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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 海

                     【第十三章】 
    
    第12章 破敵
    
        茫然之際,忽聽遠處傳來一陣呼叫,隱約竟是「谷爺」二字,此起彼伏,儼然來者不少
    。古鎮身處險難,聞聲不勝驚喜,當即高聲答應道:「我在這裡」加了兩聲,忽見滾滾濃煙
    中奔來六道身影,定眼望去,來得依次是洪老爺、丁淮楚、張甲、劉乙,另外二人均配單刀
    ,一個古鎮認得是山西大賈連仲則,一口雁翎刀十分了得,另一人卻很陌生,高鼻深目,不
    像中土人士,卻似混血胡種,一雙睦子英華外鑠,腰挎一口無鞘長刀,刀身狹長,透出暗紅
    光芒。六人見古鎮如此狼狽,均露訝色,洪老爺眼珠亂轉,掃過四周,忽地嘻嘻笑道:「谷
    爺,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他拿腔拿調,笑意莫測,古鎮本是一腔喜悅,見這笑臉,心頭
    不覺微微一沉,目光掃去,卻見那六人並無上前攙扶之意,反而有益無意站成半弧,將無火
    一方的去路盡皆堵死。 
     
      古鎮心中明白幾分,一面凝神運轉八勁,一面徐徐起身,緩緩說道:「你們怎麼來了? 
    」丁淮楚手拂美髯,微微笑道:「谷爺有難,小的怎敢不來?」古鎮笑道:「丁兄好義氣, 
    谷某眼拙,以前沒能看出來。」丁淮楚面肌抽搐幾下,勉強笑笑,說道:「實不相瞞,谷爺 
    ,我們幾個這次前來,是想向您借樣東西。」 
     
      古鎮道:「借什麼?」丁淮楚與洪老爺對視一眼,笑道:「借你項上人頭送給老主人, 
    求他寬恕我等罪過。谷爺,您一貫大方,想必不會拒絕。」古鎮聽了,哈哈大笑,六人也笑 
    ,林中一時笑聲沖天,壓住野火燒樹的辟啪之聲。 
     
      原來蘇聞香、燕未歸看到路漸、古鎮敗走,慌忙轉回靈翠峽,告知眾商人,叫其各自逃 
    走。丁淮楚初始也頗驚慌,但他號令兩淮鹽商,亦不是尋常之輩,只一順便冷靜下來,定心 
    思索,自己跟隨谷真,早晚要受萬歸葬的清算,不但地位財富不保,性命也是堪憂,與其坐 
    以待斃,不如積極進取,而今唯一之計便是戴罪立功,幫助萬歸葬對付谷真,若能殺死谷真 
    ,必能得到萬歸葬的信任,保得自己叱詫商海,屹立不倒。 
     
      丁淮楚主意已定,心寸一人力薄,便與相好商人商議,很快得到洪老爺四人贊同。五人 
    密意已定,向蘇聞香問陸、谷二人去向,蘇聞香不知有詐,隨口說了。五人怕陸漸利害,又 
    請來一名高手入伙,湊足六人,在深山中趕了一夜,遠遠看見火光,便出聲叫喚,不料谷真 
    果真答應,六人喜出望外,急忙趕來。 
     
      谷真笑了陣,見六人嘴裡大笑,眼中凶光卻是遮掩不住,當下目光掃過眾人,徐徐道: 
    「丁淮楚、洪運昭、張倫、劉克用、連仲則,我待你們一貫不薄,你們得了今日地位,靠的 
    是誰?」 
     
      「自然靠的是谷爺。」洪運昭笑嘻嘻地道:「谷爺對咱們恩重如山,大夥兒銘刻在心, 
    不敢或忘,只是今日地位難得,沒有谷爺的人頭,萬萬不能保全。谷爺一貫待我們不薄,不 
    妨好事做到底,再幫這回,呵呵,將來小洪我一定給谷爺設一台上好香案,日日燒香告祝, 
    保佑谷爺早日超身,來世和今世一樣威風。」他陰陽怪氣,一邊說。一邊咯咯怪笑,譏諷之 
    意溢於言表。 
     
      谷縝心知大勢已去,不由暗暗歎了口氣:「戚將軍說的對,以利相交,有利則戰,利盡 
    則散,當初有利之時,這群人自甘輕賤,任我驅使,一旦無利,立時翻臉相向。唉,谷某死 
    則死矣,死在這群豎子手裡,卻是叫人氣悶。」丁淮楚為人最是梟果狠辣,眼見火勢甚大, 
    驀地沉喝道:〞說夠了,動手吧。」軟劍一抖,刷地刺向谷縝,劍尖未至,一口雁翎刀從旁 
    挑來,噹的一聲,刀劍相交,只聽連仲則吃吃笑道:「丁爺,砍頭用刀才對,怎麼用劍?」 
    丁淮楚臉色一沉,冷冷道:「事先說好,大夥兒一起立功,你難道要獨攬功勞?」連仲則笑 
    道:「獨攬不敢,但有一樣物事還沒說清。」眾人互相對視,洪運昭道:「你說的是財神指 
    環。」連仲則點頭道:「是啊,谷爺死了,這東西歸誰。」丁淮楚道:「外人不知究竟,你 
    我還不明白麼?財神指環只是老主人的信物,老主人不認可,這指環不過一枚戒指,全無用 
    處。」連仲則笑道:「既無用處,不如交給連某,做個留念也好。」「留你馬的念。」張季 
    倫冷哼一聲,森然道,「姓連的,你別當大夥兒都是蠢材,財神指環要是沒用,你拿了做什 
    麼?我看你是想拿去討好西財,谷爺一死,下位指環主人非她莫屬。」連仲則笑而不語,單 
    刀卻不挪開。丁淮楚眼露凶光,軟劍顫如靈蛇,嗡嗡作響。洪運昭見狀忙道:「二位且慢, 
    殺人分贓,谷爺的人頭大家有份兒,谷爺的寶貝也該平分,萬莫為此傷了和氣……」目光一 
    轉,忽的笑道,「看吧,谷爺要逃了呢。」 
     
      眾人一聽,紛紛轉眼望去,但見谷縝跳將起來,轉身奔向火中。原來他趁這內訌,看清 
    形勢,而今三面受敵,唯獨起火一方無遮無攔,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火勢越大,越好 
    逃生,當即不顧體內真氣,逕向火中奔去。 
     
      眾商人件他直奔火海,微覺意外,但這幾人無不狡猾多智,只一霎,便明白谷縝的心思 
    ,立即放棄爭執,縱身趕來。洪運昭看似肥胖,跑起來卻是腳底生風,一轉眼衝在最前,抖 
    起流星錘,大喝一聲:「疾!」那錘去如長電曳地,畫出明晃晃一道精光,到了谷縝身後, 
    去勢衰減,將要落地,洪運昭忽地手腕一抖,那錘活了也似,鏘啷啷圈轉過來,在谷縝左踝 
    纏了兩匝。 
     
      「給老爺趴下。」洪運昭手上運勁,谷縝此時體內真氣亂走,自顧不暇,腳下大力一至 
    ,應聲撲到,就當此時,丹田處倏地分出一道真氣,疾傳到踝,錘鏈與腳踝間藍光迸發,洪 
    運昭只覺虎口一陣酥麻,經臂肘直傳到胸口,心尖兒也痛麻起來,不由得大叫一聲,撒手丟 
    開鐵鏈,重重坐倒在地。 
     
      原來谷縝生死關頭,無意間發出「周流電勁」,錘煉為精銅鍛鑄,傳遞電勁最為方便, 
    洪運昭武藝雖然不弱,但平素酒色熏陶,內功早已荒廢,怎受得了如此電擊,當即渾身麻痺 
    ,癱軟不起。 
     
      眾人見了,無不驚奇,谷縝一心逃生,也不知身後發生何事,但覺足踝上錘鏈鬆弛,當 
    即雙手撐地,便想爬起,不料丁淮楚早已趕到,軟劍如毒蛇吐信般宛轉刺來,嗤的一聲,正 
    中谷縝後背。 
     
      谷縝後心一涼,劇痛難當,然而劍方及身,體內真氣早變,一股沛然之氣勢如閃電,流 
    遍全身。丁淮楚本以為這一劍定能將谷縝釘死在地,不料劍尖入體,彷彿刺中岩石,劍身曲 
    如彎弓,卻難寸進。丁淮楚啊呀一聲,心道:「不好,這廝練了橫練功夫?」 
     
      谷縝本當必死,誰知道對方軟劍竟然不能入體,心中亦是驚奇,這時情急拚命,反手抓 
    向丁淮楚。丁淮楚劍刺不入,心中震駭,一不留神,被谷縝扣住手腕。丁淮楚方要掙扎,忽 
    覺一股真氣從谷縝手心鑽入體內,霎時肩膊劇疼,骨骼卡卡響,半身骨骼竟然節節寸斷。這 
    斷骨之痛超乎想像,丁淮楚不由嘶聲慘叫,軟劍撒手,身子軟綿綿如一條死蛇,被谷縝抓在 
    手裡,擋在身前,恰遇連仲則一刀劈來,刀光一轉,竟將丁淮楚攔腰截斷。 
     
      血流遍地,臟腑橫流,丁淮楚尚未就死,慘號聲越發淒厲。谷縝此時內外交困,行事全 
    憑本能,見到丁淮楚如此慘狀,也是微微一愣。身旁張季倫見他發呆,自覺有機可乘,挺槍 
    而出,噗地刺向谷縝左脅。谷縝體內山勁鼓蕩,這一槍自然無法刺入。張季倫的槍法叫做「 
    六龍回首槍」,他在這對銀槍上浸淫已久,應變奇快,右槍不入,左槍抖出,直奔谷縝面門 
    ,谷縝仰首避過,左手攥住張季倫右手槍。 
     
      那槍桿看來銀燦燦,光閃閃,其實並非金鐵,而是白蠟木塗抹一層銀漆。谷縝一擰不斷 
    ,體內一股灼熱真氣透掌而出,銀槍火光迸閃,連纓帶桿燃燒起來,火隨勁走,一股火線去 
    如疾電,燒到張季倫虎口,順手上行,張季倫半幅衣衫騰地燒了起來。 
     
      如此咄咄怪事,張季倫生平未見,狼狽間,左手槍不及變招,又被谷縝捉住,一股逆風 
    順著槍桿湧來,火被風激,炎焰更張,張季倫遍身著火,竟成一個火人,哪還顧得著使槍殺 
    人,只是慘叫一聲,撒開槍桿,滿地亂滾。 
     
      劉克用見這情形,嚇得呆了,忽見谷縝舞著燃燒雙槍撲了過來,不知怎的。勇氣盡失, 
    雙腿發軟,發出一聲大叫,丟槍便逃。洪運昭慘遭電擊,這時剛剛緩過一口氣,見勢哪敢落 
    後,手腳並用,緊隨劉克用身後。他肥碩如狗熊,逃起命來,卻是狡如狐,捷如兔,和劉克 
    用一前一後,賽跑比快。 
     
      連仲則膽氣稍強,卻也心中惶惑,色厲內荏,瞪眼喝道:「好妖術。」邊叫邊將雁翎刀 
    舞起一團刀花,護著全身,嘴裡連叫「好妖術」,刀風在谷縝身前掠來掠去,卻不敢當真劈 
    出一刀。 
     
      谷縝雖然連退強敵,體內痛苦卻沒減弱半分,體內真氣亂走,強弱變化極快,易放難收 
    ,嚇走劉克用之後,再不敢動彈,靠著一棵大樹,低眉垂目,存意凝神,竭力調理體內真氣 
    。 
     
      不願恃眾圍工,故而始終冷眼旁觀,這時見狀,忽地開口說道:「連師弟,你且退開。 
    」 
     
      圍攻都不讓發連仲則反身後躍,刀橫胸前,澀聲道:「裴師兄當心,這廝會妖術。」「 
    你懂什麼。」那胡人冷冷道,「他的路數來自帝下之都,西城高手,我久欲一會,可惜總無 
    機會,今日得見,那是很好。」說著抬起手來,徐徐握住刀把,凝注谷縝道:「在下和田裴 
    玉關,領教足下高招。」谷縝耳目仍聰,聞言心驚:「『百日無光』裴玉關是西城第一刀客 
    ,和姚大美人的老爹姚江寒齊名,只是此人從來不履中土,今日來做什麼?」 
     
      原來連仲則酷愛刀法,早年游商西域,拜在裴玉關師父門下,和他有師兄弟之誼。日前 
    邀請裴玉關到中土遊玩,恰好裴玉關久在西域,收到請柬,也動了遊興,便來中土看望師弟 
    ,到了山西,聽說「臨江斗寶」的趣事,也來觀摩,但因本身不是中土商人,不便就近觀看 
    ,只在遠處眺望。連仲則此次要害谷縝,怕陸漸在側,不易對付,便邀這位師兄一道前來。 
    裴玉關聽了他們的注意,心中不以為然,但他見過陸漸神通,心中佩服,頗想與之一會便是 
    不勝,也可增進自身修為,是故答應連仲則同來。 
     
      他看中師門情誼雖不助紂為虐,見眾人圍攻谷縝,卻也不加干涉,直到一眾奸商,死傷 
    逃竄,方覺古怪,只怕師弟吃虧,挺身而出。谷縝此時調理真氣到了緊要關頭,耳中聽到, 
    嘴裡卻不好吐氣開聲,裴玉關通名之後,見谷縝垂目如故,一言不發,不知他體內天翻地覆 
    ,無暇出聲,只當他自負神通,倨傲無禮,心中微微有氣,揚聲道:「那麼恕裴某無禮了。 
    」話音未落,那口狹窄長刀紅光劇盛,勢如血紅匹練,向谷縝迎面洩落,聲勢□赫,刀氣如 
    山,比起五名奸商,真有天壤之別。 
     
      谷縝連遭厄運,如此關頭遇如此高手,別說內氣紛紜,就算平素安好,也擋不住如此刀 
    法。裴玉關所以號稱「百日無光」,正因為其刀法□赫凌厲,氣勢盛大,此番又忌憚谷縝神 
    通奇詭,蓄勢而發,故而刀鋒未至,灼熱刀氣已然奔流而來。 
     
      谷縝欲逼真氣迎敵,不料體內真氣各行其是,不受掌控,反而東西流竄,令他動彈不得 
    。谷縝空有一身真氣,不能使出,比起常人尤為不如,眼見血紅刀光逼來,計窮勢盡,心道 
    一聲罷了,正要閉目受死,不料刀氣及體的當兒,體內縱橫亂走的八道真氣陡然內縮,倏忽 
    一轉,生出一股氣勁,向外吐出,霎那間谷縝衣袍鼓蕩,渾身一輕,足不抬,手不動,凌虛 
    御風,飄然疾退。這一退全由真氣操縱,絕非出自谷縝本意,故而舉動十分突兀,裴玉關刀 
    法雖強,竟也落空,但他這一刀甚是凌厲,谷縝避開刀鋒,卻避不開到上之氣。裴玉關的「 
    炎陽刀」是內家刀法,丈許外發刀,刀氣所至,能一下破開三張羊皮,抑且刀氣炎烈,能令 
    第一張羊皮無火自燃。谷縝胸腹為刀氣劈中,那股灼熱勁氣兇猛無比,破開護體山勁,直透 
    內腑,谷縝喉頭一甜,一口血湧到嘴邊,就在此時,體內八勁陡然轉動。要知道,天下任何 
    內力真氣,無一能夠逃出「周流八勁」,裴玉關刀上炎勁與火勁相通,一入谷縝體內,便被 
    算作火勁,如此火勁增強,水勁最弱,霎時間強弱互易,谷縝體內氣機又歸平衡,便是胸腹 
    肌膚,中刀之初灼痛無比,紅腫一片,八勁周流之後,立時血色轉淡,疼痛全無了。 
     
      裴玉關一刀無功,心中大凜,他不知谷縝體內變化,直覺此人委實藝高膽大,刀將及身 
    ,方才退走,但如此做派,分明有些瞧自己不起,想到這裡,心中大怒,呔的一聲大喝,縱 
    身趕上,又是一刀向谷縝劈落,這一刀比起前一刀尤為迅捷,谷縝飄退不及,刀鋒正中肩頭 
    ,那口朝陽刀本是寶刀,山勁護體也難抵擋,刀切入體,谷縝忽地身子一扭,肩頭肌肉收縮 
    ,裴玉關但覺手底一滑,刀鋒一偏,竟從谷縝肩頭滑了過去。 
     
      裴玉關不知這一下乃是「周流澤勁」的效用心中駭異之至。要知道澤勁加身,滑如泥鰍 
    活鯉,能卸各種內勁兵刃,與山勁剛柔並濟,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護體神通。裴玉關卻只當谷 
    縝有意玩敵,心中既驚且怒,更隱隱生出幾分忌憚,不敢銳意強攻,刀法內收,攻中帶守, 
    帶起如山刀影,滾滾向前。 
     
      谷縝此時被周流八勁所挾持,趨退進止,不由自主,忽地袖袍鼓蕩,忽而頭髮豎起,纏 
    繞樹幹,跳到高處,忽而身如大鳥,縱橫飛舞,又似蝴蝶翩翩,上下游弋。裴玉關刀勢雖強 
    ,卻每每差之毫釐,無法傷敵,炎陽刀氣,也盡被谷縝八勁化去,有時更有電勁外放,激的 
    裴玉關半身酥麻,若非內功了得,幾乎不能抗拒/兩人翻翻滾滾,不知不覺,斗入山火之中 
    ,火焰遮天,濃煙滾滾,伸手不辯五指,谷縝身處火海,一舉一動全憑真氣指引,刀來即退 
    ,火來則避,旋風繞身,將火焰濃煙呼呼盪開,一一捲向裴玉關,煙火齊至。裴玉關被熏得 
    雙目流淚,睜眼不得,只憑觸覺揮刀應敵,火燒衣褲,更是灼痛難忍,一時間唯有揮刀亂舞 
    ,劈開煙火。鬥到此時,谷縝漸漸明白周流八勁的奧秘,原來這八勁並非無知真氣,而如八 
    件活物,能夠自思自想,其中道理,就好比道家常說的「元嬰」。道家典籍常常提到,修道 
    之人抽鉛添汞,轉陽補陰,修煉已久,能將渾身精血神氣練成「元嬰」,與自身精神相通, 
    傳說「元嬰」練成,能夠離體外出,邀游天地,這傳說固然誇大,卻可由此知道,「元嬰」 
    並非無知之物,本身亦有神識。谷縝當時為求保命,悟出「損強補弱」的奧秘,與道家的「 
    抽鉛添汞,轉陰補陽」十分相近,只不過道家真氣只限陰陽二氣,「周流六虛功」卻有八氣 
    ,但陰陽生八卦,氣機不同,本源相近,均與天道暗合。谷縝調和八勁,領其上合天道,自 
    在有靈,不知不覺,這八種真氣就如人體氣血盈虧一般,自成循環,與道家「元嬰」相差無 
    幾。但因為道家「元嬰」是其主自己練成,從小而大,自然馴服。谷縝體內八勁卻是先得之 
    萬歸藏,再經陸漸精氣滋養,並非谷縝本身真氣,就好比一個收養來的野孩子,收養不久, 
    野氣未泯,桀驁難馴,時時頑皮,但又因為它自在有靈,不似人類那麼清醒明白,行事懵懂 
    ,時與宿主為敵,雖然如此,它生存世間,卻又是全然因為谷縝,谷縝一死,八勁立時消滅 
    ,顧而谷縝一旦有難,八勁為求自保,立時不再亂走,一致對外,護主禦敵。 
     
      「周流六虛功」天下無敵,豈是裴玉關所能抵擋,只因為八勁所成「元嬰」成胎不久, 
    靈智未開,尚未與谷縝精神相通,不能發揮全部威力,饒是如此,八勁遇強越強,攻敵不足 
    ,自保有餘,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掃視鬥場,丁淮楚慘遭腰斬,早已死透,張季倫被燒了個半死,尚有神志,看到谷縝鑽 
    出火海,魂飛魄散,手腳並用,想要爬走。谷縝喝道:「就這麼走了麼?」張季倫嚇得轉過 
    身來,哭喪著臉道:「谷爺饒命,小人鬼迷心竅,聽了丁淮楚的鬼話,真是罪該萬死。說來 
    說去,都是姓丁的不好,谷爺你也知道,他一張巧嘴,最能哄人,也怪小的糊塗,一念之差 
    ,竟然信了他,姓丁的……」谷縝聽得好笑,說道:「你是拿準了丁淮楚死無對證,不能跟 
    你理論啦?」張季倫噎了噎,支吾道:「本來就是姓丁的……」 
     
      谷縝見他神情,胸中酸楚,尋思來的這五人,均是自己一手提拔,最為信任,不料今日 
    來害自己的也是他們。想到這裡,谷縝一陣傷感,揮手道:「罷了,你滾吧,告訴那些想殺 
    谷某的,谷某人頭在此,只管來取。」 
     
      張季倫不料竟得釋放,喜出望外,連道:「不敢。」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踉踉 
    蹌蹌,向遠處去了。 
     
      谷縝目睹張季倫背影消失,避開火勢,蹣跚趟過一道溪水,來到一座小谷,谷中林秀風 
    清,時值晚夏,風吹衰葉,颯颯颯如響天籟。一條清溪潺潺流淌,將火頭隔在對岸,熊熊火 
    光,映得清溪如血。谷縝久在火中,口乾舌燥,俯身飽飲溪水,靠著一塊山石坐下,但覺筋 
    骨酸痛,金瘡難忍,讓呼出的空氣也是火辣辣的,彷彿在火中吸入太多炎氣,將肺也燒著了 
    ,此時唯一心願,便是一頭栽倒,三天三夜也不醒采,念頭方動,谷縝又覺體內真氣蠢蠢欲 
    動,凝神內照,周流八勁緩過氣來,一反頹勢,復又慢慢流動。谷縝心知這八道真氣一旦失 
    了控制,勢必又成禍患,自己一旦入夢,真氣失馭,立時變成要命的毒氣。換作他人,睏倦 
    至此,難免聽之任之,但谷縝經歷九幽絕獄,越到生死關頭,越能顯示出堅毅心志,明白當 
    下處境,不覺將心一橫:「你姥姥的臭真氣,老子跟你們對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抖擻精神,勉力驅走睏意。存意運氣,損強補弱。 
     
      困意如潮,洶湧而至,身子若有千斤,沉重無比,讓人難以支持。谷縝忽然發覺,這困 
    意一來,竟比世間任何刑罰還要厲害,欲睡不能,還不如就此死了。但越是艱難,他心志越 
    是堅韌,幾度神志迷糊,又幾度掙扎清醒。這一次,已不是與八勁較量,而是與自身為敵, 
    其中的艱辛苦楚,無法以言語形容。 
     
      時光流逝,如點如滴,在谷縝感覺之中竟是慢得出奇,一時半會兒,均是如度年月。日 
    頹月升,斗轉星移,玉兔西去,金烏躍起,一日—夜終於去盡,晨光如水,沐浴身心。這時 
    間,谷縝腦海裡電光一閃,生出—線明悟,忽覺身手發輕,儼然神魂離體,悠悠蕩蕩浮在半 
    空,肉體早無知覺,此時卻生奇異之感,彷彿在旭日照射下,血肉化盡,漸轉透明,最後只 
    餘一團輕煙,縹縹緲緲,渾然不在人世。 
     
      「我已死了麼?」這念頭剛剛冒出,谷縝心底深處忽地生出一股極大喜悅,彷彿萬物回 
    春生機跌宕,這奇妙之感並非出自谷縝本意,更不知從何而來。 
     
      那喜悅之情越發強烈,如一股暖流,從心田生發,湧向全身,溶溶洩洩,重重疊疊,縱 
    情鼓蕩,從每一根汗毛裡噴薄而出,渾身上下麻酥酥、酸溜溜,奇癢奇脹,驀然間,一股真 
    氣浩如洪流,在胸臆間一轉,直衝口鼻。 
     
      谷縝不由得縱聲長嘯,嘯聲如洪流浩波,沖決而上,開雲霽霧,萬林皆振,林中百鳥盡 
    飛,山谷千獸雌服這一嘯足足嘯了大半個時辰,那股真氣方才宣洩殆盡,渾身喜悅之情也隨 
    之慢慢散去。谷縝驀地一躍而起,只覺遍體皆爽,渾身輕快,體內八勁隨他一呼一吸,強弱 
    互補,自在有靈,再也無須凝神引導,其中的變化生發,就如呼吸吐納、血氣升降一般自然 
    而然。 
     
      谷縝心知周流八勁到此之時,終於降伏於己,當真喜不自勝,他嘗試逼出八勁,不科勁 
    到四肢,即又縮回,谷縝方才明白:八勁雖能自治,但要逼出傷人仍不能夠,此番履險如夷 
    ,幾死還生,終於消除體內禍胎,如此難關尚且難不住自己,將來周流六虛,法用萬物,也 
    是指日可待。 
     
      一念及此,谷縝雄心陡起,禁不住縱聲長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不曾想這西城神通, 
    竟被自己這東島少主湊巧練成,天意難測,奠過於此。 
     
      笑了一陣,舉目望去,對岸山火已滅,絲絲余煙繚繞山谷,徘徊不去,俯身下望,溪水 
    清瑩若,水底卵石五彩斑斕,歷歷可見,粼粼波光映出自身容貌,披頭散髮,鬚眉焦枯,滿 
    面墨黑如炭,渾如一個乞兒,哪還有半點風神俊秀的樣子。 
     
      谷縝瞧得啞然失笑,他生性好潔,就著溪水洗盡塵泥,扯一根青籐,重新綰起頭髮,整 
    飾衣衫,向著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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