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虞照雙掌白氣氤氳,霧氣中電光閃爍,辟啪作響,聲勢絕倫,兼之他性情豪邁,掌法大
開大闔,一揮一送,狂風銳嘯,直如天雷下擊。寧凝出手則曼妙瀟灑,如流雲飛虹,不著人
間煙火之氣,纖掌過處,悄無聲息。二人武功聲勢如此迥異,卻好似相持不下,讓眾人無不
詫異。
相持時許,虞照臉膛越來越紅,頭頂一道白氣筆直上升,淋漓汗水浸濕衣衫。這時忽見
寧凝一掌排出,虞照既不拆解,也不抵擋,向後大大退了一步,寧凝又拍一掌,虞照也還一
掌,電龍煙光到了半途,似被無形壁障所阻,扭曲擺動,無法前進,虞照身型微微一晃,又
退一步。
一時間,寧凝每出一掌,虞照則退一步,越鬥越遠,六掌之後,兩人相距已有三丈,滾
滾熱流隨寧凝舉手投足湧向旁觀眾人,起初又如三伏暑熱,漸漸熱不可當,有如鍛鐵火爐一
般。
兩人遙遙出掌,虞照出手越來越慢,電龍煙光離掌數尺,便即湮滅,眾人不需猜測,也
知道他落了下風,心中真是奇怪極了。
仙碧十分擔心,忍不住問道:「媽,玄瞳用的什麼武功?」溫黛皺眉不語,沉吟片刻,
驀地揚聲叫道:「寧師弟,令愛練的可是『無明神功』?」
寧不空陰笑道:「娘娘好見識。」
溫黛皺眉道:「你就不怕害了她?」
寧不空淡淡地道:「不勞娘娘關心,小女自有法子駕馭。」
溫黛不禁默然,注視寧凝,面露憂色。薛耳與寧凝交情最篤,見狀焦急,忍不住問道:
「娘娘,『無明神功』到底是什麼功夫?怎麼會害了凝兒。」
溫黛歎道:「這門神通是兩甲子前一位火部前輩所創。火部神通,大多伴隨明亮火焰,
有形之火,容易躲避。『無明神功』練的卻是無形無色無明之火,出手無征,不知其所自來
,上落飛鳥,下沉游魚。尋常如被擊中,勢必五臟枯朽,肌膚焦黑,只不過威力雖大,卻有
一個弊端。」
薛耳聽得心急,忙問道:「什麼弊端?」溫黛道:「這門神通極耗真氣,真氣稍有不足
,無明之火便會反噬,令修煉者ZiFen而死。若要免劫,除非道合自然,氣機取於天地,無
窮無盡。但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達到這般境界,是以『無名神功』自古以來,只有修煉之
法,卻並無一個火部弟子練成,就是創此神通的那位火部前輩,也因為真氣不濟,ZiFen身
亡。」
薛耳聽得臉色發白,盯著寧凝,喃喃道:「寧兒……」不料定眼望去,寧凝出手飄逸,
舉重若輕,除了神色淒涼不勝,並無半分痛苦難受,反觀虞照,汗如雨落,鬚眉焦枯捲曲,
神色間十分吃力。溫黛不覺咦了一聲,心道:「真叫人看不明白,莫非這位寧姑娘如此年幼
,竟已煉神返虛,能借自然之力?」
念頭方轉,虞照臉上忽地騰起一股紫氣,兩眼睜圓,身子搖晃數下。仙碧看出不妙,情
急關心,縱身欲上,這時眼前白影一閃,左飛卿搶到前面,朗聲道:「我來試試。」一揮袖
,紙蝶紛飛,罩向寧凝。
虞照得隙後退兩步,不待仙碧攙扶,盤膝坐倒,臉上陣紅陣白,渾身熱氣騰騰,彷彿剛
從蒸籠中出來一般。
寧凝面對紙蝶,眉間淒涼宛然,左掌從左至右輕輕畫個圓弧,炎風過處,雪白紙蝶無火
而焚,化為漫天飛灰,左飛卿大袖一揮,紙灰被風勁鼓動,鋪天蓋地捲蕩回來。寧凝視線受
阻,移步後撤,左飛卿因風疾轉,繞到她身後,並指如風,飄飄點出,寧凝這一退,似將後
心要穴送到他的指尖。
這時間,左飛卿忽覺指尖一虛,寧凝蹤影全無,左飛卿心往下沉,飛身縱起,炎灼之勁
從腳底流過,鞋底著火,空中瀰漫一股焦臭。左飛卿發聲輕嘯,展開身法,忽左忽右,忽上
忽下,有如一團白煙,隨風流轉,飄渺不定。
他身法幻妙,寧凝身法也生變化,飄忽絕倫,幾不見人,身子彷彿失去了重量,飄如靈
羽,緊隨左飛卿左右,左飛卿道哪裡,寧凝亦到哪兒,左飛卿只覺四周灼熱勁流縱橫盤旋,
任由他縱跳騰挪,上天下地,始終無法擺脫。西城眾人瞧得目瞪口呆,驚疑不勝,均想火部
高手何時練成風部神通,躡空搗虛,與左飛卿比鬥身法。
溫黛細眉微皺,沉吟片刻,忽地身子一震,厲聲喝道:「是了,是『火神影』。」仙碧
忍不住道:「什麼是火神影?」溫黛道:「這是一位火部前輩從火焰燃燒眾悟出的法門,神
奇奧妙,匪夷所思。但凡世間高手,施展身法輕功,移步轉身,必有旋風跟隨,這時修煉『
火神影』的高手,便能憑借這些微勁風,緊隨對手左右,對手到哪兒,他便到哪兒,如影隨
形,附骨三分。說起來,風部神通無風不成,這門身法正是剋星,天幸與『無名神功』一般
,『火神影』極費真力,百年來雖有練法,卻幾乎無人練成。」說到這兒,溫黛注視空中兩
道人影,眉間愁意更濃,心下尋思:「無名神功,火神影,這女孩子還會什麼?」
左飛卿身在半空,既要竭力擺脫寧凝,又要抵禦「無名神功」和「瞳中劍」,半晌工夫
,肩背已被灼傷數處,若非真氣護體,勢必當場落敗,但他外表沖淡,實則極為好勝,寧折
勿屈,仍然苦苦支撐,不願認輸,忽地聽見溫黛言語,不由尋思:「這女子的邪門身法隨風
而動,倘若無風,必然技無所施。」心念數轉,白髮忽斂,飄落在地,滴溜溜盤旋數匝,陡
然立定,轉身出掌。
寧凝神通雖強,打鬥經驗卻是少之又少,兼之本性良善,爭強鬥狠並非所願,實在是不
得已而為之,左飛卿停下,她也隨之站定,萬不料左飛卿孤注一擲,傾力出掌。寧凝脫出黑
天劫後,神明心照,反應極快,心念未動,雙掌已出,啪的一聲,二人四掌相交,寧凝「無
明神功」轉動,頓將左飛卿雙掌粘住,左飛卿只覺熾流入體,不自禁渾身陡震,白玉般的雙
頰湧起一抹艷紅。
溫黛臉色微變,暗叫糟糕。不一時,左飛卿渾身肌膚漸漸轉紅,滿頭白髮無風而動,根
根豎起,面肌微微顫動,眼裡似要沁出血來,稍有見識者,見此情形,均知左飛卿已將內力
提升至極,難以長久支持,這般下去,過了多久,堂堂風君侯必被寧凝斃於掌下。
東海逐謀之卷《滄海30》——八圖合一之卷寧不空目不能視,始終傾耳凝聽,這是忽而
笑道:「做得好,凝兒,當日滅我火部,害死你娘,風部也有一份。嘿嘿,你快快將這姓左
的殺了,祭奠我火部群雄的英魂,也慰你娘在天之靈。」
眾人聞言,無不變色,但寧、左二人單打獨鬥,比拚內力,旁人斷無插手之理,仙碧心
急萬分,緊握雙拳,臉上全無血色。
寧凝注目左飛卿,心知只要全力發出「無明業火」,不出一刻功夫,此人即便不死,也
會精血枯竭,武功盡失,但她方才出手,只是不忍老父送命,至於連敗風雷二主,並非出自
本意,鬧到這般田地,著實騎虎難下。想到這兒,她妙目一轉,掠過人群,莫乙、薛耳、秦
知味、蘇聞香、燕未歸等人的臉龐在眼前一閃而過,她的目光落在陸漸臉上,見他也正望著
自己,神色十分焦慮,寧凝不由尋思:「他是怕風君侯傷了我麼?」
心念閃過,忽聽陸漸張口叫道:「寧姑娘,左兄是好人,你不要與他為難。」寧凝芳心
一沉,心底湧起一絲酸楚:「他並非想著我,卻是怕我害了風君侯。」想著心神一分,頓時
洩了真氣,左飛卿緩過一口起來,立時運功反擊。
風勁入體,寧凝身子一震,寧不空聽出異樣,焦躁起來,厲聲道:「凝兒,你磨蹭什麼
,還不快快殺了姓左的,給火部同門報仇。」
寧凝目光流轉,看看父親,又瞧瞧陸漸,倏地淚盈雙目,左飛卿與她正面相對,先是寧
凝內力轉弱,忽又見她淒惶湧淚,左飛卿心中不勝訝異,於是不再催勁進擊,凝神守意,靜
觀其變,只見寧凝含住眼中淚水,長長吸一口氣,忽地撤了內力,飄退丈餘,幽幽道:「左
部主神通高妙,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分明佔了上風,卻突然認輸,眾人均是莫名其妙,寧不空深知女兒性情,聞言臉色鐵
青。寧凝走到他面前,低聲道:「爹爹,女兒輸了……」話未說完,寧不空忽地抬手,重重
打她一個耳光,寧凝左頰高腫,口角流血,眼裡流露迷茫之色。陸漸又驚又怒,但父親打女
兒,天經地義,他身為外人,難以置喙。人人中文寧不空森然道:「臭丫頭,你說,我為何
傳你火部神通?」寧凝低聲道:「為火部同門報仇,給娘報仇。」寧不空將竹杖重重一篤,
厲聲道:「既然如此,我讓你殺人,你為何不殺?你這一身本領白練了麼?你對得起死去的
娘親麼?」寧凝低著頭,淚如走珠,點點滴落。
沙天洹見狀,乾笑道:「寧師弟息怒,賢侄女年紀小,不懂事,說兩句就罷了,何苦打
她。」寧不空道:「這孩子太不聽話,分明贏了,卻要認輸,白白折了我火部的威風。」
左飛卿不明所以,呆立當地,聽到這話,冷哼一聲,說道:「寧不空,你不要說嘴,寧
姑娘沒有輸,輸的乃是左某,寧姑娘神通高妙,左某輸得心服口服。」
眾人只道他性情高傲,不料此時此刻,他竟會磊落認輸,一時間無不驚奇。寧不空心中
得意,嘿嘿笑道:「男子漢贏得輸得,左師弟拿得起,放得下,不愧為大丈夫。」
左飛卿冷笑一聲,轉回本陣,寧不空手拈長鬚,笑道:「還有誰不服的,天部之主?地
母娘娘?二位要是不服,不妨也來和小女會會。」他說這話時,心裡已有算計,知道寧凝對
陸漸有恩,陸漸神通再強,寧可服輸,也不會和她動手,溫黛藝業雖高,卻也未必是「無明
神功」和「火神影」的敵手,此時風雷二主已敗,若能再將天地二主折服,火部必能威震西
城,出一口當年被滅的惡氣。人人中文果然陸漸聽了,神色猶豫,溫黛卻舉步出列,微微一
笑,說道:「小寧師妹青出於藍,叫人欽佩,溫黛不才,情願領教高招。」
寧凝聽得發愣,她尚在襁褓之中,地母威震武林便已多年,此時竟要與這西城傳奇人物
交手,寧凝如處幻夢,心生怪異之感,未及答話,忽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師父有事,弟
子服其勞,這一陣晴兒願代師父出戰。」
寧凝芳心一震,抬眼望去,只見姚晴步出人群,望著自己,目寒如冰。寧凝心頭一陣恍
惚,轉眼望去,陸漸也望著姚晴,露出錯愕之色。
溫黛略皺眉頭,說道:「晴兒……」姚晴不待她把話說完,搶著道:「師父放心,這一
陣弟子必然不負所望。」輕身一縱,已到場中,望著寧凝似笑非笑。
寧凝大為猶豫,寧不空臉色卻陰沉下來,姚晴突然出戰,將他的如意算盤盡皆打消,不
僅溫黛不必冒險,抑且姚晴一旦危殆,陸漸勢必出手,再說明白些,姚晴此舉,已然超越自
身勝敗,竟是逼迫陸漸在姚、寧二人中抉擇其一,要麼眼看姚晴敗落,要麼便須對寧凝出手
。
陸漸也知道這一層道理,瞧著二女,不自覺心跳加快,呼吸艱難,心中念頭亂轉:「要
是阿晴遇險,我不能不救,只是如此一來,必然要和寧姑娘交手,寧姑娘對我恩重如山,我
豈能對她無禮……」他越想越覺難過,恨不得大哭一場,眼巴巴望著寧凝,只盼她不要答應
出戰。
卻見寧凝呆了一會兒,忽地淒然笑笑,邁開步子,緩緩上前,和姚晴默默相對。
陸漸有如萬丈高峰一腳踏空,身心俱是一沉,不由得歎一口氣,閉上眼睛。
海風吹來,空氣中瀰漫著淡淡濕氣,一個浪花拍中礁石,珠玉飛迸,碎雪飄零。兩名少
女遙遙相對,一個清麗皎潔,不染點塵,一個明艷照人,攬盡天下秀色;一是謫凡的仙子,
一是絕代之佳人;一如秋日雛菊,一似怒放牡丹,縱然容貌各異,氣質迥然,清艷相照,濃
淡不一,然而相形之下,清者越清,艷者越艷,各有一種驚心動魄之美,顛倒眾生。
熱流湧起,陸漸心弦一顫,既想張眼去看,又怕一望之下,二女之間已有不幸,心中矛
盾痛苦已極,忽又聽嗖嗖有聲,正是化生之術特有,陸漸再也忍耐不住,張眼望去,二女已
然鬥在一起,寧凝襟袖飄逸,雙掌所至,熱浪騰空,炎風飛揚,姚晴指點灑落,指顧之間,
籐蔓叢生,荊棘四起。
兩人各顯神通,這一戰不止拱衛師門,更加摻雜了許多別樣心思,縱然人比花嬌,皓腕
凝雪,鬥到深處,出手既凶且狠,均不留情。姚晴真氣所到之處,不僅籐蔓長生,蛇牙鬼刺
叢叢湧起,更有粗大根須破土而出,與籐蔓經濟上下呼應,專纏寧凝雙足。人群中有人低聲
問道:「菩提根麼?」溫黛見狀,露出欣慰之色。
姚晴雖有精進,無奈「無明神功」乃是火部頂尖兒的絕學,寧凝掌風所及,籐來籐斷,
荊棘盡焚,菩提根雖強,竟無生根之處,反而變成火源,助長火部神通,姚晴技無所施,唯
有竭力拖延,不過十餘招,便已氣息轉促,雪白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寧不空聽出端倪,冷笑道:「五行之中,木能生火,化生遇上我火部絕學,真是自取滅
亡。」溫黛一哂,淡淡地道:「木能生火,火亦能生土,地部絕學豈止化生。」
寧不空心下一沉,出聲冷哼,姚晴卻是恍然大悟,忽地使出「坤元「,激起地下沙土,
密密麻麻.進射如箭,火焰被沙土掩蓋,頃刻熄滅.火勁威力為之一緩。人人中文姚晴一招
得手,將」坤元」、「化生」交錯互用,「坤元」挪移沙土,沙土化生籐蔓,籐蔓燃燒,又
化灰土,但凡泥土.火不能燃,卻能生長樹木.如此生生不息,竟成一個循環。寧凝原本大
佔上風,不料姚晴悟通五行相生之道,憑借兩大神通,奪回劣勢,堪堪與之鬥成平手。
寧不空聽得焦躁起來,將竹杖一頓,厲聲道:「凝丫頭,這當兒還留手ど?她用『坤元
』,用『化生』,你的『火神影』呢?『瞳中劍』呢?」
寧凝微一遲疑,不敢違背寧不空的意思,忽地展開「火神影」,身法轉疾,追上姚晴,
眼裡玄光一轉,姚晴小腿灼痛,悶哼一聲.身法稍滯,已被寧凝趕上,寧凝手起掌落,向她
後背刷地劈落。
掌還沒到,炎風先至,姚晴渾身酷熱,如被火燒,設法抵擋已是不及,這時忽覺一股磅
礡浩氣從旁湧來,熱風忽消,遍體清涼,姚晴身子一輕,不用回頭,她也知是誰到了,心裡
不覺一甜:「這傻子,終歸還是向著我的。」
陸漸如何動身,在場眾人無一得見,但覺眼前一花,「無明業火」已被大金剛神力衝散
。寧凝微微一怔,一股酸楚之氣沖上心頭,心道.「好啊,你到底還是幫她。」咬牙,揮掌
又向姚晴拍去,陸漸抬起右掌,將她掌勢挑開,叫道「寧姑娘,別打了」寧凝一咬牙,大聲
道.「要我別打還不容易,你一拳打死我吧。」心裡卻想「若是死在你手裡,定能叫你記一
輩子,你不麓賠我一世,記我一世也是好的。」想到這裡,呼呼又是兩掌,掌勢沒到,眼淚
卻已流了下來。
陸漸無法,一面隨手拆解來掌,心中卻是懊惱極了「我糊塗了麼.怎麼與寧姑娘動起手
了……」不及細想,忽見地下土動,一叢惡鬼刺向寧凝雙足糾纏而來.卻是姚晴趁機施襲。
陸漸頭大如斗,歎了口氣,左掌拂出,惡鬼刺化為齏粉,四散飛揚。
姚晴心頭怒起,嬌叱道」陸漸,你到底幫誰?」陸漸硬起頭皮道我誰都不幫。「姚晴怒
道「好啊,那就快快滾開,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
陸漸皺了皺眉,說道「你們不打,我誰都不幫,你們若要打……」姚晴蘭:「那又怎麼
』」寧凝雖不作聲,一雙妙目卻凝注過來,卻見陸漸撓撓頭,支吾道「你們,你們若要打,
我兩個都幫。」
一二女聽得這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均想一他何時也變憊懶了,這話說得跟沒說一樣
。」但陸漸橫身隔在中間,二女既不能傷著對方.只不忍傷害於他,一場比鬥頓成僵局。寧
不空忍不住喝道:「狗奴才,火部地部比鬥,和你天部有什麼相干?人人中文陸漸道:「火
部地部比鬥跟我不相干,寧姑娘和阿晴比鬥,卻與我相干,你若不服,只管使出手段,我接
著便是。」他一出手便將「無明神功」破去,寧不空再多十個膽子,也不敢向他挑戰,聞言
哼了一聲,再無多活。
陸漸見寧凝、姚晴都無收手之意心中好不煩惱,尋思這兩名女子均和他淵源極深,他打
心底裡不願二人彼此相殘,萬不得已,只有用武力壓服,倘若過了今日仍有命在再行負荊請
罪,任由二人責罰不遲,想到這裡,默運神同,方要動手,忽然心子突的一跳,警戒之意密
佈全身。
這感覺熟悉已極,陸漸猝然抬頭渾身一震,「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眾人聞言紛紛舉頭
望去,遙見鰲頭磯上,一領青衫向著蒼茫大海,獵獵飛揚。
悄無聲息,萬歸藏已然來了。
陸漸與萬歸藏幾千里追逐下來,對其行蹤洞悉入微,故而萬歸藏悄然而來,在場數千人
中,唯他能夠知覺萬歸藏行蹤已露,縱身長笑,飄然一縱,自熬頭磯上飛瀉而下,所過之處
岩石崩催,紛如雨落。萬歸藏落身之際,磯下堆滿無數碎石,崖壁上「有不諧者吾擊之」七
個大宇已然消失無蹤。.
萬歸藏身如飛絮,落地無聲,手提一隻紅木方盎,步履瀟灑,走向眾人,口中笑吟吟地
道:「有不諧者吾擊之,此話未免著相,佛陀云『諸相非相,雲空不空』,老子云:『故常
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微』,既然實空並生,有無同在,有諧無諧,其實均合自
然,既合自然,又何必擊之?」他此來先聲奪人,以裂石之術.抹去崖上巨字一驚得眾人目
瞪口呆,這一番話更包含佛道絕旨,微妙精深,意味深長。
陸漸眉頭一皺,揚聲道:「既然何必擊之,你又何必要來?」
溫黛等人聽此一問,無不暗暗唱彩。萬歸藏「有諧無諧,何必擊之,有諧無諧,均可擊
之。擊與不擊,只在轉念之間。小子,論武功,你或許強過魚和尚,論道理麼,呵呵,你可
不及他一個零頭。」
談關間,萬歸藏已到近前,仇石屈膝拜倒,大聲道:「仇石參見城主。」萬歸藏略略點
頭,目光淡定,掃過人群,但見眾人挺立如故,頓時莞爾道:「好,好!」寧不空略一猶豫
,忽也屈膝跪倒,澀聲道:「寧某罪該萬死,還望城主責罰。」眾倭人見他跪下,也隨之拜
倒,只有寧凝挺然俏立,眼裡卻露出幾分迷茫。
歸藏忽地笑了笑,問道:「寧師弟,你何罪之有呢?」寧不空渾身發抖,顫聲道:「當
年屬下糊淙,受人蠱惑,在城主遇劫之時,不思報效,反下毒手。屬下自知罪重,不敢逃避
,特來這裡送死。」
萬歸藏哈哈一笑,盯著寧凝,答非所問道:「寧師弟,養的好女兒啊。」寧不空露出茫
然之色,沙天洹在他耳邊低聲道:「凝兒還站著呢。」寧不空大怒,喝道:「凝兒,你怎麼
不跪。」寧凝道:「我,我……」她心裡明白何以不跪,但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只是偷偷
瞟了陸漸一眼……萬歸藏目光一閃,笑道「小丫頭,你小小年紀,練成火部兩大絕傳神通,
天資著實了得。這樣吧,你盡展全力打我一掌,老夫決不躲閃,你若傷得了我,我准你不拜
,你若傷不了我,便須聽我支使。」
寧凝一愣,道「我幹嗎要打你?」萬歸藏淡然道:「萬某人言出法隨,讓你出手,你便
出手,若不然,火部上下,可就性命難保。」
寧凝心中一驚,咬了咬牙,大聲道:「好,可是你說的,我若傷了你.你便不得與我爹
爹為難。」萬歸藏笑道:「那是自然。」當下不丁不八,袖手而立,臉上掛著絲笑意。
寧凝定了定神,將「無明神功」聚於雙掌,呼地拍出,她不願傷人太甚,雖知對方天下
無敵,出手之時仍是留了餘地,僅用了八成功力,而且隨時準備收回。
啵的一聲悶響,雙掌擊中萬歸藏胸膛,一剝那,寧凝忽覺掌下發虛,掌上無明業火有如
石沉大海,渾不著力,定眼望去,萬歸藏臉上笑容不變,彷彿掌力上身,一無所覺。
寧凝不知「周流八勁」能夠化解天下任何真氣內力,眼看萬歸藏安然無事,心中震駭已
極,慌忙借力,將真氣催至十成,不料萬歸藏仍是不動,寧凝更驚,欲要收掌,忽覺雙掌被
一股大力牢牢吸在萬歸藏胸前,任她如何使勁,也難掙脫,情急中,寧凝雙目玄光一轉,「
瞳中劍』』射出,恰與萬歸藏目光交接,霎時間,寧凝好似挨了劈頭一棍,臉色倏地煞白,
雙跟酸痛流淚,透過淚水,只見萬歸藏雙眼清澈如故,絲毫未損。寧凝頓時心往下沉,一股
絕望之情湧上心頭。
寧不空隱約聽出不妙,心中-隍惑,急道:「城主,屬下只有一個女兒,還請城主大人
大量,饒她小命,倘若要殺,還是殺屬下的好。」陸漸雖也瞧出端倪,但投鼠忌器,心中焦
急,卻是不敢亂動,聽到寧不空這話,不由一呆,心想:「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寧不空縱然
十惡不赦,卻寧可自己送命,也要保全女兒,唉,這份情意,叫人如何評說?」
寧凝聽到這話,淚水亦是不絕滾落,萬歸藏看了寧不空一眼,忽地微微一笑,撒去胸前
吸力,寧凝撤掌後退兩步,但覺渾身發軟,彷彿經歷一場劇鬥,雙腿顫抖,幾平無法站立。
萬歸藏淡然道「無明神功不過如此。小丫頭,看你父親面子,饒你這次。」又向寧不空
道,寧師弟,你今日肯向我跪拜,那是很好。往日恩怨,一筆勾銷,從今往後仍做你的火部
之主,兼領東海倭寇,隨時等我號令。」
寧不空驚喜不勝,連連稱謝。沙天恆見狀忙道:「澤部沙天恆見過城主,我那不成器的
弟弟屢屢為難城主,沙某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恨不得大義滅親,將他親手正法才好。」
萬歸藏瞧他一眼,笑道:「要說沙天河不成器,倒也不對,但他眼下情形,確然不合做
這澤部之主,也罷,沙天洹,我命你帶領澤部,倘若統率得當,便讓你做澤部之主。」最後
兩句用上真力,經過茫芒大海,遠遠傳出。
沙天恆心花怒放,方要稱謝,海上忽然傳來一個驚雷般的嗓音:「萬歸藏,你也不怕大
風閃了舌頭,澤部之主由本部公推,就算一城之主,也無任命之權。」
眾人循聲望去,一張白帆乘風急來,半晌工夫,便已低岸,崔岳,沙天河並排下船,一
個高壯如山,一個瘦小如猴,兩人並肩而立,真是相映成趣。
「你二人還敢來麼?」萬歸藏淡淡一笑,「這份膽氣,真叫萬某佩服。」
「怎麼不敢來?」沙天河將油鍋在腳底磕盡煙灰,插回腰間,目光炯炯,注視萬歸藏道
,「這些年來,每次想到你害死左城主的情形,沙某就如刺骨鑽心.難以入眠。當年教畏懼
周流六虛功,一念之差。不敢站出來與你抗爭。苟且偷生,錯恨難運。邀等大錯可一不可再
,今日此時.沙某斷不會一錯再錯,屈服於你的淫威之下。」
他個子矮瘦。但聲如銅鐘,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令西城弟子無不動容。涉天洹漲紅了
臉,暮地贛指沙天河,厲聲道:「你這狗東西,敢對城主無禮?」
沙天河瞟他一眼,輕蔑道『沙某站若做人,從不趴著散狗。」沙夭洹此時正跪在地。聞
言氣急.但不得萬歸藏准許,不敢站起,唯有指著沙夭河渾身顫抖,崔罵道:『狗東西。狗
東西……」
萬歸藏低眉笑笑,忽地舉手拈鬚,悠然道。本人不愛哆皂.只說一句.在場之人,倘若
今日屈服於我.就如寧師弟一般,往日恩怨一筆勾銷。」
話音來落,沙天河便啐一口,揚聲道:「八部公選,乃是思禽祖師所定。沙某就是粉身
碎骨,也不認你這個冒牌城主。」崔岳叭喏叭嗒咂了兩口煙,笑道」不錯,不錯。」
萬歸藏望著二人,忽地哈哈大笑,笑聲未絕,身形倏晃,眾人只聽一聲輕響.彷彿珠零
玉碎,一個瘦小人影在空中畫了一個長長的圓弧,嘩啦一聲,跌落海裡。
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萬歸藏卻已回到原地.似乎除了晃一晃身,便沒動過「猴兒精。
」崔岳拋開煙袋,幾步槍入水中,將沙天河抱了起來,凝神一瞧,沙天河已然斷氣,渾身其
軟如綿,萬歸藏一擊.竟已將他四肢百骸震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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