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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進入人類聚居區篝火燈光槍聲增多,狼、狐、鷹等天敵卻明顯減少。
  只要看見槍口閃光便本能躲閃就能占槍彈比光慢的便宜。河流水道汽船、
  網、鉤等普遍增多對野鴨有利有弊。麻胸脯聽到木屋中有鴨叫聲,想引飛
  它們,卻知道世界上有野鴨和家鴨之分。它繼續南飛便到達了聚有成千上
  萬水鳥和淡水海豹的貝加爾湖……

  以越過這橫跨西伯利亞大荒原第一條鐵路為標志,麻胸脯才算正式進入了人類居住區。它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隨著那鐵路北移,人跡人聲明顯增加,有時林間空地上還有由許多座木屋組成的村落,在村落與村落間,連接著一條條於空中初看還以為是林間河流樣的道路。無論在村莊還是林間道路上,都有由人操作或駕駛的能發出很多噪聲的鋼鐵怪物。

  除了以上這些,我們的野鴨少女至少還要適應三種新事物,那就是白晝時從木屋頂上冒出的炊煙、夜晚林間成串的篝火和木屋窗內和窗外的電燈光。

  這三樣東西對野鴨飛行都有著很大的干擾。

  因為有炊煙的存在,霧會更多並低浮在一切低窪地帶,使野鴨難於區分林中湖泊與林中空地;地面篝火和燈光多了,野鴨於高空中夜航時就會被上有星斗下有一處處火光燈光所幹擾,若趕上陰天就難免把地面當成是天空。這種情況使麻胸脯像狼群在紅綠信號燈照射鋼軌時不敢過鐵路一樣的尷尬。

  白天,它為躲避木屋村落周圍的炊煙與濃霧而飛向森林時,卻發現森林裡有更大的篝火堆和鋸木聲。不僅如此,在樹木被伐倒而出現的大片空曠土地上,它發現不少鋸木人身上是背著槍的。有好幾次,鋸木人發現了麻胸脯便摘槍對空射擊,麻胸脯便本能地顫抖並降落。這樣,一是鋸木人的槍射出的不是霰彈,二是畢竟槍彈比光飛得慢些,使得一顆顆彈頭帶哨聲飛過而未能擊中我們的故事主人公。聰明的野鴨少女也因此學會了見槍口閃光便本能閃身的空中絕技。

  白天如此,那麼晚上呢?因上有星斗下有火光與燈光,它就盡量在皓月當空的時刻夜航,這時月朗星稀,火光燈光也被月光壓了下去,森林包括木屋村落清晰可辨,這樣就大有飛行選擇余地了。

  來自荒野之地的野鴨在南飛中雖越來越多地遇到人所帶來的各種麻煩,但與此同時來自荒野的危險卻在減少,這也是麻胸脯的最新發現。在它飛過那鐵路之後,隨著人跡人聲的增多,它幾乎再沒遇到過狼、狐和鷹隼等野鴨天敵的攻擊。不錯,人們手中的槍是比所有野鴨的天敵都頂頂可怕的傢伙,但因麻胸脯認得槍並知道遇見背槍人及時遠逃或躲在草木掩蔽物中不出,或發現槍口閃光彩取空中緊急閃避動作,這樣又化解了許多危險。

  由於人類夜視能力遠不及野鴨,夜晚又很少出來活動,所以,在這人口仍很稀少的森林地區,獵鎗對野鴨的危害是有限的,比不上荒野中狼、狐、鷹等對它們的威脅。

  這一天,麻胸脯終於發現了林間一條蜿蜒的生滿蘆葦的大河水道。它降落在葦叢裡面,還未來得及覓食,突然發現葦叢另一側停著一艘橡皮艇,上面有兩個金髮碧眼的男子正布網下串鉤。麻胸脯見過捕鴨網捕魚船而對那橡皮艇、網都有一種本能的警惕,串鉤雖為第一次見,但也猜到是對野鴨不利的東西,所以和它們保持著距離。

  不久,橡皮艇開走了,天又黑了下來,麻胸脯趁夜潛水捕魚。它在水下也見到了狗魚、鯰魚等淡水食肉魚,但它們個體普遍很小,有稍大些的都已經掛在人佈下的網或串鉤上了,能穿過網和串鉤封鎖線游到麻胸脯這邊的,只是適合野鴨入口的小魚。所以,麻胸脯也不用再擔心來自水中的危險,吃飽喝足,索性就浮在魚網一側水面上睡著了。

  早晨,麻胸脯因急於去尋找鴨群,在曙光初升就悄悄飛起。但是,它剛剛飛到河岸樹梢的高度,忽然「嘎」的一聲又落向河中,重新隱入葦叢,並向前方望著。

  在野鴨少女的視線中,前方河水轉彎處的簡陋碼頭邊正停著布同下串鉤的橡皮艇,岸上隔過一片空地坐落著好幾幢木屋,屋頂煙囪中都冒著青色炊煙。碼頭左邊有一棵大樹,下面相依坐著一個金髮老人和一個金髮少年,手中都握著一根長竿,兩眼緊盯著水面,不知在做什麼。

  麻胸脯這一次可不是因為要研究那長竿與獵鎗有什麼不同而在如此靠近碼頭、木屋和人的地方冒險,它如受到磁石吸引一樣降落在這裡,是因為聽到了來自木屋方向有鴨叫和雁叫聲。自從在那第一條大河水道和南飛鴨群失散以來,它還是第一次聽到同類的叫聲哩。現在,它不是盯著操長竿的人而是盯著有鴨叫聲的方向。

  野鴨少女耐心等待著。終於,從木屋後面先走出一只翹尾巴的狗,接著又走出一只黑白花的牛,最後才走出幾隻鴨和一對雁。

  麻胸脯很是驚異,因為那些鴨和雁一點兒也不把狗和牛放在眼裡,甚至也不怕那垂釣的少年。這些鴨中公鴨也是綠頭黑翅白色頸環,母鴨也著麻栗色素裝,雁和麻胸脯以前所見的公雁母雁沒多大區別,只是它們都略顯得肥胖,以至於走路大搖大擺,顯得很吃力的樣子。它們走到水邊,把腳伸在水中試了一試,大概覺得水涼,就把腳蹼甩一甩回到離人不遠的岸邊沙灘,臥下曬太陽。

  麻胸脯看出金髮老人和金髮少年各自用長竿釣上一條魚後就知道了那竿的用途。只要不是槍,它就大可放心了。它悄悄游出葦叢,並輕輕叫了一聲,以引起岸上的鴨和雁注意。它在不便朝人靠近的情況下又一次在水面起飛和降落。

  岸上的鴨和雁都用異樣的目光望著它,但決無停止沙灘陽光浴的意思。

  麻胸脯未免有些失望,但是受岸上鴨和雁的吸引,它又下不了馬上飛走的決心。

  老人和少年一條接一條把魚鉤上岸去,再放入身後裝有水的木盆裡,並從另一只小鐵桶內取出蚯蚓,穿在鉤上,繼續甩入水中以引得更多魚兒就範。

  岸上的鴨和雁不理睬麻胸脯的引誘之聲,卻一直在關注著釣魚人的動靜。它們曬足了太陽,便悄悄走向釣魚人,有的偷吃木盆中的魚,有的偷吃小鐵桶裡的蚯蚓。

  釣魚人是在又有新的魚上鉤之後才發現鴨和雁偷竊行為的。他們立刻用手中的釣竿去追打那些小偷,麻胸脯為它們捏了一把汗,同時在它們上方叫著,想引它們高飛起來。但是這時它發現這些鴨和雁雖在拍翅,身子卻怎麼也無法飛起來——它們不是逃向河水或樹林而是逃向那冒青煙的木屋,並且它們那樣大喊大叫的樣子明顯帶有一種求救的成分。

  從木屋中跑出一個手握木勺的胖女人,放過鴨和雁後伸開雙手把追趕者攔住,用手中木勺朝釣魚人比劃著。釣魚人收住腳步聳一聳肩,對胖女人做出一種無可奈何的動作,只好退回河邊,扛著釣竿提著木盆鐵桶走了。麻胸脯盤旋在木屋上空,看見那些鴨雁又大搖大擺地從木屋裡走出來,吃著胖女人用那木勺餵給它們的湯和水……

  這一切,都使空中的麻胸脯大惑不解。因為它還是第一次看到被人由野鴨馴化的家鴨和由雁馴化的家鵝。這些已經習慣於和人類共同生活的傢伙,是不能指望它們成為伴飛夥伴的。明白這一點之後,麻胸脯只好獨自拉高,沿河水向上游方向飛去了。

  它所以不肯輕易放棄這新遇見的河水,全因它已備嘗大荒原的干旱之苦,同時經過高空中幾番與陽光方位校對,它也已確定這河水仍為南北流向。於是,在它邊飛邊記憶的旅行圖上,在無邊無際的大荒原上,就至少有了並行奔流的兩條大河的印象。不管怎樣,向南飛總是對的。這是野鴨的本能,是鴨媽媽遺傳也是整個野鴨家族賦予它的本能。

  麻胸脯比任何時候都更充滿了信心。它一邊飛一邊俯瞰身下因河水支流增多而更加茂盛的森林,關注著河水的每一處轉彎,留神著空中或水面有無水鳥特別是野鴨的影子。

  這樣向前奮飛,每一小時就前進一百公里。它一口氣飛行了三個多小時,還沒有一點兒疲勞的感覺呢。干旱大荒原之行,不僅豐富了野鴨少女的生活閱歷與經驗,而且也鍛煉了它的飛行耐力與速度。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大片白雲,它與往常所見雲朵不同。

  這白雲不僅在陽光下旋轉著,而且忽聚忽散上下飄忽不定。它有時顯出白色,有時又變作灰色,有時又呈現為多色彩。麻胸脯往那邊定睛一看,立刻就忍不住歡快地叫了一聲。因為,它已經看出那變幻的雲彩明顯為各色羽毛的翅膀所組成,細細聽去也已能聽到群鳥的叫聲。

  隨著鴨單機高速前衝,大森林就像被河水剪了一刀似的,朝兩邊展開著。就在這時,麻胸脯視野的正前方兜來了一片波濤洶湧望不見邊際的水域,那如白雲樣盤飛於水面上空的,其實是麻胸脯認識的白天鵝和紅嘴鷗群;而多色彩的雲,就是野鴨群和雁群。這些來自極地苔原和林中沼地的鳥兒,完全是因浮在水面而受到了海豹驚擾,才不斷盤飛起來。

  啊!如此多的野鴨和雁!原來它們都在這裡!

  麻胸脯頓時覺得眼睛不夠用了,它加入了野鴨群行列,與它們一起盤飛,然後落在因有海豹和紅嘴鷗而誤以為是什麼海灣的水中。可是,當它用嘴嘗水時卻感動甜絲絲的,它潛入水中,發現水下深不可測而且黑暗無比,根本就看不到一條魚的蹤影。它因憋不住氣而不得不趕快重浮上來。

  這海豹其實是一種淡水海豹,它們比麻胸脯以前所見的海豹要小一些。在淡水海豹追趕下,麻胸脯和野鴨群一次又一次轟然而起,成為遮蔽陽光的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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