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章 聯手
葉梵哈哈大笑,身未落地,雙掌一翻,兩道掌風分擊陸,姚二人。
陸漸借力使了一個「雀母相」,挽著姚晴向後掠去。葉梵掌力劈空,黃塵激揚,口中訝
然道:「好小子,竟然藏了私。」
姚晴緩過一口氣,雙手內勁湧出,兩根籐蔓鑽出地表,纏向葉梵。葉梵笑道:「黔驢擠
窮也!」一揮袖,籐蔓被勁風所激,反向姚晴掃來。
陸漸只恐傷著姚晴,不顧傷害,飛身縱上,出手如風,橫拽籐蔓,不料籐蔓上附有葉梵
的「滔天」,勁力重疊,雖被陸漸拽著,其勢依然不衰,籐尾凌空圈轉,好似兩條鞭子,「
啪啪」抽中陸漸雙頰。陸漸頭昏眼花,口中腥鹹,自忖臉頰也必腫脹,但怕脫手傷及姚晴,
忍著疼痛拽著不放,竟被那籐蔓拖得向後倒退。
情急間,陸漸心頭忽動,這兩根長籐蔓雖是木質,卻又何嘗不是一種兵刃,既是兵刃,
「天奴劫兵法」足以奴之,當即一拔一送,長籐來勢陡止,盤空一繞,忽又轉回。
葉梵微感詫異,左掌正欲抵擋,不料那長籐驀地生長數尺,將他左脘牢牢纏住。葉梵雙
目一轉,露出微笑,掌勢前送,直直拍向姚晴。
陸漸身形陡轉,雙手如彈箏鼓瑟,在籐上忽挑忽撥。葉梵手腕陡沉,驀地不聽使喚,掌
力歪斜,砰的一聲,姚晴身邊塵土翻飛,多出一個凹坑。
「好!」葉梵大笑一聲,「這樣子才有意思。」他抖手掙斷籐蔓,騰空縱起,弓肘運掌
,正欲吐勁。陸漸雙手又是一挽,雙籐非起,見風就長,刷的纏住葉梵足踝,雙手運轉「天
奴劫兵法」。葉梵身在半空,頓時失去平衡,一招「滔天」再度偏出,擊中丈外大樹,「轟
隆」一聲,大樹居中而折。
急管繁弦,樂聲漸高,那笛聲尤為軒昂,上衝霄漢,嘯風凌雲,勢如一騎破陣,所向披
靡。樂聲中,葉梵手舞足蹈,凌空亂轉,連連出掌,卻無一掌擊中,只覺得漫天揚塵。眾少
年一邊演奏,兩隻眼睛也隨著他滴溜溜亂轉,心中驚訝之情無以加復,不料忽來一掌正中眾
人前方,「轟隆」一聲,攪得演奏之人灰頭土臉,樂聲氣勢也不由得弱了幾分。
「周流土勁」自姚晴雙手雙腳湧出,遠至八方,源源不絕,「長生籐」斷而復續,越變
越多,越變越長。而這籐蔓越是糾纏,越合陸漸之意,他左一撥,右一捺,以「天奴劫兵法
」駕奴諸籐,十餘根長籐如蛇怪亂髮,伴隨葉梵左右,纏繞其手足,擾亂其招式。
葉梵武功之強,在東島僅一人之下,單打獨鬥,陸姚二人遠非其敵。不料化生之術配合
「天奴劫兵法」,竟爾生出奇效。葉梵初時輕敵,此時越鬥越覺得縛手縛腳,幾度陸漸樹籐
齊下,拉扯得下盤虛浮,手腳不穩,不自覺焦躁起來,打起精神,雙掌翻飛,「漩渦勁」「
滔天」「陷空力」「陰陽流」「生滅道」「滴水勁」,奇勁橫生,怪力猛起,如惡獸利牙,
撕扯萬物。
陸漸肌膚如受刀割,呼吸維艱,又覺籐蔓屢被扯斷,斷而復生,越變越多,漸漸難以駕
奴。姚晴真氣有限,籐蔓一多,力氣也由此分散,當即叫道:「阿晴,籐少些好。」姚晴心
領神會,化去若干籐蔓,僅剩六根,六道青芒行如一隻碩大章魚揮舞腕足,忽伸忽縮,忽直
忽曲,盤空纏繞,無所不至。
籐蔓減少,陸漸左彈右弄,越發得心應手,使到瀟灑處,大有手揮五弦,目送歸鴻之概
。谷縝瞧得舒服,拍手叫好。
葉梵久鬥不下,忽聽谷縝叫好,怒從心起,不自禁縱身長嘯,將滿場絲竹暫時壓住。
「小的們。」葉梵高聲厲叫,「先將谷縝拿下,別叫他跑了。」八少年得令,齊向谷縝
撲來。谷縝嘻嘻一笑,向著八人辦個鬼臉,轉身便跑。陸漸匆忙中分出兩根長籐,卻只纏住
最末一對男女。輕輕一撥,那二人身不有己離地飛起,不由得失聲尖叫。
藍影驟閃,葉梵破空搶到,奪下二人,遠遠擲出。兩人有如騰雲駕霧,急飛數丈,雙足
落地確是十分輕緩。兩人一鬆口氣抬眼望去,只見葉梵被三根籐蔓纏住手腳,朗朗大笑,那
三根籐蔓如遭火焚,啵的一聲化為飛灰。
這一下出其不意,姚晴渾身巨震,陸漸又牽兩根籐蔓,分纏葉梵腰身,大腿。不料方一
纏上,又化灰,不由駭然:「阿晴,這是怎麼回事?」
姚晴俏臉發白,苦笑道:「他看穿我的真氣。」陸漸一楞,道:「看穿又怎地?」
姚晴道:「他若看穿,便能克制我的周流土勁,化生之術就算破了。」
葉梵飄然落地,朗朗笑道:「八部神通,變化雖多,卻跳不出周流八勁。若無這八種真
氣支撐,任你何種神通,均是無用。可笑世人常為水火分雷的表象所迷惑,卻不會克制其中
真氣。至於你這丫頭,學了一丁點化生的皮毛,就來賣弄,豈有不被看穿之理……」說著大
袖一拂,絲光流轉,如海浪起伏,口中卻笑道,但能練成化生,必然就是來日的地母。東島
西城誓不兩立,今日相間,斷不容你活在世上。」
谷縝奔跑半晌,轉頭一瞧,身後六人越逼越近,心知逃脫無望,索性轉身,拱手笑道:
「各位師兄師姐,何必如此辛苦,小弟認輸就是。」那六人見他恁地輕易服輸,一時面面相
覷,驚愕不勝,趙武叫道:「還不束手就擒。」谷縝雙手一伸,笑道:請縛,請縛!這位趙
武兄真是人如其名,英資神武,燕趙毫士所能不及,小弟若不束手,豈非有眼無珠?「趙武
聽得受用,點頭笑道:「你若老老實實我就不綁你。「錢嘉道:「當心,聽說他狡猾的很。
「一個綠衣女子瞧他一眼,露出輕蔑之色,撅嘴道:「就算他狡猾,武功卻不怎麼樣,也不
怕他跑了。「谷縝瞧這女子一眼,尋思:到底好是女孩子心軟!當即笑道:「我這幾年身陷
幽獄,孤陋寡聞,不想今日見得六位人中之龍,幸何如之。這三位師姐貌如仙,容光照人。
別說我武功低微,就算高強,也不敢亂動一下。若不留神,碰著三位姐姐,豈不唐突佳人?
理應剁手砍腳,拉去餵狗的。「但凡女子,無不愛人讚己美貌,即便對方虛情假意,心中也
覺得熨貼,是以三女聽到最後兩句,無不面露微笑。谷縝見那三名男子神色不豫,忙笑道:
」三位師兄能與三位師姐並轡行走江湖,真是莫大福分。「這話即捧眾女也捧群男,那三男
聽得這話,多少有幾分得色。惟有錢嘉機警,見谷縝大獻慇勤,隱覺不對,咳聲道:「主人
還等著呢,快快回去。「五個人醒悟過來,忙道:「是呀。」押著谷縝回走,谷縝假意老實
,低頭走了兩步,忽地抬頭,向一名紅衣少女笑道:「這位師姐的脂粉好香,是在縛玉齋買
的嗎?」那紅衣少女咦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谷縝笑道:「那家的香氣與眾不同,
我一嗅便知,師姐這個還不算極好,大約是掌櫃的狗眼瞧人低,見你不是大家小姐,不拿上
品出來。」三女均是凝聽,聞言怒道:「竟有此事?定然與他好瞧。」谷縝又道:「那是敷
玉齋除了脂粉,還有一樣寶貝,名叫」百煉碧芝去繭膏「,任是何種繭,一抹便脫,光滑柔
膩,就和沒生繭子一樣。」這話看似無心,實則正是三女心病,三女平日練劍,手上留下若
干繭子,雖說只在虎口掌心,外人不易看見,但平時瞧著摸著,總覺美中不足,聽得這話,
興致大起,各各止步,圍住谷縝詢問行情。谷縝笑嘻嘻道:「那老闆和我很熟,旁人要時,
寸金難買,我若去討,不收分文。師姐們若要,回島去,我順道去討幾貼就是。」
三女真是不勝之喜,谷縝彷彿漫不經意,又問起她們畫眉的黛墨,身著的裙子,一染不
褪,哪兒的衣裙繡鞋質料好,樣式如何風流,至於首飾,谷縝更是天下間數一數二的行家,
幾日幾夜說不完的。谷縝鑒賞本精,見識奇博,一張巧嘴,更能將活人說成死人,死人說活
,三女幾曾遇到這種妙人,不覺得聽如迷,半步不肯挪動。這些都是女孩子頂有興趣的勾當
,三名男子從旁聽得,自然不大耐煩,連聲催促。三女心知回到葉梵那裡,管束一嚴,必然
無法放肆議論,當下衝耳不聞,只圍著谷縝,又聽又問。趙武只怕回去晚了,葉梵責怪,屢
催無效,忍不住推了一把谷縝,誰料谷縝應手而倒,大聲呻吟起來。三女又驚又怒,嘰嘰喳
喳罵道:「你這人好狠毒!」「良心給狗吃拉?」「出手也不知輕重,是蠻牛還是野豬?」
趙武被罵的抬不起頭,自忖方才並未使多大力氣,終不成內勁由心生,自然湧出,傷了此人
,倘若如此,豈不是功力大增?一時間望著雙手亦憂亦喜,好不迷惑。其他二人見狀,只作
壁上觀,要知四男四女終年同行,暗生情愫,爭風吃醋,也是等閒之事,此時見趙武大失芳
心,旁觀之下,甚感快意。
三女罵了幾聲,見谷縝口吐白沫,在地上翻來滾去,驀地一滾,滾到那名綠衣女子腳下
。綠衣女子大動柔腸,忍不住俯身去扶,說道:「究竟怎麼……」話未說完,後心一痛,頸
項生寒。谷縝翻身躍起,一手扣住她備心要穴,一手把著明晃晃的匕首,勒住她脖子。其他
五人目瞪口呆,那綠衣女子道:「你沒受傷?」谷縝笑道:「師姐得罪,捉不住我,你大不
了挨一頓臭罵,我被捉了,可就死路一條了。」他挾著她步步後退,大聲道:「請各位留步
。」不料五人雙目噴火,竟然一步不讓,步步逼進。谷縝心中暗罵,錢嘉盯著他,寒聲道:
「你這廝雖然狡猾,卻打錯算盤,她不過是主人的婢子,死了也不打緊,但你殺了她,我卻
有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谷縝皺眉瞧著他,又看看懷中女子,驀地一笑,道:「我幹嗎殺她?」鬆手將那女子放
開,那女子一番好意,反遭惡報,心中怒極,一得自由,心頭惡起,反手一肘,頂得谷縝痛
徹肺腑,大叫一聲,跌倒在一株大樹下趙武目射寒光,大聲道:「主人說了,要打段他雙腿
,給紅毛戰船報仇。咱們索性順著主人的意,將他雙腿打折了,看他還弄鬼?」其他五個人
均恨谷縝狡猾,紛紛點頭。趙武面露獰色,跳上前去,提起右腿,對準谷縝膝蓋,方要狠狠
踩下,誰知眼角餘光所至,忽見林中寒星閃動,撲面而來趙武大驚失色,急往後越,不料那
寒星甚多,有如群蜂出巢。趙武肩頭大腿各是一痛不由得大叫,栽倒。一陣麻癢來自傷處,
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眼看葉梵步步逼近,陸漸嗓子發乾,雙腿顫抖,驀地大步搶上,擋在姚晴身前,揚聲道
:「你若碰她,先將我殺了,你不殺我,就,就別想碰她一下。」姚晴身子一顫:「你……
你……」嗓子一啞,說不下去。葉梵目光流轉,笑道:「好一對同命鴛鴦。若要殺你,又有
何難?」左腳一撐,身形陡轉,忽地一掌拍將過來。陸漸使招「半獅人相」蹲身出拳。不料
二勁方交,葉梵內勁忽向後縮。陸漸拳勁打空,便覺得一股絕大吸力扯得他馬步虛浮,直直
向葉梵撞了過去。葉梵左掌使「陷空力」,拖動陸漸身行,右掌則蓄滿「滔天」正擬送出,
忽見姚晴銀牙微咬,雙手相合,齊齊按在地面,霎時間,一根籐蔓破土而出,旋風般向他小
腿捲來。葉梵心中冷笑,他已洞悉」長生籐「的變化,籐蔓一旦著身,便會被他內息焚化,
故而任其來纏,心神貫注掌上,立意將陸漸斃於掌下。「嗖」,籐蔓纏至,葉梵左掌勁力將
吐未吐,小腿忽地刺痛。情急下,逆轉掌勢,向下一揮,劈斷籐蔓,飄退丈餘。立足未穩,
忽覺一股痛癢由痛處直躥上來。「有毒……」葉梵心念一轉,目光投向那半截殘籐,那籐兀
自纏繞腿上,上面尖刺根根怒張,行如毒蛇利牙,在日光中泛著淡淡金光。「蛇牙荊!」葉
梵又驚又悔。他深知這荊棘厲害,不敢大意,當即運功震斷籐蔓,將毒素逐分逼出。
陸漸死裡逃生,踉蹌站定,尚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頭一片茫然,忽聽姚晴顫到
:「快快…」陸漸掉頭望去,見她面色滄白,幾近透明,肌腹下一股淡淡青氣浮現隱沒,嘴
角弧線忽而向上,忽而向下,說不出的怪異。陸漸不曾見姚晴如此伸態,心中吃驚,疾縱上
前,問道:「你說快快什麼啊?」姚晴口唇顫抖,費盡氣力,驀地吐出一聲:「快逃…」話
音未落,鮮血奪口而出,兩眼一閉,昏了過去。陸漸大驚失色,扭頭望去,谷縝蹤影全無,
若是依照姚晴的話,豈不是丟下朋友,不顧義氣。再瞧葉梵,雖是凝立不動,眼中卻有厲芒
浮動,彷彿噬人猛獸,隨時都將撲來。陸漸無端心頭一寒,雖不知這東島高手發生何事,但
他身上殺氣卻是越來越濃,遠隔數丈,仍是撲面來。陸漸不由打個寒噤,低頭看了姚晴一眼
,驀地有了決斷,將她負在背上,發足狂奔。葉梵全力逼毒,不敢緊追,眼見對手遠遁,端
地怒不可遏,縱身長嘯,上決浮雲,聲聞數里。陸漸只覺嘯聲如在耳邊,心頭惶惑,只有一
個念頭:「快逃。」不知不覺使用馬王相,大力金剛神力貫注腿上,不辨方向,只顧狂奔。
濃雲漸起,籠山蔽林,間有微分徐來。不多時,斜雨疏疏,裹著點點細煙,濛濛煙雨中
,不時傳來歸鳥的撲翅聲。姚晴身子顫抖,越來越劇烈,陸漸心中焦慮萬分,透過嵐靄雨幕
,極目望去,忽見道邊濃陰裡有簷角飛出,當即大步趕上,卻是一座荒廢神廟。塑像殘缺,
匾額無蹤。陸漸見識粗淺,也不知供的是山神水神,還是土地菩薩。所幸廟內乾爽,便將姚
晴放在神龕前,見她臉上青氣濃重,身子冰冷顫抖,呼吸已卜,種種傷感自責湧上心頭,淚
水驀地奪眶而出,點點滴在姚晴臉上。過了一會兒,忽聽一聲輕歎,陸漸急忙抹淚,定眼望
去,卻見姚晴眼簾微動,慢慢張開,眸子雖然暗淡下來,但仍是黑白分明,神采流轉,有如
秋水剪成。陸漸驚喜不勝,一時間手足無措,含淚笑道:「你醒拉?阿晴,你別嚇我,我經
不起的…」姚晴深深看他一眼,忽地笑笑,歎道:「傻小子,哭什麼,自古以來,誰無一死
呢?」陸漸一時未能聽真,心年數轉,驀地明白過來,但覺如雷轟頂,張口結舌,吃吃道:
「你,你說誰,誰,誰會死……」
姚晴輕輕吐了口氣,慢慢道:「黑天書有黑天劫,周流六虛功也有八大天劫,若是,若
是超越本身修為,強用神通,必遭反噬,我的周流土勁修為不到,卻強用第二變蛇牙荊,土
勁反噬,活不久了。」這話字字如針刺,扎得陸漸心頭滴血,又如巨雷,轟得他雙耳嗡鳴,
頭昏腦沉,呆了好一會兒,驀地如夢初醒,一把攥住姚晴,失聲叫道:「阿晴,你騙我嗎,
你定是騙我的。你,你從來就愛騙我,害我擔心。」叫著叫著,不知不覺,眼淚順著雙頰淌
下來。姚晴微微苦笑,搖頭歎道:「我,我以往常常騙你,這次卻不騙…」說到這裡,烏黑
的眉毛輕輕顫抖,面上青氣越來越濃。陸漸悲痛莫名,低頭攥拳,喉間發出嗚咽之聲,牙齒
咬著下唇,唇破血流,點點鮮血和著眼淚,滴在野寺青灰色的地磚上。姚晴輕輕一笑,細聲
道:「別哭啦,你且摸我腰間,有,有一個小囊…」陸漸伸手去摸,觸到一個小小錦囊,拉
開一看,卻是魚和尚的舍利,不由詫道:「這個,這個不是在左飛卿那兒嗎?」「你呀,真
叫人沒法子!」姚晴微微苦笑,眼裡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我說的話,這世上唯有你
才會每一句牢記在心深信不疑的,唉,陸漸呀,你傻乎乎的,谷縝完了,我又去了,你,傻
乎乎的,會不會受人欺負呢…」說到這裡,她雙眼一闔,抿嘴發抖,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流淌
下來。陸漸心中大痛,按捺不住,嗚地痛哭起來,邊哭邊道:「你騙人…阿晴你又騙我是不
是?從今往後,你說什麼我都不信…」哭泣中,忽聽姚晴又歎一樓氣,道:「你扶我起來…
」陸漸只得忍淚將她扶起,抱在懷中,姚晴忽地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我告訴你風,雷,
地三部隱語,你記好了,將來破解畫像秘密,修成神功,為我報仇…」陸漸淚水模糊雙眼,
泣不成聲,腦子裡亂轟轟的,聽姚晴念了一遍,三句隱語也不過記得半句,忽地覺得懷中女
子微微一震,低頭望去,姚晴正慢慢閉上眼睛。陸漸並非第一次面對生死,魚和尚死了,他
難受極了,舉頭望天,號淘大哭,然而與如今相比,那時的悲傷就如滄海一粟,不及此時之
萬一。他只覺得身子空蕩蕩的,血肉魂魄似都在這一霎那融了化了。眼淚剛才還流個不住,
此時卻忽地停了。陸漸身平第一次明白,悲傷至極,反而漠然,越是想哭,越是不能出聲,
當痛哭之意沖塞胸膛,竟連眼淚也擠不出一滴。
人生至悲,莫過於此。
淅淅瀝瀝,風雨如晦,倏爾一陣狂風,將雨捲入廟裡,賤在陸漸後頸,冰涼徹骨。他打
個寒戰,驀地清醒過來,心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大喊:「不成!不成呀!阿晴不能死,不能
死…她若死了,你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陸漸將姚晴盤膝放置,倏爾變相,將隱脈劫力化為內力,度入姚晴體內。「
人相」「我相」「壽者相」「馬王相」「猴王相」「雀母相」「雄豬相」「神魚相」「半獅
人相」…十六相變完,再變一次。姚晴體內殊無動靜,就與死人一般,陸漸卻如瘋子一般,
不斷注入內力。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隨他內力注入,姚晴身子裡湧起一股寒氣,從任脈起
始,迂於周行,抗拒入體內力。陸漸也漸漸覺察到了,雖不知這股真氣來自何處,但即有一
絲真氣,有一線生機,陸漸狂喜不勝,便只顧轉化內力,壓制那股陰寒之氣。由「任脈」到
「督脈」,由「奇經八脈」到「十二主脈」,兩股真氣逐脈爭奪,陸漸的「大金剛神力」渾
厚不絕,似乎正是那陰寒之氣的剋星,那寒氣雖然強勁無比,卻被逐脈逼入死角,勢如毒蛇
盤曲,抵死頑抗。
雨聲冷冷,光陰無聲。陸漸與那寒氣苦鬥,但時光忽快忽慢,快的時候,彷彿只有一瞬
,慢的時候,卻似乎過去一生一世,不由得心力交瘁,疲乏欲死,空虛感陣如潮水,湧上心
頭,不知覺間,周圍的景物變了:無天無地,黑白交融,身前的姚晴也不見了,唯有無涯虛
空,橫亙眼前。陸漸呆了呆,驀地明白發生何事,當下慢慢起身,舉目望去,黑暗中,三垣
帝星正透過逐漸淡去的血色霧氣,發出微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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