太陽躲進雲
層久久不肯出來,如果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忘記了沒有太陽機器就不能飛離地面,
到時候國王來了,如何讓它在陰天裡試驗呢,如果這樣,將是奇恥大辱,我也沒有臉面
見人了。國王沒有來,神父也沒有來,天又放晴了,陽光燦爛,布裡蒙達和巴爾塔薩爾
又開始焦急地等待。這時候神父來到了。他們聽見外面響起騾子有力的蹄聲,情況異常,
這種牲畜不會如此狂奔,一定出了什麼事,也許國王終於來參加大鳥起飛的壯舉,但這
樣事先沒有通知,王室的傭人們沒有先來察看當地衛生情況以保證國王舒適,沒有豎起
牌樓,一定是別的事。確實是別的事。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風風火火地沖進倉庫,
他臉色灰白,沒有一點血色,像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復活了,我們必須逃走,宗教裁判
所正在搜捕我,他們要逮捕我,玻璃瓶在哪裡;布裡蒙達打開大木箱,扯出幾件衣服,
在這裡;巴爾塔薩爾問,我們怎麼辦。神父渾身抖作一團,幾乎站不穩了,布裡蒙達過
去扶住他,怎麼辦呢,巴爾塔薩爾又問道;神父大聲喊,我們乘大鳥逃走,說完彷彿害
怕了,指著大鳥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乘它逃走;逃到哪裡呢;不知道,反正現
在要逃離這裡。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長時間相互看了一陣子;只能這樣了,他說;走,
她說。
    現在是下午兩點,有許多工作要做,一分鐘也不能耽擱,揭下房瓦,砍斷屋頂蓋板
和扯不下來的椽木,但在此之前要在鐵絲連接處放上坡滾球,打開上面的帆以便不讓太
陽光過早地照到機器上,把兩千個意志轉移到圓球體內,一千在這邊,一千在那邊,這
樣一邊的拉力就不會比另一邊大,否則就有在空中翻跟斗的危險,如果必須翻跟斗,那
可能是出於我們尚預料不到的原因。工作很多,時間緊迫,巴爾塔薩爾已經上了房頂,
正在揭房瓦,一邊揭一邊往下扔,倉庫四周已有許多碎瓦片;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
父終於克服了垂頭喪氣的情緒,用微薄的力氣往外拽較薄的屋頂板,橡木需要猛勁,他
拉不動,只好等一會兒再說;布裡蒙達非常鎮靜,好像她一生中除了飛行之外沒有幹過
別的一樣,不慌不忙地檢查帆布的狀況,看瀝青塗得是否均勻,緊一緊帆布上穿繩子的
套邊。
    現在,保護神,你做什麼呀,打從任命你當此地的保護神以後從來沒有用到過你,
你面前的這3個人不久就要飛上天空了,從來沒有人到過天空,他們需要有人保護,他
們自己保護自己所該做的都盡量做了,收集了材料和意志,有形的和無形的都已安排妥
當,把一切都集中起來進行這次大膽的行動,一切準備就緒。只剩下拆除屋頂,收起帆
布,讓太陽照進來,那時就再見了,我們遠走高飛了;如果你,保護神,如果你不能幫
一點點忙,那你就不是什麼神,什麼也算不上,當然,可求的神還有,但沒有任何∼個
像你一樣懂得算術,對,你懂得13個字,從1到13,不會說鋁,你一個一個地說,這項
工程需要所有的幾何學和數學,把一切幾何學和數學知識統統利用起來才行,你可以從
第一個字開始,就是耶穌為我們大家而死的地方羅馬總督府,人們都這樣說;兩個字是
摩西的兩塊木板,耶穌是踏在這兩塊木板上,人們都這樣說;3個字是三聖一體,人們
都這樣說;現在說4個字,4個字是福音書的4位作者,約翰、路加、馬可、馬太,人們
都這樣說。現在說5個字,5個字是耶穌所受的5種痛苦,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6個字,
6個字是耶穌降生時點燃的6支蠟燭,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7個字,7個字指的是7件聖
事,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8個字,8個字指的是8項天福,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9個字,
9個字指聖母懷聖子9個月,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10個字,10個字指的是上帝的10條戒
命,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11個字,11個字指的是11000貞女,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
12個字,12個字指的是12位使徒,人們都這樣說;現在說13個字,13個字指的是月亮的
13道光,這一條例無需人們說,因為至少「七個月亮」在此,就是那個手裡拿著玻璃的
女人;關照她吧,保護神,如果玻璃瓶碎了,這次飛行就完蛋了,那個舉止像瘋子似的
神父也不能逃走了;也關照房頂上那個男人吧,他缺了左手,這是你的過錯,在戰場上
你沒有精心保護,或許當時你還沒有學好算術。
    現在是下午4點,倉庫只剩下了4堵牆,看起來很大,飛行機器在倉庫中間,一道陰
影把小小的鐵匠爐劈成兩半;在另一端的角落,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在那張木床上睡
了整整6年,現在大木箱不見了,已經搬到大馬裡邊;還缺什麼呢,旅行背袋,一些干
糧;還有那架鋼琴,怎樣處理鋼琴呢,留在這裡吧,我們應當理解和原諒這種自私的做
法,當時心裡很焦急,3個人誰也沒能想到,鋼琴留在這裡,古老的宗教司法機關勢必
會感到奇怪,一件與此地極不相稱的樂器怎麼會在這裡呢,為了什麼呢;如果是一陣颶
風刮走了屋頂和木構件,怎麼可能沒有刮壞這架鋼琴呢,要知道,鋼琴這東西很精緻,
搬運工人用肩拾還抬得一些部件錯了位。埃斯卡爾拉特先生不會在天上彈琴的,布裡蒙
達說。
    好,現在可以出發了。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看了看萬裡無雲的天空,看了看
如同一個金色至體匣的太陽,然後看了看巴爾塔薩爾,他手握繩子,只消∼拉帆就能合
上,最後又看了看市裡蒙達,但願她的眼睛猜到未來;如果上帝存在,讓我們向他乞求
吧,神父說,聲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語;接著又哆裡哆噱地小聲說,巴爾塔薩爾,拉吧;
巴爾塔薩爾沒有立刻照辦,他的手顫抖了一下,這句話好像萬應咒語,立即顯靈,顯什
麼靈呢,只消一拉我們就動起來了,動到哪裡去呢。布裡蒙達走到他身邊,把兩隻手放
在他的手上;一齊使勁,好像本應當這樣做;兩個人拉動了繩子。帆滑向一邊,太陽直
射到各個曉滾球上;現在我們會遇到什麼情況呢;機器顫動了一下,搖晃起來,彷彿在
尋找突然失去的平衡,整個機器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那是薄鐵板和籐條發出的;猛然
間大鳥像吸進了光的旋風,自轉了兩圈升起來,剛剛升到牆的高度就穩定下來,重新平
衡了,轉眼間揚起海鷗腦袋,像一支箭一樣沖向天空。由於劇烈的旋轉,巴爾塔薩爾和
布裡蒙達摔倒在機器的木板地上,但神父早就抓住了一根支撐帆的垂直柱子,所以能看
到自己正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離開地面;莊園已經隱沒在一個個山丘之中,難以分辨;遠
處那是什麼呢,是裡斯本,當然是裡斯本;那是特茹河;啊,大海,就在這大海上,我,
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德﹒古斯曼,我曾兩次從巴西來到這裡;就在這大海上,我曾
前往荷蘭;飛行機器啊,你將把我帶到哪些新大陸和新空間呢;風在耳邊呼嘯,從來沒
有哪只鳥飛得這麼高。如果國王看到我,如果那個寫詩嘲諷我的托馬斯﹒平托﹒布蘭當
看到我,如果宗教裁判所看到我,他們就會知道我是上帝的寵兒,對,是我,我正在升
向天空,這靠的是我的才華,也靠的是布裡蒙達的眼睛,不知道天上有沒有這樣的眼睛,
還靠的是巴爾塔薩爾的右手;上帝,我把你帶到這裡來了,你也沒有左手,布裡蒙達,
巴爾塔薩爾,來看呀,站起來,別害怕。
    他們沒有害怕,只不過對自己的勇敢感到吃驚。神父笑著,早已不再扶著帆柱,在
飛行機器的甲板上從這邊走到那邊,以便看清地上的所有主要地點,遠離了大地之後覺
得它太大了;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終於站了起來,他們神情緊張地抓住帆柱,後來又
緊緊抓住航牆,似乎因為日照和風吹而頭暈目眩,但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啊,他大聲叫
道,我們成功了,說完抱著布裡蒙達哭起來,哭得像個走失了的孩子;∼個經過戰爭的
士兵,一個曾在佩貢埃斯用假手殺過人的男子漢,現在竟然摟著布裡蒙達高興得抽噎,
吻她那髒髒的臉,這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呀。神父走過去,也同他們互相擁抱,但他
又突然感到心神不安,那個意大利人說過的話多麼類似呀,他本人是上帝,巴爾塔薩爾
是聖子,布裡蒙達是聖靈;現在這3個人都在天上;上帝只有一個,他大聲喊道,但風
把這句話從他嘴裡吹走了。這時候布裡蒙達說,如果我們木打開帆,就會繼續上升,到
什麼地方才會停住呢,或許到太陽上。
    我們從來沒有問過瘋狂當中是否有理智,但我們說我們所有人都有一點兒瘋狂。這
是我們安然地站在這一邊的方法;試想一下,如果說瘋子們只是有一點瘋狂,他們便以
此為借口在人的理智世界裡要求平等,儘管他們僅保留著最起碼的理智,例如捍衛自己
的生命,正如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現在所做的這樣;如果我們突然把帆打開,就
會像一塊石頭一樣掉到地上;現在輪到他操縱繩索了,讓巴爾塔薩爾休息一下,以便然
後不費力地把帆展開;現在一切取決於技巧;帆緩緩打開了,使陰影落到曉拍球上,飛
行器的速度正在減低;誰能說成為空中駕駛員易如反掌呢,我們已經可以去尋找新印度
了。機器不再上升,張著翅膀停在天空,鳥嘴向著北方,如果說它仍然在動,那麼人也
察覺不到。神父把帆再打開些,四分之三的瑰拍球處於陰影之下了;機器徐徐下降,他
們彷彿在平靜的湖面上的一只小船上,動一動舵,劃一划槳,這等事人們能發明。離地
面越來越近,已經能更清楚地看到裡斯本,那蹩腳的長方形王宮,迷宮一樣的街道和胡
同,神父住處陽台上的花形欄杆;宗教裁判所的人們正沖進裡過去捉拿他,他們去得太
晚了,這些人對上天的利益精心衛護,卻想不起來望望上邊,當然,這時的飛行器僅僅
是藍天上的一個小點兒,他們正因為看到一本從摩西五書處撕毀的聖經和已經撕毀、難
以辨認的一本古蘭經而大驚失色,怎麼可能抬起頭來望天空呢;他們出去了,朝羅西奧,
朝埃斯塔烏斯官的方向去了,去報告說他們要抓進監獄的神父逃走了;他們萬萬不會想
到,遼闊的蒼穹在保護著他,而他們是永遠到不了天上的;千真萬確,ˍL帝挑選其寵
兒們,瘋子,殘疾人,多余的人,但不挑選宗教裁判所的人。大鳥又下降了一些,稍稍
仔細觀察就能看到阿威羅公爵莊園;當然,這些飛行家們都是新手,沒有經驗,不能立
刻確認主要的地形起伏,河流,湖泊,像撒在地上的星星一樣的村莊,陰影般的森林,
但是,那裡分明是倉庫的四堵牆,那是他們起飛的機場;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想
到大木箱裡有一個單筒望遠鏡,他兩次拿出來對著地上觀望,啊,活著和發明多麼美妙,
清楚看到了角落裡的木床,鐵匠爐,只是鋼琴不見了,鋼琴出了什麼事;此事我們知道,
我們來說一說,多門尼科﹒斯卡爾拉蒂前往莊園,到了莊園附近.看見飛行機器翅膀猛
地∼顫抖騰空而起,要是它扇動翅膀可怎麼辦呀;他走過莊園,眼前一片狼藉,地上滿
是破磚爛瓦,砍斷或抽出的樟木,沒有比人走地空更淒涼的景象了;飛機起飛了,升到
空中,只剩下刺人肺腑的憂傷,這使多門尼科﹒斯卡爾拉蒂坐到鋼琴前彈了一會兒,但
什麼也沒有彈出來,只是手指在鍵盤上劃過,好像話已說盡或者無話可說,在輕輕撫摸
著對方人的臉龐;他知道把鋼琴留在這裡會造成危險,所以後來就把它拖到外面,地面
高低不平,鋼琴上下顛簸,琴弦發生怪聲怪氣的呻吟;現在音調是再也調不准了,也永
遠無須再調;斯卡爾拉蒂把鋼琴拖到井台邊,幸好井台很低;他用盡全身力氣把整個鋼
琴弄到井台上,推進井裡,音箱兩次碰到井的內壁上,每根琴弦都高聲吼叫;終於掉進
井水裡了,誰也不會知道在井裡保存鋼琴意欲何為,他彈得那樣動聽,現在鋼琴卻像個
溺水者一樣下沉,直到落在淤泥上才停下來。從上空著不見音樂家,他到那邊去了,鑽
進了那些小巷,或許故意不走正路,偶爾看看上邊,再看看大鳥,用手晃動帽子打個招
呼,但僅止一次,最好還是隱蔽起來,佯裝一無所知,所以他們從飛船上沒有看到他,
誰知道還能不能與他們再次相見呢。
    現在吹的是南風,風力微弱,幾乎擦不動布裡蒙達的頭髮,靠這微風他們哪裡也去
不了,就像想游泳穿越大洋一樣,所以巴爾塔薩爾問,我用風箱鼓風吧;每個硬幣都有
其兩面,當初神父曾宣佈只有一個上帝,而現在巴爾塔薩爾卻問能不能用風箱鼓風;當
初是至高無上的上帝,後來是普普通通的上帝,當上帝不肯吹風的時候,人就必須用自
己的力量了。但是,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似乎被麻木樹枝拂了下,一動不動,一
言不發,只是望著那一大片大地,其中一部分是河和海,一部分是山巒和平原;如果遠
處那不是浪花,就是一艘船上的白帆;如果那不是一片雲霧,就是煙囪裡冒出的煙;但
是,好像世界已經完蛋,寂靜折磨著世界上的人們;風更小了,布裡蒙達的頭髮一根也
不動;巴爾塔薩爾,用風箱鼓風吧,神父說。
    如同管風琴的踏板一樣,風箱上有樓子,正好把腳放進去,在齊胸的高度有一根棍
子固定在機器的木構件上用來支撐人的胳膊,這倒不是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的什
麼輔助性發明,他只是到主教堂去了一次,就從管風琴那裡模仿來了,區別在於這一個
發不出悅耳的音樂,只能向大鳥的翅膀和尾巴吹風;大鳥終於開始慢慢動起來了,慢得
讓人看著都心煩;大鳥還沒有飛一箭之地,巴爾塔薩爾已經累了,用這種辦法我們同樣
到不了任何地方。神父沉著臉估量著「七個太陽」所做的努力,明白了他的偉大發明有
個弱點,在天空不能和在水上一樣,沒有風的時候用漿。停止,不要再鼓風了;巴爾塔
薩爾已精疲力盡,坐在機器底部。
    驚愕和狂喜陸續過去了,現在來的是垂頭喪氣;上和下他們能做到,但像一個只會
站起來躺下而不會走路的人一樣。太陽正朝防波堤那邊落下去,陰影已經在大地上擴展。
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感到一陣難以名狀的不安,但突然看到遠方燒荒冒出的煙雲
往北方飛去,這使他稍稍放心了,這就是說在陸地附近還有風。他操縱著帆,使其更展
開一些,陰影遮住了另一排琉璃球;機器猛然下降,但不足以找到風;另一排瓊拍球又
失去了陽光照射,機器急劇下降,由於降落得太猛,好像胃要從嘴裡跳出來一樣;現在
好了,風有強有力的無形之手接住了機器,把它拋向前面,速度非常之快,轉眼就把裡
斯本甩到後頭,裡斯本淹沒在地平線上的一片白色濃霧之中,他們彷彿解開纜繩,離開
了港口,去發現尚不為人知的道路,所以心頭一陣緊縮,誰知道有什麼危險在等待著他
們呢,將在海上出現的是風怪亞達馬斯托爾呢還是路燈的火光呢,遠方望見的是不是把
空氣吸盡,把他們變成威魚的水龍卷呢。這時候布裡蒙達問道,我們去什麼地方呢;神
父說,到宗教裁判所的胳膊伸不到的地方,如果有這樣的地方的話。
    這裡的人們如此企盼上無,卻不肯稍稍抬眼望望他們稱之為上天的高處。人們整日
裡忙於在田野上勞作,村莊裡的人們不停地出人家門,到後院去,到山泉那裡去,蹲在
一棵松樹後面,只有一個女人躺在留有莊稼薦的地裡,身上趴著一個男人,只有這個女
人留心看見天上有個什麼東西飛過,但她以為那是她所喜愛的男人的幻影。只有一群群
鳥兒感到好生奇怪,一邊圍著機器盤旋一邊急切地問,這是什麼呀,這是什麼呀,也許
這就是鳥類的救世主,與它相比,那雄鷹只不過是區區的施洗約翰而已;我後面來的那
個傢伙比我還強壯,飛行的歷史並未到此結束。在一段時間裡,他們只有那只把所有鳥
兒嚇得遠走高飛的雄鷹陪伴,只有他們和雄鷹在這裡飛翔,雄鷹拍動翅膀,在空中盤旋,
可以看到大鳥飛行中翅膀一動不動,要是不知道這大鳥靠的是太陽、搖滾、密雲、磁石
和鐵板,我們就不會相信親眼看到的景象,也不會原諒那個躺在留著莊稼茬的田地上的
女人竟然不在了,她的歡娛已經結束;從這高處什麼地方也看不見了。
    風向變了,變得向東南方向吹,風力很大,下邊的大地像一條河的水面向後退去,
水流上載著田野,叢林、村莊,有綠色和黃色,有儲色和栗色,還有白牆、風車,以及
水面上的水流,有什麼力量能分開這些水呢,大河奔流,帶走一切,小溪在它上面尋找
路徑,水中有水,但人們並不知道。
    3個飛行家都在機器前部,朝太陽落山的方向飛翔;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感
到不安又返回心中,並且越來越厲害,已經變成驚恐;快要聽到聲音了,呻吟的聲音;
太陽落山時機器將下降,無法挽救地下降,也許會掉下去,也許會摔個粉碎,那麼大家
會全都死去;遠處是馬芙拉,巴爾塔薩爾大聲叫喊,似乎是瞻望員在振樓上吼叫;陸地,
這個比喻再恰當不過了,因為那是巴爾塔薩爾的家鄉,即使從來沒有從空中看過家鄉也
認得出來,誰知道我們心中是不是都有一張特殊的山嶽形態圖呢,靠著這張圖我們每個
人都能準確地認出出生的地方,我的凸形在你的凹形之中,我的凹形之中有你的凸形,
這如同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一樣,我們是大地上的土地,所以巴爾塔薩爾才這樣喊
叫,這是我的家鄉,他把家鄉看作一個機體。他們高速飛過修道院工地,但這一次有人
看到了他們,那些人嚇得魂不附體,有的當即跪下,把手伸到空中乞求慈悲,有的往上
扔石頭,數以千計的人亂作一團,沒能看到的表示懷疑,看到的發誓賭咒,請旁邊的人
作證,但沒有誰能拿出證據,因為機器飛走了,朝太陽的方面飛去了,迎著閃光的圓盤
什麼也看不到,說不定只不過是幻覺,相信的人茫然木知所措,持懷疑態度者獲勝了。
    機器在短短的幾分鐘的時間裡便到了海岸,似乎太陽在拉著它,把它拉到世界的另
一邊。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明白了,他們要落入水中,於是猛力拉繩子,帆滑向
一邊,一下子合上了;機器飛速上升,地面重新擴展開來,太陽出現在比地平線高得多
的地方。但是,為時已晚。東方已能看到陰影,夜幕正在降臨,無法逃避這夜晚。機器
漸漸轉向東北直線飛行,斜穿向陸地方向,現在它受越來越弱的光線雙重吸引,但仍有
力量繼續留在空中;在黑暗的夜幕下,遠方的河谷已難以看見。現在再也感覺不到大自
然刮的風,只有下降引起的猛烈氣流和籐條頂顫動發出的尖利的響聲。太陽落在海面的
地平線上,像手掌中的柑桔,是剛從鐵匠爐中取出準備淬火的金屬圓盤,其光輝呈櫻桃
色,大紅色,紅色,仍然發出光彩,但已打不起精神,不再刺人眼睛,它正在告別,再
見吧,明天見,如果3位航空家還有明天的話,因為他們正像一只受了致命傷的鳥一樣
往下掉,短短的翅膀難以保持平衡,正在戴著流浪冠冕作同心圓旋轉,似乎不會停止往
下掉,必定完蛋。他們面前冒出一個陰暗的影像,莫非遇到了此次飛行的風暴魔鬼巨人
亞達馬斯托爾嗎,原來是拔地而起的山峰,山巔還有幾縷紅色的落日余輝。巴爾托洛梅
烏﹒洛倫索神父冷漠地看著,他已置身於世界之外,除了不得不忍氣吞聲之外,只等待
很快到來的末日。但是,在機器出人意料地下降時猛地抓住巴爾塔薩爾的布裡蒙達這時
突然松開手,用兩只胳膊挽住裝著密雲的其中一個圓球體,密雲就是意志,一共兩千個,
她攏不過來,於是用身體包住它們,彷彿要把它們塞進自己體內,與它們溶為一體。機
器猛然一跳,像騎手拉起嚼環的馬一樣抬起頭,但只停止了一秒鐘便猶豫了一下,重新
開始下降,但速度不那麼快了;布裡蒙達大聲喊叫,巴爾塔薩爾,巴爾塔薩爾,沒等到
叫第三聲他就摟住了另一個圓球體,和它溶為一體,「七個月亮」和「七個太陽」用他
們的密雲支撐著下降的機器,下降的速度慢了,慢得在碰到地面時籐條也沒有發出吱扭
吱扭的聲音,只是歪向了一邊,因為下面沒有承受它的依托,也不可能什麼都有。3個
人四肢癱軟,渾身力氣耗盡,滑到機器外面,他們曾試圖抓住舷牆,但都沒有成功,於
是滾下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連一點肉皮都沒有劃破;千真萬確,奇跡並未結束,聖徒
克裡斯托旺不用呼喚就來了,他正在警戒著交通運輸,看到那架機器失去控制,便伸出
巨手,防止了∼場災難,在其第一次空中奇跡中幹得不錯。
    白天的最後一點氣息也告辭了,夜幕完全降下,無上亮起頭幾顆星星,但這些人並
不因為曾離星星很近而能摸到它們;到頭來我們究竟干了什麼呢,只不過像跳蚤一樣蹦
了一下;我們曾升到裡斯本的空中,在馬芙拉上空飛過,還有修道院工地;幾乎掉進大
海;現在呢,我們在什麼地方,布裡蒙達問,接著呻吟了一聲,因為胃疼得厲害,兩只
胳膊沒有一點力氣,僵硬了,巴爾塔薩爾站起身後試圖挺直腰的時候說他也一樣難受,
走起路來像被矛頭刺穿了頭顱尚未徹底倒下的公牛一樣搖搖晃晃;他與公牛相反;運氣
極好,從死亡邊緣過渡到了生的境界,要知道,只要兩隻腳能穩穩站在地上,搖晃算不
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哪裡,從來沒有到過這裡,我看像一座山,也許巴
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知道。神父正在站起來,他的四肢和胃都不疼,只是頭疼得厲
害,活像一根探針穿通了兩邊的太陽穴一樣;我們處境非常危險,和我們不能逃離莊園
一模一樣,如果說昨天他們沒有找到我們,明天一定找到;可是,我們所在的地方叫什
麼呢;陸地上的任何地方都是地獄的前庭,有時候死後到那裡去,有時候活著去,但死
神隨後就來;我們暫時還活著,明天必死無疑。
    布裡蒙達走到神父旁邊說,在下降的時候我們闖過了一個巨大的危險,既然我們能
從這個危險中掙脫,也就能掙脫其他危險,你說話吧,我們應當到哪裡去;我不知道我
們在哪裡;等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們就能看得更清楚了,我們爬到一個山頭上去,根據
太陽確定方向,然後就能找到道路;巴爾塔薩爾,她接著說,再讓機器升起來,我們已
經會操縱了,如果沒有風,整整一個白無足夠我們到很遠的地方,到宗教裁判所達不到
的地方。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沒有回答。他用兩隻手緊緊抱著腦袋,然後又打著
手勢,像是在跟看不見的生靈談話,他那身影在黑暗中越來越模糊了。機器停在一塊滿
是匍匐植物的地上,但在一邊和另一邊的30步開外就長著直衝天空的樹木。從那裡看到
的情況判斷,附近沒有人來過的痕跡。夜裡天氣冷了許多,這也難怪,9月已到盡頭,
就是白天也不算熱。巴爾塔薩爾在機器另∼邊背風的地方生了一小堆火,這與其說是為
了取暖倒不如說是為了不感到孤獨,並且不宜點起大黃火,那樣別人可能從很遠的地方
看到。他和布裡蒙達坐起來,開始吃旅行背袋裡帶來的東西,但先叫了神父一聲,他沒
有回答,也沒有走過來,可以看見他的身影,站在那裡,現在很安靜,或許正在望天空
的星星,也許正在望深深的河谷,下面的平地上沒有一絲光亮,似乎世界被其居民拋棄
了,其實那裡不乏在任何時候都能飛機的機器,甚至在夜間也能起飛,但人們都走了,
留下了這3個人和這只沒有太陽不知何往的大鳥。
    吃過飯以後,他們躺在機器外殼上,蓋著巴爾塔薩爾的外衣和從大木箱裡取出的一
塊帆布,布裡蒙達嘟嘟嚷嚷地說,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得病了嗎,他不像原來一
樣了;他早就和原來不一樣了,有什麼辦法呢;那我們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說不定明
天他要作出決定。他們聽見神父在動,腳拖在草地上走的聲音,還聽見他低聲自言自語,
於是放了心,最糟糕的是寂靜;儘管寒冷而且不舒服,他們還是睡著了,但沒有睡得很
深。兩個人都夢見在空中航行,布裡蒙達乘一輛由帶翼的馬拉的篷車,巴爾塔薩爾騎∼
頭帶火馬坡的公牛,突然間馬失去了翅膀,點著了導火線,在噩夢中兩人都急醒了,睡
得時間不很長,他們看見一個火光,好像世界燃著了,原來是神父手持一個點著火的樹
枝在放火燒機器,籐條頂篷已經燒起來,巴爾塔薩爾猛地跳起來,沖向神父,抱住他的
腰就往後拖,但神父不肯罷休,巴爾塔薩爾用力摟住他,把他摔倒在地上,用腳踩住點
火的樹枝,與此同時,布裡蒙達用那塊帆布撲打已經燒到草地上的火苗,火漸漸被撲滅
了。神父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在黑暗中他們難以相互看清各自的面容。布裡蒙達以毫
無感情的語氣問道,彷彿事前已知道對方的回答,你為什麼要放火燒機器呢:巴爾托洛
梅烏﹒洛倫索神父以同樣的語氣回答,彷彿早已在等待對方提這個問題,既然我必須在
火堆裡燒死,還不如在這堆火裡送命。他朝山坡那邊的叢林走去,他們看到他很快變得
越來越矮,再看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出於身體的某種緊急需要吧,如果一個想放火燒
毀一個夢中的人還有這些需要的話。時間慢慢過去,卻不見神父重新出現。巴爾塔薩爾
前去找他。他不在那裡。叫了他幾聲,沒有回答。月亮初升,給一切蒙上幻覺和陰影;
巴爾塔薩爾感到全身的毛髮都豎起來了。他想到了狠人,想到了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幽
靈;如果那裡有鬼魂遊蕩,他深信神父已經被魔鬼帶走了;趁魔鬼還沒有把他捉住帶走,
他念了一遍天主經給聖徒埃吉迪約聽,在恐懼、癲病、瘋狂和夜間害怕的情況下這位聖
徒會提供幫助和調解。這個小聖徒聽到禱告了嗎,至少魔鬼沒有來抓巴爾塔薩爾,但驚
恐並未消散,突然間整個大地開始喝喝低語,像是在唱唱低語,或許是月亮顯靈,我的
最好的保護女神是「七個月亮」,所以趕緊回到她身邊,此時還嚇得顫栗不止,對她說,
他不見了;布裡蒙達大聲說,他走了,我們再也見木到他了。
    這一夜他們幾乎沒有睡覺。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沒有回來。天亮了,不久太
陽就會升起,布裡蒙達說,如果你不把帆展開,如果不把搖滾球蓋得嚴嚴實實,機器就
會獨自飛走,不需要人操縱,也許最好讓它走,說不定它能在地上或者天上的某個地方
遇到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呢;巴爾塔薩爾怒氣沖沖地說,也許在地獄裡遇到他。
機器就留在原地;他過去把塗瀝青的帆展開,遮住曉拍,但仍不滿意,帆可能被撕破.
可能被風刮走。他到高一些的叢林裡用刀砍下一些樹枝把機器蓋上;一個小時以後天亮
了,如果有人朝那裡望望,只能看見草地上有一堆植物,這並不稀奇,不過這些樹枝幹
了以後變糟糕了。巴爾塔薩爾吃了一點頭一天晚上剩下的食物,布裡蒙達在他之前已經
吃了,她總是先吃,我們還會記得,她是閉著眼睛吃飯的,而今天是用巴爾塔薩爾的外
衣蒙著頭吃的。我們在這裡沒什麼事可做了;現在怎麼辦,他們之中一個人問道,另一
個回答說,我們在這裡無事可做;那麼就走吧;我們從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消失
時所在的地方往下走,也許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跡。整個上午,他們一邊往下走一邊在山
的這一邊尋找,一座座圓圓的大山沉默不語,這些山叫什麼名字,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甚至看不到一個腳印、一塊被灌木的刺扯下的黑布條,好像神父飛到空中消失了,這種
時候他會到哪裡去呢;現在怎麼辦,這是布裡蒙達在問;現在往前走,太陽在那邊,右
邊是大海,到了有人的地方我們就知道所在的位置了,這是什麼山呀,也許我們要回來
呢;這是巴雷古多山,一位牧羊人說,離這裡一菜瓜遠;遠處那座非常大的山是容托山。
    他們繞了一個大圈,裝作是從裡斯本來的,所以用了兩天才到達馬芙拉。街上正舉
行宗教游行,人人都感謝上帝顯靈,讓其聖靈在修道院工地上空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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