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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 海

                     【第九章】 
    
      東海逐謀之卷滄海31·兄弟同心之卷
    
        谷縝見他身影伶仃失落,心中頓時翻湧,越發自責。一眾人無不悻悻,默然離開風穴,
    回到住所,但見溫黛正扶著仙太奴踱出門外,仙太奴雙睛迸裂,回天乏術,今生已成廢人,
    但溫黛瞧著他,仍是目光溫柔,滿臉憐惜。眾人失落之餘,見此情形,心中均是一暖。 
     
      溫黛瞧見眾人,問道:「情形如何?太奴方才聽說有變,執意要來,不料剛剛出門,就 
    遇上你們了。」 
     
      谷縝搖頭苦笑,將前後之事仔細說了,眾人聽說花鏡圓和風憐合葬穴中,均感訝異,又 
    聽說《黑天書》是由梁思禽帶回西城,流毒後世,都覺不可思議,一時議論紛紛。 
     
      仙太奴忽道:「祖師爺留下此書,確是禍患,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人非聖賢,又孰 
    能無過。」他身為劫奴,發此斷語,眾人無不心中釋然,點頭稱是。 
     
      仙太奴又道:「谷縝。」 
     
      谷縝道:「前輩有何指教?」 
     
      仙太奴緩緩說道:「萬歸藏絕代梟雄,深諳權謀之術,比世人更明白『制人而不制於人 
    』的道理。與他賭鬥,本就極難佔得上風,更不用說一帆風順了。你是少有的聰明人,當知 
    道禍乃福之所倚,福乃禍之所伏,萬歸藏先聲奪人,未必就是壞事;緊要關頭,不能為親情 
    擾亂心思,輸一陣,還可贏回來,心若亂了,那就不用再鬥了。」 
     
      這番話有如醍醐灌頂,谷縝猛然醒悟,拱手笑道:「我方才又氣又急,一時糊塗,多虧 
    前輩指點。」 
     
      仙太奴笑道:「如此說來,你有對策了麼?」 
     
      谷縝道:「萬歸藏拿到線索,必不耽擱,直奔線索指定之處。如今大陸上東島弟子不少 
    ,我立時飛鳥傳書,讓他們在海濱路邊布下暗哨,瞧萬歸藏到底前往何處。」 
     
      仙太奴歎道:「這法子你想得到,萬歸藏未必想不到。」 
     
      谷縝說道:「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可惜姚晴傷勢耽擱不得,萬歸藏若是快些還好 
    ,倘若拿到線索徘徊不定,可就糟糕之極了。」 
     
      虞照皺眉道:「老弟,你這話甚是洩氣。」 
     
      谷縝道:「虞兄放心,除非谷某死了,要麼決不向老賊認輸。」 
     
      虞照笑道:「這話還差不多。」 
     
      谷縝告別眾人,換了一身衣衫,問明陸漸去向,與施妙妙一同前往。行了一程,來到海 
    邊,遠遠望去,遙見陸漸擁著姚晴,向茫茫大海眺望,一動不動,有若兩具石像。施妙妙瞧 
    著二人,眼眶不禁紅了,谷縝知她心意,握住她手,左手將她額邊秀髮掠起,柔聲道:「好 
    妙妙,別難過,總有法子的。」施妙妙將頭埋入他懷裡,哽咽道:「你,你說話可要算數, 
    他們,他們這樣子,可是真苦。」說著眼淚已流下來。 
     
      谷縝抱著她,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這時眼角餘光所及,忽見遠處礁石間一抹倩影若隱 
    若現,谷縝眼尖,認出正是寧凝。但谷縝一瞧,寧凝已有知覺,一擰腰,寂然去了。谷縝心 
    中暗歎:「大哥和姚晴情投意合,生死與之,只要身在一處,面對再大困境也不覺其苦。真 
    正苦不堪言的,只怕另有其人,唉,怎麼才能想個法兒,解開這寧姑娘的癡念才好。」 
     
      默然一陣,給施妙妙揩去眼淚,笑道:「傻魚兒,怎麼老是哭,一點兒都不像你。」施 
    妙妙聽他一說,方覺此次與谷縝相聚之後,自己無端軟弱好多,一不如意,便是愁腸婉轉, 
    只盼心上人憐惜。想到這裡,又羞又氣,漲紅耳根,輕輕在谷縝胸前捶了一拳。 
     
      谷縝嘻嘻一笑,拉著她來到礁石邊,叫聲「陸漸」。陸漸回頭,谷縝爬上礁石,將仙太 
    奴的話說了一遍,道:「眼下不是灰心的時候,追趕萬歸藏才是正理。」 
     
      陸漸猶豫未決,姚晴已笑道:「臭狐狸這話我卻愛聽,陸漸,你說呢?」說著秀目放出 
    異彩。 
     
      陸漸略一沉默,慢慢說道:「阿晴你放心,我不會輸給萬歸藏那老賊的。」 
     
      姚晴笑靨如花,說道:「這才像句人話。」 
     
      眾人決心一定,陸漸即刻安排船隻,當日動身前往中土。施妙妙送到海邊,難分難捨, 
    拉著谷縝只是流淚,埋怨道:「我真羨慕姚姑娘,和陸大哥生死都在一起,你這個壞東西, 
    幹嗎不帶我一起去?」 
     
      谷縝一邊給她拭淚,一邊笑道:「姚晴去是不得已,你好端端的,去湊什麼熱鬧。男主 
    外,女主內,那是天經地義的。」 
     
      施妙妙撅嘴道:「這是什麼臭話,我偏要主外,若像你說的,仙碧姊姊也是好端端的, 
    為什麼要去?」 
     
      谷縝皺了皺眉,正色道:「妙妙,別孩子氣。我不是說了麼?如今東島五尊,只剩兩人 
    ,葉梵又押送狄希去了獄島。你我要是一同走了,東島群龍無首,豈不糟糕。你乖乖地看家 
    ,等我回來。」施妙妙欲言又止,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谷縝轉過頭來,見谷萍兒低著頭,一雙妙目也是通紅,便道:「萍兒,妙妙心慈手軟, 
    難以駕馭群雄,你要幫著她些,我可將她托付給你了。」谷萍兒點了點頭,哽咽道:「哥哥 
    ,我照顧好妙妙姐,你也一定要回來。」 
     
      谷縝心中刺痛,臉上卻滿不在乎,微笑道:「那是自然,我不但要回來,還要乘著潛龍 
    回來。」谷萍兒想要笑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施妙妙想了想,忽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又 
    拿過一枚千鱗,割破手指,將血滴在手帕之上,血漬殷紅,觸目驚心。谷縝見狀失色,牽過 
    玉手,痛惜道:「傻魚兒,你做什麼?」 
     
      施妙妙深深望著他,輕聲說道:「十指連心,這血是從我心頭流出來的,你帶著這塊手 
    帕,無論是天涯海角,我的心也永遠和你在一起。」 
     
      谷縝拿著手帕,默默看了一會兒,亦從懷裡取出一方手帕,割破食指,滴血其上,交到 
    施妙妙手裡,在她耳邊低語數句。 
     
      施妙妙破涕為笑,狠狠打他一拳,罵道:「壞東西,這當兒還不正經。」 
     
      谷萍兒怪道:「哥哥,你說了什麼啊?」 
     
      谷縝笑道:「問你妙妙姊去。」哈哈一笑,將手帕疊好,轉身向船走去。 
     
      風帆升起,船離沙岸,遠遠駛去,施妙妙與谷萍兒驀地雙雙奔出,雙腳浸入海水,向著 
    大船拚命招手。海船駛出老遠,仍能看到她們的影子,風聲嗚嗚,彷彿不盡哭聲。谷縝站在 
    船頭,望著漸漸模糊的島嶼,心頭空蕩蕩的,悵然若失。這時虞照走來,呵呵笑道:「站著 
    作甚?還不來喝酒。」 
     
      兩人進了艙內,酒過三巡,虞照見谷縝悶悶不樂,也覺提不起興致,一拍桌子,說道: 
    「老弟,不是為兄說你。今日你這樣子可叫人大不滿意。對付娘兒們嘛,心腸一定要硬,你 
    對她們越好,她們越是哭哭啼啼的,你凶一些,才能唬住她們,不敢跟你囉嗦。」 
     
      「你對誰凶啊?」(呵呵~笑~)話音未落,便聽仙碧的聲音遠遠傳來,「灌了兩杯貓尿 
    ,又來大吹牛皮。」虞照聞聲色變,頓時變成沒嘴的葫蘆,一聲不吭,低頭直喝悶酒。 
     
      谷縝不覺莞爾,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虞兄平素剛強,遇上仙碧姑娘,卻如老鼠見 
    了貓兒似的。」 
     
      念頭方轉,仙碧已然進來,瞅著虞照,神色頗是惱怒,說道:「這當兒了,你還有喝酒 
    的閒心?」 
     
      虞照脖子一梗:「喝兩杯酒又不會死人,就算喝酒死人,死的也是老子,和你有什麼相 
    干。」 
     
      仙碧盯著他,眼眶裡淚水亂滾,驀地坐下來,斟一碗酒,一氣喝完,又斟第二碗,望著 
    酒中影子瞧了一會兒,眼淚忽地吧嗒吧嗒落入酒裡。 
     
      虞照只覺一陣心慌,皺眉道:「你又發哪門子瘋?喝酒是好事,你這麼一哭,攪得我也 
    沒心情了。」 
     
      仙碧放下酒碗,眉眼通紅,說道:「姓虞的,你認識我多久了?」 
     
      虞照道:「二十九年吧,三十年也說不定。」 
     
      仙碧咬了咬牙,說道:「是二十九年七個月零四天。」 
     
      虞照哦了一聲,道:「你記這麼清幹嗎?」 
     
      仙碧道:「三十年了,你鬍子拉茬的,我,我也快要老了。」 
     
      虞照一愣,打量她一眼,呸道:「盡說晦氣話,你一條皺紋都沒有,怎麼就老了?」仙 
    碧以手支頤,幽幽歎了口氣。 
     
      谷縝識趣,知道二人必有體己話兒要說,便笑了笑,喝罷碗中之酒,笑道:「我去看看 
    風景」。說罷起身出門,將虞照丟在那兒,手硬腿硬,面皮發僵,坐在桌邊,活似一尊門神 
    。 
     
      走到船尾,谷縝忽見寧凝獨自坐在船舷上,便笑道:「寧姑娘,當心船搖晃,將你拋到 
    水裡去。」 
     
      寧凝淡淡地道:「拋到水裡淹死麼?那也很好。」 
     
      谷縝一愣,歎道:「寧姑娘,你何必這般自苦……」 
     
      寧凝打斷他道:「你別勸我啦,我不會尋死的。說到哭,人生在世,苦的時候總要多些 
    ,這麼多年,我也慣了。」 
     
      谷縝無言以對,只得立在她身後,眺望海景,武器越發濃了,落日正向西方沉淪下去, 
    在他身後,桅桿高處,一個雪白的影子迎風凝佇,有如一隻孤零零的白鷹。 
     
      次日清晨,谷縝收到傳書,得知萬歸藏棄船登陸,在定海逗留一個時辰,不知所蹤。谷 
    縝拿到傳書,心中憂急,力催船隻快行。 
     
      到了下午時分,方又接到傳書,得知萬歸藏一行人在南京露面。谷縝得知對頭行蹤,先 
    是一喜,但想此人前往南京,莫非要對母親不利?這一想更添煩惱,扯足風帆,只是趕路。 
     
      是日傍晚海船抵岸,由東島弟子前來迎接,谷縝詢問之下,得知萬歸藏又失蹤跡,心中 
    頓時疑惑起來,猜不透這老頭子時隱時現,到底弄的什麼玄虛,便對眾人道:「眼下形勢未 
    明,先去得一山莊逗留一時,探明形勢,再行定奪。」眾人無不憂心忡忡,勉強答應。 
     
      抵達得一山莊,商清影見二子無恙,又聽說谷萍兒瘋病痊癒,返回東島,心中真有不勝 
    之喜。不料谷縝卻道:「媽,此次我們呆不久,你就不要胡亂張羅了。」商清影察言觀色, 
    見眾人神情憂慮,又見姚晴病懨懨的樣子,心知必有大事發生,她知道詢問谷縝,必無真話 
    ,便將陸漸叫到一旁,偷偷詢問,陸漸不敢隱瞞,將前因後果說了,商清影聽得面色蒼白, 
    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失神。陸漸方要勸慰,忽聽燕未歸來喚,說是谷縝在前廳等候。陸 
    漸只得別過母親,趕到前廳,卻見客廳中多了一人,陸漸識得是那日展示「天孫錦」的桐城 
    商人趙守真,當下拱手作禮。 
     
      谷縝笑道:「大哥,趙兄是來送人參的。」 
     
      陸漸轉眼望去,桌子上一字排開,方著數十個狹長木盒。趙守真一一打開,盒中人參粗 
    壯肥腴,散發淡淡清香,其中數根粗如兒臂,逼肖人形。趙守真笑道:「聽說陸爺急要好參 
    ,我這幾日四方張羅,找到一些,這些人參年齡最少的也有兩百年,只可惜時間太短,八百 
    年以上的參王實在難尋,只得三支,千年參只得半支,還是從寧王府裡要來的。」 
     
      陸漸又驚又喜,心中感激,深深一揖,說道:「趙先生大恩大德,陸漸永不敢忘。」 
     
      趙守真忙不迭還禮,說道:「陸爺言重了。」 
     
      谷縝笑道:「你兩個就不要虛客套了,趙守真,我來問你,糧食行情如何?」趙守真笑 
    道:「兩船入浙六日後,糧價便降了,十日之後,漸趨平穩,而今谷價轉賤,難民紛紛回鄉 
    ,只哭了那些個囤積糧食的大奸商,如今南京城的大牢裡還關了百多號人,都是借債屯糧的 
    。最好笑是其中一個姓沈的奸商,不知他從哪裡得知了糧價下跌是因為谷爺,在大牢裡足足 
    罵了你一夜,說是做鬼也不饒你呢。」說著哈哈大笑。 
     
      「姓沈?」谷縝與陸漸對視一眼,問道,「可是姓沈名秀?」 
     
      趙守真一拍大腿,說道:「對,就叫沈秀。這人在奸商中年紀最輕,手段卻最狠,將手 
    中的房產田地全都抵押出去,借了四十多萬兩銀子,買了糧食囤在城內,不料我方糧食到後 
    ,谷價一日間跌了數倍。也活該那小子倒霉,跌價的那幾日,他都不在城裡,也不知去了哪 
    兒。等他回來,四十萬兩銀子的谷子四萬兩也不值了。他見勢不對,捲了細軟想跑,卻被債 
    主堵在城門,一頓好打,又見他著實拿不出銀子,便送到官府,買通了知府,足足打了兩白 
    水火棍,關在牢裡。那沈秀倒也硬挺,到了牢裡還咒罵谷爺,罵了足足一夜,天亮時才住口 
    ,同牢的奸商醒來一瞧,發覺這廝兩眼瞪著,人已死了多時了。」 
     
      他當作趣事,正說得開心,忽聽匡啷一聲,三人掉頭望去,只見商清影扶著門柱,臉色 
    慘白,地上茶壺杯盤盡皆摔得粉碎,沸水濺在腳背,她也渾然不覺。 
     
      陸漸急忙將她扶住,攙入廳中,商清影呆了一會兒,忽地淚湧雙目,幽幽道:「秀兒已 
    經死了?怎麼我都不知道……」 
     
      谷縝道:「媽,你一天到晚呆在莊子裡,哪知道外面的事。」 
     
      商清影忽地轉身,瞪著他(唉```)道:「他臨死都罵你,是不是你害了他?我知道的 
    ,你怨我這些年對他太好,冷落了你,你心裡懷恨,非害死他不可,你這孩子,怎麼恁地狠 
    心,狠心害死我的秀兒……」 
     
      沈秀雖不是谷縝親手所殺,但廢其武功,破其財產,都是谷縝一手做成,歸根結底,還 
    是死在他手中。故而被商清影一罵,谷縝竟不知如何回答,臉色鐵青,重重哼了一聲,坐下 
    來一言不發。 
     
      趙守真老於世故,見狀明白幾分,忙打圓場:「老夫人莫怪,那沈秀之死,是先被債主 
    毆打,後挨了官府的棍子,二傷齊發,不治身亡,和谷爺全無關係。」 
     
      不料商清影瞪他一眼,厲聲道:「你是誰?你又知道什麼?我自己的兒子我還不知道? 
    那些債主必然都是他叫來的,官府也定是他買通的。他,他不是恨秀兒,分明是恨我……」 
    她望著谷縝,哽咽道:「你既然這樣恨我,何不將我一刀殺了,何必如此折磨秀兒?」 
     
      「你自己的兒子?」谷縝忽地拍案而起,大聲道:「我是你兒子?沈秀才是你兒子,我 
    和你有什麼干係?他媽的,沈秀就是我殺的,兩百棍還少了,該打一千棍,打成肉醬。」說 
    罷不待商清影答話,拂袖便走,一陣風沒了蹤影。 
     
      商清影被這一番話噎在那裡,身子一晃,兩眼翻白,暈了過去。陸漸將她抱在懷裡,不 
    知如何是好。趙守真鬧了個沒趣,悻悻告辭。 
     
      陸漸抱著商清影回到臥室,注入內力,商清影醒過來,拉住他手,落淚道:「漸兒,我 
    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兒子,縝兒、縝兒我不認他了。」 
     
      東海逐謀之卷兄弟同心(1) 
     
      谷縝見他身影伶仃失落,心中頓時翻湧,越發自責。一眾人無不悻悻,默然離開風穴, 
    回到住所,但見溫黛正扶著仙太奴踱出門外,仙太奴雙睛迸裂,回天乏術,今生已成廢人, 
    但溫黛瞧著他,仍是目光溫柔,滿臉憐惜。眾人失落之餘,見此情形,心中均是一暖。 
     
      溫黛瞧見眾人,問道:「情形如何?太奴方才聽說有變,執意要來,不料剛剛出門,就 
    遇上你們了。」 
     
      谷縝搖頭苦笑,將前後之事仔細說了,眾人聽說花鏡圓和風憐合葬穴中,均感訝異,又 
    聽說《黑天書》是由梁思禽帶回西城,流毒後世,都覺不可思議,一時議論紛紛。 
     
      仙太奴忽道:「祖師爺留下此書,確是禍患,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人非聖賢,又孰 
    能無過。」他身為劫奴,發此斷語,眾人無不心中釋然,點頭稱是。 
     
      仙太奴又道:「谷縝。」 
     
      谷縝道:「前輩有何指教?」 
     
      仙太奴緩緩說道:「萬歸藏絕代梟雄,深諳權謀之術,比世人更明白『制人而不制於人 
    』的道理。與他賭鬥,本就極難佔得上風,更不用說一帆風順了。你是少有的聰明人,當知 
    道禍乃福之所倚,福乃禍之所伏,萬歸藏先聲奪人,未必就是壞事;緊要關頭,不能為親情 
    擾亂心思,輸一陣,還可贏回來,心若亂了,那就不用再鬥了。」 
     
      這番話有如醍醐灌頂,谷縝猛然醒悟,拱手笑道:「我方才又氣又急,一時糊塗,多虧 
    前輩指點。」 
     
      仙太奴笑道:「如此說來,你有對策了麼?」 
     
      谷縝道:「萬歸藏拿到線索,必不耽擱,直奔線索指定之處。如今大陸上東島弟子不少 
    ,我立時飛鳥傳書,讓他們在海濱路邊布下暗哨,瞧萬歸藏到底前往何處。」 
     
      仙太奴歎道:「這法子你想得到,萬歸藏未必想不到。」 
     
      谷縝說道:「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可惜姚晴傷勢耽擱不得,萬歸藏若是快些還好 
    ,倘若拿到線索徘徊不定,可就糟糕之極了。」 
     
      虞照皺眉道:「老弟,你這話甚是洩氣。」 
     
      谷縝道:「虞兄放心,除非谷某死了,要麼決不向老賊認輸。」 
     
      虞照笑道:「這話還差不多。」 
     
      谷縝告別眾人,換了一身衣衫,問明陸漸去向,與施妙妙一同前往。 
     
      行了一程,來到海邊,遠遠望去,遙見陸漸擁著姚晴,向茫茫大海眺望,一動不動,有 
    若兩具石像。施妙妙瞧著二人,眼眶不禁紅了,谷縝知她心意,握住她手,左手將她額邊秀 
    髮掠起,柔聲道:「好妙妙,別難過,總有法子的。」施妙妙將頭埋入他懷裡,哽咽道:「 
    你,你說話可要算數,他們,他們這樣子,可是真苦。」說著眼淚已流下來。 
     
      谷縝抱著她,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這時眼角餘光所及,忽見遠處礁石間一抹倩影若隱 
    若現,谷縝眼尖,認出正是寧凝。但谷縝一瞧,寧凝已有知覺,一擰腰,寂然去了。谷縝心 
    中暗歎:「大哥和姚晴情投意合,生死與之,只要身在一處,面對再大困境也不覺其苦。真 
    正苦不堪言的,只怕另有其人,唉,怎麼才能想個法兒,解開這寧姑娘的癡念才好。」 
     
      默然一陣,給施妙妙揩去眼淚,笑道:「傻魚兒,怎麼老是哭,一點兒都不像你。」施 
    妙妙聽他一說,方覺此次與谷縝相聚之後,自己無端軟弱好多,一不如意,便是愁腸婉轉, 
    只盼心上人憐惜。想到這裡,又羞又氣,漲紅耳根,輕輕在谷縝胸前捶了一拳。 
     
      谷縝嘻嘻一笑,拉著她來到礁石邊,叫聲「陸漸」。陸漸回頭,谷縝爬上礁石,將仙太 
    奴的話說了一遍,道:「眼下不是灰心的時候,追趕萬歸藏才是正理。」 
     
      陸漸猶豫未決,姚晴已笑道:「臭狐狸這話我卻愛聽,陸漸,你說呢?」說著秀目放出 
    異彩。 
     
      陸漸略一沉默,慢慢說道:「阿晴你放心,我不會輸給萬歸藏那老賊的。」 
     
      姚晴笑靨如花,說道:「這才像句人話。」 
     
      眾人決心一定,陸漸即刻安排船隻,當日動身前往中土。施妙妙送到海邊,難分難捨, 
    拉著谷縝只是流淚,埋怨道:「我真羨慕姚姑娘,和陸大哥生死都在一起,你這個壞東西, 
    幹嗎不帶我一起去?」 
     
      谷縝一邊給她拭淚,一邊笑道:「姚晴去是不得已,你好端端的,去湊什麼熱鬧。男主 
    外,女主內,那是天經地義的。」 
     
      施妙妙撅嘴道:「這是什麼臭話,我偏要主外,若像你說的,仙碧姊姊也是好端端的, 
    為什麼要去?」 
     
      谷縝皺了皺眉,正色道:「妙妙,別孩子氣。我不是說了麼?如今東島五尊,只剩兩人 
    ,葉梵又押送狄希去了獄島。你我要是一同走了,東島群龍無首,豈不糟糕。你乖乖地看家 
    ,等我回來。」施妙妙欲言又止,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谷縝轉過頭來,見谷萍兒低著頭,一雙妙目也是通紅,便道:「萍兒,妙妙心慈手軟, 
    難以駕馭群雄,你要幫著她些,我可將她托付給你了。」谷萍兒點了點頭,哽咽道:「哥哥 
    ,我照顧好妙妙姐,你也一定要回來。」 
     
      谷縝心中刺痛,臉上卻滿不在乎,微笑道:「那是自然,我不但要回來,還要乘著潛龍 
    回來。」谷萍兒想要笑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施妙妙想了想,忽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又拿過一枚千鱗,割破手指,將血滴在手帕之 
    上,血漬殷紅,觸目驚心。谷縝見狀失色,牽過玉手,痛惜道:「傻魚兒,你做什麼?」 
     
      施妙妙深深望著他,輕聲說道:「十指連心,這血是從我心頭流出來的,你帶著這塊手 
    帕,無論是天涯海角,我的心也永遠和你在一起。」 
     
      谷縝拿著手帕,默默看了一會兒,亦從懷裡取出一方手帕,割破食指,滴血其上,交到 
    施妙妙手裡,在她耳邊低語數句。 
     
      施妙妙破涕為笑,狠狠打他一拳,罵道:「壞東西,這當兒還不正經。」 
     
      谷萍兒怪道:「哥哥,你說了什麼啊?」 
     
      谷縝笑道:「問你妙妙姊去。」哈哈一笑,將手帕疊好,轉身向船走去。 
     
      風帆升起,船離沙岸,遠遠駛去,施妙妙與谷萍兒驀地雙雙奔出,雙腳浸入海水,向著 
    大船拚命招手。海船駛出老遠,仍能看到她們的影子,風聲嗚嗚,彷彿不盡哭聲。谷縝站在 
    船頭,望著漸漸模糊的島嶼,心頭空蕩蕩的,悵然若失。這時虞照走來,呵呵笑道:「站著 
    作甚?還不來喝酒。」 
     
      兩人進了艙內,酒過三巡,虞照見谷縝悶悶不樂,也覺提不起興致,一拍桌子,說道: 
    「老弟,不是為兄說你。今日你這樣子可叫人大不滿意。對付娘兒們嘛,心腸一定要硬,你 
    對她們越好,她們越是哭哭啼啼的,你凶一些,才能唬住她們,不敢跟你囉嗦。」 
     
      「你對誰凶啊?」(呵呵~笑~)話音未落,便聽仙碧的聲音遠遠傳來,「灌了兩杯貓尿 
    ,又來大吹牛皮。」虞照聞聲色變,頓時變成沒嘴的葫蘆,一聲不吭,低頭直喝悶酒。 
     
      谷縝不覺莞爾,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虞兄平素剛強,遇上仙碧姑娘,卻如老鼠見 
    了貓兒似的。」 
     
      念頭方轉,仙碧已然進來,瞅著虞照,神色頗是惱怒,說道:「這當兒了,你還有喝酒 
    的閒心?」 
     
      虞照脖子一梗:「喝兩杯酒又不會死人,就算喝酒死人,死的也是老子,和你有什麼相 
    干。」 
     
      仙碧盯著他,眼眶裡淚水亂滾,驀地坐下來,斟一碗酒,一氣喝完,又斟第二碗,望著 
    酒中影子瞧了一會兒,眼淚忽地吧嗒吧嗒落入酒裡。 
     
      虞照只覺一陣心慌,皺眉道:「你又發哪門子瘋?喝酒是好事,你這麼一哭,攪得我也 
    沒心情了。」 
     
      仙碧放下酒碗,眉眼通紅,說道:「姓虞的,你認識我多久了?」 
     
      虞照道:「二十九年吧,三十年也說不定。」 
     
      仙碧咬了咬牙,說道:「是二十九年七個月零四天。」 
     
      虞照哦了一聲,道:「你記這麼清幹嗎?」 
     
      仙碧道:「三十年了,你鬍子拉茬的,我,我也快要老了。」 
     
      虞照一愣,打量她一眼,呸道:「盡說晦氣話,你一條皺紋都沒有,怎麼就老了?」 
     
      仙碧以手支頤,幽幽歎了口氣。 
     
      谷縝識趣,知道二人必有體己話兒要說,便笑了笑,喝罷碗中之酒,笑道:「我去看看 
    風景」。說罷起身出門,將虞照丟在那兒,手硬腿硬,面皮發僵,坐在桌邊,活似一尊門神 
    。 
     
      走到船尾,谷縝忽見寧凝獨自坐在船舷上,便笑道:「寧姑娘,當心船搖晃,將你拋到 
    水裡去。」 
     
      寧凝淡淡地道:「拋到水裡淹死麼?那也很好。」 
     
      谷縝一愣,歎道:「寧姑娘,你何必這般自苦……」 
     
      寧凝打斷他道:「你別勸我啦,我不會尋死的。說到哭,人生在世,苦的時候總要多些 
    ,這麼多年,我也慣了。」 
     
      谷縝無言以對,只得立在她身後,眺望海景,武器越發濃了,落日正向西方沉淪下去, 
    在他身後,桅桿高處,一個雪白的影子迎風凝佇,有如一隻孤零零的白鷹。 
     
      次日清晨,谷縝收到傳書,得知萬歸藏棄船登陸,在定海逗留一個時辰,不知所蹤。谷 
    縝拿到傳書,心中憂急,力催船隻快行。 
     
      到了下午時分,方又接到傳書,得知萬歸藏一行人在南京露面。谷縝得知對頭行蹤,先 
    是一喜,但想此人前往南京,莫非要對母親不利?這一想更添煩惱,扯足風帆,只是趕路。 
     
      是日傍晚海船抵岸,由東島弟子前來迎接,谷縝詢問之下,得知萬歸藏又失蹤跡,心中 
    頓時疑惑起來,猜不透這老頭子時隱時現,到底弄的什麼玄虛,便對眾人道:「眼下形勢未 
    明,先去得一山莊逗留一時,探明形勢,再行定奪。」眾人無不憂心忡忡,勉強答應。 
     
      抵達得一山莊,商清影見二子無恙,又聽說谷萍兒瘋病痊癒,返回東島,心中真有不勝 
    之喜。不料谷縝卻道:「媽,此次我們呆不久,你就不要胡亂張羅了。」商清影察言觀色, 
    見眾人神情憂慮,又見姚晴病懨懨的樣子,心知必有大事發生,她知道詢問谷縝,必無真話 
    ,便將陸漸叫到一旁,偷偷詢問,陸漸不敢隱瞞,將前因後果說了,商清影聽得面色蒼白, 
    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失神。陸漸方要勸慰,忽聽燕未歸來喚,說是谷縝在前廳等候。陸 
    漸只得別過母親,趕到前廳,卻見客廳中多了一人,陸漸識得是那日展示「天孫錦」的桐城 
    商人趙守真,當下拱手作禮。 
     
      谷縝笑道:「大哥,趙兄是來送人參的。」 
     
      陸漸轉眼望去,桌子上一字排開,方著數十個狹長木盒。趙守真一一打開,盒中人參粗 
    壯肥腴,散發淡淡清香,其中數根粗如兒臂,逼肖人形。趙守真笑道:「聽說陸爺急要好參 
    ,我這幾日四方張羅,找到一些,這些人參年齡最少的也有兩百年,只可惜時間太短,八百 
    年以上的參王實在難尋,只得三支,千年參只得半支,還是從寧王府裡要來的。」 
     
      陸漸又驚又喜,心中感激,深深一揖,說道:「趙先生大恩大德,陸漸永不敢忘。」 
     
      趙守真忙不迭還禮,說道:「陸爺言重了。」 
     
      谷縝笑道:「你兩個就不要虛客套了,趙守真,我來問你,糧食行情如何?」 
     
      趙守真笑道:「兩船入浙六日後,糧價便降了,十日之後,漸趨平穩,而今谷價轉賤, 
    難民紛紛回鄉,只哭了那些個囤積糧食的大奸商,如今南京城的大牢裡還關了百多號人,都 
    是借債屯糧的。最好笑是其中一個姓沈的奸商,不知他從哪裡得知了糧價下跌是因為谷爺, 
    在大牢裡足足罵了你一夜,說是做鬼也不饒你呢。」說著哈哈大笑。 
     
      「姓沈?」谷縝與陸漸對視一眼,問道,「可是姓沈名秀?」 
     
      趙守真一拍大腿,說道:「對,就叫沈秀。這人在奸商中年紀最輕,手段卻最狠,將手 
    中的房產田地全都抵押出去,借了四十多萬兩銀子,買了糧食囤在城內,不料我方糧食到後 
    ,谷價一日間跌了數倍。也活該那小子倒霉,跌價的那幾日,他都不在城裡,也不知去了哪 
    兒。等他回來,四十萬兩銀子的谷子四萬兩也不值了。他見勢不對,捲了細軟想跑,卻被債 
    主堵在城門,一頓好打,又見他著實拿不出銀子,便送到官府,買通了知府,足足打了兩白 
    水火棍,關在牢裡。那沈秀倒也硬挺,到了牢裡還咒罵谷爺,罵了足足一夜,天亮時才住口 
    ,同牢的奸商醒來一瞧,發覺這廝兩眼瞪著,人已死了多時了。」 
     
      他當作趣事,正說得開心,忽聽匡啷一聲,三人掉頭望去,只見商清影扶著門柱,臉色 
    慘白,地上茶壺杯盤盡皆摔得粉碎,沸水濺在腳背,她也渾然不覺。 
     
      陸漸急忙將她扶住,攙入廳中,商清影呆了一會兒,忽地淚湧雙目,幽幽道:「秀兒已 
    經死了?怎麼我都不知道……」 
     
      谷縝道:「媽,你一天到晚呆在莊子裡,哪知道外面的事。」 
     
      商清影忽地轉身,瞪著他(唉```)道:「他臨死都罵你,是不是你害了他?我知道的 
    ,你怨我這些年對他太好,冷落了你,你心裡懷恨,非害死他不可,你這孩子,怎麼恁地狠 
    心,狠心害死我的秀兒……」 
     
      沈秀雖不是谷縝親手所殺,但廢其武功,破其財產,都是谷縝一手做成,歸根結底,還 
    是死在他手中。故而被商清影一罵,谷縝竟不知如何回答,臉色鐵青,重重哼了一聲,坐下 
    來一言不發。 
     
      趙守真老於世故,見狀明白幾分,忙打圓場:「老夫人莫怪,那沈秀之死,是先被債主 
    毆打,後挨了官府的棍子,二傷齊發,不治身亡,和谷爺全無關係。」 
     
      不料商清影瞪他一眼,厲聲道:「你是誰?你又知道什麼?我自己的兒子我還不知道? 
    那些債主必然都是他叫來的,官府也定是他買通的。他,他不是恨秀兒,分明是恨我……」 
    她望著谷縝,哽咽道:「你既然這樣恨我,何不將我一刀殺了,何必如此折磨秀兒?」 
     
      「你自己的兒子?」谷縝忽地拍案而起,大聲道:「我是你兒子?沈秀才是你兒子,我 
    和你有什麼干係?他媽的,沈秀就是我殺的,兩百棍還少了,該打一千棍,打成肉醬。」說 
    罷不待商清影答話,拂袖便走,一陣風沒了蹤影。 
     
      商清影被這一番話噎在那裡,身子一晃,兩眼翻白,暈了過去。陸漸將她抱在懷裡,不 
    知如何是好。趙守真鬧了個沒趣,悻悻告辭。 
     
      陸漸抱著商清影回到臥室,注入內力,商清影醒過來,拉住他手,落淚道:「漸兒,我 
    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兒子,縝兒、縝兒我不認他了。」 
     
      陸漸心裡卻想:「沈秀之死,本是自作自受,媽為這事和谷縝鬧翻,太不值得。」嘴裡 
    卻不便多說,唯唯應了,退出門外,走了十來步,就看見谷縝堵在前面,目光銳利,像要殺 
    人一般,方勸說兩句,谷縝已搶著到:「那婆娘跟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去給沈秀收屍, 
    你我兄弟就做不成了。那王八蛋就合拖去餵狗,我剛叫趙守真去辦。」 
     
      陸漸瞠目結舌,說道:「那怎麼成?」 
     
      谷縝咬著一口白牙,冷笑道:「怎麼不成?她不認我這個兒子,呸,我還不認她這個媽 
    呢。我打小就沒有媽,過去沒有,將來也沒有,老子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說道這裡,眼 
    圈兒一紅,轉身便走。 
     
      陸漸追趕上去,叫道:「你去哪裡?」谷縝亦不作聲,步履如風,走出莊外,直奔山莊 
    後山,走到一棵大樹下,谷縝俯下身,從樹下土中挖出一隻楠木嵌玉的盒子,緊緊抱在懷裡 
    ,眼淚如滾珠一般,滴在盒面之上。 
     
      「那是?」陸漸喃喃道。 
     
      谷縝一抹淚,抽了抽鼻子,說道:「我爹的骨灰。」 
     
      「谷島王的遺骨?」陸漸大吃一驚,屈膝躬身,向那盒子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起身問道 
    :「谷縝,你怎麼將骨灰埋在這裡?」 
     
      谷縝心情略略平復了些,歎了口氣,說道:「你往山下看。」陸漸轉眼望去,偌大得一 
    山莊盡收眼底。 
     
      只聽谷縝悶聲道:「原本爹的骨灰應該送到東島安葬,可我心想,在這裡他或許歡喜一 
    些,從這裡能看到得一山莊,能夠看到那個女人。若他地下有知,定會日日夜夜看著她,守 
    著她,須臾也不願離開。」 
     
      陸漸心中感慨不勝,歎道:「那你又何必再來驚動島王?」 
     
      谷縝恨恨道:「她不認我了,爹還留在這裡作甚?」 
     
      陸漸道:「那都是媽說的氣話。」 
     
      谷縝眼眶一熱,說道:「她若那麼說你,你不難過麼?」 
     
      陸漸不禁怔住,他本就不善言辭,遇上這般情形,更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這是,遙見道上一匹快馬向莊內疾馳過來,谷縝不覺「咦」了一聲,站起身來,叫道:「萬 
    歸藏有消息了。」當下顧不得傷心,奔下山去,迎向馬匹。 
     
      陸漸方要跟隨,不料谷縝忽又停下,看了手中木盒一眼,目視山下莊園,忽地長長歎了 
    口氣,轉身回到樹下,將木盒從新掩埋。 
     
      陸漸默不作聲,靜靜旁觀。谷縝埋好木盒,起身到:「此去凶吉難料,待我回來,在遷 
    葬不遲。」陸漸,你不知道,為了此事,我擔了莫大干係,島上的人滿腹疑竇,逼問我幾次 
    。他們一旦知道,必不容我爹無碑無銘,滯留於此。」 
     
      陸漸道:「谷島王心裡,只怕這裡才是最好的地方。」 
     
      「或許吧。」谷縝微微苦笑道,「但總有一日,他還是要回到島上的,歷代島王的魂魄 
    正等著他呢。」 
     
      二人思緒萬千,凝立片刻,方才下山回到莊內,傳信弟子焦急難耐,正在堂前徘徊,見 
    狀遞上一封書信。谷縝展開一瞧,眉頭大皺,吩咐請西城眾人前來商議,陸漸問道:「可有 
    萬歸藏的消息麼?」 
     
      谷縝道:「有,還有三個。」陸漸心中大奇,這時蘭幽前來,說道姚晴醒了,陸漸便尋 
    借口,告辭回房。 
     
      離開谷縝,陸漸急喚燕未歸前來,著他火速趕往南京城中,務必截在趙守真之前搶到沈 
    秀的屍骸,不可任谷縝唐突,並將屍骸交給商清影,設法厚葬。 
     
      陸漸正色道:「人死罪消,無論沈秀有多大罪過,既然死了,就該一筆勾銷。谷縝此事 
    做得不對,他不肯改,我卻不能任他胡來。他若罵你,你只管推到我頭上。」 
     
      燕未歸點一點頭,施展腳力,一陣風去了。 
     
      陸漸望他背影消失,轉身來到姚晴房中,姚晴醒來不見陸漸,正發脾氣,乍見他進來, 
    心中又喜又怨,紅著眼圈兒道:「你,你去哪兒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歡喜了?」 
     
      陸漸得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大覺錯愕,說道:「我有事走開一會兒,怎麼就成盼你死了 
    ?」 
     
      姚晴道:「你還有道理了?你丟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一著急,豈不就活不成啦?」 
     
      陸漸歎一口氣,坐在床邊,拉住她手,凝視姚晴面龐,短短兩三日功夫,眼前少女又已 
    消瘦許多。陸漸胸中劇痛,暗暗尋思:「她病成這個樣子,不免脾氣古怪些,無論她罵也好 
    ,打也好,我都受著便是。」 
     
      他強笑一笑,說道:「阿晴,你責怪得對,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離開你,只是……」 
     
      姚晴道:「只是什麼?」 
     
      陸漸道:「只是我是一個粗野男人,你們女孩兒有些事,我總得迴避一二。」 
     
      姚晴聽出玄機,雙頰泛起一絲血色,白他一眼,說道:「那卻另當別論,除此之外,若 
    無我准許,你一步也不許離開。」 
     
      陸漸道:「好。」姚晴目不轉睛盯著他道:「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陪著我委屈你了? 
    」 
     
      陸漸強笑道:「哪兒會,我歡喜還來不及。」 
     
      姚晴綻開笑容:「這還差不多。」頓了頓,又問道,「萬歸藏有消息嗎?」 
     
      陸漸將谷縝的話說了,道:「奇怪了,怎麼會是三個消息?」 
     
      姚晴略一沉吟,忽道:「糟糕。」 
     
      陸漸道:「怎麼糟糕。」姚晴道:「若是三條消息,必然出了三個萬歸藏……」 
     
      陸漸奇道:「哪來三個萬歸藏?」 
     
      姚晴方要細說,但她氣血至弱,一用心力,便覺眩暈,當下擺了擺手,面如白紙,說不 
    下去。 
     
      青娥見狀,端來參湯,姚晴喝罷,閉目養息一陣,才道:「谷縝召集議事,你帶我去, 
    其中蹊蹺,一去便知。」 
     
      陸漸默默點頭,見姚晴要換衣衫,便退出門外。他站在欄杆邊,望著滿園百花凋零,落 
    葉滿地,經風一吹,沙沙輕響,就如一把鈍刀在心上打磨。陸漸怔怔看了一會兒,眼淚奪眶 
    而出,順頰滴落,不經意間洇濕一朵殘花。這時忽又聽房中叫喚,他只得收拾心情,強顏歡 
    笑,轉回房內。 
     
      東海逐謀之卷西域(1) 
     
      一入崑崙山,地勢遽變陡峭,眾人棄了駝馬,步行上山,才過風火山口,天氣驟寒,幾 
    陣白毛風吹過,竟落起雪來,雪花紛紛揚揚,扯絮飛綿,大如鵝毛,隨風撲來,割面生痛。 
     
      陸漸望著風雪,暗生愁意,兩月之期已過去三分之一,縱是晝夜趕路,也不過趕到崑崙 
    山口,前面的路還不知會有多長,姚晴卻已病得不成模樣。 
     
      想到這裡,他心中刺痛,低頭望去,姚晴躺在臂彎裡,雙眼緊閉,有如睡熟嬰兒,因為 
    眼窩陷落,睫毛顯得極長,掛著幾點冰花,輕輕顫動。 
     
      陸漸不由將羽氅緊了緊,裹住少女露出的腳尖,將臉貼上那張青白小臉,冰冰涼涼,沒 
    有半點熱氣,陸漸無端眼鼻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呆子。」姚晴忽地張眼,開口便嗔道,「你做什麼?弄痛我啦。」 
     
      陸漸一愣:「你醒啦,怎麼弄痛你了?」 
     
      姚晴伸出手,纖纖素手已失去昔日光澤,蒼白枯槁,嶙峋見骨,指尖拂過陸漸嘴唇面頰 
    ,笑道:「鬍子,你的鬍子長了,扎得人怪痛的。」 
     
      陸漸點頭道:「是啊,不知怎地,一不留神,就長了這麼多鬍子。」 
     
      姚晴哧哧地笑,笑著笑著,忽又流下淚來,淚水掛在睫毛上,凍成點點冰花。 
     
      「阿晴,」陸漸胸中大痛,強笑道,「你別著急,西城不遠啦,很快就到。」 
     
      姚晴抽噎一陣,說道:「你知道麼?其實,其實我並不怕死,我,我只怕一件事。」 
     
      陸漸訝道:「什麼?」 
     
      姚晴盯他半晌,忽地淒然笑笑,搖頭道:「你呀,你真是天字號的大呆瓜,若你有谷笑 
    兒一半的聰明,可就好啦。」 
     
      陸漸道:「谷縝的聰明,我這輩子也及不上,你若討厭我,也沒法子。」 
     
      姚晴瞥他一眼,笑道:「喲,生氣啦?」 
     
      陸漸搖頭道:「我不生氣,我說的都是實話,等你好了,那時候你就不理我,也沒關係 
    的。」 
     
      姚晴咬了咬嘴唇,漲紅耳根,怒道:「你不生氣,我可生氣了,我不要你抱,背著我就 
    成,省得看到你這張臭臉。」 
     
      陸漸一怔,不知她為何又發脾氣,當下轉身將她負在身後,剛要舉步,忽聽前方有人叫 
    喚,舉目望去,敢情幾句話功夫,其他人已走得遠了,谷縝立在高處,迎著風雪揮手大叫。 
     
      陸漸當即吸一口氣,抖擻精神,追趕上去。 
     
      奔走一程,忽覺耳輪濕軟,卻是姚晴輕輕嚙咬,陸漸渾身僵硬,忙道:「阿晴,你別淘 
    氣。」 
     
      姚晴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大呆瓜,你跑得比馬兒還快,也不怕累著麼?」 
     
      陸漸道:「我不累。」他氣息悠長,縱是疾奔之時,吐起開聲,亦如平時。 
     
      姚晴默然一陣,說道:「大呆瓜,你只管跑路,怎麼就不問問我,到底怕什麼呢?」 
     
      陸漸道:「是呀,你到底怕什麼呢?」 
     
      姚晴啐道:「你真是冬天的癩蛤蟆。」 
     
      陸漸道:「什麼叫冬天的癩蛤蟆?」 
     
      姚晴道:「捅一下動一下。」 
     
      陸漸不覺默然,姚晴忍不住道:「你又生氣啦?」 
     
      陸漸道:「我沒生氣,我只是想,跟你比起來,我就是一隻井裡的癩蛤蟆,你卻是天上 
    頂漂亮的天鵝,我怎麼努力,都配不上你的。」 
     
      姚晴眼鼻一酸,忍不住破口罵到:「臭小子,你又來氣我!」 
     
      陸漸怪道:「我怎麼又氣你了?」 
     
      姚晴按奈心中激動,冷冷道:「你自輕自賤,也就罷了,何苦扯我進來。」 
     
      陸漸微微苦笑,足下卻不稍停,只見前方人影越來越近,陡然間,道路轉折,忽見前方 
    兩峰對立,危崖聳峙,峰尖沒入無邊陣雲,也不知高峻幾許。 
     
      「西天門」到了。虞照聲如驢鳴,高聲叫道:「這是山部地盤,待我和他們打個招呼。 
    」 
     
      他甩開大步,幾步趕到峰前,高叫道:「虞照在此,山上的是哪位?」 
     
      話音未落,山頂霹靂一聲響,一塊圓滾滾,光溜溜的巨石從峰頂肥羅而下,轟隆一聲, 
    落在虞照身前丈許,泥石飛濺,地為之動。 
     
      虞照吃了一驚,厲聲道:「山上的,什這是什麼意思?」 
     
      山上一個洪亮的嗓音道:「虞師弟,對不住,城主有令,不容你等通過。」 
     
      山下眾人均是色變,虞照皺眉未答,仙碧已叫道:「是郎師兄麼?「山上那人歎了口氣 
    ,道:「正是郎全。」 
     
      仙碧冷哼一聲,道:「郎全,你知道崔師兄是怎麼死的?」 
     
      郎全道:「我知道。」 
     
      仙碧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阻攔我們?」 
     
      郎全沉默半響,歎道:「家師不識時務,自取敗亡,我等弟子,實應該引以為戒。」 
     
      仙碧氣得面色青白,渾身發抖。 
     
      左飛卿一揮袖,,驀地高聲道:「郎師兄,我素來敬重於你,你如此做,必有苦衷。」 
     
      郎全緩緩道:「左師弟,撇開別的不說,我山部上下數百口,總要活命。」 
     
      虞照怒道:「就為這個?郎全,我敬重你是條好漢,怎麼如今反成了貪生怕死的懦夫! 
    」 
     
      郎全略一黯然,說道:「師弟沒有妻子兒女,父母兄弟,又怎知這其中的苦楚。」 
     
      虞照冷哼一聲,嗔目道:「說來說去,虞某唯有硬闖了。」 
     
      郎全長歎一聲,徐徐道:「也好,郎某斗膽,領教雷部天威。」 
     
      谷縝始終一言不發,察看地勢,眼見虞照躍躍欲上,便道:「虞兄且慢。」 
     
      虞照道:「怎麼?」 
     
      谷縝笑道:「山部這一回做了好事,虞兄不必動怒。」 
     
      虞照怒道:「給萬歸藏當看門狗也是好事?」 
     
      仙碧白他一眼,說道:「谷縝的意思你不明白。郎全一席話,不就是說明萬歸藏正在西 
    城麼?我最怕的就是追錯方向,萬歸藏既在帝下之都,『馬影』十九也在,這不是好事是什 
    麼?」 
     
      虞照撓撓頭,悻悻道:「老子都來了,萬歸藏要是不來,那才奇怪。」 
     
      仙碧冷笑道:「你只管吹吧,你又有多大面子?萬歸藏去哪裡,還用瞧你的臉色?」話 
    音未落,虞照遍哼一聲。 
     
      谷縝笑道:「我看著『西天門』地勢奇險,硬闖必難成功,勢要聲東擊西,出奇制勝。 
    虞兄、仙碧小姐、陸漸和我扮作正兵,硬闖山門,左兄輕功高妙,扮作奇兵,偷上山頂。」 
     
      仙碧吃驚道:「飛卿一人,豈不太弱。」 
     
      谷縝道:「既是奇兵,宜少不宜多。」 
     
      仙碧眉頭大皺,方要再說,寧凝忽地怯聲道:「我隨左部主一起去好麼?」 
     
      她沉默多日,此時突然出聲,引得人人側目。 
     
      谷縝知她神通高廟,一行人中僅次於陸漸,方纔所以不曾點將,確實害怕挑起姚晴的醋 
    勁,這會兒瞧姚晴並無多話,便點了點頭,又向剩餘劫奴、蘭幽、青娥說道:「你們留在此 
    間,擇地等候,倘若五日內我們仍未回來,也就不用再等了。」 
     
      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倘若眾人五日後還未回來,定已遭了萬歸藏的毒手,陸漸一死,眾 
    劫奴也無生理。 
     
      眾劫奴和蘭、青二女自知神通低微,此去徒添累贅,當下各自點頭,帶著行李轉身退後 
    。 
     
      陸漸將姚晴牢牢縛在背後,說道:「阿晴,待會兒你閉上雙眼,無論聽到什麼響動,也 
    別睜開。」 
     
      姚晴嘻嘻笑道:「好啊,我先打個盹兒,過了西天門,你再叫醒我。」 
     
      陸漸心中一熱,知道姚晴這番話,已將性命托付自己手中,當即振奮精神,拔起一棵枯 
    樹,運掌削成一根木棍,奔出數步,驀地回頭,說道:「寧姑娘,一切小心。」話未說完, 
    手臂吃痛,被邀請狠狠擰了一記。 
     
      寧凝則眉眼一紅,轉過身去。 
     
      姚晴輕哼一聲,說道:「臭小子,看到了麼,馬屁拍到馬腿上,人家都不理你。」 
     
      陸漸道:「我又沒拍馬屁。」 
     
      姚晴氣道:「還敢狡辯。」話音未落,角側風起,谷縝趕在前面,仙碧、虞照一左一右 
    ,跟在身後,三人勢成三角陣勢、將陸、姚二人圍在陣心,仙碧叫道:「陸漸,你護住姚晴 
    ,別要逞強。」 
     
      陸漸心中感動,方要稱謝,忽聽前方滾石隆隆,勢如雷奔雨墜,直向四人撞來。 
     
      谷縝首當其峰,將人氣想馭」發揮到極致,閃身之際,從倆塊石頭見穿出,雙掌均帶上 
    周流石勁,向後一拔,卡嚓數聲,倆塊大石頭,四分五裂,凌空化為倆堆碎石。 
     
      「好。」虞照稱讚一聲,不甘落後,呼呼倆掌,倆道雷音電龍破空射出,轟隆倆聲,倆 
    塊大石應聲而碎。 
     
      「北落師門。」仙碧清音貫耳,懷中波斯貓碧眼陡張,瞳子變化無端。 
     
      仙碧身法陡疾,鬼魅般在石陣中左右穿梭,手中軟劍寒光拼射,東刺西纏,石塊要麼被 
    劍勢彈開,要麼被帶的歪斜散落。 
     
      陸漸得三人守護,饉守姚晴,並不主動初級,唯見石塊擊倒,或是三人首尾難顧,方才 
    伸出木棒,運轉天劫馭兵法,石塊無論大小,均或黏在棒上,著他一牽一引,立時偏斜。 
     
      五人藐覦生死,冒石而進,山部中人看在眼裡,無不震驚懾服,又怕被其通過西天門, 
    萬歸藏怪罪起來,危及家小,無奈中硬起頭皮,推石下山,砸在五人前方,只願五人望見身 
    勢,知難而退,誰知五人心意已經決,不倪不退,來勢反而更疾虞照斗的興起,便道:「少 
    ,以往的不酸,現在算起。」 
     
      二人說話之時,各自展動身影,盡向巨石多處招呼,任憑仙碧如何喝阻,均如不聞,只 
    聽的其中一個便叫道:「兩塊……四塊……」 
     
      另一個叫道:「四塊算個屁,老子五塊了,嘿,你小子不要偷懶,打碎了才算數,你那 
    樣也叫碎石?石頭皮也沒見掉一塊。」 
     
      郎全顧念舊誼,暗中叮囑,故而山部弟子手下留情,所擲石塊均不甚大,力道也為用足 
    ,不料虞照、谷縝得寸進尺,竟將如雨亂石視為兒戲。 
     
      郎全心中動氣,厲聲道:「雷帝子,你不要小看我山部的能為,要活命的,趕快退下。 
    」 
     
      虞照哈哈笑道:「……十二塊……姓郎的,你只會耍嘴皮子嗎……十三塊了……奶奶的 
    ,你怎麼會姓郎,我看應該姓娘,娘全,娘全,小娘兒們的娘,委曲求全的全。」 
     
      谷縝接口道:「原來是委屈求全的娘兒們,難怪,難怪。」 
     
      郎全涵養再好,經倆人這麼一唱一和,也氣的七竅生煙,面色一沉,厲聲道:「兄弟門 
    ,人家罵我們是委曲求全的娘兒們,你們說,怎麼辦? 
     
      山部弟子菌露出悲憤之色,齊聲道:「崑崙石炮。」 
     
      仙碧,聽的著話,暗叫糟糕,空中石雨奏然停止,崖頂上傳來轟隆局響,五人舉頭一瞧 
    ,倆邊山崖左右各五,隱隱露出十塊巨大青石,光溜滾圓,重逾萬斤,尚未滾落,便已遮天 
    蓋日,令人窒息。 
     
      「乖乖。」谷縝咋舌道,」這下子不好玩了,虞熊,打碎這個石頭,我算你十塊如何? 
     
      虞照鐵青著臉,悶聲不吭,此時別說是他,就算陸漸出手,想要駕馭如此巨石,也是不 
    能,抑且此時五人已到峽谷中段,進退兩難,剎時間,一棵心均是提到嗓子眼上。 
     
      就當此時,崖頂忽地生出一陣騷亂,谷縝雙目一亮,抬手笑道,奇兵得手了原來五人硬 
    闖時,左飛卿和寧凝趁勢潛上,左飛卿借風而行,等山如旅平地,寧凝施展」火神影,」一 
    半憑自身輕功,一半借了左飛噙之力,緊隨起後。 
     
      山部弟子為下放五人所激,均去推動「崑崙石炮」待到倆人將近峰頂,放才有人察覺, 
    出聲警戒,然而為時已晚。 
     
      二人奮身躍上峰頂,大打出手,左飛卿乃一部之主,擰凝神通更勝一籌,山部弟子雖多 
    ,面對倆大高手,竟無一合之將。 
     
      左飛卿眼見石炮將落,銳聲叫道:「寧姑娘,擒賊擒王。」叫喊聲中,直奔郎全,寧凝 
    閃身跟上,越過幾名山部弟子,後發先制,趕到郎全身前,揮掌拍出。 
     
      郎全舉掌相迎,拳掌想叫,郎全頓覺一股奇熱順著手臂直衝肺腑,忍不住大叫一聲,跌 
    步後退,不料左飛卿早已繞到身後,郎全心中一痛,已被左飛卿抓在手中。 
     
      左飛卿俊眼生威,掃過山部弟子,厲聲道:「若要命的,通通住手!」首腦被擒,山部 
    弟子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 
     
      郎全瞧過二人身手,心知手下弟子縱然全軍覆沒,也休想擋住倆人,心頭一灰,慘笑道 
    :「罷了,大夥兒認栽吧。」 
     
      眾弟子呆了呆,摹的有人撲通跪倒,號陶大哭,那哭聲好似傳染一般,不一時,山頂上 
    已然哭成一片。 
     
      寧凝見這些山部男子個個豪邁魁偉,此時卻哭的小孩兒也似,心中十分詫異,左飛卿也 
    訝道;」郎全,倒底發生什麼事?」 
     
      郎全眉眼泛紅,長歎道:「我們的父母都被萬歸藏扣住,關在玉禾谷,由寧不空看管, 
    你們若是闖過西天門,這老少幾百口,怕是活不成了。」 
     
      左飛卿微微色變,沉默一陣,忽聽寧凝道:「郎師兄,玉和谷怎麼走?」 
     
      郎全一愣,道:「從這裡向西南便是,姑娘是?」 
     
      寧凝道:「我性寧,家父寧不空。」 
     
      郎全大吃一驚,雙拳緊握,渾身繃緊,山部弟子也紛紛盯著她,眼中透出深深恨意。寧 
    凝微微苦笑,說道:「郎師兄,你帶我前往玉禾谷好麼?」 
     
      郎全心中驚疑,冷冷道:「你去作甚?」 
     
      話音方落,忽覺後心穴道一鬆,左飛卿歎道:「寧師妹,我知道玉禾谷怎麼走,我陪你 
    去吧》」 
     
      寧凝搖頭道:「這是小女子家事,左師兄還是下山會合大眾為好。」 
     
      左飛卿道:「在你是家事,在我卻是本門之事,況且扶弱濟困,乃是俠者本分,又分什 
    麼家事外事?」 
     
      寧凝看他一眼,空唇微動,終究沒有多說,動身走到崖邊,凝眸望去,陸漸五人趁此良 
    機,奔走如風,已去得遠了。 
     
      寧凝望著五個人影漸漸淡去,心中諸味雜陳,也不知是喜是悲,忽地淒然笑笑,說道: 
    「郎師兄放心,我一定將令眷平安救出來。」說罷轉過身子,向南走去,扔下一干山部弟子 
    ,望著她的背影,張嘴發愣。 
     
      寧凝盜了山下,走了一程,前方出現數條岔路,略一猶豫揀了一條,方要舉步,忽聽左 
    飛卿說道:「這條路錯了。」 
     
      寧凝又換一條,左飛卿又道:「還是錯了。〞 
     
      寧凝這要再換,左飛卿歎道:「你可真倔怎麼就不問我哪條是對的?」 
     
      寧凝回頭望去,左飛卿立在身後不遠,白衣無塵,瀟灑曠爽(喔),不帶半分世間俗氣 
    ,當下淡然道:「你若不想說,我何必要問。」 
     
      左飛卿望著她,意帶審視,眼角掠過一絲笑意,說道:「寧姑娘,你心情可是糟糕得很 
    。」 
     
      寧凝心裡有氣,冷冷道:「我心情如何,與你什麼相干,你不用跟著我,我自己設法道 
    玉禾谷去。」 
     
      左飛卿搖頭道:「那可不成,我還欠你一個人情呢。」 
     
      寧凝疑惑道:「什麼人情?」 
     
      左飛卿道:「在靈鱉島你大可一掌殺了我,卻中途罷手,說起來,左某只是你掌底遊魂 
    罷了。」 
     
      寧凝流露茫然之色,搖頭道:「這件事,我早就忘啦,你可不欠我什麼。」 
     
      左飛卿苦笑到:「左某平生最重恩怨,你放我一馬,我便欠了你的情,沒有償還欠前, 
    你可不能死了。」 
     
      寧凝一怔,說道:「你怎麼知道我要死了?」 
     
      左飛卿深深看她一眼,歎道:「泥人沒死,心卻死了?」 
     
      寧凝只覺這男子的目光直入人心,自己的心思盡皆被他看穿。不覺心頭一顫,垂下頭去 
    ,左飛卿見他神情淒苦,大氣同情之心,說道:「你青春正盛,又如初開之花,本是一生中 
    最好之時,又何苦這麼消沉寂寞。你這次前來,都是為了陸漸,她對晴丫頭生死與之,又何 
    苦為了這一段無望之情自傷自苦?」 
     
      寧凝怔忡時許,望著遠處,喃喃道:「我真羨慕姚姑娘,她能為陸漸而死,可我,連死 
    也不能的。」 
     
      說到這裡,才覺自己無意間竟向左飛卿吐露心曲,頓時雙頰發燙,拾眼望著左飛卿道: 
    「左師兄。你對仙碧姐姐又怎麼樣呢?」 
     
      「我?」左飛卿微微一怔,眼力閃過一絲迷茫。苦笑道,「我也不知怎麼樣。這世上最 
    苦的事,莫過於一廂情願,這杯苦酒我飲了十年,最懂其中滋味。寧師妹,我鎮不遠你不我 
    後塵……」 
     
      寧凝歎道:「這麼說起來,十年了,你仍是看不開?」 
     
      左飛卿微微苦笑,寧凝瞧了她一眼,搖頭道:「既然你都看不開,又何必勸我呢?」 
     
      左飛卿白眉維揚,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幽幽道:「是啊,我都看不開,,勸你又有什麼 
    用?」說到這裡兩人彼此對視,心中泛起同病相憐之意。 
     
      驀然間,左飛卿袖一拂,朗聲道:「我來帶路吧。」邁開步子,走在前面,寧凝默然相 
    隨,空山寂寂,風雪低吟,兩道人影前後相疊如一,越發孤寂。 
     
      來到玉禾谷時,已是風停雪住,谷內突觸陣陣暖氣,谷口滋生初星星碧草。 
     
      寧凝上前兩步,揚聲道:「爹爹,你在麼?」 
     
      谷內有人「咦」了一聲,繼而就聽寧不空啞聲道:「你怎麼麼來了。同行那人是誰?」 
     
      左飛卿暗服寧不空耳力了得,當下說道:「寧不空,你不認得左某人了?」 
     
      寧不空哼了一聲,說道:「風君侯,你怎麼跟我女兒在一起?是了,為山部的事來?」 
     
      左飛卿笑道:「算你聰明。」 
     
      寧不空略咦沉默,厲聲道:「風君侯,你想用凝兒脅迫老夫嗎?哼,告訴你,老夫不吃 
    這套。」 
     
      寧凝道:「爹爹,這與左師兄無關,是女兒自己愛來的。」 
     
      寧不空心生驚疑,冷笑道:「那好,你進谷來。」 
     
      寧凝走進山谷,忽覺得身邊微風流轉,左飛卿也跟了進來,寧凝忍不住道:「左師兄… 
    …」 
     
      左飛卿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插手你的家事就是。」 
     
      寧凝心知他意在護衛,不忍拂他好意,只得吐一口氣,轉過一條碎石小徑,忽見寧不空 
    坐在一座洞府前,手中把玩一節紙繩,紙繩從洞府鐵門下方穿出,直通洞內,左飛卿低聲道 
    :「這洞裡牆壁均是鐵鑄,轉移關押山部弟子,以防他們施展山勁破壁。」 
     
      寧凝微微皺眉,寧不空卻嘿嘿一笑,說道:「風君侯你說漏了,如今這洞裡不但有鐵壁 
    ,還有幾千斤火藥,老夫只要將引信這麼一搓,洞內兩百來人立時化為飛灰。」一邊說,一 
    邊用拇,食二指捻搓引信。」 
     
      寧凝與左飛卿均是色變,寧凝道:「爹爹,洞中都是老弱婦孺,原本無辜,你何苦與他 
    們為難。」 
     
      「老弱婦孺?」寧不空重哼一聲,面色變得異常猙獰,厲聲道:「當初落雁峽的火部家 
    眷就不是老弱婦孺?山部這些GOUZAZHONG聽了沈舟虛的唆使,害死我火部多少老弱婦孺,你 
    娘就是被山不墜石打斷了腿,活活餓死,你難道都忘了嗎?」 
     
      寧凝不禁語塞,胸口急劇起伏,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左飛卿皺了皺眉,揚聲道:「寧不空,你當真要殺光這兩百多人?」 
     
      寧不空冷笑道:「你們既然來了,山部必然沒有守住西天門,這罪過可不小,嘿嘿,依 
    照城主脾氣,即便不統統炸死,也有五六十顆人頭落地。」 
     
      話音未落,那鐵門內忽然傳來嬰兒啼哭,其中夾雜婦人哄勸安慰。 
     
      寧凝聽著這哭聲,心底至軟至柔的地方似被刺了一下,眼眶又酸又熱。 
     
      寧不空臉上卻露出乖戾神氣,厲聲道:「哭什麼,不許哭,在哭一聲,統統炸死。」 
     
      那嬰兒哭聲頓弱,似被人用手摀住了。 
     
      寧凝胸中好似堵了一團棉花,忍不住叫道:「爹爹……」 
     
      寧不空一擺手,厲聲道:「閉嘴,不關你事。」 
     
      左飛卿雙眼圓睜,喝道:「寧瞎……寧不空,你還算人嗎?」 
     
      寧不空森然一笑:「問得好,好多年前,寧某人就不是人了,是鬼,是魔,是出生!」 
     
      他自稱魔鬼畜生,左飛卿反倒罵無可罵。寧凝沉默一陣,忽地抬起頭來,說道:「爹爹 
    ,火部有種心法,可以虹化自燃,對不對?」 
     
      寧不空聞聲知意,臉色一沉,森然道:「你說這個個作甚?哼,你敢脅迫為父?」 
     
      寧凝搖頭道:「在這世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我敬你愛你,又豈敢脅迫於你?」 
     
      寧不空聞言,臉色稍緩,徐徐道:「這話說得還算不錯。」 
     
      東海逐謀之卷西域(2) 
     
      寧凝歎了口氣,苦笑道:「可你有時候實在可惡,叫我忍不住想要恨你的。」寧不空冷 
    哼一聲悻悻道:「習慣了就好。」 
     
      寧凝搖了搖頭:「爹爹,你若是害死這洞中的人,我只有先行自燃而死。」 
     
      寧不空身子一震,厲聲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試試?」 
     
      寧凝長吸一口氣,緩緩道:「你若是害死這洞中的人,我便先行自燃而死,爹爹,你是 
    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無論如何,我,我也不想恨你。」 
     
      寧不空彷彿愣了一下,微微失神,喃喃道:「你恨我?」 
     
      寧凝道:「不錯,我若瞧見你害死這些婦孺老幼,一定會打心眼裡恨你,要是那樣我寧 
    可死了。」 
     
      寧不空身子微微發抖,騰地站起,厲聲道:「你,你敢!你忘了,這些山部的狗雜種害 
    死過你娘。」 
     
      寧凝淒然一笑,搖頭道:「我沒忘,可是,我卻連媽媽的樣子也沒見過,她是一個什麼 
    樣的人?難得,她也和你如今一樣?是魔,是鬼……」 
     
      「住口。」寧不空面肌微微抽搐,咬牙道:「凝兒,你可以恨我怨我,卻不能侮辱你娘 
    。」 
     
      寧凝身子輕震,喃喃道:「那麼她是什麼樣子的?」 
     
      寧不空沉默片刻,抬起頭來,壞死眼珠骨碌亂轉,過了一陣,臉色漸漸鬆弛下來,露出 
    一絲暖意,悠悠道:「你娘,長得很好看,和你一樣的好看,她的心腸也很軟,這也和你差 
    不多,她總是在我耳邊嘮叨,勸我不要殺人,不要爭霸,絮絮叨叨,幾乎叫人厭煩。不過, 
    她的眼睛好看極了,黑多白少,水汪汪的,像是蒙著一層薄霧,好多年啦,有時候,她的樣 
    子我都記不真了,可那一雙眼睛,就像烙在心裡怎麼也忘不了……」 
     
      說到這兒,他臉色一變厲聲道:「左飛卿,你說說,我女兒的眼睛是什麼樣子?」 
     
      左飛卿苦笑道:「令愛的眼睛黑多白少,水汪汪的,像是蒙著一層霧,看人的時候,直 
    將人的魂魄吸進去。」 
     
      「就是這樣。」寧不空滿意微笑,將手一拍,「果然,果然。」 
     
      寧凝歎道:「爹爹,你想過麼?要是媽媽還活著,看到如今的你,她又會說什麼?」 
     
      寧不空一愣,頹然坐倒,喃喃道:「她,她會說什麼?」 
     
      寧凝歎了口氣:「如果我是她,一定痛心得很。」說到這裡,她踏上一步,凝視父親, 
    一字字道:「爹爹,要麼我虹化自燃,要麼放掉這些老弱,兩件事,你任選其一。」 
     
      寧不空全身陡震,失聲道:「凝兒……」 
     
      寧凝微微咬牙:「女兒不孝,這一回,我說到做到。」 
     
      寧不空臉色驀地陰沉下去,眼皮下眼珠骨碌亂轉,沉默了不到一刻工夫,左、寧二人卻 
    如經歷了數十年光陰。 
     
      忽然間,寧不空打個激靈,神情恍惚,抬頭向天,尖聲打了個呼哨。 
     
      不一時,山谷四周人影晃動,閃出三個人來,均是黑色衣巾,形容剽悍,悄沒聲息,跪 
    在寧不空身前,黑面巾下眼珠精光亂轉。 
     
      左飛卿方覺疑惑忽聽寧不空道:「火藥埋的怎樣?」 
     
      其中一人岔道:「不是早埋好了麼?」 
     
      寧不空徐徐道:「我以為還是埋少了,你們三個再取兩桶來」 
     
      那三人應了起身站起方才轉身,寧不空手中竹仗陡然刺出,正中一人後心,彷彿利針穿 
    紙。透心而出。另外二人見狀大驚縱身於走,寧不空將手一揮,袖中射出兩道火光,正中二 
    人,轟隆兩聲,漫天血雨繽紛灑落。他出手如電連斃三人寧凝左飛卿均是無比驚珥。寧不空 
    一言不法,從那人後背抽出枴杖,踱了幾步,走出鐵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道:「出來吧 
    。」 
     
      洞中寂靜時許,陸續走出許多老人婦孺,盯著寧不空既是茫然有時畏懼,寧不空枴杖一 
    頓,厲聲道:「等什麼,還不快走,再不走一個也別想活!」 
     
      山部家眷莫名其妙,但見他聲色具利,又生惶惑扶老挾幼,向谷外去了。寧凝有驚又喜 
    ,脫口道:「爹爹。」 
     
      寧不空鐵青著臉,厲聲道:「別叫我爹,快走,快走。」說罷步履如風,快步向前。 
     
      三人走出一程,寧凝問道:「爹,你殺死的三人是誰?」 
     
      寧不空冷哼道:「萬歸藏派來照看老夫的,那老東西對我始終不放心。哼,凡事不做便 
    罷,做便做絕,既然放了山部的狗雜種,索性連這三個廢物一併打發了。」 
     
      寧凝疑惑道:「那如今去哪兒呢?」 
     
      寧不空腳下不停,說道:「越遠越好,直到萬歸藏找不到咱爺兒倆為止。」說著轉身向 
    左飛卿道,「風君侯,你不用跟來了,今日別過,後會無期。」 
     
      左飛卿微微一笑,點頭道:「寧不空,你這輩子難得做件好事,今日總算做了一件。」 
     
      寧不空冷哼一聲,方要反唇相譏,忽聽一個蒼勁的聲音笑道:「說得是。寧師弟,這件 
    事你做的再好不過了。」 
     
      剎那間,寧不空渾身血液好似抽空一般,雙腳好似釘子,死死釘在地上。 
     
      左飛卿和寧凝二人也是臉色慘邊,只見前路人影一閃,萬歸藏背負雙手,笑吟吟逍遙渡 
    來。 
     
      寧不空乾笑一聲,澀聲道:「想不到,城主竟然來了。」 
     
      萬歸藏笑笑,說道:「你想不到,萬某卻想到了,寧師弟,你信不信?」 
     
      寧不空長吸一口氣,勉力定住心神,道:「城主神機妙算,寧某向來敬佩,但說你算到 
    此事,寧某卻不相信。」 
     
      萬歸藏微微一笑:「不錯滅亡雖知你將來必反,卻料不到如此快法。可你卻不知道,你 
    殺掉的三人,體內種了『六虛毒』,與我『同起相求』,數十里之內互有感應,只要三人活 
    著,萬某便能感知。你若心軟一些,制住三人,倒也罷了,可你寧師弟向來做事做絕。所以 
    那三人一死,萬某立時便知道了。」 
     
      寧不空仰天歎了口氣。萬歸藏打量他笑道:「看你模樣,似有餘恨。」 
     
      寧不空苦笑道:「寧某到此地步,並不指望活命,只求城主網開一面,放了小女。」 
     
      寧凝大聲叫道:「爹爹,我不需他放,大家一起生,一起死。」 
     
      「閉嘴。」寧不空厲聲喝道,「為父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繼而抬頭道,「萬城 
    主,念在我助你收服山部,也算小有功勞。」 
     
      萬歸藏打量他一眼,笑道:「無怪你當日敗給沈舟虛,只因你對別人在狠,對妻女卻狠 
    不下心;沈舟虛卻不然,對別人狠,對妻兒更狠。寧師弟,你的確聰明,可惜仍有私情,以 
    有情對無情,焉能不敗?」 
     
      他微微一頓,又道:「你要我放了令愛麼?也好,只要你虹化自(我)焚(燒),我便 
    給她一線生機。」 
     
      寧凝又驚有怒,脫口道:「不成……」 
     
      寧不空卻一擺手,沉聲道:「什麼叫一線生機?」 
     
      萬歸藏淡然道:「或生或死,全瞧她自身造化。」 
     
      寧不空沉默半晌,驀地仰天大笑,萬歸藏一言不發,微笑注視,寧不空陡將竹杖一頓, 
    高聲道:「萬城主,你可知道當年落雁峽一戰。我如何敗給沈舟虛的?」 
     
      萬歸藏笑道:「這個我倒有耳聞,你聽說沈舟虛去了落雁峽,不顧師兄弟反對,執意回 
    去營救家眷,結果途中中了埋伏。」 
     
      寧不空慘然一笑:「其實我也知道,即便回去,業已不及,可是那又怎樣。火部死光了 
    又如何,天下人死光了又如何?我只要救回方凝和孩子。至於其他的師兄弟,嘿嘿,又哪兒 
    知道我的心思。」 
     
      萬歸藏點頭道:「火部由你而興,也由你而亡,成也不空,敗也不空。」 
     
      寧不空哈哈大笑,笑聲中頭頂火光驟然一閃,頭髮頓時燃燒起來。 
     
      寧凝縱然暗地留心,也料不到寧不空如此果決,見狀驚呼上前,欲要制止,不料眼前人 
    影一晃,萬歸藏已然搶至,手掌一揮,勁氣湧至,將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左飛卿便吃了一掌 
    ,跌倒在地,寧凝上前救援,卻被萬歸藏巧使誘敵伎倆,一指將她點倒。 
     
      寧凝動彈不得,眼睜睜望著父親渾身慾火,有如一支跳動的火把,身子搖搖晃晃,口中 
    發出絲絲怪聲,虹化之火由內而外,先骨後血,再至肌膚,因此緣故,自燃者必要經受莫大 
    折磨。 
     
      寧不空渾身火焰越燒越小,初時還如一課大火樹,漸漸變成栲栳大小,燒到最後,竟不 
    過碗口大小一團,終歸火盡煙滅,被山中狂風一吹,漫天飛灰,散得乾乾淨淨。 
     
      寧凝望著那漫天灰燼,驀地眼前一黑,一口痰湧上來,昏死過去。 
     
      陸漸五人奔出一程,不見左飛卿和寧凝趕來,心中均起忐忑,陸漸道:「谷縝,托你照 
    顧阿晴,我回去瞧瞧。」仙碧也道:「我也去。」 
     
      姚晴面色微沉,卻沒作聲,谷縝卻擺手道:「不成。」 
     
      陸漸道:「為什麼?他們若有三長兩短……」 
     
      谷縝正色道:「你仔細想想,以寧、左二人的能為,當今之世,誰能制住他們?」 
     
      陸漸略一沉吟,遲疑道:「恐怕只有萬歸藏。」 
     
      谷縝道:「他們若是無恙,必然趕來,若是未能趕來,要麼便有大事纏身,要麼就是遇 
    上了老頭子,你二人若是前往其邊老頭子不親自動手,也難免被山部石陣困住,如此一來, 
    先前所有辛苦,豈不一筆勾銷。」 
     
      仙碧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難道就這麼瞧著?」陸漸道:「對啊。」 
     
      虞照也道:「姓左的雖然可惡,為人卻不壞,這麼丟下他不管,太不仗義。」 
     
      姚晴也道:「這兩個人都不是好人,但他不仁,咱們不能不義。」 
     
      四人一愣,仙碧沉吟道:「萬歸藏無情無義,視人命如草芥,決不會回來救人。」 
     
      谷縝道:「是啊,若要勝過老頭子,就得用他的法子,倘若優柔寡斷,還不如就此認輸 
    。」 
     
      剩餘四人聽得這話,無不默然,谷縝掃視四人,苦笑道:「我並非無情無義,只是此番 
    我的賭注是東島,仙碧姑娘和虞兄賭的是西城,至於陸漸,賭的是姚大美人的性命。孰輕孰 
    重,還望斟酌,若是定要回去,我也立馬隨行。」 
     
      四人聽了,對視片刻,虞照忍不住道:「這鳥賭局真叫人進退兩難,罷了,大夥兒兵貴 
    神速,給他來個直搗黃龍。」 
     
      陸漸也歎道:「如今只有往好處想了。」 
     
      仙碧慘然歎了口氣,谷縝卻將聲一揚,朗聲道:「各位記住,此行就算我谷縝埋骨此地 
    ,你們也決計不能回頭。」 
     
      眾人聽得這話,心中無不騰起悲壯之氣,姚晴回望來路,自傷心事,喃喃道:「將軍百 
    戰聲名裂,向河粱,回頭萬里,故人長絕。」 
     
      陸漸道:「阿晴,你念什麼?」 
     
      姚晴淒然一笑,還未回答,仙碧已眼眶含淚,接口念道:「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 
    似雪……」 
     
      姚晴(不是被仙碧接口了嗎?怎麼還是她?)念到這裡,不覺硬咽。虞照卻豪興陡發, 
    洪聲接道:「正壯士,悲歌來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 
     
      血字方完,谷縝已拍手大笑:「我還是喜歡最後一句:誰共我,醉明月?哈哈,誰共我 
    ,醉明月?」 
     
      虞照兩眼一瞪,大聲道:「那還用說,除了老子,還有哪個?」 
     
      兩人哈哈大笑,大步流星,奔走在前。 
     
      陸漸心中奇怪,皺眉道:「你們到底做什麼?」 
     
      姚晴歎道:「苦中作樂罷了。」說著輕輕拍了陸漸一下,低聲道:「快走,別輸給他們 
    。」 
     
      陸漸點一點頭,飛身趕上虞、谷二人,仙碧抱著貓兒,戀戀不捨回望一眼,咬了咬牙, 
    追隨眾人身後。 
     
      行了半日,峰迴路轉,山坳裡忽然傳來一股泥腥氣,仙碧玉道:「大家當心,『萬死澤 
    』到了。」話音方落,前方豁然開朗,露出大片洪荒沼澤,烏黑濁泥上白血未融,黑白相間 
    ,星星點點。 
     
      沼澤對岸,一座山峰巍峨入雲,雲山縹緲之中,隱約顯出飛簷樓閣,危崖百仞,奇高奇 
    險,千簷萬宇,不似修在人間,卻似建在天上。 
     
      「谷老弟。」虞照遙指懸空樓閣,「過了這片沼澤,就是帝之下都了。」 
     
      谷縝笑了笑,說道:「要過這片沼澤,怕不容易。」 
     
      仙碧道:「飛唧若在,可就好了,以他『白髮三千羽』的神通.居高臨下,必叫沙天洹 
    動彈不得。」 
     
      谷縝微微皺眉,忽而笑道:「無妨.我來試試。」瞅準一處實地,飛身縱上,眾人紛紛 
    跟隨。 
     
      行走不久,泥面一動,嘩然拱起,兩道黑影飛身縱起,攪得泥水飛濺,谷縝閃身讓過, 
    縱身跳上另一實地,不料腳才落地,泥面陡陷。 
     
      谷縝急忙縱身再跳,不料四周貌似實地處紛紛塌陷,競無一處可以立足,掉頭望去,其 
    他四人也陷入相同困境。 
     
      谷縝心念一轉,將身子一縮,鑽入沼澤之中。 
     
      一入泥中,谷縝便覺四面壓力重疊而至,難以呼吸,此時體內澤勁也隨之發動,破開污 
    泥。 
     
      就在此時,四周淤泥忽地攪動起來,谷縝心知有人逼近,閃身錯讓,兩把匕首頓時落空 
    ,谷縝雙掌一分,電勁出手沼澤之中亦有水,水能傳電,兩名澤部高手忽遭電擊,氣息陡亂 
    ,雙雙躥出泥面換氣。 
     
      不料陸漸早已候著,兩人一露臉,便飛身趕上,一手一個,拎將起來,順手制住穴道, 
    扔向干處。 
     
      不多時,便有六七名澤部弟子被谷縝迫出泥面,谷縝方要縱出沼澤,忽覺又有一人逼近 
    ,正要閃避,來人手臂一圈,將他手臂纏住。 
     
      谷縝不料來人如此敏捷,迥異先前高手,心中頓如電光閃過:「沙天洹來了。」 
     
      他心念轉動,欲要抽手反擊,不料沙天洹出手奇快,又將他剩餘一臂纏住,同時帶起一 
    股大力,拖著谷縝鑽向沼澤深處。 
     
      沙天洹本也是澤部高手中的佼佼者,在這泥沼之中浸淫多年,谷縝「周流六虛功」火候 
    尚淺,沼澤之中還不能與之抗衡,只覺沙天洹有如一條大蛇,將他越纏越緊,抑且老頭兒身 
    上裹著一層古怪皮套,滑溜溜有如鯊魚。 
     
      谷縝發出電勁,均被那皮套隔絕在外,以至於被沙天洹越拖越深,四周壓力越來越沉, 
    氣息緊迫,力不能繼。 
     
      就在這個當兒,谷縝體內忽然湧起一股「天勁」,氣透發稍,逼得滿頭長髮根根繃直, 
    向後亂刺。 
     
      沙天洹藏在谷縝身後,以免與他正面相搏,萬不料谷縝情急之下,八勁救主,頭髮亦能 
    傷人,他身上皮套本是至寶,水火電勁均不能侵,唯獨面孔留有一個小孔,方便冒出泥面換 
    氣。 
     
      誰知無巧不巧,谷縝頭髮正從那小孔鑽入,刺撓鼻孔。 
     
      沙天洹只覺鼻子奇癢,閉氣功夫頓時被破,急忙放開谷縝,掙扎欲上,不料卻被谷縝反 
    手抱住腰身。 
     
      沙天洹不及擺脫,無奈之下,好似逃命的耗子,拖著他向上猛鑽。 
     
      陸漸守在沼澤之上,眼見淤泥翻騰,卻不見谷縝露面,心中正自焦急,忽見一個似魚非 
    魚、光滑溜溜的東西鑽將出來,陸漸也不知是人是怪,眼看不是谷縝,便是一拳。 
     
      沙天洹才受大難,便遭重擊,頓時兩眼翻白,昏死過去,谷縝借他之力鑽出泥沼,將沙 
    天洹拖到一處實地,大聲道:「澤部弟子聽好,沙天洹已然就擒,爾等頑抗,全無意義。」 
     
      剩餘的澤部弟子對沙天洹本就不服,所以守衛在此,也是迫於萬歸藏的武力,聽得這話 
    ,樂得旁觀,再不出手搗亂,目視谷縝一行,登上彼岸。 
     
      谷縝身性好潔,此時弄了一身污泥,面目難辨,心中十分惱火,一旦上岸,便對沙天洹 
    一陣亂踢,踢得老頭兒七葷八素,連叫饒命。 
     
      仙碧鄙夷道:「這廝狗仗人勢,狐假虎威,殺他污了咱們的手至於你這身泥麼……」說 
    到這裡,掩口直笑。 
     
      谷縝悻悻道:「有什麼好笑的。」 
     
      仙碧笑道:「我瞧你真像剛出土的菩薩。」 
     
      姚晴哼了一聲,說道:「他算什麼菩薩,分明是剛出池塘的蛤蟆。」 
     
      谷縝笑道:「好,好,要做蛤蟆,大夥兒一塊兒做。」說著伸出泥糊糊的雙手,去抹姚 
    晴臉頰。 
     
      姚晴失聲尖叫,陸漸連忙閃開,說道,谷縝,不要胡鬧。」 
     
      谷縝笑嘻嘻的道:「姚大美人,若不是你坐騎了得,我今天非在你臉上畫一個烏龜不可 
    。」 
     
      姚晴心裡暗罵,嘴裡卻不敢作聲,只怕這小子發起瘋來,真在自己臉上抹上兩把污泥, 
    那可是糟糕極了。 
     
      虞照哈哈一笑,說道:「谷兄弟別怕,前方不遠就是洗魂橋,兩道瀑布夾橋對流,壯觀 
    已極,任你多少泥巴,都是一洗而光。」 
     
      谷縝大喜,又踢沙天洹兩腳,扒下老頭兒的皮套,扔進沼澤,拖死狗般拽著他向山上爬 
    去,沙天洹渾身皆痛,慘叫道:「谷島王,谷島王,小的會走,小的會走。」 
     
      她連滾帶爬掙將起來,垂頭喪氣,跟在谷縝身邊。 
     
      攀至山腰,忽聽水聲轟鳴,姚晴低聲道:「呆子,洗魂橋到了。」 
     
      陸漸舉目望去,卻是山頂雪水流下,在此地匯成兩道瀑布,飛流相對,彼此衝擊有如兩 
    條白色巨龍,雙雙扎入一座高山湖泊,發出雷鳴般的咆哮吼聲。 
     
      瀑布之間,一道如虹長橋橫跨湖上,下低上高,連接兩岸,橋下湖水色如墨綠,深邃無 
    極,橋上凝立一人,浩浩白瀑間,烏黑羽氅醒目無比。 
     
      虞照嘖嘖道:「幾天不見,貓兒也變成虎了,仇老鬼這架勢,莫不是要以一當五?」 
     
      「勇氣可嘉,有詩為證。」谷縝笑道,「洗魂橋頭殺氣生,橫槍立馬眼圓睜,一聲好似 
    轟雷吼,獨退你我四五人。」 
     
      「橫槍立馬?」虞照呸了一聲,「他橫屍還差不多。」 
     
      虞照哈哈大笑,拍手道:「說得好,咱們這就一擁而上,給他來個立馬橫屍。」 
     
      仇石神色冰冷,淡然道:「雷瘋子,你別太張狂,你瞧瞧,這是什麼?」說著將手一揮 
    ,湖對岸山崖上陡然吊下一對男女,雖是五花大綁,眾人仍是一眼認出,男的是左飛卿,女 
    的正是寧凝,二人神氣頹敗,顯然吃了不小的苦頭。 
     
      眾人始料不及,各各吃驚,仙碧縱身欲上,仇石卻陰笑道:「仙碧師妹,你若妄自上前 
    ,風君侯和寧姑娘只怕沒命。」 
     
      仙碧一驚,只見兩側山頂上探出數十人頭,紛紛張弓搭箭,指定崖上二人,如此相距甚 
    遠,五人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休想在箭發之時越過虹橋,救下左、寧二人。 
     
      仙碧氣為之塞,含怒道:「仇石,你要怎樣?」 
     
      仇石笑道:「當然是請你們回去。」 
     
      仙碧大皺其眉,盯著谷縝冷冷道:「這就是萬歸藏的法子,我倒想看看,你怎麼用他的 
    法子勝他?硬闖上去嗎?」 
     
      谷縝不禁苦笑,尋思:「君子和小人鬥,一輩子都是輸家。看來我心還不夠硬,終究做 
    不了萬歸藏。」想到這裡,轉身下山,陸漸吃驚道:「你做什麼?」 
     
      谷縝歎一口氣:「還做什麼?打道回府唄!」 
     
      「這就打道回府?」虞照怒氣勃發,跳將起來,厲聲叫道:「仇老鬼,你倚仗人質算是 
    什麼本事?有本事你我放對,死活聽天,你敢不敢?」 
     
      仇石陰陰一笑,淡然道:「我就知道雷瘋子你有此一說,你想逼我和你決戰,出口怨氣 
    。嘿嘿,你當仇某人怕你?好啊,你們幾個一起上,仇某統統接著便是。」 
     
      眾人聞言,均覺訝異,虞照「咦」了一聲,打量仇石道:「仇老鬼,你吃了神仙屎還是 
    佛爺屁?說起話來,口氣好大。哼,若是一起上,只怕你骨頭渣兒也留不下來。」 
     
      仇石笑道:「我雖說了一起上,卻有一個前提。」虞照道:「什麼前提?」仇石道:「 
    那便是你們既不許用本部神通,更不許用周流六虛功和大金剛神力,就算補天劫手,也不能 
    用。」 
     
      「什麼?」虞照大怒道,「這些都不能用,那還打什麼架?」 
     
      「是啊。」仇石陰森一笑,「倘若撇開這些絕學,你五人仍能贏我,仇某自然甘拜下風 
    ,恭送各位過橋。」 
     
      虞照不禁沉默,瞅了仇石兩眼,徐徐道:「仇石,你說這話,是尋我開心?」 
     
      仇石冷笑道:「我就拿你尋開心,怎麼著?雷瘋子,你不是自負豪勇,瞧不起人麼?有 
    種的,就不用周流電勁,跟我鬥鬥。若是不敢,那就是沒種,嘿嘿,我倒忘了,雷部的人哪 
    有什麼種?」 
     
      仇石在東島被風、雷二主殺得一敗塗地,心中耿耿於懷,難得逮到如此良機,自然極盡 
    羞辱之能事,他自忖此時身處二瀑之間,流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虞照倘若不用電勁,和 
    他交手,真與送死無異。 
     
      虞照氣得臉色血紅,死死盯著仇石,眼裡似要滴出血來,仙碧心道要糟,扯住他衣袖, 
    疾聲道:「虞照,不要中他的激將法,我們先退,再想辦法。」說著連扯兩次,虞照紋絲不 
    動,仙碧大急,心知虞照性如雷火,寧折勿屈,受此侮辱,若不應戰,真比死還難受。眼看 
    他口唇微張,仙碧心頭一急,幾乎便要哭出來。 
     
      此時間,忽聽陸漸在身後高叫道:「仇石,你說話可是算數?」二人一愣,回頭望去, 
    只見陸漸大步上前,目光炯炯,注視仇石。 
     
      仇石本想激虞照動手,渾不料陸漸橫插一腳,心中不悅,板起臉道:「什麼話?」 
     
      陸漸道:「我若不用大金剛神力和補天劫手仍能贏你,你就甘拜下風,讓我們過橋嗎? 
    」 
     
      這一條原是仇石臨時杜撰,用來羞辱虞照,但他一部之主,面對眾人,不能自食其言, 
    只得道:「不錯。」心中卻甚猶豫,尋思:「難道這少年還有什麼別的本領?」但他自忖神 
    通了得,又佔據地利,這念頭一閃即沒,並不放在心上。 
     
      陸漸放下姚晴,說道:「阿晴,我離開一會兒,你別擔心。」 
     
      姚晴盯著他,神色複雜,驀地輕輕歎一口氣,說道:「你去吧,可要回來。」 
     
      陸漸點頭道:「我一定回來。」轉身向仙碧道:「姐姐,借你軟劍一用。」 
     
      仙碧一怔,解下腰間軟劍,遞給陸漸,陸漸輕輕一抖,長劍崩直,脫出魚皮軟鞘,銀白 
    修長,宛如落日殘影,天河餘波。 
     
      仇石瞧陸漸提劍登橋,眼中透出一絲譏笑,冷冷道:「你就用這口劍和我交手?」 
     
      陸漸道:「若用劍法,自然要用劍。」 
     
      「劍法?」仇石微微一笑,「什麼劍法? 
     
      陸漸道:「姚家莊,斷水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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