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地逃龍】
項少龍剛衝散了一股敵人後,身旁慘叫傳來,他駭然望去,見到周良翻
身墮馬,給一支長矛戳穿了盔甲,從背心入透胸出,可見敵人擲矛者的力道如何狂猛。
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叫,要勒馬殺回去時,卻給左右隨從死命扯著他馬韁,拉他逃
走。
一名敵將率著大隊人馬由後趕至,人喝道:「項少龍哪裹走!」
項少龍環目一掃,只見身旁的親衛,巳減至不足百人,而四周林木則全是火炬的光芒,
也不知有多少敵人殺至。
現在既給敵人躡上了,為勢更難倖免。正要在死前提刀回去為周良報仇時,一聲厲嘯,
鷹王由天空疾衝而下,撲在那趟將臉上,鋒利的鷹喙住那趙將的眼睛狂啄。
那趙將發出使人驚心動魄的慘嘶,棄下待要擲出的一枝長矛,伸手抓著鷹王,人鳥同時
墮下馬來。
追兵因主將驃遭厄運,登峙亂成一團。
項少龍知道那趙將和鷹王都完了。頓覺機不可失,策馬狂竄。
才奔出七、八丈,數十名趙兵左右穿出,舉著明晃晃的長矛,厲喝連聲,往他們的坐騎
狂刺。
左右親衛紛紛倒地,成了敵人屠殺的目標。
疾風在此時表現出牠的不凡能耐,竟能倏地加速,衝出重圍,忽然間,項少龍發覺自己
竟成了孤零零一個人。
項少龍熱血沸騰,湧起滿胸殺機,朝著左方衝來的十多名趙國騎兵奮力殺去。
幸好在這林木處處的地方,不利箭矢攻擊,否則不用交手他項少龍便早給射倒了。
四周喊殺連天,慘烈之極。
項少龍由一叢大樹後策騎疾衝入敵陣中,揮刀朝敵將猛劈。
他的目標是對方持火炬照耀走在前頭的敵人,百戰刀斜劈在對方肩上,那人立時鮮血飛
濺,倒下馬去。
火炬落到草地處,立時熊熊燃燒起來。
敵人驚呼聲中,項少寵刀勢加疾,衝入敵陣之內,揮刀砍削。
敵人忙運劍格擋,豈知百戰刀過處,長劍立即斷成兩截,寒芒透體,趙將翻身倒斃。項
少龍衝散了敵人,自然而然朝火光最弱處衝殺過去。
此時敵人巳佔了壓倒性的上風,四周雖仍有零星的廝鬥,但已不能再改變當前的形勢。
項少龍泛起勢窮力竭的感覺。
目睹周良和許多手下的慘死,他生出了不想獨活的念頭,猛一咬牙,抽過馬頭,反朝殺
聲最激烈處奔去,不片刻衝出了樹林,到了林外曠野處。
疏落的林木間,一隊數百人的秦兵,正在前方被以千計的敵人圍攻下,捨命死戰。
項少龍怒憤填膺,殺機大盛,決心豁了出去,見人便斬,氣勢陡盛,遇上他的敵人一時
間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兒。
秦軍見主帥來了,人人士氣大增,竟隨他一鼓作氣,突破了敵人的圍困,朝著一處山丘
奔去。
後方殺聲大作中,前面小丘倏地亮起了以百計的火把。
只見無數趙兵蜂擁山丘頂殺奔下來,人人持著遠距離格鬥的兵器,正是項少龍們這種騎
兵的致命剋星。
項少龍心中暗嘆,知道李牧算無遺策,早在林中設下重重圍堵,務要一舉把自己擒殺。
這時誰都知到大勢巳去,不用他發令,大半人住兩旁四散逃去。
項少龍阻止不及,卻心知敵人正是蓄意迫己方往南旁逃走。
忽然間,他清楚知道只要能衝上山氐,便有逃進群山中脫身的生機。
此時他身邊只剩下了五十多人,立即狂喝道:「要逃命的就隨我來!」
反手將寶刀插回背上,拉出腰間飛針,夾馬衝前,兩手連環擲出。
敵人紛紛中針倒地。
危亂間,瓚少龍至少擲出了近百口飛針,到兩臂疲痲,飛針巳擲完後方伏滿死屍,令人
不忍卒睹。
他身邊只剩下了十多人,不過巳成功登上了丘頂。
數百名敵兵如狼似虎的向著他們狂攻不捨。
項少龍再拔出百戰寶刀。
這時他身上已有大小十多個傷口一起淌血,但他卻感不到任何痛楚。
寶刀揮出,慘叫起處,右邊敵人屍橫就地。
項少龍看也不看,拖刀後劈,又把另一個由後側攻來的敵人砍死。
前方一人徒步持矛,直刺疾風的頸項。
項少龍無奈下,脫手擲出寶刀,穿過那人胸膛,把他釘到地上。
驀地肩胛處傳來錐心劇痛,也不知給甚麼東西刺中。
項少龍痛得伏倒馬背時,護衛拚死街殺過來,把他掩護著。
項少龍心叫完了。
在這剎那間,他想起了遠在咸陽的嬌妻愛婢,也想起妮夫人、趙雅、趙倩等無數人和事
。
就在這生死關頭,他感到疾風左衝右突,不斷加速奔馳。
喊殺聲逐漸被拋在後方遠處。
四周儘是茫茫的黑暗。
他死命摟著疾風的馬頸,感到人馬的血肉合成了一體,意識逐漸模糊,終於失去了知覺
。
意識逐漸回到腦海裹,驟然醒了過來,只覺渾身疼痛欲裂,口渴得要命。
不由呻吟一聲,睜開眼來。
碧空中一輪秋陽,掛在中天處。
一時間,項少龍不但不知身在何地,更不清楚曾發生了甚麼事。
勉力坐了起來,駭然見到疾風倒臥在丈許達處,頭頸不自然扭曲著,口鼻間滿是凝結了
的口涎污物。
項少龍渾身劇震,終記起了昨晚昏迷前發生的事。
疾風背負他逃離戰場,為了救他的命而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自紀嫣然贈馬後,他和疾風在一起的時間,比之和任何一個心愛的女子相聚的時間還要
參。
牠對自己的忠誠,從沒有一刻改變或減少過。
項少龍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摟著疾風的屍體留下了英雄的熱淚!
他敗了。
敗給了當代的不世名將李牧。
那並非因他的失著,而是李牧太高明了。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成功把李牧拖著,不讓他在滕荊兩人率領的大軍返衹中牟前給追
上,否則他們這支佯攻邯鄲的軍隊將會全軍覆沒。
幸好今趟主事的是成熟穩重、經得起風浪的滕翼。
若換了是荊俊,必回師援救,耶就等若送死了。
自己今次能逃出生天,亦只可說是個奇跡。
可以想見李牧必發散了人馬來搜尋他的蹤影。
想到這褢,項少龍湧起了強烈的求生慾望,先檢視自己的傷勢,不禁感謝清叔為他打製
,琴清為他縫綴的護體甲胄,雖中了數箭,又多次被兵刃擊中,但只有三處破開缺口,傷及
皮肉,其中又以在後肩胛的傷口最深。其他傷口都在手足處,乃皮外之傷,並不影響行動。
他由疾風屍身處解下革囊,取出裹面的衣物,再忍著痛把身上的革冑武服連著凝成硬塊
的血肉脫下,扯破衣服把傷處包紮妥當,換上日常著的武士服,又綁上攀爬的腰素,心情才
好了一點。
喝乾了疾風所攜帶的水壺內清泉後,他取下插在馬鞍間的後備寶刃「血浪」,想起此乃
李牧送贈的名劍,不由又生一番感觸。
此峙天巳黑齊,他本想費點力氣安葬疾風,至少拿些泥土把牠蓋著,但遠方不知何處隨
風傳來馬蹄之音,只好恭恭敬敬向疾風躬身致意,才帶著神傷魂斷的悲哀心情,踏上逃亡之
路。
對在山野疾行他早駕輕就熟,起初每登上高處,都看到追捕者的火把光芒。
它們像是催命符般緊纏著他,使他無法辨認往中牟的方向。
到天明時,他雖暫時撇下了追兵,但巳迷失了路途,只僅朝山勢險峻處奔去。
當他在一處坡頂的密林中坐下來休息時,全身骨頭像要散開似的,不但心內一片混亂,
肉體更是疲憊不堪。
身上多處傷口滲出血水,疼痛難耐,那種虎落平陽的感覺,確使人意志消沉。
若非他受過特種部隊的嚴格訓練,這刻就要撐不下去。
但他卻知這刻是逃亡的最重要關頭。
由於敵人很容易發現疾風倒斃之處,所以必會趁他徙步走得不會多遠的這段時間全力搜
尋他,假若他在此刻睡了過去,醒來時恐巳落入敵人手上。
項少龍咬緊牙關,提起精神,待恢復了一點氣力後,便依墨子心法斂神靜養。
不一會他整個人寧靜下來,身體放鬆,藉以迅速回復精力,如此大約半個時辰後,他便
跳了起來,以絕強的意志驅策疲倦的心身,繼續逃亡。
他專揀人獸難越的崇山峻嶺以索鉤攀爬翻越,這一著必大大出乎敵人料外,否則若取的
是平原莽野,怎快得過馬兒的四條健腿。
到入黑後,他在一道瀑布旁躺了下來,全身疼痛,連指頭都欠了移動的能耐。
不片刻沉沉睡去,醒來時巳是晨光熹微的時問。
耳際首先傳來瀑布飛瀉的「轟隆」聲,其中夾雜著蟬嗚鳥唱,四周一片寧謐。
項少龍睜眼坐了起來,只見左方瀑布由高崖上奔瀉如銀,旁邊的水潭受瀑布沖擊,白浪
翻滾如雪,由此而下上崖壁陡然而降,再傾瀉而下,回旋激濺,壯觀巽常。
再環目四顧,群山環伺,奇岩異石,數之不盡,野樹盤恨錯節,奇杲層出小窮。
項少龍不禁嘖嘖稱奇,為何昨天會一點不覺得這褢的景色有甚麼特別呢?
在這充滿生機的環境刺激下,他湧起了強大的鬥志,誓要活著回去與深愛和關心自己的
人相廝聚。
他當日因遇馬賊與陶方在趙境失散後,曾有遐一段在山野遊蕩的日子,這時自能熟門熟
路地採集野菜充飢。
想起自己可能楚詩次踏足這窮山僻地的人類:心中更泛起滿足的感覺。
他被李牧偷襲的地點是趟國南方長城外趙魏兩國邊界處,所以目下以身在魏境的可能性
大一點。只要登上附近的高峰,居高一望,那時倘能找到最易辨認的德水黃河,又或當年由
趙往魏的路途,便可擬定潛返中牟的大計了。
想到這裹,心情豁然開朗,認定了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咬緊牙齦朝上攀去。
不由慶幸這年來每天都勤力練武,否則這刻體力巳捱不下去。
但見到峰頂山鷹盤旋時,又忍不住想起戰死的周良和為主人盡忠的鷹王,熱淚奪眶而出
。
人是否天生自私的勤物?為了種種利益,打著捍衛國家民族的旗號,殘殺不休,這一切
是何苦來由。
最可恨自己亦是這殺殺戰爭中的一分子。
戰爭裹根本是沒有真正全贏的人,即使是戰勝者亦須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情況自古巳然,誰都不能改變。但戰爭仍是永無休止的繼續下去。
即使在一個統一的政權中,鬥爭仇殺亦從未息止干戈。
黃昏前,他再登上了其中一個高峰,大地盡收眼堙C
一看下立時呆了眼睛。
在夕陽淒艷的餘暉下,山原草野無窮無盡地在下方延展往地平極處。
後面則是陡崖峭壁,險秀雄奇。
雖見有河道繞山穿谷而過,但卻肯定那並不是黃河。
左方遠處隱見一處山坡有梯田疊疊,際此秋收時節,金黃片片,在翠綠的山野襯托下,
分外迷人。
山坡後炊煙嬝嬝而起,看來會是村落一類的處所。
項少龍心中躊躇,肯定自己從未來過這襄,唯一方法只有問道一途,但那說不定會暴露
了自己的行蹤。
當晚就在一塊臣石的隙縫內瑟縮了一晚,次晨覓路下山,才明白甚麼叫做上山容易下山
難。
幾經艱辛折騰,到午後才抵達山腳的丘原處。
他終決定到那村莊去看個究竟,連夜趕路,這時他的衣服勾破了多處,兼之多天未刮鬍
子,一副落泊的流浪漢模樣。
雖說是逃亡,但在山野之中,不時見溪河縈繞,兼之秋林黃紅交雜,景致極美,倒稍減
孤清寂寞之感。
那炊煙升起處,在山峰上看來很近,但走了半天,村子仍在可見不可即的距離。
他趁天黑前摘了些野菜充飢,就在一個小湖旁過夜。
睡到深夜,忽有犬吠人聲傳來。
項少龍驚醒過來,知道不妙,連忙就近削了一節竹筒,躲進湖內水草茂密處,通過竹筒
呼吸。
躲好不久,一隊百多人組成的隊伍扯著獵犬來到湖旁。
眾犬在他睡覺處狂吠猛嗅。
只聽有人道:「項少龍定曾到過這裹,聞得犬吠聲再逃之夭夭,今趟若我們能將他擒拿
,只是賞金便夠我們一世無憂了。」
項少龍聽他們口帶韓音,心中一震,才知道疾風一輪疾奔,竟把他送入韓境,所以只要
往西續行,遲早可回到秦境去。
但回心一想,韓人既肯定他在境內,自然把往秦國之路重重封鎖,這麼往西行,只會自
投羅網。
唯一方法就是先避風頭,待敵人鬆懈下來,再設法潛返秦境。
此時有人來到小湖旁上高舉火炬,照得湖面一片通紅。
其中一人笑道:「若你是他,還不趕快溜之大吉嗎?」
又有人道:「但犬吠仍是不休,可能他尚躲在附近。不若放了狗兒去追趕,我們不是更
省氣力嗎?」
此議立得眾人同意。
繫索一解,五、六頭獵犬立時箭般撲進湖旁的樹林去,接著傳來狼嗥犬叫的爭逐廝鬥的
混亂聲音,逐漸遠去。
追兵們這才知道誤中副車,獵大追的是附近的一隻野狼,而非項少龍,,齊呼嘯尋犬去
了。
項少龍濕淋淋的爬回岸上,知道自己已成了東方六國懸紅通輯的頭號戰犯,除非回到秦
國,否則天下雖大,再無容身之所。
那敢停留,打消了到那村莊問路的念頭,轉身朝東而去,離秦國更是愈來愈遠了。
這晚他逃回山區去,重施故技攀山越嶺,猶幸韓國境內大部分都是山地,否則早給敵人
追上。
知道身在韓境之內後,留心觀察下,逐漸認出了其中一些高山河流的形勢,心中大喜,
遂朝著荊俊出身的荊家村奔去。
三天後,荊家村那親切的景象出現眼前。
此時他巳瘦得不成人形,體虛氣弱,心中放鬆下來,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昏睡過
去。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兵行險著】
項少龍醒過來時,發覺自己躺在村屋內的木榻上,身上的傷口均被敷上
傷藥,換過清潔的麻布衣服,那種舒服的感覺,確是難以形容。
在榻旁侍候的村婦見他醒來,嚇得奔出房去喚人。
不一會,村長荊年和村中的幾個長老來了,人人對他敬若天神,待聽他說清楚了情況後
,荊年道:「我們曾派人出外探聽風聲,官兵仍在搜素項爺,聽說若能擒得項爺,可得百塊
黃金,所以非常落力。」
項少龍坐了起來,一邊吃著遞上的食物,一邊沉吟道:「我來到這裹的事,是否全村的
人都知道呢?」
荊年道:「我們怎會那麼沒有分寸,人心難測,幸好發現項爺昏倒村外的是小人的兒子
,所以項爺的事只限於我們幾個人知曉。」
另一長老荊雄道:「項爺放心先在這裹養好身體,到風聲遁後,我們再派人把你送回秦
國好了。」
項少龍搖頭道:「由這裹回秦國會是難比登天,而且這褢更不宜久留,否則會為你們惹
來彌天大禍。」
荊椎道:「那我們就索性全族人陪項爺回秦好了。一眾長老均熱烈點頭。項少龍道:一
你們要到秦國去,我自然無任歡迎,但現在卻非是時候,雖待我回秦後再進行,那才不會出
事。」
另一長老問道:「現在該怎辦呢?」
項少龍苦思半晌後,道:「煩你們先派出身手敏捷,又可完全信賴的人,先往中牟通知
滕翼和荊俊,說我安然無恙,但須一段時日才可回去,囑他們統率好軍隊,耐心等候。」
荊雄道:「這個容易,我們村裹常有人到中牟附近採藥,不但熟悉路途,還與那處的人
打慣交道,絕不會惹人懷疑。」
項少龍放下一件心事,道:「官兵遲早會搜到這裒來,追蹤我的人中不乏高手,你們可
用我的衣服等物,製造出我已逃往別處的幌子,如此可拖廷兩、三天的時間,而我亦該復原
過來,能動身逃跑了。」
再商量了一會後,荊雄和眾長老退出房去。
項少龍倒頭大睡,醒來時已是夜深人靜,聽著外面的風聲和犬吠聲,心中不禁思潮起伏
。
他第一次來此時正值寒冬,當時同行的還有金枝玉葉的趙國三公主趙倩,那晚恩愛纏綿
,怎想得到兩人的緣分會因趙倩的慘死而結束。
不由心中湧起對呂不韋深刻的仇恨。
心中狂叫:無論如何!我項少龍也要活著回咸陽去,親睹小盤登上王位,並看著呂不韋
慘淡收場。
天明時,荊年來了,帶來了令他欣悅的消息。
原來他的二千護後軍雖全軍覆沒,但卻犧牲得很有價值,使大部分的秦軍均能安返中牟
,現在李牧的大軍正圍攻中牟,但聽說已是死傷不輕。
項少龍鬆了一口氣,當日他們曾預估過趙人會對中牟反攻,故早儲下大批糧草,加固了
城廓,何況有桓齮的大軍支援,縱是李牧也休想輕易取回中牟。
以李牧的精明,最後亦只能退回長城之後。
荊年又道:「昨天我派了人到中牟去,此事絕不會有問題,唉!……」
項少龍知他心中有事,微笑道:「年老有話請直說無礙。」
荊年道:「項爺說得沒錯,五十里外的尚家村昨天來了一隊兵馬,又搜又搶,還打傷了
幾個人,尚家村的人見他們人多,都敢怒不敢言。」
項少龍暗嘆一口氣道:「由那處到這裹來要多少時閒?」
荊年道:「至少要兩天才成,項爺可待至明早才動身。」
頓了頓續道:「據說韓王安由都城南鄭派出了一隊精擅荒野追蹤的人來搜捕項爺。我們
剛有人從南鄭回來,說趙韓兩國已有密議,怎都要把你拿著。」
又由懷裹掏出一卷地圖,遞給項少龍道:「這是我這兩天親手繪成的地圖,雖是粗陋,
但敢說大致上不會出錯。」
項少龍大喜,穿衣下榻,發覺體力回復了大半,若再有一天的休息,就更有把握逃走了
。
兩人來到一角蓆地坐下,攤開地圖研究。
荊年指著圖中間的十字標致道:「這就是我們的荊家村,右上角東北方百許里處就是韓
都南鄭,再往東北二百里,就是魏人的都城大梁了。」
項少龍道:「我看完這地圖會立即燒掉,否則若讓人拿到這圖,便會知這是你們包庇我
了。」
荊年臉色微變,因他倒沒想過此點。
項少龍讓荊年詳細解釋了地圖上河流山川的形勢後,把地圖收了起來,道:「我的逃走
路線,最好連年公都不曉得,那就不會有洩露之虞,致惹起別人異心。」
荊年欣然點頭。
那天項少龍儘量爭取休息,醒來後就苦記地圖,經過反覆思量,終決定了兵行險著,往
魏境逃去,再潛返自己最熟悉的趙國,然後西行往屯留,與桓齮會合,便可完成這千里逃亡
的壯舉。
待肯定自己已熟記了地圖上所有細節後,才把地圖燒了。
吃過晚飯後,項少龍決定趁黑趕路,荊年早為他預備好乾糧、食水、衣物和籌集得來的
少許銀兩。
最妙的是荊雄送了一隻兔子給他,用竹筐載著,解釋道:「這是對付獵犬的簡單手法,
由於獵犬對免子的氣味最敏感,故可以蓋過人體發出的氣味,若獵犬聞兔追來,只要放掉兔
子,任牠竄走保證可引得獵犬追錯了方向。」
荊年道:「我們商量過了,項爺走後,我們亦棄村到山中避禍,小俊等到秦國一事,多
多少少都有風聲漏了出去。官兵既到過尚家村,說不定會查悉此事,那就算項爺沒有來過,
他們也會拿我們來洩憤。」
項少龍歉然道:「你們準備何時走呢?」
荊年道:「事不宜遲,項爺走後,我們立即執拾離開。」
依依惜別後,項少龍揹著可能成為代罪羔羊的免子,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項少龍策著荊年送贈的健馬,朝東北大粱的方向趕了一程後,不想馬兒太過勞累,停了
下來,讓馬兒休息。
後方的荊家村仍隱見燈火。
這馬兒很有靈性,靜靜在草原上憩息,沒有嘶叫作聲。
他只打算和此馬相處三天。
穿過了平原後,他將徒步進入山區,那將會安全多了。
說真的,他並不相信有人能在山區跟蹤他。
但若非有荊家村這能令他緩一口氣的避難所,又得到食物、馬匹和弓箭一類必需品的補
給,他說不定巳給韓人追上了。
人的能力始終有個極限。
心情不由開朗起來,馳想著與滕荊等人重聚的情景,至乎安返咸陽,受到妻婢愛兒的歡
迎。
蹄音忽在前方響起。
項少龍大吃一驚,飛身上馬,先馳往附近一處坡頂,好看清楚形勢。
只見遠方五里許外,一條由火炬形成的火龍正蜿蜓而來,目的地該是荊家村。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
荊年的擔心沒錯,敵人果然從尚家村處聽到消息,知荊家村有人到了咸陽去。
這時代荊姓的人並不多,很容易就可猜到荊俊、荊善這條線上,否則敵人怎會連夜全速
趕來。
若項少龍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這刻就會不顱一切立即逃走,有那麼遠就逃那麼遠。但他
項少龍怎能獨自逃生呢。
他正方寸大亂間,靈機一觸,瞄準形勢,策馬馳向敵人往荊家村必經的一處密林,取出
火熠子,燃起多處火頭。
若在春夏之際,此計必不可行。但現在風高物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片晌火勢擴
大,烈燄沖天而起。
這場火不但可阻截敵人前進,還可向荊家村的人發出最有力的警告,催促他們早點離去
。
項少龍還怕對方不追蹤自己,故意發出急劇蹄音,在草原上朝東北方急馳而去。
他寧願自己送命,也不願荊家村有半個人受到傷害。
到翌日天明時,項少龍仍在一望無際的草原山野中策騎而馳,但已放慢了速度。
今趟他是故意暴露行蹤,好引敵人因追他而無暇對付荊家村的人,若對方有追蹤的高手
,他此一著確是非常危險。
路上不時遇上河溪擋路,這些平時能令人樂於觀賞的美景,此時對他反成了障礙。
幸好直至此刻仍未見有敵人追來,只要保持這情況,他就可安抵韓魏邊境的無人山區。
魏人哪會想得到他不朝西返秦,反會東去韓境,所以必沒有防範之心,那時他就可取道
韓境繞回屯留了。
馬兒此時巳口吐白沫,項少龍無奈停了下來,守在一處高地,讓馬兒在坡下的小溪喝水
吃草。
他並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但為了保持體力,只好迫自己吞掉兩塊乾肉。
味道竟然相當不錯。
這些年來,他巳少有獨自一入,在荒野流竄,不禁又思索著自己這顛倒了時空的奇遇。
轉眼七年了。
這些年來,即使親密如紀嫣然和滕翼等人,他亦只好把自己乃來自二十一世紀酌人這天
大秘密藏在心底。
至於小盤的秘密,卻還有滕翼和鳥延芳兩人知曉。
他最清楚小盤的命運,因為小盤就是建設起大一統中國的秦
始皇。
但他最不清楚卻是自己的命連。
連能否活善返回咸陽,到這刻仍屬未知之數。
左思右想時,蹄聲又在遠方響起。
項少龍大吃一驚,極目望去,立時色變。
只見二里許外的疏林處塵頭大起,五十多匹健馬全速馳至,其中只有一半坐了人,其他
都是無鞍的空馬。
就從這批空馬不用牽引,便跟在大隊之後疾跑,兼且隊形整齊,便可知這批馬不但是千
中選一的良駒,還是訓縑有素的戰馬。
經過多年經驗,他巳培養出觀人策馬的眼光。
這二十七個騎士在這崎嶇陌生的環境中仍可策騎左穿右突,縱躍自如,便可知都是第一
流的騎手。
最要命是自己的騎射乃是最弱的一環,在這種平原之地,對方又有後備健馬替換,若給
追上便連頑抗的機會也欠奉。
敵人能這麼快追上來,自是追蹤的能手,說不定就是荊年聽回來的那批特別奉了韓王安
之命來追捕自己的高手。
項少龍環目四顧,猛一咬牙,衝下斜坡,跳上馬背,暗叫了一聲「馬兒對不起了」,驅
馬繞過小丘,亡命奔逃。
目的地是地平盡處的一片密林,只要能捱到那裹,就利用那處的環境和敵人決一生死。
他絕不肯束手待斃,斷喪了二十一世紀最精銳特種戰士的威名。
項少龍由馬兒身上卸下裝備,又用布包了兩塊等若他重量的石頭,掛在馬鞍處,再以利
刃刺入馬股。
馬兒慘嘶一聲,負著石頭奔進密林去。
這時追騎追近至半里之內,若非項少龍是踏著溪流走了半里路,使敵人失去了有跡可尋
的蹄印,恐怕此刻已被追上了。
不過敵人仍能跟來,可見敵人確是出類拔萃的追蹤能手。
那敢遲疑,忙揹起行囊,朝樹林深處竄去。
走了一炷香許的時閒,蹄聲由後方掠過,迅速丟遠。
項少龍鬆了一口氣,加速朝心目中林內一個高起山坡奔去。
縱是遇上樹藤當路,他也不敢拔劍劈開,恐怕會留下線索。
豈知走了不過百丈的距離,蹄聲忽又像催命符般從消失的方向折返回來,直朝自己的位
置趕來。
項少龍這時反冷靜下來。
身為特種精銳部隊,在危險來臨時保持鎮靜乃必要的守則和鐵律。
他冷靜地分析,只從敵人能發覺有詐,便可知他們不是只靠足跡蹄印追蹤自己,正大惑
不解時,狗吠聲傳來,由遠而近。而聽聲音,則只得一頭。
項少龍恍然大悟,不驚反喜,藏入一個茂密的樹叢處,蹲坐地上,取下背上裝著兔兒的
大竹筐,耐心等候。
此時天色逐漸暗黑下來,項少龍取出匕首,透過枝葉全神貫注外面林木間的動靜。
犬吠聲靜止下來,只聞急驟的足音,自遠而近,敵人棄馬徒步而至。
不片刻十多道黑影分散著由前方三十多丈外的林木間迫近過來,其中一人牽善一條纖巧
的小犬,對著自己藏身處狂吠而來。
項少龍悄悄打開筐子。
兔兒早給狗吠聲嚇破了膽,這時見有路可逃,箭般竄了出來,向左方溜去。
那頭犬兒果然如響斯應,轉向那方向狂吠奔撲。
那拉狗的人大叫道:「快!點子朝哪裹去了!」
敵人立即群起追去。
項少龍聽清楚敵人全體去了之後,跳了起來,亦躡著敵人的尾巴趕去,暗忖莫要怪我心
狠手辣,在這種情況下,再沒有甚麼仁慈可說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四面楚歌】
項少龍手執血浪,追七墮後的其中一名敵人,從後一手捂善他的嘴巴,
血浪由頸側刺入,那人掙了兩下上1即氣紇身亡。項少龍順手取了他的弩機羽笛。
前方的敵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頭犬兒追趕的方向,兼且天色暗至僅可辨路上耄不覺察死
神正從後方迫至。
當他啾同樣手法解決了另一名敵人時,其他敵人停了下來,似扇形散開包圍善一處草章
否樹,再前方處則是一堆高及丈餘的巖巉亂石,阻了去路。
那免兒顯是躲在其中,累得犬兒不住撲跳狂吠。
有人喝道:「點火把!」
這時項少龍已借樹木的掩護,潛到其中一人背後,把他拖了遇來,送了他歸西,又奪遇
了他手持的弩箭。
五把火炬熊熊燃起,把密林染得血紅一片。
四周古木參大,由於高樹長年阻擋了陽光,林丙的地上只能長些蔓生的草本植物,惟有
靠亂行處長了一堆廣披十多丈的矮樹叢,目標特別明顯。
此時餘下的二十四名敵人掣出弩弓利劍等武器,正蓄勢待發。
敵方帶頭者對草叢人喝道:「瓚少龍你今趟休想再能逃掉,乖乖的給找們出來,否則我
們就一把火將你燒個屍骨不全。」
邢犬兒被主人低喝一聲,停止了吠叫,還伏了下來,非常聽話。
項少龍審度形勢,見那些人靠得很近,又有火光映照,知難再重施從後逐一襲殺的故技
,取出勾索,在火炬燃點發出的「靚埸L獵」聲掩護下,射出鉤子,掛到身旁樹上一個橫析
處。
草樹叢襄的免兒當然不會有任何反應,但那些人對放火顯是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展閒行
勳,喝罵了一會後,其中一人環目四顧,「咦!」了一聲道:「奠成到哪宴去了?一項少龍
由樹後移了出來,答道:「我在這裹,」敞人愕然刨他望來時,他左右手分持的弩箭機已發
出使他們魂飛魄散的響聲,斫名持火把的敵人被弩箭貫入胸膛,拋跌開去,火炬掉往地上。
到敵人倉卒發箭時,他早移往大樹後,攀索而上,藏在戎密的枝棄裹。
眾人以為他還躲在樹後,紛扮散開,也I往樹後去。
落地的火炬燃起了兩處火頑,迅速蔓延,燃放出大量濃煙。
項少龍先收回索子,射往兩丈“許外另一棵大樹的橫柯上,固定好後,才居高臨下,等
待敵人的反應。咳嗽聲大作,犬兒則發出陣陣嘶嗚。四名敵人被煙火所迫,閃了出來,正要
往他原先藏身的樹後攻去峙,弩箭由琪少龍手中射出,兩敵立時中箭倒地。此時火勢大盛,
濃煙處處,達瓚少龍的視棧亦受到影響,等再射倒另一名敵人時,忙凌空憑素子橫移到另一
棵大樹去。敵人此時亦借濃煙來到了他原先藏身的樹下,赫然發覺沒有人,又給他射倒了
三個。二十七個敵人,被他蹴出其不意的戰銜,放倒了九個,其他人則被嚇破了膽,四散躲
避,再沒有先前的銳氣了。
項少龍知目的己達,再凌空翻到了更,遠的樹上,敏捷的凹到地上,迅逵朝早先敵人馬
綿聲歇止的方向奔大。只河刻多的時閒,他終抵達林外,近五十多頭戰馬正繫在林外徜徉。
這時巳到夜半,明月高掛,人地瀰漫善森幽神秘的氣氛。項少龍揀取了其中一匹健馬後,斬
斷其他馬兒的繫索,再將馬兒一匹匹的繫在一起,以血浪輕插馬股,馬兒痛嘶聲中,你牽我
扯的整蘑咫r。項少龍跳七選下來的戰馬,好一會才校制了牠受驚虳情諳,放蹄而去。
三夭後他無驚無險的越過草原,棄馬進入了魏韓交界的邊匣:心情至此大是不同,竟然
臏有點遊山玩水的意味。此時介於魏都大粱和韓都南鄭間的中牟,只在止北百里許外處,項
少龍須有很大的自制力,才壓止了直接投奔中牟的L烈欲筆。那當然是最不智的魯莽行為。
大氣漸轉寒冷,幸前年為他備有冬衣,使他不用受捱冷之苦。走了五天,才抵達毗連山區的
外綠處。旭日磥氻丑A陽光灑在山區外的原野上,在草樹間點染全黃,呈現一片生機無窮的
氣象。不遠處有個大湖,當寒風吹過時,水紋蕩漾上序旁樹木的倒影變化出五彩繽紛和扭曲
了的圖案,看得項少龍更是心曠神怡,渾忘了逃亡之昔。叢莽的匣始森林和茂密的灌木、延
展無盡的草地和沼澤中的野生植物,把如若一而明鏡酌大湖圍在其中,實是人間勝景。湖旁
的草地上豎起卜多個帳幕,還有戍草的馬羊\正在草原間悠閒地吃草,氣氛寧洽。項少龍觀
看了好一會後,才收拾心情,朝人梁的方向進發。恤當然不會自投羅網的往大梁奔去,而是
準備到達大梁的郊野後,循以前由趙往大梁的舊路返回趙境內。雖然要繞個大圈,卻是他能
想出來最安全的路線了。
一個時辰後,他巳深入槐境的草原。想起當晚遇伏,由疾風背善他落荒逃走,最少跑了
近三百里,的路程,從他現在的位置沿此奔至趙瑰兩國交界處,再繞到邂近荊家村山區內的
山野處,才力竭倒斃。目下他可說是重回舊地。往束北走了近三個時辰後,蹄聲在前方響起
,項少龍忙躲了起來,不片刻一隊約二十人的魏兵上且馳而至,到了附近一處高丘上上見紮
營放哨。項少龍看得頭皮發麻:心叫不妙。魏人顥是收到風聲,知他或已逃來此處。要知由
這寰無論朝中牟或大粱的方向走去,都是平屎之地,所以熟悉自己國境的魏人,只要在地勢
較高處設置哨崗,他若稍一疏忽,便顯露行藏,難逃被發現的後患。敵人顯然仍在善手布置
的初期階段,一俟設妥哨崗,便會對整個十原展開水銀瀉地式的搜索,在快馬加上獵犬搜弋
下,自己休想有逃生的機會。最要侖是衹達大粱之前有幾條擋路的大河,魏人只耍配備獵犬
,沿河放哨,縱是晚上,自己恐仍未可偷偷潛過河道。想蹄這麼想,但除非掉頭回到山匣裹
,否則只好繼續前進。現時無論折返韓境,叉或南下楚域,危險性都不會因而減少。問題足
應否把心一磺,直接北上中牟,那至多耐天時間,便可回去與滕荊雨人會合了。這想法出早
前更有驚人的誘惑力,但那可說是最卮險的路線。直至太陽西下,項少龍仍在該往何處去這
問題上進行善激烈的內心鬥爭。
最後終於把心一橫,貝w先往中牟的道路試探,假設確沒有方法通過敵人的封鎖線,才
東行析往大粱,依原定的計劃入趟返秦。
下丁貝w,皮,輊鬆下來,多費了半個時辰繞魍了敵人的哨崗,北上中牟。……在到達
中牟之前,尚要經魏國另一大城「焦城」
。他當然不會有入城的打算。還得格外留神,免給魏人在那裹的守單發現。以特種部隊
納敏捷身手,天明前他走了近三七里路,跑得腿都疫了,最後躲到一處密林內休息。他遺不
放心,費了點工夫爬到一棵大樹枝彙濃密處,半臥在橫桁上,才閉目假寐。這棵大,樹長在
地夢較高和密林的邊緣處,可俯瞰外而的平野和通往焦城的大道。不半晌便睡酋了。不知過
了多久,綿音和人聲把他眇醒過來。項少龍睜眼一看,嚇了一跳,只見林內林外俱是魏兵,
少謊也有千人之眾,正展開對這一帶的搜索。立時汗流浹背,才知自己因週度疲營,直至敵
人來到身下方才醒覺人右非睡處是在三條粗樹幹形成的凹位處,說不定早在酣睡中掉到樹下
去。
他指頭都不敢動半個,直到魏兵匕在樹下經過,才敢探頭觀察形勞。林外的官道先後馳
過了兩隊騎兵,更遠處一個高丘上另有人馬,似乎是今趟搜索行勳的指揮部。只看敵人這種
規模,便知自己曾對他有恩的魏王增巳下了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擒殺的命令。
這批至少有二千人的部隊,很大可能是來自焦城的駐軍,且只是整個搜索隊伍的一部分
。以這樣的兵力和魏人對自己國土的熟悉,他如今確是寸步難衍。不禁頗感後悔。假昔不是
因歸心似箭,想愉往中牟,而足繞道往大梁,便不至陷身這種危險境地。眼下最明智的做法
,莫加,析返韓境內吶山區,躲他十天半月,待風頭過後,那時無論逃往何處,都會容易多
了。犬吠聲此時在林內某處響起,項少龍更是頭皮發麻,只能聽天由命。這一刻由於人多氣
雜,他還不太擔心會給獵犬垂敏的鼻子發現,但若在晚間單獨奔走,又是夜深人靜,便難踩
保證能否避過犬兒的耳目了。見到敵人這種陣仗,他那還敢往焦城去,待邏卒過盍,便由北
上改為東行,朝大梁南方潛去。施盡渾身解敷,避過了垂重追兵,這晚來到著名大河「賈魯
河」的西岸。厭眼看去,兩岸。片平靜,不見人,但墳少龍可以肯定必有敵人的暗咱,設
置在某處密朴之內,斷「視河道的動靜。他鈿心地觀察,假設了十多個敵人可能藏身的地方
後,撣往樹上去,靜待黑夜的宋臨。疲累下很快就睡了過去,酲來時天地化作了一個純美
的白色世界,臉上身上雖沾了點雪花,卻並不感到寒冷。初雪終於降臨。項少龍撥掉身上的
雪粉,心情怔仲的看首仍灑個不休的雪花。風雪雖可掩蔽行藏,但卻不宜逃亡,若此時跳進
水中,叉濕淋淋的由河裹爬出來,說不定可把他活生生凍死。而且雪停時留卜的足[,更難
瞞過敵人的追躡。日下他只有三個選擇。首先就是砍木作筏,好橫渡大河。不過這做法既費
時失事,又非常危險。徐非他能肯定敵人崗哨的位置不在附近,否則若驚動了敵人,那時身
在河心處連動手頑抗的機會都沒有孓。其汰就是沿河往上游奔去。依荊年的地圖,此河源頭
起自中牟西崩方的山區,不過若這樣做,繞過河頭時巳非常接近中牟甫郊這極度危險的匾域
了。且若要再往大粱去,路程將比早先定下的路線達了近五百里上貫在划算不來。剩下的方
法是朝下游走,那樣雖離大梁愈來愈遠,但卻較易離聞險境。若到了下游位於敷條大河交
處的安陵,既可找尋機會乘船渡河,甚或可改道甫下楚境,那時就算給楚人逮善,說不定李
嫣嫣和李園肯念點舊情,把他釋放。下了決定後,遂匆匆上路,沿河南下。走到天明時,大
雪終於停了。項少龍回頭一看,只見足逃像長長的尾巴般拖在後方的雩原上,不由暗暗叫苦
。再走了一段
路後,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給追兵發現,靈機一觸,停了下來,先視察形勢入疋下了計
劃,忙朝附近一片樹林趕去。入林後拔出血浪,劈下了一株稍選的榴樹,再以匕首削成兩條
長達五尺的滑雪板,板頭處依足規走翹起了少許,中間偏往板尾處亦前後高起少許,剛好可
把自己連靴的腳板踏進去,成尸固定裝置。叉鑽了四個小孔,把勾索割了兩截,穿孔而過,
可把鞋頭和樹板綁束穩妥。最妙自疋在板底處刮出一道貫通頭尾的導向愴*一切似模似樣。
到黃昏時上垣中國的第一對滑雲板終於而世。項少龍在二十一世妃當特種部隊時普受過精良
的滑雪訓練,此時自可駕輊就熟。
完成了滑告板後,叉製造滑雪杖。雪杖頭寬尾尖,近尖端三寸許處,紮了一恨橫枝,充
作」雪輪「。一切妥當後,巳是夜深。由於削割堅硬如鐵的榴木,花了他大暈氣力,休息了
”會後,才再展開行動。他把滑板雪杖掛到背上,才徒步朝河岸跑去。雖仍是舉步維艱,但
心情和先前巳有天淵之別。近天明時,他走了足有三里路,至大河岸邊而止。故意攀到水綠
處,留下了清晰的足[,才倒筏踏首原先的足印,回到河岸上去。然後穿上滑板,紳紮妥當
後,一聲呼嘯,開始滑雪壯舉。他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勞形成的斜坡,不住加速,由緩而快,
繞了個大圈子,兩耳生風的回到了剛才的密林,然後藏在一棵高出附近林木酌大樹頂處。只
覺精神無比亢奮,要經好一圾昤問,才能靜下心來閉目假寐。到了正午時分,敵人終於來了
。項少龍聞聲睜目一看,嗾了一跳。只見漫山遍野都是魏國騎兵,少說也有過千之眾。他們
沿善他留下的清晰足述,朝樹林全速奔來。項少龍看善他們穿過樹林二任河岸追去,到了他
足[終止處,倏然停下來商議。不一會魏兵紛紛下馬,伐木造筏,忙個不休。這時又下起雪
來,比上一趟更大。一球球的雪團似緩似快的由灰黯的大空降下來,只片晌就掩蓋了原先留
下的蹄印足[。填少龍暗叫天助我也。如此一來,當敵人在對岸再發現不到他足[時,只能
分散搜素,愈追便離他愈道了。
大雪本對他最是不利,現在反成r他的護身符。正心中欣然時,犬吠聲在遠方響起。一
隊百多人的徒步魏兵,拖善」名頭獵犬,沿河而至。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這隊伍與正在岸旁造筏的騎兵隊本是一隊,但因弓決,又發現了
他留在雪地上酌足印,匆匆趕了過去,所邸這獵犬隊伍才落後了近一個時辰。
不禁暗叫好險二在剛才先到的是這隊獵犬隊,自己的妙計便可能不靈光了。
現在只憑大雪已足可徒掉自己的所有氟味。
宜待到黃昏時,魏人才全體渡過了大河。
項少龍叉耐心待了兩個時辰,才爬下樹來,趁善月黑風高,雪花漫,天的良機,掣起雪
杖,烏兒般在漫無止境的雪地飛翔,掉頭朝賈魯河馳去。
有了這「雪地飛行」的工具,他決定冒點險偷往中牟。
逃亡至今,他首吹對前途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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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室春潮】
項少龍伏在草業,鈿察敵人的營帳。
只兩天工夫,他便完成了干常最少要走十天的路程,到了中牟南方十弔許處的趟軍軍營
。
他原本頗有信心偷過敵人的防線,潛往中牟。可是當見到實際的情況,追美夢匕像泡沫
般抵不住現實的陽光而破滅了。
最頭痛是李牧把附近一帶能提供遮掩的密林全砍掉了,又在向著他這方面的干原挖了艮
長的陷坑,通道處均有人把守。
就算他吋通過陷坑上虺須經過三重柵寨,才可進入趙營。
何況縱能潛過連綿數十里的營帳,還有中牟外一片全無掩蔽的廣闊千原。
以李牧的布置,是銫不容許任何人往來中牟。
現在的他,就像餓得半瘋的貓兒,見到美味可日近在咫尺的魚兒,偏是吃不進肚子丙大
,那種痛苦,實是難口形容。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李牧雖杷中牟圍得水洩不通,顯然仍對中牟這堅城亳無辦法攻破
。
他最清楚中牟的情況上寸上個一年半載,絕非難事。
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照原定計劃回到大梁去\冉潛往趙境,由那裒返屯留與桓齡
會合。
另一方法就是遺越中牟,再偷過趙人的邊防,逕回秦國太。
後一選擇當然危險多了。
以李牧的算無遺策,必在邊境廣設哨站,防止秦國援軍束來。
若他沒有滑雪板二坦樣做只等於自投羅網,但現卜卻非沒有成功的機會。
這慾望像烈燄般燃燒著他的心時,一陣蹄音犬吠聲,由西南方傳來。
瓚少龍的心直沉下去,就在此刻,他放棄了這誘人的想法,爬了起來,朝大梁的方向逃
去。
翌日黃昏時,他到了魏都大粱城的郊野處。
重回舊地,想起巳作古人的信陵君魏無忌,不禁百感交雜。
此時他早吃盡乾糧,既飢且累。
而大梁城的防禦也明顯地加L了,所有制高點均設有崗哨,最令恤洩氣的是攔路的幾條
大河和人工築戍的河溝。
觀察了一會後,他知道必須先渡河到大粱,然後再越過大梁另一邊的河溝方能奔赴趙境
上追樣便得先購買足夠的桿食帶在身邊,因際此天案、地凍之時,再不能像以前般可摘取野
菜充飢了。
他目前最大的優勢,就是魏人並不知他到了這裹來。所以要越過大梁奔赴趙境,並韭不
可能辦到。
打定了主意,他先把滑雪板、滑雪杖、弩弓等物找一處迸點埋下上儿了標誌記認,才爬
上一棵人樹,掃掉了積雪,在樹扮處瑟縮一團「首候天明的來臨。到午夜時分,雨雪紛扮的
從天而降,冷得恤直發抖。飢案入天迫下,他只好咬牙苦忍。自遇襲逃亡後,他一宜靠堅弧
的意志屢吹從敵人的羅網中脫身出來。但現在沒有了敵人步步進逼的威脅後,反而胡思亂想
起來。例如荊年派出的人,是否能通知滕翼等有關他的消息呢?又假如遠在咸陽的愛妻美婢
們二右知道他的情況,會有甚麼反應?。這種種憂慮,似如千斤重擔般繁歷著他的心頭,令
他完全沒法放鬆下來。肉體的痛苦,實逍及不上心靈的負擔。忽地打了耐個寒戰,腦際昏昏
沉沉,意識逐慚模糊。冉醒來時,渾身疲痛,才發覺自己由樹匕掉了下來,身上堆浦雪花。
冬陽早出來了,軟弱無力的陽光由樹頂灑進林內來。他好不容易才爬r起來,只覺臉額火辣
辣般燒著上息志接近崩潰的邊緣。他竟在這要命的時刻病倒了。瓚少龍只覺無論心靈肉體均
是無比的軟弱,但又知若不繼續行程,到寒夜來臨時,他便休想有命再見明夭的太陽。想起
嬌妻愛兒,他勉力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倒尸又爬赴來的往密林邊沿踉蹈而去。勉L來到林
木稀疏的邊沿處,終支持不住,倒了下來。也不知昏迷了麥久,醒過來時,車輪磨擦害地的
吵音傳入耳際。他睜目一看,只見林外往大粱的官道處有一隊騾車隊經過。陽光早消失了,
天空烏雲密布,正醞釀另一場大雪。項少龍知道此刻正是生死關頭,覬準無人注意,勉力竄
了出去,趕到其中一輛騾車後,爬士車子,鑽入布帳景蓋齣拖卡去,倒在軟綿綿似是麥子一
類的束西裹。然後失去了一切意識。車外的人聲把項少龍驚醒過來。雖仍是陣寒陣熱,身體
疲痛,頭重如鉛,但感覺巳比先前好七一點,不過喉嚨卻像火般灼熱,極需喝大量冰涼的茶
水消解。項少龍掀開覆蓋拖車的帳蓬一看,只見大吉漫天中,兩旁屋舍臨立。就像在一個噩
夢中,忽然到了大梁城內。騾車緩緩而行,朝某一個目的地進發。項少龍正拿不定主意該否
溜下車去,騾馬隊轉入一條橫巷、進入一處宅院。項少龍運集所餘無幾的鬥志和力量,等俟
機會。騾車隊最後停在宅後一列倉庫前。這時夭巳黑齊,運貨者顯然並不打算立甽卸貨,只
解卜騾子,便各自散去。項少龍暗叫僥倖,侍了一會,才費盡儿牛二虎之力,讓向己由車上
掉到積雪的地匕。他伏在地上提起精神觀察了週遭的形,勢,見到倉庫這邊黑沆沉的,但前
院的方向卻是燈火通明。以他的角度看去,亦知這宅院必是魏國某;權貞的大宅,被高牆團
團圍住。目下置身處是個長方形的唐︵閩露天後院,除了這停下來載貨的十多輛車子外,再
無他物。院子的一邊是馬騾的廝子,另一邊看來是下人住宿岫房舍,緊貼院牆。一聲犬吠,
在前院某處響了起來。項少龍立時魂敖魄敵。在這時代,權貴之家大多飼養惡犬,睡覺時便
放出來巡邏莊院。猷項少龍現在的體能,要攀牆而去,根本是汶有可能的事,唯一的方法是
找個地方躲起來,待明天再設法離開。
不知那姜來的氣力,項少龍爬了起來二仕倉庫那邊摸過去。在這刻他似感到自己的體力
正在回復的當兒,精神亦好多了。到了其中一個倉庫前,才發覺重門深鎖,無法進入。項少
龍心隹如焚,逐道倉門摸過去。到了尾端的一座倉庫,發覺惟有這個倉門是沒有上鎖的,大
喜下推門而入。才關上門,隔斷了前院映週來的燈光,一個火辣辣的女體突然投進懷裊來,
且低聲怨道:「還以為你不來了?少奶奶不是要你駕卓送她回娘家嗎?竟這麼快就回來了。
」
項少龍心中叫苦,原來竟撞上婢僕間的偷情~韻事,正不知該否說明時,那舂情勃動的
女人一對纖手纏上了他的脖子,獻上香吻。
卻之不恭下,項少龍只好帶病消受。
女子離開了他的唇,身子顫抖,低韓道::你不是史齡,你是劉傑,休想騙我。「瓚少
龍含糊的應/一聲,怕她叫嚷上反手把她摟聚[王動吻上她豐潤的櫻唇。這女子顯在動情時刻
,只象徵式掙札了兩下,便熱烈地反應著。不知是古肉慾上的刺激,填少龍原先頭重腳輕的
感覺竟大幅削減,最妙是再不覺得那麼寒冷了。
最令他感到這飛來艷福的特別刺繳之處,是他連對方是何模樣都不知道,只能驅︺觸覺
知道對方身材豐滿,而艮對男女間事根有經驗。項少龍對女人雖頗有定力,卻銫非拘謹守禮
的人二沮刻給激起了慾火,亦一發不可收拾,更兼若不滿足她,就須把她制服或殺死,權衡
輕重之下,自取前者二布望可胡混過去。一對手隨善在她身上摸索起來,展開挑情手圾。耶
女子登時呼吸急述,身子變得又軟又熱上有有光線,定可看出她霞燒玉頓的風妄。在指尖的
探索下,他感到她外衣裹的衣服出奇地單薄,溫暖滑膩的大腿更是結實豐滿,使他知道她非
常年煄A不會超過二十歲。她的動作反應像火燄般熾烈,身體不住在他懷襄蠕動揉纏,不斷
撫模他的項背,日中發出使人魂銷魄蕩的嬌吟聲,誰都知道她渴求的是甚麼。九其她明知他
韭是正在等待的情郎,仍表現得如此放浪,可見她對男女間事相當隨便,所以他項少龍亦不
須有負上任何責任之感。有了這想法後,項少龍不再客氣,放心享受與她抵死纏綿的樂趣。
那女子忽地離開了他,拉著他的手往倉庫的暗黑處摸索而行。沒有了她灼熱的身體,他叉感
到身體虛突、軟弱,不禁心中好笑,想不到女人竟可成為醫治自己疾病的特效藥。片刻後兩
人倒在一堆厚軟的麥稈子處,上面還誧了一張薄被子,可知此女早曾在這倉庫內多吹和人偷
情,故而準備完妥。臥倒在這麼舒服肪」床「上,項少龍再不願爬起來。女子站了起來,窸
惠窣窣地迅快脫掉衣服,撲下來時匕成了一個光滑溫暖的胴體。她替他脫衣服時,項少龍出
奇地發覺自己有了L烈的反應。正暗笑自己人窮而色心未窮,女子在他耳邊催道:「你這死
人,干時巳色迷迷地打量人家,也不知你給了史齡甚麼好處,竟讓你代他到這桌來欺負人家
,遺不快來。」
項少龍一個翮身,半抱半壓的把她摟著。
女孓道:二膏歡我嗎?「項少龍咕噥應了一聲,集中精神去享受男女間肉體接觸的歡樂
。倉庫內一時春色無邊。項少龍努力片晌後,便感體力難緞,改為由那女子作主動。到那女
子頹然伏在他身卜時,項少龍先把她摟緊,才湊在她耳旁低聲道:「我也不是劉傑!」
女子劇震道:「你是誰?」
貫少龍早擬好答案,輕柔地道:「我叫陳武,是隨騾車隊迭糧來的人,想進倉內看看情
況,卻遇上大姐你,老天爺對我真太好了。大姐你叫甚麼名宇?」
女子猶豫片晌,忽地咕咭的浪笑連連,好一會才道:「你這死人呢!竟佔了人家的大便
宜。我叫秋琳,是大少爺的小婢。唉!你這人哩!不過你比大少爺和史齡都好多了,劉傑看
來也沒你那麼壯健。」
填少龍放下心來,問道:「有沒有辦法弄點吃喝的東西來,千萬不要讓人曉得。」
女子坐了起來,愛不釋手的摸著他寬闊的胸膛,柔聲追:「放心吧!若讓人知道這事,
我也要沒侖呢。」
言罷穿衣去了。
項少龍忙穿回衣服\冉躺下時怎抵受得住那一再勞累,沉沉睡了遐去。
不知多久後,他給秋琳弄醒遇來。
她點著了一盞小油燈,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瓚少龍坐了起來,也同時打量對方。
這秋琳的姿色當然遺不及上成陽的妻婢,但亦屬面貌娟好,最引人是她飽滿玲瓏的肉體
,正散發著動人的青春活力,難怪那史齡拚死都要勾搭上她了。
無論在那一方而上垣艷女都可當得上惹火尤物的讚語。
秋琳伸手摸卜他長滿鬍子的面頰,喘著氣道:「我從未見過像你那麼威武英俊的人呢!
只是瘦了點」項少龍把她樓過來,再纏綿一翻後,才道:「有甚麼吃的好束西帶來?」
秋琳打開蘑茠漸]裹,取出一壺茶和十多個饅頭。
項少龍看得饞涎欲滴,狼吞虎嚥一番後,秋琳間道:「你這個連著腰帶的鈞子是作甚麼
用的?」
項少龍胡誚道:「是用來搬貨的。」
秋琳顯然非是恩慮精密之章,深信不疑道:「你這樣溜了進來,趕糧的謝老大不會怪你
嗎?」
項少龍道:「我告訴了他要去找朋友,該不會有問題的。」
秋琳吃吃笑道:「那是找甚麼朋友,你想去嫖才真,只是碰巧嫖上了人家。」
項少龍見她淫瘍風騷,心中一熱,差點叉要把她拉赳來大快朵頤:心中同時大喜,知道
經此,「鬧」,出了一身大汗,病情竟大有轉機,早先那能料想得到。
秋琳作出幽怨之色,瞟了他一眼道:「睬後我都不理史齡了,只盼能永遠和你好!」
項少龍忍不住瞪了眼她高聳的酥胸,笑,逍:「你不想和我好也不成呢。」
接著隨日套問,很快就弄清楚這宅院的主人是魏朝的一個大官,選有他家中大概的情況
等等。
秋淋嘆了一口氣道:「人少爺快回來了,我要走了呢!你……」
項少龍把她摟入懷裹,柔聲道:「甚麼時候你可再來?」
秋琳意亂情迷道:「要看情沘才行。但怎樣告訴你呢?」
填少龍心中一動道:「為了秋琳姐,我陳武甚麼都肯幹,橫豎沒事,我就在這襄等你,
有機會琳姐就來找我。但記緊要帶些吃喝的束西來,若有衣脤就更好了。」
秋琳正戀姦情熱,那會想及其他,吻如雨下般落在他臉卜,不斷點頭答應。
項少龍還怕她向人查問自己,吩咐了她不要這麼做後,才放她離開。
把這臨時的安樂窩借燈光搬到倉庫一角的隱蔽處,才躺下來休息。
倉內放的都是木柴一類的束酉上垣在嚴冬卻是不可缺少的必需品。
暫時可說鬆了一口氣,不但有女為伴,還不虞會給魏兵尋到。
只待養好身體,便立即可趁夜憑鈞索攀牆離開。
不過人的體飽始終有限,在這天棠、地凍的時刻,假如日夜都要在冰雪的世界中度過,
恐怕捱不了多少夭就要給活活凍死。
趙國在魏國北方,天氣更寒冷。自己當時急於回返中牟,想錯了一著,捨甫取北,實屬
不智。
若往南方的楚國去,就不用陷於眼前這等進退維谷的境況了。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吹日有人來搬走了幾綑柴枝,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到黃昏前,秋琳送來了食物,歉然這:「式郎你將就一點吧!大少爺的衣脤叉不合你穿
,像你那麼高大的人可很少有呢!」
項少龍早心滿意足,與她溫存一番後,才枚她離去。
這時他的體力巳回復大半,暗忖不宜久留,遂趁惡犬放出來前,偷偷攀牆離開,來到街
上。
天上雪花飄舞,街上行人稀少,縱有路人亦是匆匆而行。
項少龍把從薄被撕下的一截布塊蓋著頭瞼,依記憶朝北門趕去。
當城牆在望,深慶得計時,騫地大吃一驚,原來城牆結滿厚冰,滑不留手,縱使在嶺
狀態,亦休想可以攀越。
他遺心有不甘,找到一截城牆、試了十多吹仍沒法鈞緊牆頭二垣才廢然而返。
至此才明白為何狠少有人在冬夭打仗攻城。
這時縱想回到倉庫,亦有所不能。
無奈下只好找了一條橫巷,瑟縮了一晚,到天明才試探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雪在午夜時分停了,天亮時陽光又從天際灑下來。
項少龍走在街上,生出無遮無掩的赤棵感覺。
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體型,此時恰好成了最大的負擔。
他專揀橫街窄巷猷避人耳目,來到一處空地,一阜小孩正在踢毽子為臬。
其中一個小孩瞥見他,忽地臉色大變上罔呼道:「L盜來了!」
其他孩子見到他,都帑惶四逃。
項少龍心中苦笑,難道自己長得像L盜嗎?
忽地虎軀劇震,明白到問題出在甚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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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預留後著】
項少龍再顧不得洩露身分,匆匆朝北門趕去。
假若他猜得不錯,那些小孩之所以喚他作「強盜」,皆因曾見過張貼在某處的懸賞榜文
,認得他的圖像,才會有這種反應。
現在他已成了魏人的公敵。如果那些小孩回家告訢父母曾見過他,那不用片刻就會驚動
整個大粱城。
所以現在他若不立刻離城,錯失良機後便插冀難飛。
這時他已無暇責怪自己疏忽,猶幸老天又開始烏雲蓋日,城門在望時,雪花已漫天飛舞
,為他提供了點掩護。
當到了可清楚觀察城門的位置時,他躲到了路旁一棵大樹複,靜候出城的磯會。
城門處眼見到大約有近三十個守軍,對進出的人車作例行的檢查,並不似特別謹慎嚴格
。
項少龍放下心來,找尋磯會。
若遇上像上次進城來那樣的驃馬隊,他便可輕易離城。
只恨待了近半個時辰,不但沒有出城的車馬隊,連商旅也只得幾起人。
際此天寒地凍的時刻,實在不適合出門。旅人稀少,是最合理的事。
就在此時,急灘的蹄聲轟然響起。
一隊過百人的魏國騎兵,全速馳來,到了城門處紛紛下馬,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風雪中,項少籠隱隱聽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一顆心直沉下去。
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於發生。
魏人己知他人在城內,而他卻不能及時離開。
雪愈下愈大。
項少龍在一間銅鐵鋪買了一些小工具後,再潛回那倉庫躲了起來,然後在鞍底做手腳,
把一把尖利的小鋸和兩枝幼鐵枝藏在挖空的鞋底處,才再將底層黏回去,除非被人脫掉鞋子
,否則休想能發現內有乾坤。他現在還不知這些小玩意會有甚麼用途,只是作為未雨調謀的
措施。
弄好一切時,秋琳又來了。
項少龍躲了起來,硬著心腸不理她的呼喚。
秋琳失望離開後,他便靜心等待,到了黃昏時分,才離開食庫,回到了風雪漫天的街道
上。
路上不時有魏軍馳過,通衡處還設有關卡,盤問經過的路人。
項少龍知道魏人已展開了巖格徹底的搜查,於是憑著鉤索攀牆越屋,幾經辛苦,才到了
魏國獨有的御道處。
只見兩旁排列得以若士兵站崗的青槐樹,均已枝殘葉落,代之是晶瑩的冰掛。
項少龍耳內仍像響著信陵君介紹御道的說話,腦海泛起他的音容笑貌。
想起槐樹依然,人面全非,不禁湧起神傷魂斷的感覺。
只不知平原夫人是否安好?一陣蹄聲,驚破了他深情的回億。
項少龍收拾心情,借風雪夜色的掩護,朝公卿大臣府第集中的王宮區潛去。
由於這裹住的非富則貴,反不見往來巡邏搜索的魏兵。
項少龍以特種部隊的身手,忽停忽跑,時緩時快地在街巷左轉右轉。
最後他在一所宏偉的府第前停了下來。
門匾上雕有「龍陽君府」四個大字。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後,沿牆往後宅的方向奔去。
到了後院,才逾牆而入,肯定沒有巡邏的惡犬,才落到地上去。
他並不急於去找尋籠陽君,看清了院子的形勢後,才揀取了一棵靠牆的大樹,徒手攀了
上去,射出勾索,掛到外牆頂上。
布置妥當後,才把血浪、匕首等物全放在樹扮處。
這才回到地上,一口氣潛過數重屋宇,來到後宅的大花園裹。
由於大雪的關係,宅內的人都躲進屋子裹,提供了他無比的方便。
他穿過花園,沿著一絛石板路,步過一道石橋,來到一座高樓之前。
只看這三層高樓位於後院屋舍的正中間和其迫人的氣勢,便知這是龍陽君起居的地方了
。
這時已是午夜時分,但三層褸均透出燈光,還隱有人聲傳了出來。
項少龍躡足掩到褸側的一扇窗旁,俏悄望進去。
裹面是個大廳,兩名僮僕正坐在門旁打呵欠。
他見此情景,便知龍陽君尚未回來。所以這兩個可憐的僮僕才要撐著眼皮苦候主人回府
。
他項少龍來到大梁的消息,龍陽君自然知曉,刻下說不定正在王宮與魏王增議論此事。
項少龍沉吟半晌,猛下決心,徒手往上攀去,到了最高一層,才推窗入內,來到了他認
為該是龍陽君的臥室。
這間房的布置非常女性化,秀榻椎帳低垂,還以香斜薰過,弄得滿室春意。
在靠窗几上一盞油燈的映照下,室內陳設高雅,其中一個櫥架襬滿小玩意,惟只牆上掛
的寶劍顯示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項少龍毫不客氣揭帳躺到榻上去,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久,足音把他驚醒過來。
項少龍坐起來,凝神瞪著正敞開來的房門。
龍隨君像腳下拖著千斤重擔似的舉步走進房來,道:「你們去睡吧!」
後面的僮子應了一聲,自行去了。
龍陽君茫然的走進來,「幽幽」嘆了一口氣。
項少龍低喚道:「君上!」
龍陽君「嬌軀」劇震,駭然朝帳內望過來。
項少龍揭帳而出,低笑道:「君上別來無恙!」
龍陽君「花容失色」道:「少龍!你真的來了!」
項少龍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千萬不要驚動任何人。」
龍陽君回過神來,淒然道:「少龍你為何會到大梁來,還暴露了行藏,現在大王從城外
調來一師二萬人的精兵,正要逐屋逐巷去搜索你的影棕呢。」
項少龍微笑道:「你大王好像忘了他之能夠有今天,又娶得心愛玉人為后,全因有我項
少龍哩!」
龍陽君「秀目」閃過複雖無比的神色,苦笑道:「為了保存他現在所有的一切,大王連
父母都可犧牲,何況是你。」又嘆了一口氣道:「少龍你太厲害,亦把我們打怕了。現在六
國都認識到有項少龍一天,我們就有難保國土的威脅。在國破家亡的陰影下,設身處地,少
龍請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項少龍深深望進他眼內,淡然道:「那龍陽君你呢?」
龍陽君微顫了一下,垂首道:「就算我要賠上一命,對少龍仍是義無反顧。」
項少龍道:「君上果然沒有令我項少龍失望,現在我在大粱可說舉目無親,只有君上才
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送我出城。」
龍陽君道:「你要到哪堨h?」
項少籠沉吟片晌,答道:「我想到趙國去,那處環境我熟悉多了,要回秦國也將容易得
多。嘿!有沒有辮法先弄點吃喝的東西來。」
龍陽君道:「這個容易,我吩咐下人弄些吃的來,就當是我肚子餓好了。」
項少龍道:「不要驚動任何人,只要有些清水和糕點就成了。」
龍陽君一震道:「你難道連奴家都不信任嗎?」
項少龍歉然道:「不要多心,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現在這樓內有沒有其他人?」
龍陽君答道:「只有兩個僮子,該在二褸睡覺了。你在這裹待一會,我到樓下取些糕點
來給你。」言罷推門去了。
項少龍見他步出房門時兩手微顫,心中暗嘆,知道今趟可能是來錯了。
沒有了龍陽君的幫助,他完全想不到逃離這大粱城的辦法。
刻下還要提防龍陽君找人來逮捕他,幸好他早預了有這可能性,留下了迅速逃走的後路
。
心中一動,又推窗攀了出去,來到樓下時,龍陽君亦剛好回到褸內。
透過窗尸,只見龍陽君在廳中默默流著苦淚,不知由那裹取來一個小瓶,從瓶子傾瀉出
一些粉末,倒進茶盅裹。
項少龍目睹這「好友」的行動,手足都冰涼起來,深深後侮此行。
不過他是別無選擇,才會來找龍陽君。而直至此刻,他仍沒有半點怪貴龍陽君要出賣他
。
片刻後,項少龍重回三樓龍陽君的閨房內,裝作若無其事的靜待他回來。
拭乾了淚漬的龍陽君推門而入,捧著的托盤放了那盅加了料的清茶,還有幾件精美的糕
點。
兩人在一角的長几坐下,項少龍狼吞虎嚥的掃清了糕點,忽地裝出傾聽的神色,沉聲道
:「好像有人來了!」
龍陽君皺眉道:「怎會有人來呢?」
項少龍道:「我剛才好像聽到窗外有人聲,你看看是否我聽錯了。」
龍陽君不疑有他,起身移往窗門處。
項少龍趁機把盅內的茶撥在几下地蓆和牆腳間處,然後再放回几上去。
龍陽君探頭左看右瞧,自然毫無發現,返回蓆上,坐下道:「沒有人啊。」
項少龍嘆道:「這叫杯弓蛇影,現在我聽到風吹草動,都覺是追兵來了。」言罷取起茶
盅,裝摸作樣的一飲而盡。
龍陽君眼中射出哀怨之色,默然無語。
項少龍拍拍肚皮道:「李牧反攻中牟的戰況如何呢?」
龍陽君苦笑道:「你該比我更清楚,除了你外,誰能像反掌般容容易易一舉攻陷中牟。
聽說李牧為你也折損了一批人。現在天降大雪,秦人援兵難以東來,等到春暖花開時,秦軍
一至,李牧便只能退返長城內去了。」
項少龍放下心事,摸了摸額頭,奇道:「不知是否太過疲累了,我有點昏昏欲睡哩!」
龍陽君低聲道:「那就睡一回吧!明天我會設法把你送往城外去。」
項少龍裝作舉步維艱的站起來,由龍陽君扶到榻上睡好。
他呻吟了兩聲,便扮作昏迷了過去。
龍陽君喚了他兩聲後,伏在他身上悲泣了一會,嘆道:「少龍莫要怪我,為了大魏,我
再無其他選擇。」
到龍陽君推門去後,項少龍跳了起來,迅速逸去。
翻過牆頭,落往地上時,項少龍感到無比的孤獨和無助。
現在最隹的躲藏地點莫如王宮,因宮禁森嚴,地大人多,更沒有人敢去搜查。
不過由於王宮特高的城牆和護城河卻使他望而卻步。
想到這裹,心中一動,記起了自己熟悉的那所信陵君生前所住的大宅和下面的地道。
魏無忌雖被安釐王拉了去陪葬,可是府第仍在。假若換了主人就更理想,說不定新主人
根本對下面的地道毫不知情。
那敢猶豫,忙趁大雪未歇的當兒,朝不遠處的信陵君府狂奔而去。
若他是龍陽君,見他失了綜,絕不會張揚開來。只能啞子吃黃連的把整件事吞進肚內去
。否則魏王增便說不定會治龍陽君以失職之罪。
約半個時辰後,他來到信陵君府南牆外的密林處,找到了那地道的進口。
想起當日背著美麗的趙國三公主趙倩由這裹逃出來,更想起她溫婉的性情,一點沒有沾
染趙宮的齷齪氣,百般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神傷魂斷下,他摸著地道入口鐵蓋的邊緣處,試探的往上掀起。
鐵板應手而起。
項少龍不由呆在當湯。
他只是存著姑且一試的心,並不以為真個可拉開地道的封蓋。
所有地道的設計,均是供人在危急時逃生的,故只能由內開敗。現在這情況,顯是有人
曾從這裹逃了出來,而事後沒有人從內將出口鎖上。只從這點推斷,便可知現時大宅該已換
了新人,並且不知道地道的存在。
項少龍心中大喜,鑽了進去,關上了人口。
從囊中取出火石,燃著了火燭子。
在閃動的火燄光餞照射下,地道無限地延展開去。
項少龍記起那支貫通地道和信瞳君臥室的銅管,遂放輕腳步,鑷手躡足的往另一端摸去
。
今次特別留心,發覺除了通往少原君當日居住小褸的出口外,另外還有三個出口,當然
是通往府第內不同的屋舍。
走了十多丈,忽有所覺,朝地上瞧去。
兩錠黃澄澄的金子,正反映著火光。
項少龍俯身檢了起來,放在手中,心中恍然。
當日信陵君被賜毒酒,自知難逃大難,於是下令愛妾親信一類的人從地道的竇庫各取珍
寶逃亡,由靠石山密林一端的出口溜走。
可想像當時人人心亂如癖,倉皇逃命,連遺下了金子都懵然不覺。
他項少龍現正懷內欠金,有了這兩錠金子,自然大是不同。
至少可輕易買一匹馬兒來代步。
把金子鈉入囊裹,繼續前進,最後來到了敞開的寶庫大門處。
裹面一片凌亂,金銀珠寶一類可攜帶的物品半件不留,剩下的都是玉馬、竇鼎、兵器一
類的大型珍玩。其數量足可在二十一世紀作一個重量級的古物展篦。
室內四壁都設了油燈,一角還放置了裝著燃油的大瓶子項少龍心中欣然,吹熄火摺,在
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靠壁坐下來。
至少在這刻他是絕對安全。
但怎樣才能逃出這魏國的都城呢?尚有兩個多月嚴冬才會過去,他難道在這暗無天日的
地方躲他兩個多月的時光嗎?若每天都要出外去偷取食物,上得山多終遇虎,遲早會給人發
覺。
不過他現在已沒聞暇去想這些令人困苦的問題。
只有在夢鄉中,他才可與遠在千里之外的嬌妻愛兒們聚首共歡。
為了他們,他定要奮鬥到底,好好的活著回去輿她們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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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寸步難行】
項少龍睜開眼來,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不辨晝夜,頭腦則昏昏沉沉,還
想繼續睡下去。
他是被別人說話的聲音驚醒過來的,初時大吃一驚,以為有人搜捕他來了。及見地道毫
無異樣,聲音只來自密室一角,才恍然聲音是由銅管傳下來。
那支銅管既可監聽密室的動靜,那上面的聲息自可由銅管傳下來。
項少龍打著了所餘無幾的火摺子,然後點燃了其中一盞油燈,銅管赫然入目。
它彼裝在入口側旁,閃閃生輝。
項少龍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移到銅管旁,把耳朵貼上去。
冰涼的感覺和人聲同時傳入耳內。
只聽一把男聲淫笑道:「你的身材愈來愈豐滿了,難怪昨晚大王都目不轉睛地打量你。
」
一個女子的聲音不依道:「若君上你把人家送給大王,奴家情顧自盡好了。」
項少龍心中叫絕,此女深明男人心理,就算明知和接受主子要把自己送與別人,仍要表
現得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果然上面房內傳來親嘴纏綿的聲音。
女干撒嬌道:「君上不是得去赴晚宴嗎?竟偏要在這時刻逗人家。」
項少龍一聽下大吃一驚。
假若現在是晚宴的時刻,那自已豈非睡了半夜連一天,少說也有十個時辰亦即二十個小
時,怎會這樣渴睡?一時間他忘了去聽上邊男女的對話,逕自苦思。
漩即醒悟過來,知道地道雖有通氣口,但始終是空氣不流通,自己若非給驚醒過來,說
不定會因缺氧在睡夢中茫然死去呢。
忽聞「項少龍」三字傳入耳內,忙又傾神細聽。
那君上道:「現在滿城風雨,甚麼大宴小宴都給項少龍鬧得取消了。大王有令,凡窩藏
項少龍或知情不報者,均要抄家城族,哈,沒有一條死屍比項少龍更值錢了,只屍首就可得
賞五百金,累得人人都在找尋這傢伙。」
女子道:「奴家看他早已離城遠去了,否則為何整個大粱給翻轉了過來,仍找不到他半
根毫毛呢?」又嘆道:「這人真厲害,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誰都莫奈他何。」
那君上陪她嘆了一口氣道:「他就走得輕鬆容易,卻累死了范大人,今趟抓不到項少龍
,所有罪責都到了他這城守身上去。
剛才他才來央我向大王說情。現在大王氣在頭上,我才不會笨得為他惹堝上身。」旋又
道:「項少龍來得真不是時候,累我錯失了欣賞鳳菲的精采表演,明天她便要到齊國去,不
知何時才會回來呢?我明天定要去送行。」
項少龍這才知道三大名姬之首的鳳菲刻下正在大梁,心中一動,再無心聽下去,離開寶
庫,溜了出地道,藏到了後宅的山林處,好呼吸一點新鮮空气。
外面果然是日暮時分,還下著綿綿鈿雪。
吸入了大量新鮮的空氯後,項少龍腦筋回復靈活,仔細思量。
現時大粱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條地道,但若再給人發現,就休想脫身。
龍陽君顯然仍未將見到他的事洩露出來,否則剛才那君上不會不提。不過燼管如此,對
他仍沒有甚麼幫助。
他又想起鳳菲。
這位風格獨特的美女,若肯幫忙,說不定可帶他離城。
但由於他們只有一面之緣,交情淺簿,她會否冒生命之險來救他呢?最頭痛是他根本不
知她住在何處。
且縱是知道,但要偷到她閨房去亦非易事。一時想得心亂如麻,突有犬吠聲自後院處傳
來。
項少籠嚇了一跳,急忙鑽回地道去,憑著記億推度上面屋舍形勢,由其中一個出口闖了
上去,來到一座四合院中間的花園裹。
這四合院就只前堂亮著了燈光,東西後三廂都是黑沉沉的。
項少龍估計巡宅的惡犬這時仍關在後院未放出來,遂安心活動。
憑著鉤索和敏捷的身手,他一口氣越過了數重房舍,避過了幾起婢僕,先到鱔房趁沒有
人在偷取了足夠的食物,又載了一壺熱茶,才溜回地道裹,醫好肚子後,門志又回復了旺盛
。
無論地道或大粱,都是不宜久留。
但問題是他仍沒想出可安全離開的辦法。
當魏人在城內城外遍尋他而不擭時,定會猜到他是在某一隱蔽處躲起來。
魏朝不乏才智之士,龍陽君本身便是非常精明的人,遲早會想到這幢他項少龍曾逗留過
的信陵君故宅,亦會想到宅下會有未經被發現的地道。
自己偶而潛出來偷一餐半餐菜鶴或點心果腹,該不會出問題,但長此下去,定會惹起懷
疑。
有了這兩個顏慮後,他下了決定,必須在兩日內離開大粱,否則就可能永遠都不用走了
。
肯定寶庫上的臥室無人後,他又偷了上去,翻開箱子,取了一套禦寒的斗篷及厚袍衣物
,正要離去時,房外面足音傳來,接著是有人在廳中坐下談笑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一動,移到門旁,拉開少許,透過隙縫往外重去。
一看下不由大吃一驚。
外面坐了三個人,另有近十名似親隨一類的人物,人人隱透緊張神色。
其中一人赫然是龍觴君。
他臉色蒼白,驟然間似若老了幾年的樣子,形神憔悴,再不像以前般「嬌艷欲滴」了。
另兩人一是身穿武服的將軍,一為大夫服飾的中年男子。
那將軍首先發言道:「今趟我們來找平丘君,實是為了搜捕項少龍的事。」
項少龍心中一寒,知道龍陽君已猜到自己躲到這裹。
那平丘君大訝道:「范將軍找項少龍,為何竟會找到這裹來呢?」
他一開腔,項少龍便認出他是早先在臥室和姬妾胡混的男人。
他們不在大廳見面,反避入內廳,不用說是怕洩漏風聲。
那等若說他們推斷到自己藏在地道裹。
可以想像這大梁城守范將軍,必已派人把整個信陵君府團團圍了起來。
不過他仍不太擔心,因為這地道的出口在後山的密林堙A遠離信陵君府,絕不容易被發
覺。
龍湯君嘆了一口氣道:「苑將軍敢以人頭擔保,項少龍仍未離城,假如他仍躲在城內,
那最有可能就是藏在這裹了。」
項少龍聽他說得有神沒氣的,知他因為要逮捕自己這個「老朋友」而飽受折磨,不禁心
中也陪他嘆氣。
平丘君色變道:「沒有可能的。我早曾著人把府內每寸的地方都澈底裡查過,若他在這
裹,絕瞞不過我們,更瞞不過狗兒靈敏的鼻子。」
苑將軍道:「我們曾問過信陵君以前的手下,證實了項少龍當日該是由地道一類的通道
逃出這裹,不過卻沒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在那處。」
龍陽君接口道:「平丘君可詢問府內各人,看看有沒有忽然少了食物衣服一類的事,便
可知項少龍是否藏在地道下面了。」
項少龍暗叫厲害,那還敢再偷聽下去,忙退回人口,關好蓋子,拉過原先的草蓆子遮好
,回到地道去。
然後毫不猶豫從後山的出口溜了出去。
茫茫雪夜中,只見魏兵點起火把,把信陵君府圍得水洩不通,幸好出口處剛好在重圍之
外,否則今趟就是插翼也難飛。
不過他並非是已脫離了險境,而是剛陷進了險境內。
一隊魏兵正朝他藏身處趕來,火把光和狗吠聲,確令人心膽俱顫。
項少龍把偷來的衣物結成一個大包裹,掛在背上,依以前帶趙倩離開的舊路,朝鄰近的
房舍潛去。
邊行邊看,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附近的街道全有魏兵設下關卡,最要命是屋頂都設置了崗哨,監視著信陵君故居附
近街道的情況。
項少龍生出寸步難行的無奈感覺,伏在路旁的草叢內。
不過他很快便知這亦非安全之計。
一隊五十多人的魏兵,正沿街而來,以長矛插入草叢,進行水銀瀉地式的徹底搜索。
項少龍無可選擇下,趁火光還未照到身上的時刻,爬往對街,攀上了對面一間房舍的簷
頭處。
這所房舍由於比附近的房子都矮上一截,所以並沒有敵人放哨。
魏兵過後,他正猶豫應否藏入屋內時,馬蹄聲響。
一輔華麗的馬車從魏兵遠去的那邊駛來,前後均有騎兵護送。
項少龍觀察形勢,落回地上,閃到路旁一棵大樹處,迅速攀到其中一枝橫伸出路面的粗
幹處,手足緊纏結了冰的幹身。
假若現在不是正下著大雪,他絕不敢冒這個險。
這可說是一場賭博。
只要那十多名護從有一人抬頭上望,保證可發現他的存在。
但大雪照面打下來的時刻,誰都只會低頭看著路面。
當他的心跳到了咽喉頂的緊張闊頭,馬車來到了下方處。
項少龍先卸下背上包袱,垂手輕拋到尚差少許才來到正下方的馬車頂上,然後放開雙腳
,足尖點在包袱上,這才鬆手落了下去。
因隔了包袱的關徐,他點地無聲的踏足車頂處,再伏下身來,完成了這幾乎在一般情況
下難以完成的舉動。
馬車在這皴變成了雪白世界的古都城緩緩而行,朝某一目的地進發。
他完全不知道馬車會帶他到那裹去,但卻知已暫時離開了險地。
經過一處關卡時,魏兵不但沒有問話,還肅然致敬,任由馬車通過。
車內那人的身分必是非同小可,否則怎能受到這種優待。
現在連他都很想知道裹面坐的是甚麼達官貴人了。
馬車內似有一聲嘆息響起。
項少龍生出好奇心,把耳朵貼到廂頂處,結了的冰雪凍得他立即放棄了這做法。
改而略撐起身體,往外望去。
一看下立時呆了眼睛。
我的天!原來馬車正轉入御道,朝王宮的正門駛去。
馬車在護衛前後簇擁下,從放下的吊橋越過護城河,進入主宮門。
在這時代堙A王宮無論規模設施,都等若一個內城。
為君者無不竭盡心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使王宮在各方面都成為一個超級的軍事據點
,城堡中的城堡。
這既是要防範外敵的攻擊,更重要是防止內敵叛上作反。
項少龍今趟糊裹糊塗來到了王城府,要離開就頭痛了。
他又驚又喜的進入宮門,依然躺在車上一動不動,任由雪花把他覆蓋著,若非如此,城
牆或哨樓上的守軍居高臨下瞧來時,他就要無所遁形。
但這恰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這麼大的雪並不常有,異日他要重施故技離開王宮,便肯定行不通。
他藏在雪底下,頭臉貼在壓扁了的包袱上,那可說是目下唯一稍有溫曖的地方。
眼雖不能見物,但耳朵仍可聽到聲音。
輪聲和馬蹄聲瞽中,他感到車子在宮內左彎右曲,該是朝內宮的方向駛去。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隨護紛紛甩蹬下馬,四周足音紛起,只聽內侍宮娥齊聲叫道:「王
后萬安!」
項少龍差點驚呼出來,忍不住略翹起頭頗,偷望下去。
車門被拉了開來。
大雪飄飛下,單美美熟悉的動人背澎,穿上華麗的袍服,頭戴鳳冠,像一個夢般出現在
他眼底下。
內侍一手打起傘子,一手曲肘橫舉,讓她扶著,緩緩往登上一座宮殿的台階走去,前後
簇擁著十多名宮娥內侍,禁衛則林立兩旁。那種氣勢派頭,教人無法想像她以前只是在咸陽
任憑權貴採摘的妓女。
項少龍呆看著她的背影盈盈消沒在台階之上,心中百感交集。
縱是明知單美美不會出賣他,他也難以和這現時貴為王后的美女接觸。
太危險了,而且說不定單美美會像龍陽君般出賣他。
馬鞭揚起。
項少龍再繼續這免費的旅程。
刻下馬車不用說都是朝馬廄開去,那時拖車的四匹健馬解入馬廠,車子則會送入倉庫,
立即洗刷冰雪,如不在這之前脫身,自己便要暴露行藏。
項少龍正苦無下車之計時,馬車來到一條兩邊大樹林立的路上。
項少龍暗叫天助我也,小心翼翼蹲了起來,夾好包袱。
趁那駕車的御者注意力全集中到前方時,他站了起來。
身上的冰雪似沙石般欐下時,他已探手抓著一枝橫斜伸出來的樹幹,離開了這既把他帶
出險境,但又送入另一險境的車子。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禁宮暢敘】
項少龍憑鉤索和大雪的掩護,翻過了兩重殿宇,落到一個院落的草叢中。
這是單美美剛才進入那座宮殿後方的房舍,該是宮娥內侍一類人物居住的地方。
他並不擔心會遇上侍衛或巡犬,那只會布在內宮的外圍處。
無論趙宮、秦宮、楚宮,帝主和帝后的寢宮都是各自獨立的殿宇群。
除非魏王要來寵幸單美美,否則他亦不會撞上魏王。
眼前當務之急,是要找個藏身之所,才再趁機找尋食物及如何脫身等的事。
現在他認為最佳辦法,是先躲藏個十天半月,待風聲稍緩才偷离王宮。
不過正如龍陽君所言,假若他長時期的偷吃偷喝,遲早會惹人動疑。
最理想當然是可冒充宮內某一內侍,但他那比任何人都要高挺俊拔的體型,要冒充體態
陰柔的內侍,只等如痴人說夢而已!
項少龍環目四顧,風雪中四週寂然無聲,但各廂房卻透出燈光。
剛才他翻過重重殿宇時,已對環境了然於胸。
這以后宮為主的屋宇群,被外牆團團圍了起來,自成一個獨立的天地。
除了圍牆的四角設有哨樓外,就只有前後入口處有守衛,其他地方都是不設防的。
單美美當然有一定數目的親衛,但他們卻是不會亦不容許進入她起居的地方。
所以若他能夠潛入這美女的寢宮,該會是最為安全的。
在刻下置身的方形露天花園裹,西首和南首各有一道門戶,卻是緊緊關閉著。
擬定好了行動的方針後,他再不猶豫,再次翻上屋脊。
這些內宮房宇,雖是結滿冰雪,卻不似城牆般高了至少三倍以上。且有可供鉤子掛搭的
簷蓬脊頂一類的東西,故雖不容易扳騰上落,仍難不倒他。
落下來時,已到了后宮後方的園林裹。
這時代各國王宮的建設,大多是參考周室在鎬和洛邑兩地的都城制度而成。
魏王宮基本上是依中軸線排列的建築組群,大致可分前中後三個區域,呈長方形,坐北
朝南,北區共有十五組建築物,乃王室的居住區並以帝后的寢宮為主,居於此區正中。
中區是三朝所在。
三朝就是大朝、外朝、內朝。名稱雖不同,但其實都是君主和朝臣處理政務的地方。
南區是王宮的正門和校兵場所在,以五層門戶把它和正中的主殿群分隔開來。
項少龍之所以會如此留神於王宮的布局,皆因他想起了凡王宮必有秘密的地道。
這是古代權貴必備的逃生捷徑。
可以推想魏王寢宮下必有這麼一條逃生地道,若能找到,就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王城
了。
單美美的寢宮可能亦有這麼一條地道,且至少該有九成的機會。
憑他鞋底的「開鎖工具」和曾受過的開鎖訓練,這時代的鎖頭機關絕不能把他難倒。
想到這裹,等若在絕對的黑暗中看到一線希望的曙光,一顆心登時活躍起來。
只要尋到單美美的寢宮,他便有可能安然離去了。
他靜心地藏在一堆草叢內,留心觀察后宮的情況。
單美美回來不久,自應先沐浴更衣,然後再返寢室。
現時后宮只前進處燈火通明,可推知單美美仍未返寢室休息。
大雪逐漸稀疏,項少龍心叫不妙,決意先潛進宮裹,先一步摸入單美美的繡房去。
遂從藏身處竄了出來,移到一所似是儲物房子的窗下,肯定內裹無人後,取出鞋底的幼
鐵枝,探入窗扇間的隙縫處,挑起了窗門。
跨入屋內後,把窗門關好。
習慣了房內的光線後,只見房門外有燈光透入,移身過去,貼耳門邊查聽外邊動靜。
門外沒有一點聲息,他正想推門外看時,足音由左方傳來。
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叫好險,往後急退,躲在一個大櫃之側。
足音過後,項少龍又走了出來,推門試探看去。
外面是一道長廊,兩旁各有三道門戶,看來這該是專責侍候單美美那組內侍宮娥的居室
。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這麼硬闖出去,撞上人時便避無可避。
但假若現在不冒點險,待會服侍單美美的人要檢拾或拿取甚麼東西時,他碰上人的機會
便大多了。
項少龍猛一咬牙,闖了出去。
后宮共分前後兩進,中間是個露天花園,現在他置身後進處,而最大的問題是他不知單
美美的寢所究竟是在前房還是後室,否則就不用現在似瞎子般亂摸亂撞。
他迅速來到右方一個廊道交接的岔路處,正要往前院的方向搶去,兩名宮娥正朝他走來
,離他只有丈許的近距離。
項少龍縮身回去,順手推開最近的一扇門子,不理是否有人,躲了進去。
還未有機會看清楚形勢,門子再被人推開,兩名宮娥走了進來。
無奈下項少龍急忙躲在敞開的門扇後,祈禱她們千萬不要把門關上。
燈火亮起,這才知道躲到了后宮的膳房來。
兩女顯是來取食物去侍候單美美,逕自在櫥櫃灶籠間檢拾搬弄,一點都沒注意到他這不
速之客的存在。
其中一名宮娥道:「她的心情定是非常不好,我還是首次見她罵人罵得這麼凶哩!」
另一宮娥膽少多了,低責道:「不要亂說話,給那些愛搬弄是非的小人聽到就糟了。」
不一會兩女托著香茗糕點等物離去。
項少龍撲了出來,順手牽羊取了餘下的糕點,躡手躡足追著兩女去了。
項少龍展開渾身解數,蛇行鼠竄,忽快忽慢,避過了幾起內侍,來到前進一座大廳處。
前頭兩名宮娥由大廳的後門,進入了該是內廳的地方去。
他肯定了單美美寢宮的位置後,連忙翻上了屋頂,到了簷沿處,再以鉤索降下,弄開窗
門,閃了進去。
那是座較小的側廳,布置華麗,呈長方形,鋪著厚厚的地氈,踏足其上,頗感舒服。
由於廳角的火爐沒有燃點,所以他可放心單美美不會到這裹來。
向南處有道大門,照方向該是通往內廳去。
現在他對后宮的布局已大致把握了。
北面大門入口處是正堂,接著兩重的廳子,又有東西二廂。
而單美美的寢宮該在南面靠近露天的那座大院子,兩鄰則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他把耳朵貼到門旁,留神傾聽。
隱有聲息傳來,卻聽不到有人說話。
若要找尋地道,這就是最好機會,否則若讓單美美回到寢室,那就要錯失良機。
項少龍於是又從這側廳溜了出來,片刻後他終於來到了單美美的寢室里。
這是間寬大而陳設華麗的房間,一角處燃起了爐火,室內溫暖如春,正中靠牆處放了一
張特別巨大的繡榻,地上鋪著厚氈。
與爐子相對的另一角放了一面大屏風,不用說都是解衣方便的地方。
其他梳妝台銅鏡小几等物自是一應俱全,布置有序。
項少龍大感頭痛,要在這麼一個地方找條地道出來,非是辦不到,卻休想瞞過別人。
首先他要把地氈全揭起來,甚至把榻子或傢俱移開,那和搬屋怕沒有多人分別,怎能瞞
過別人的耳朵?
縱是所有人都聾了,但單美美隨時會進來寢息,自己那有時間把搬亂了的物件還原。
最頭痛還是即使自己能發現地道,但進入地道後更難以整理那上曲的凌亂布置,使人覺
察不到有人移動過東西,那等若向魏人公告他是從地道離開的。
正叫苦不已。房門敞開。
魂飛魄散下,項少龍再不能穿窗而去,只好閃到屏風之後,蹲了下來,伴著他的可正如
所料是個精美的馬桶和鋼製夜壺,幸好馬桶壺子極其巧飾清潔,不會發出異味。
他從隙縫往外望去,見到來的果然是已貴為魏后的單美美,後面跟著一位宮娥,有點眼
熟,這才記起是她以前在醉風樓時的貼身俏婢。
單美美出落得更標致了。
在華冠麗服的襯托下,更透出以前所稍欠的高貴氣質。
她盈盈立在銅鏡之前,讓婢子為她卸下盛裝。
女婢低聲道:「娘娘!不要擔心吧,項爺吉人天相,他又那麼本事,自有脫身之法。」
項少龍先是聽聞自己之名大吃一驚,接著是心頭一陣感動。
想不到一位風塵女子,與自己又一向不大和睦,只因自己舉手之勞般幫了她那麼一把,
反比龍陽君更是情深義重。
在燈火下,單美美秀麗的玉容不見半點喜怒哀樂之色,淡淡道:「擔心又有甚麼用,小
卿,我不要房間這麼光亮。」
小卿吹熄了四盞燈後,室內的燈火黯淡下來,另有一種柔和氣氛。
項少龍心念電轉,最後終放棄了向單美美求助的強烈衝動,因為他不想破壞單美美目前
所擁有的一切。
待會她上榻睡覺後,他便溜出去找個地方躲它一晚,明天再返來找尋地道的入口。
打定主意,他又從屏風後往外瞧去。
單美美這時只剩下單薄的貼身衣服,把她玲瓏飽滿的曲線表露無遺。
項少龍暗道難怪會有這麼多見慣世面的男人迷戀她,因為她確是有充足天賦本錢的尤物
。
單美美幽幽嘆了一口氣,打破了室內那似若凝成實質的沉寂。
小卿陪她喚了一口氣道:「大王今晚怕不會來了。」
單美美輕輕道:「現在他只想得到項少龍的人頭,怎還有閒
心到這裹來,夜了!你回去睡吧!」
小卿施禮後推門去了。
單美美轉身朝屏風走來。
項少龍頭皮驟感發麻,單美美已和他來了個兩臉相對,四目交投。
單美美低呼一聲,忙以手掩著自己檀口,不能置信地瞠目搖頭。
項少龍苦笑道:「美美可是受驚了?」
單美美驚魂甫定後,伸出玉手,拉起他的大手,往榻子走去。
片晌後兩人在溫暖的繡被內擁個結實。
單美美獻上熱烈的香吻後,低聲道:「你要人家怎樣幫你呢?唉!項爺真是神通廣大,
竟有辦法來到這裹找人家。」
項少龍本意並不是想來找她的,有點尷尬道:「美美到屏風後去不是要……嘿……」
單美美俏臉一紅,橫他一眼,摟緊他的腰,夢囈般道:「好了,終可以和你睡在一塊兒
了。」
項少龍訝道:「美美真的垂青於我嗎?」
單美美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很易鍾情於有本領的男人的,不過很快又會厭倦。但對你
確有些不同。你該知在目前這情況下,我再不必口不對心。初時我很恨你,你這人哩!總不
肯把人放在眼裹,想不到楊豫姐真沒說錯,你這人是外冷內熱,只有你才肯那樣幫我的大忙
。人家尚未有機會親口謝你哩!」
項少龍笑道:「你剛才不是『親口』謝了我嗎?」
單美美霞燒玉頰,又主動和他熱吻一番,然後神色微黯道:「你對我沒有興趣嗎?為何
毫無反應呢?」
項少龍知她對男人經驗豐富,察覺自己對她沒有正常的生理反應,故而自苦自憐。歉然
道:「一來我覺得美美你已是有主名花,不該侵犯。最重要是現在身陷險境,正憂心如何離
開,所以難以放開懷抱,和美美你享受魚水之歡。」
單美美釋然,旋又蹙起秀眉道:「你既能來,自然也有本事離開吧?」
項少龍苦笑著把來此的經過如盤奉上。
單美美聽罷咬著下脣道:「你既然找到我門上來,我自然也要把你安全送走。」
項少龍享受著那「夜半無人私語時」的溫馨感覺,一顆心像溶化了般,嘆了一口氣,咬
著她小耳道:「這樣你可太危險了,而且有太多不可測知的變數在內,我絕不能讓你冒這個
險。」
單美美一陣感動,嘆道:「這世上恐怕只有項少龍才肯這麼為人設想。項少龍啊!怏想
想辦法吧,只要我單美美辦得到的,我就肯去為你辦。」
項少能把她摟個結實,把臉埋到她秀髮裹,嗅吸著她的香氣,整個人鬆弛下來,柔聲道
:「你大王有沒有告訴你這后宮內有逃離王城的地道呢?」
單美美嬌軀劇顫,嬌呼道:「我差點忘了!確有這麼一條地道,就在這寢室內。」
旋又苦惱道:「但開鎖的鑰子卻掌管在內侍長手上,我打不開來哩!」
項少龍大喜道:「那就更好了,就算我走後給人發覺,你也可推個一乾二凈。」
單美美奇道:「你懂得開鎖嗎?」
項少龍挪開了一點,細審她在柔和燈光下的如花玉容,微笑點頭,又輕吻了她香脣,才
道:「你知否地道的出口在那裹呢?
」
他心情轉佳,開始感受到在被窩裹廝磨的引誘力,生出了肉慾的衝動。
單美美顯是感受到他的壓迫,春意盎然地瞅了他兩眼,再赧然埋入他寬闊的胸膛道:「
大王說地道的出口在離東城城門半里許一個養馬廠的天井處。」
項少龍心中叫妙,如此就可憑快馬逃生。不過仍有東門那一個關口,心中一動,又問起
她剛才曾到哪里去。
單美美用力抱緊他,閉目呻吟道:「我是去看一位姊妹,明天她就要到齊國去了。唉!
項少龍啊!你不用這麼快走吧!王宮的生活太刻板苦悶了,可以活活把人悶死的。」
項少龍苦笑道:「後悔嗎?」
單美美睜開美目,神色茫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昨晚我才夢見醉風樓,和豫姐像往常般在花園裹玩拋球,唉!她們怎樣了?」
項少龍聽得心中一酸,問道:「他對你好嗎?」
單美美呆了半晌,低聲道:「我也弄不清楚,自做了魏王後,他變得很厲害,有時夢中
也會叫著要殺某個開罪了他的大臣名字。若非人家有了身孕,說不定會央你帶我走呢。」
項少龍的慾火立時退得一滴不剩,清醒過來。暗忖在這等時刻,怎也得保留體力,自己
前幾天才曾大病一場,更不適宜和單美美顛鶯倒鳳。岔開話題道:「你剛才去見的姊妹,是
否三大名姬之首的鳳菲?」
單美美點頭道:「是的!我們還曾說起你來,她很欣賞你哩。」
接著興奮起來道:「不若求她掩護你出城好嗎?她是很有辦法的人哩!」
項少龍斷然搖頭道:「不!我不想牽累任何人?她為何要到齊國呢?」
單美美答道:「是為了齊王的五十大壽,聽說石素芳和蘭宮媛都應遨到那襄去。且包括
秦國在內,各國都會派代表去賀壽。
」
項少龍聽得糊塗起來,訝道:「燕趙兩國不是和齊國交戰嗎?為何忽然又會和好起來呢
?」
單美美搖頭道:「對這種事我也不太清楚。聽大王說:好像齊王到現在仍決定不了誰當
太子,其中牽涉到田單的權力,所以大王很熱衷於齊國太子策立的問題。」
項少龍此時自顧不暇,哪有心情去理齊人的內政,低聲道:「乖美美!快告訴我地道的
入口在哪裹?」
單美美駭然道:「不要那麼快走好嗎?我有辦法把你藏上幾天哩!待風頭火勢過後再走
,不是更安全嗎?」
項少龍吻了她香脣,斷然道:「不!我定要趁現在大雪時走,雪停後便走不了。」
單美美不捨地把他摟緊,淒然道:「摟著你,就像把往昔最可貴的全擁有了,你卻那麼
不停嚷著要走,項少龍啊!不要對人家那麼無情好嗎?」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觸,知道單美美並不是真的愛上自己,那是一種混雜了感激和懷念的
複雜心情,加上深宮寂寞,所以才渴望自己留下來陪她。
但他心中也不無憐惜之意,在她溫軟香滑的紅脣上輕輕啜了一下,柔聲道:「我怎捨得
無情待你呢?不過我現在定要保留體力,以應付艱苦的逃亡生涯。」
單美美回吻了他一口,臉泛紅霞道:「我不再迫你好了!但你總該有點表示,例如摸摸
人家的身體,那將來就不致會輕易忘掉美美。」
項少龍聽得心中一蕩。
說真的,這麼摟著一個豐滿而充滿青春活力的動人胴體,兼之陣陣幽香隨著被窩的溫熱
送入鼻中,若說不血脈賁漲,就是騙人的了。
不由探手在她背臀間來回愛撫。
單美美登時呼吸急促起來,水蛇般在他懷裹蠕動揉貼,更挑起項少龍的情燄慾火。
項少龍的手擴大了活動的範圍,由她的大腿上移至俏臉,其中不可對人言的過程,令這
對男女都生出既銷魂又刺激的偷情滋味。
項少龍此時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正要翻身把她壓著時,單美美推開了他,嬌喘細細道
:「地道入口就在大衣櫃裹,下面是塊活板揭起它就可見到鎖死了的地道入口。」
項少龍驚醒過來,心中感激,知她是怕影響了自己體力,所以強自克制。
和她來了個熾烈得可把兩人熔掉的熱吻後,他跳下榻來,正要拉開櫃門時,想起一事道
:「究竟有沒有別的入口呢?」
單美美道:「御園內有兩個入口,宮內的人都知道。」
項少龍摟了她一下,道:「那就更好了,因出口既多,我走後縱使給人發覺,都不會懷
疑到你頭上來。」
再纏綿一番後,這才再踏上逃亡之路。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歌舞伎團】
項少龍無驚無險從地道鑽了出來。
那是個養馬廄旁的大水井。出口在井壁中間處。離開水面有七、八尺,還有石隙供踏足
登上井口。
他由井口探頭出來時,雪已停了,天際微現曙光,一列馬廄排列左方處,還有幾間養馬
人起居的房舍。
這類養馬廄非常普遍,有公營的,也有私管的。馬匹多來自城外的牧場,供權貴和付得
起錢的人購馬租馬。
項少龍摸到馬廄裹,正猶豫該否順手牽羊偷他一匹,但又怕目標過於明顯。忽有人聲傳
來,嚇得他忙躲到一角,以餵馬的禾草掩蓋自己。
來的是兩個人。
其中一人道:「張爺放心好了,上頭早有關照,要小人揀最好的四匹馬給你們。唉!現
在我們大梁誰不想看到你們小姐稱絕天下的歌舞呢?小人能為她盡點心力,實是莫大榮幸。
」
姓張的漢于顯然很會擺架子,只是悶哼一聲,來到項少龍藏身附近的馬柵處,道:「這
匹看來不錯,牙齒整齊雪白,是甚麼種的馬?」
那管馬房的道:「這是來自北方鹿原的純種馬,既好看又耐勞,張爺真有眼光。」
張姓漢子沉吟片晌後,道:「我著你們找的御者找到了嗎?
這一晌我們真是多事,好好一個人竟會忽然病死了,累得我要四處找人。」
那馬房的頭兒道:「能為小姐和張爺做事,小人怎會不竭盡全力,我已找得個叫沈良的
人,曾為無忌公子駕過車,又精通武技,樣子還相當不錯,絕對吻合張爺的條件。」
接著低聲道:「他是小人的老朋友,張爺該明白,現在大梁沒有人敢用無忌公子的舊人
,否則憑沈良那種技術,怎會賦閒了整整兩年。」
張姓漢于冷哼道:「他在哪裹?」
馬虜頭兒賠笑道:「他不知張爺會這麼早來,此刻怕仍在睡覺,張爺先到屋內喝口熱茶
,小人這就去喚他來叩見張爺。」
張姓漢子道:「我哪有時間去喝茶,你先給我拉馬出來,我立即給你付錢,然後你再召
那傢伙來,來遲了休怪我不等他。要知我們並非沒有其他御者可用。」
接著是牽馬的聲音,兩人到另一馬廄去了。
項少龍暗叫天助我也,連忙取出偷來的衣服換上。
這套衣服在那平丘君的箱子裹是最不起眼的,很適合沈良這種落難豪門僕人的身分穿用
。
把舊衣藏到密處後,那馬房頭兒已離開馬廄,朝房舍那邊走去,顯是要把那沈良弄醒。
項少龍閃了出去,見那張爺正審視四匹健馬,乾咳一聲,迎上去一揖到地道:「小人沈
良,請張爺恕過遲來之罪。」
那張爺想不到他來得這麼快,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閃過滿意的神色,目光落到他的血浪
劍處,淡淡道:「我叫張泉,是鳳小姐的正管事,你當當過魏無忌的御者,當然知道規矩。
每月五兩銀子,若鳳小姐滿意的話,你還可長期做下去。」張泉年在三十許間,一面精明,
但樣子卻頗為庸俗,脣上留了兩撇濃鬍,有點酒色過度的神色。
項少龍忙不迭答應。
張泉道:「時間無多,我們走吧,又快下雪了。」
項少龍暗叫謝天謝地,戴上斗篷,牽馬隨他去了。
囗離城的過程出奇地順利。
最諷刺就是來送行的達官貴人多不勝數,而他這大逃犯就正置身在他們中間。
還未抵達城門,大雪又從大而降,戴上斗篷,箍上擋風口罩的他低垂著頭,況且這又是
御者的正常裝束,自然誰都不生懷疑。最妙是因他坐在御者的位置,使人察覺不到他雄偉的
身型。
本來他還怕鳳菲會把他認出來,卻幸好他根本沒有和風菲照面的機會。
且這時的他滿面鬍鬚,鳳菲若非留神看他,也絕不會輕易識破他就是項少龍。
說來好笑,他本不想驚動單美美,但終是賴她的幫助逃離王宮。他也更不欲牽連上無甚
交情的鳳菲,但最後仍是靠她闖過東城大門這一難關。
今次可謂絕處逢生。
希望自此一帆風順,安然歸秦。
他當然不是想到齊國去,只要覷準機會,便會立即開小差溜掉。
魏人對鳳菲非常禮待,派了一隊五百人的輕騎兵,沿途護送,由一名叫敖向的佣將領隊
。
鳳菲的歌舞團人多勢眾,坐滿了十多輛馬車。舞姬樂師加上婢僕,數達二百人,只是支
付每人的薪酬便不得了,可見鳳菲的收入是多麼豐厚。心中不由想起在他身後車廂內的絕色
美女,更記起當日和她在小樓內喁喁私語的動人情景。
她等若二十一世紀歌壇的超級巨星,不過能欣賞到她歌舞卻是權貴的專利,一般平民百
姓均無此福緣。
車馬隊離開了大梁後,渡過大溝,朝北直走,到了濟水時,早有五艘三桅巨舶在等候。
項少龍這才知道為何要趁早起程,因為此時已時近黃昏。
當他見到魏兵亦陪同登船時,不禁心中叫苦。
倘如若就是如此這般被迫著到齊國去,那真是糟透了。
這麼順流而下,只四、五天就要進入齊境,那時想折返趙境,又要費一番手腳。
不過這時再無其他選擇,硬著頭皮登上船去。
囗五艘大船,魏人佔了三艘船,鳳菲這邊佔兩艘。
這使項少龍因不須日夕對著魏兵而鬆了一口氣。
他乘的是風菲起居那艘船。這時他的身分在這舞伎團襄是最低下的階層,被分配到底艙
只有一個小窗的房裹,還要與其他御者僕役擠在一起,六個人共用一房。
其他御者不知是否因他搶了為鳳菲駕車的榮耀,聯起來排擠他,且他們進房後立即開賭
,卻沒有邀他加入。
項少龍樂得如此,晚飯後鑽到一角蓆子上的被窩裹,蒙頭大睡。
那些人還故意說些風言風語,其中有些辱及他的「主子」信陵君,指桑罵槐,項少龍心
中好笑,又確實事不關己,很快便睡得不省人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大腿處一陣劇痛,睜眼一看,原來是其中一個叫谷明的御者重重
踢了他一腳。
項少龍大怒坐了起來,喝道:「甚麼事?」
另一名御者富嚴抱著雙膝,一副流氓無賴的樣兒般靠壁坐在一角笑道:「沈良妳是那年
出生的,是否肖豬,否則怎會睡得像條死豬般?」
其他人一起附和哄笑,充滿鄙屑嘲諷的味道。
另一個叫房生的,他是唯一沒取笑項少龍的人,低喝道:「不要耍人了。沈良!天亮了
,隨我來吧!」
項少龍按下心頭怒火,隨他出房去了。
來到艙板上,只見天空放晴,兩岸一片雪白,心情豁然開朗,把剛才不愉快的事都拋諸
腦後。
眾僕役正在排隊輪候煮好的飯菜,另有一堆人在一邊取水梳洗,鬧哄哄一片,別有一番
生活的感受。
一名頗有點秀色的美婢,在兩名健婦的陪伴下,正與張泉說話,見到項少龍比別人雄偉
的身材,露出注意的神色,仔細打量了他幾眼。
項少龍心中有鬼,給她看得渾身不自然起來,房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那是二小姐
董淑真的婢子小玲姐,我們都叫她小辣椒。恃著得二小姐愛寵,最喜作威作福,沒有甚麼事
最好不要招惹她。」
項少龍心中苦笑,自己一向高高在上,想不到婢僕間亦有階層派系之分。
隨房生洗過臉後,輪得了兩缽飯菜,蹲在一角吃喝起來。
房生道:「妳還為剛才的事生氣嗎?其實他們惱的是張泉,谷明是副管事沙立的人。大
管事就是要殺他們的氣燄,故意聘你這外人回來頂替這個人人爭奪的職位。若非他們怕太過
分會惹怒大管事,還有你好受的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為何放著有這麼多人,偏要僱用他,心中暗呼幸運。
房生見他默然無語,再不說話。
項少龍心中過意不去,道:「房兄跟了小姐多久?」
房生道:「有三年了。」
項少龍很想問他鳳菲的底細,終感不適合,改而問道:「房兄有家室嗎?」
房生嘴角抹過一絲苦笑,道:「亡國之奴,那談得到成家立室,若非小姐見憐,我房生
可能早冷死街頭了。」
項少龍呆了半晌,才低頭把飯吃完,同時有一句沒一句地向房土套問這歌舞團的情況。
這時一名壯健的男僕來到項少龍旁,冷冷道:「妳是沈良嗎?」
項少龍記起自己的身分,忙站起來道:「這位大哥有甚麼吩咐?」
壯僕傲然道:「我叫昆山,是張爺的副手,叫我山哥便成了。聽說你懂得使劍,把劍給
我看看!」
項少龍雖不願意,無奈下只好拔劍交到他手上去。
豈知昆山臉色一變道:「你另一隻手跛了嗎?」
項少龍差點要一拳把他轟下濟水去,只好改為雙手奉上。
鳳菲這些男僕裹大多佩有長劍,昆山當然不例外,但比起血浪無疑是差遠了。
昆山捧劍一看,眼睛立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知他動了貪念,先發制人道:「這是故主送我的寶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口。
昆山一臉羨慕之色,把玩良久,才肯歸還項少龍,板起臉道:「張爺要見你,隨我來!
」
項少龍暗忖真正做大官的,都沒這些人般擺足架子。心中苦笑,隨著他登往上層的平台
。
這艘船長約三十丈,比秦國最大的「大翼」戰船長了近一倍,這是由於船只是用來運載
人貨,不求靈活快捷,只求能載重。
船身修長,寬約兩丈餘,首尾翹起,兩座帆桅一設於船首,一在船尾。
兩組帆桅中間處是船艙,分作三層,上兩層建在甲板上,底層在甲板下。
鳳菲和一眾有身分的歌舞姬,自然居於最舒適的最上層,次一級的管事婢女住下一層,
像項少龍這類身分低下的,就擠在環境最惡劣的底層了。
連水手在內,這艘船載了近百人,鬧哄哄的,倒是另有一番熱鬧境況。
水運的發展,在這時期已非常發達,致有「不能一日而廢舟楫之用」的說話。
尤其江河密布的南方水網地區,一向以水運為主要交通方式,當戰事頻繁之際,建立水
軍乃必然之舉,連帶民用船隻亦大行其道。
項少龍以前每趟坐船,都是「高高在上」,只今次嘗到「屈居人下」的滋味。
張泉此時正在平台倚欄前望,身旁還有兩名保鏢模樣的劍手,看來非常神氣。
項少龍舉步來到他身前施禮時,張泉像不知道他已來到般,仍迎著寒風,沒有瞧他。
項少龍心中好笑,這張泉自己如此,難怪下面的人個個要擺架子立威了。
剛才和房生閒聊中,他已對這歌舞團有了大致的認識。
高高在上的,當然是三大名姬之首的風菲。
接著就是伴舞伴唱的十二位歌舞姬,都是第一流的美女,其中又以被稱為二小姐的董淑
貞居首。
這董淑貞之所以能身分超然,皆因牠是鳳菲外唯一懂得作曲編樂的人。
正管事張泉和副管事沙立,亦屬這個級數;專責團內所有大小事務。後者更專管御者腳
伕等僕役,今次張泉插手親自聘用為鳳菲駕車的御者,明顯是插手沙立的職權範圍內,進行
著這小圈子內的權力鬥爭。
歌姬管事以下,就輪到資深的樂師和歌舞姬的貼身侍婢了。
由於她們都是接近鳳菲和眾歌舞姬的人,所以雖無實職,但事實上卻有頗大的權力。
資深樂師裹以雲娘居首,就像樂隊的領班。她是退休了的歌舞姬,還負責訓練新人,甚
得鳳菲器重,故無人敢去惹她。
婢女中以鳳菲那名曾為項少龍遇過,給鳳菲叫她作小妹的俏婢小屏兒,和適才見到董淑
貞的婢子小玲姐兩人最有地位,甚至張泉等亦要仰她們的鼻息辦事。
自周室立邦後,禮樂一向被重視,這類歌舞團遂應運而生,著名者週遊列國,巡迴表演
,處處都受到歡迎,像鳳菲這種出類拔萃者,更是貴比王侯,基本上不受戰爭的影響。
張泉讓項少龍苦候片時,才沉聲道:「聽說谷明那些人多次挑惹你,是嗎?」
項少龍不知他葫蘆所賣何藥,應道:「他們確不大友善,不過小人可忍受得了。」
張泉旋風般轉過身來,不屑道:「妳不是精通武藝嗎?照理亦該見過很多場面,給人踢
了屁股,都不敢還手,算甚麼漢子?
」
其他兩名保鏢和立在後側的昆山都討好兼附和地冷笑連聲。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道:「我是怕因剛到便鬧出事來,會被張爺責怪,才不敢還手。假若
張爺認為還手都不會有問題,下趟我會懂得怎麼做的了。」
其實他是有苦自己知,最怕是事情鬧到鳳菲那裹,給她認出了自己來,否則這將是脫身
妙計。最好是沙立立刻把他革職,就可在船泊岸時揚長去了。
單美美雖說鳳菲很欣賞他,但人心難測,那始終是未可知的變數。
他千辛萬苦由追捕網內逃出來,絕不想再墮進這追捕網去。
張泉聽他這麼說,容包稍緩。
他左方那名高個子的保鏢道:「張爺看得起你,給你佔了這肥缺,你自然該有點表現,
不能削了張爺的威風。」
項少龍來到了這時代後,打跟隨陶方開始,每一天都在權力鬥爭中度過,此刻聽他們你
一言我一語,登時明白過來,暗呼張泉厲害,這著確是殺人不見血的妙著。
自己之所以會被聘用,就是張泉故意惹怒副管事沙立那個派系的人的妙著,最好鬧出事
來,讓上頭知道沙立在排擠欺壓新人。那張泉就可乘機編派沙立的不是。
而沙立現在正乘坐另一艘船,連辯白的機會都欠奉。這一招真不可謂不夠絕了。
只憑張泉聘用他這行動,便可大殺沙立的威風,向一眾下人顯示只他張泉才是最話得事
的人。
誰想得到這麼一件事,竟牽涉到歌舞團內的權力鬥爭呢?
這類歌舞團的壽命絕不會太長,一旦鳳菲倦勤又或嫁入,就須結束。當然歌舞團上下人
等亦可獲得豐厚的遣散費,而那正是房生告訴他對歌舞團最大的期待。
身後的昆山這時插口道:「就算弄出人命來,只要不是你先惹事,張爺也可會幫著你的
,明白了嗎?」
項少龍還有甚麼話好說,無奈點頭。
張泉語氣溫和了點,道:「只要你對我忠心,我張泉絕不會薄待你的。看你那皮黃骨瘦
的樣子,這兩年必吃了很多苦頭,用心辦事吧!你既曾服侍過魏無忌,自然明白我在說甚麼
了。」
項少龍聽得心中一動,自己的樣子的確改變了很多。除了多了一臉鬚髯外,還瘦了不少
。所以就算面對鳳菲和小屏兒,恐怕她們都不會認得自己呢。
那晚在小樓見面,燈光昏暗,兼之大部分時間又是坐下交談,現在形象全改,確有瞞過
她們的可能。
想到這里,心懷大放。
張泉揮退他後,項少龍回到次層的甲板處,房生卻不知到哪裹去了。正要往船頭找他,
經過艙側窄小的走道時,有人攔路喝道:「張管事沒告訴你規矩嗎?下人都不准到船頭來。
驚擾了小姐們,就有你好受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往前望夫,只見一名亭亭玉立的俏婢杏目圓瞪的狠狠盯著他,兩手扠
腰,就像頭雌老虎。
他忙賠不是,退了回去,索性返到底艙倒頭大睡。
醒來時上方隱有樂聲傳來,該是鳳菲等在排練歌舞。
午後的陽光從小窗透射入來,房內只得他一個人。
項少龍擁被坐起來,靠在艙壁,想著自己錯過了午飯時刻,房生卻捧著一碗堆滿餫菜的
白飯推門而入,遞到他手上道:「我見你睡得遣麼好,不想吵醒你,留下一碗給你。」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接過後扒了兩口,咀嚼道:「房兄有別的親人嗎?」
房生在他旁坐下,默然片晌,才淡淡道:「都在戰亂中死了!」
聽他的語氣,項少能使知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這房生談吐不俗,顯是出身良好的人。說不定是某小國的宗室之後,國破家亡時逃了出
來,輾轉加入了鳳菲的歌舞團,當了御者。
房生又道:「我現在別無他望,只想能賺幾個子兒,然後找個清靜的地方建一間屋子,
買幾畝田地來耕作,以後再不用看那些小人的嘴臉。」
項少龍見他滿臉風霜,年紀雖與自己相若,卻是一副飽歷憂患的樣子,心中淒然,衝動
下差點把懷裹那兩錠金子掏出來送他,使他可完成夢想。但卻知這樣做非常不智,壓下這誘
人想法,繼續吃飯。
房生道:「黃昏時船將抵達谷城,明天才再起航,我們作個伴兒,到岸上尋兩個妞兒作
樂,沈兄若沒錢,我可先借給你。」
項少龍訝道:「你不是要儲錢買屋置田嗎?」
房生道:「儲錢歸還儲錢,我們這群低三下四的人,又不像張泉他們般可打那些大姐的
主意,有需要時都要忍痛花點錢。不過得小心點避開谷明那班人,剛才我見他們和幾個家將
交頭接耳的,又提到妳的名字,怕是要對付你呢?」
項少龍聽得無名火起,冷哼一聲,再不說話。暗忖若不給點顏色他們看,以後的日子怎
樣過?
旋又暗罵自己糊塗。
有此良機,還不乘機開溜,就是大笨蛋了。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權力鬥爭】
船扺谷城城外的碼頭時,天仍未黑。
房生興高采烈的扯著項少龍要下船去胡混時,給張泉叫著項少龍道:「鳳小姐要用車,
你去準備一下。」
項少龍愕然道:「車在哪襄?」
張泉不悅道:「你的眼睛長出來是用來瞧屁股嗎?碼頭上不見泊了輛馬車在?」
項少龍話才出口,便知要挨罵。
馬車雖在另一艘船上,這時該已駛了下來,只不過他心中焦急難以逃遁,才胡亂說話。
房生暗地扯了他一把,他知機的隨房生由踏板走下船去。
方寸大亂間,忽地有人在背後向他猛力一推,他失驚無神下,失去平衡,往前跌去,撞
到房生背上去。
兩人蹌踉滾下跳板,直跌到碼頭的實地去,若非跳板兩邊有扶手圍欄,說不定會掉進河
里去。
項少龍爬了起來,房生捧著左腳,痛得冷汗直冒,臉容扭曲。
船上響起哄然大笑。
只見谷明等一眾御者,擁著個矮橫力士型的壯漢,正向他們捧腹嘲笑。
有人叫道:「看沈良你個子高大結實,原來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給我們巫循大
哥無意輕碰了一下,便跌個四腳朝天,還說甚麼精通武技。」
項少龍認得說話的人叫富嚴,乃谷明那黨御者的中堅分子,同時暗暗記著那叫巫循的家
將。
張泉出現在船梢處,向谷明他們怒喝道:「甚麼事?」
谷明好整以暇道:「他兩人連走路都不會,怪得誰來。」
接著爭先恐後奔下碼頭,呼嘯去了。
張泉怒瞪了跌得灰頭土臉的項少龍一眼,罵了聲「沒用的傢伙」,轉身去了。
項少龍動了真怒,默默扶起房生,房生仍慘叫連連,道:「我的腿斷了!」
項少龍恨不得立即去追谷明等人,把他們殺得一個不留,歉然道:「是我累了你!」
房生苦笑道:「他們原是要弄傷你,教你不能駕車,唉!今晚我和你都不用去尋樂子了
。」
這時有幾名御者奔了下來,協助項少龍把房生扶上船去。
快到甲板時,有女聲嬌喝道:「你們在弄甚麼鬼,竟敢阻著鳳小姐的路。」
項少龍心叫不妙,低了頭躬著身,扶房生移往一旁。
偷眼一瞥,戴了面紗的鳳菲盈盈俏立眼前,旁邊是那仍穿男裝的小屏兒和另四名俏婢,
在十多名家將簇擁下,這美女正打量自己。
那小屏兒顯然認不出自己來,一臉怒容道:「發生了甚麼事?」
張泉和另一人不知由甚麼地方鑽了出來,待要說話,旁邊那長相頗英俊的中年人搶著道
:「只是發生了無意的碰撞。」接著向項少龍喝道:「你就是那新來的傢伙嗎?真沒用!還
不快滾下去,難道要大小姐等你嗎?」
張泉聽他指桑罵槐,臉色一變。
鳳菲那妙比仙樂天瀨的聲音在面紗內響起道:「沙副管事!
」聽來隱帶責怪口氣。
沙立目的已達,得意洋洋的閉口不語。
鳳菲瞧了項少龍一眼,淡淡道:「以後小心點好了,扶了房生回房後,再下來給套車吧
!」
項少龍抹過一把冷汗,知道她們主僕果然認不出自己來。
看著她在前呼後擁中步下跳板,心中只能苦笑。
這麼一來,他就休想可開溜了。
何況他感到房生一天腿傷未癒,自己也該留下來照顧房生。
這就是他項少龍做人的原則了。
囗不知何時,雪粉又開始降下來。
在黃昏的朦朧光線下,細雪輕柔無力地飄舞著,似很不情願才落到地上結束了那短暫而
動人的旅程。
一切都放緩了,被淨化了。
項少龍策著健馬,載美而行。
前方四名家將開路,後面還隨著八名家將。
魏兵的指揮偏將敖向亦帶了十多名親隨,伴侍兩旁,益發顯出風菲備受各國權貴尊重的
身分。
她就像二十一世紀色藝雙絕的藝人,譜出的曲詞均盛行一時,非是一般出賣色相的歌伎
所能相比。
在這種前呼後擁的情況下,項少龍縱沒房生這負擔,亦溜不了。
非是沒有可能,而是會教敖向生疑。
最妙是敖向自然以為項少龍是已替鳳菲辦事多年的御者,故對他半點都不起疑心。
他完全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只知追在前方家將的馬後。
蹄聲嘀嗒中,車馬隊暢通無阻的開入陷在一片白茫茫的古城裡。
大多店鋪均已開門,但仍可從招牌看出此城以木工、繡工、織工和縫工等工藝為主。
項少龍雖非對文化有深厚認識的人,但因觀察力強,感覺此城比之以前到過任何這時代
的城市,都多了一份書香和古色的氣氛。
此時敖向策馬來到馬車旁,垂頭向鳳菲說話道:「昔年舊晉韓宣子來到魯國,看到魯太
史所藏典籍,大嘆『周禮盡在魯矣』
,鳳小姐故地重遊,當有所感。」
項少龍心中一動,這才知道此城原屬魯國,魯亡後不知何時落人魏人之手。
連孔夫子都是在這土地上出生,難怪會有一種他國沒有的文化氣息。
鳳菲幽幽一嘆道:「也正因此累事,若非我們魯人頑固守舊,抱著典籍禮樂不放,也不
致始受制於齊,繼受制於吳、越;雖得君子之邦的稱譽,還不是空餘亡國之恨。敖大人過譽
了。」
項少龍聽她語氣蕭颯,心中一陣感慨。原來她非是宋國公主,而是魯國公主。
不過魯宋相鄰,更說不定兩國都和她有點關係。
敖向這著馬屁拍錯了地方,尷尬地東拉西扯了兩句後,見風菲全無說話的興趣,知機地
退回原處。
馬隊左曲右轉,逐漸離開了大道,朝城西偏僻處走去。
在風燈的光芒中,淒風苦雪之下,就像在一個永無休止的夢境中前進。
項少龍感受到身後美女重回故國的黯然神傷。想像著將來小盤統一天下時,敖向等都會
變成像她般的亡國之人,禁不住又是另一番感慨。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或者可作現時東方六國的寫照。
馬隊穿過一片疏林後,在一處陵寢停下來。
項少龍心中恍然,原來鳳菲到這里來是要祭祀某位先租故人。
鳳菲等魚貫下車,由敖向陪伴著朝陵墓走去,沒在林木後。
項少龍和一眾家將魏兵留在原地,不一會隱有哭聲傳來。
當她們回頭時,除鳳菲被面紗遮著看不見臉容,小屏兒等都哭腫了秀眸。
囗回到船上,已是深夜。
谷明等全溜到岸上花天酒地,剩下一臉憤慨的房生。
項少龍見他的左腳胡亂紮了些布帛,問道:「怎樣了?」
房生兩眼一紅道:「若我的腳好不了,就要找他們拚命。」
項少龍曾受過一般接骨駁骨的跌打醫術訓練,將紮著的布帛解了開來,摸捏研究一番後
,鬆了一口氣道:「只是骨較移了位,來!忍點痛。」
房生慘叫一聲,淚水奪眶而出時,項少龍亦完成了壯舉。
房生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大訝道:「沈兄確有一手。」
項少龍拍拍身旁的蓆子,笑道:「坐下來,我有些話想和房兄說。」
房生這時的心情和剛才已是天淵之別,欣然坐下道:「沈兄請說!」
項少龍由懷里掏出那兩錠黃金,用手掌托著,送到他眼皮子下。
房生的眼睛立時瞪大至極限,呼出一口涼氣道:「天!這是黃金。」
只這麼兩錠金子,便夠普通人一世無憂。
項少龍把金子塞入他手里,低聲道:「這是妳的了。」
房生猶豫了一下,才搖頭道:「我怎能受沈兄的金子呢?」
項少龍騙他道:「我共有十錠這樣的黃金,都是無忌公子自知不免的時候分贈給我的,
房兄儘管要了它們,然後詐作跌斷了腿,離開這小人當道的歌舞團,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
」
房生抓緊了金子,訝道:「沈兄身家如此豐厚,何用來到我們處混日子呢?」
項少龍胡謅道:「實不相瞞,我今趟是借機離開大梁,自無忌公子死後,我們這些舊人
無人敢用,我又不甘於平淡,遂乘機到齊國來碰碰運氣的。」
房生感激零涕道:「大恩不言謝,有了這兩塊金子,加上我這兩年的積蓄,明早我便向
小姐請辭了。」
想了一想又道:「不若我們一起走吧!沙立那人心胸狹窄,定不會放過妳的,張泉則只
是利用你,就算沈兄死了,他亦不會掉半滴眼淚。」
項少龍微笑道:「房兄走了,我再無後顧之憂,我們那一跤絕不會白摔的。」
房生呆望著他,就在這刻,他感到項少龍活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囗當晚房生已迫不急待,向張泉表示了因腿傷而要离團。
張泉毫無挽留他的意思。藉口是他自己離職,隨便給了他微不足道的十來個銅錢,便著
他明早離船。
房生憤然告訴項少龍,本該有一筆可觀的安休費給他。不用說已落到張泉的私囊里。
當然他不會真的把這放在心上,因為那兩錠金子已令他心滿意足。
翌晨項少龍送他下船,正猶豫好不好隨他一同失蹤時,谷明等人回來了,經過時對兩人
冷嘲熱諷一番,這才登船。
項少龍又見碼頭間滿布魏兵,船上的張泉則是虎視眈眈,便與房生道別,壓下心中的衝
動,返回船上去。
船隊開出。
項少龍見其他僕人御者,都如避瘟神般不敢與他交談,張泉那批人又當他是廢物般不再
理睬他,心中好笑,取過早飯,躲到甲板一角吃了起來。
心中卻在盤算如何狠狠鬧他一場,好迫鳳菲把自己辭退,那就可大搖大擺地的離開,誰
都不會對他生疑。
不過時間須拿捏恰當,最好是要在下一站補充食物用水之前生事,那便可順理成章於泊
碼頭時給趕下船了。
初時他還對搶了人家的飯碗有點內疚,現在卻知是幫那人擋了一場災禍。
谷明那些人顯是奉了副管事沙立之命,誓要把他迫走。
那沙立賣相不俗,可能正是憑此天賦條件,勾搭上某一個頗有權力的婢子,實力增加後
就來謀奪張泉這可賺錢的大肥缺。
左思右想時,眼前出現了一對小靴子。
項少龍愕然上望,剛好給人家姑娘胸前的插雲雙峰擋著了視線,看不到她的模樣兒,吃
了一驚下長身而起,原來是二小姐董淑貞的近身寵婢小玲姐。
她似笑非笑地瞅了他兩眼,冷哼道:「你就是那愛鬧事的沈良了?」
項少龍已決定了在下一站離船,那還須賣她的賬,回復以前叱吒風雲的氣概,微笑道:
「小玲姐過獎了,沒有人起哄,那鬧得出甚麼事來呢?」
小玲姐怎想得到項少龍會如此針鋒相對,一愕下變臉道:「好膽!你知否和誰人說話。
」
項少龍雙手環抱胸前,淡然自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萬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
我現在孤身一人,人家卻是成群成黨,小玲姐給我來評評看,誰才有鬧事的資格?」
小玲姐登時語塞,說到雄辯滔滔,她怎是見慣大場面的項少龍的對手,氣得臉都脹紅了
,狠狠盯了他幾眼,才扠腰嬌叱道:「妳是否不想幹了!」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這怕該由張管事或鳳小姐決定吧?」
小玲姐一向只有她罵人,那曾給項少龍這種身分的下人頂撞過,氣得七竅生煙,跺足走
了。
項少龍看著她走到另一邊谷明那群人處,把谷明召了入艙,心知肚明好戲正在後頭,暗
覺好笑,掉頭欣賞停了雪後兩岸的美景。
他幾乎可肯定沙立勾上的人就是這個頗有姿色的婢女小玲姐,背後可能更得到歌舞團內
第二號人物董淑貞的支持,才敢挑戰張泉的權力。
當他正思索逃回秦境的路線時,肩頭給人拍了一記。
項少龍別頭看去,入目是一名家將,也是昨晚護送鳳菲到城內祭祀的其中一人。
那家將道:「張爺要見你!」
項少龍見他說話時雙日不敢直視自己,那還不知是甚麼一回事,微笑道:「這位大哥怎
麼稱呼?」
那人道:「我叫許然,隨我來吧!」
項少龍心中一熱,手腳同時發癢,隨他進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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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事與願違】
項少龍跟著許然,舉步進入船艙,來到一道門前。
許然停了下來,把門向內推開少許,示意道:「張爺在堙A你自己進去吧!」
廊道上出奇地沒有人。上層卻傳來曼妙的樂聲歌聲,安排這種情況下對付他項少龍,就
算打得他殺豬般慘叫,也不會有人聽到。
項少龍微微一笑,猛地以肩頭用力撞在許然肩上。
許然猝不及防下,驚呼一聲,蹌踉跌進艙房堙C
一個黑布袋罩了下來,把許然的頭臉罩個結實,接著許然被拖入房內,谷明、富嚴等四
,五名御者,加上巫循等三名家將,撲了過去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踼。
項少龍閃入艙內,順手把門關上時,許然已頹然蜷臥地上,痛得曲成似一隻煮熟了的蝦
般的可憐樣兒。
這些人也太性急緊張,竟然分辨不出無論衣服體型,許然和項少龍都有很大的分別。
谷明首先瞥見站在入門處的不是許然而是項少龍,駭然張口
,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其他人始發覺打錯了人。
項少龍搖頭嘆道:「你們真不知自己做了甚麼錯事嗎?」
驀地標前,欺到巫循矮壯的身側,一記膝撞,頂在他下陰處。
早在二十一世紀時,項少龍便是鬧事打架的高手,深明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之道。
巫循那種體型,肩寬脖粗,最具勇力,否則也不能推得下盤穩紮的項少龍滾下跳板去,
所以他一出手,就以巫循為第一個目標,且命中他的要害。
他勝在速度,教巫循不及擋架。
下一刻他已到了另兩名家將中間,左右開肘,狠撞在兩人肋下處。
這種近身戰術,最適合在這穜狹窄的環境施展。亦教對方摸不著他的位置,並以敵人的
身體作掩護。
兩名家將痛得慘叫側跌。
項少龍這時已撲到富嚴身前,側頭避開他照面打來的一拳,兩手箍上他的脖子,連繽兩
下膝撞,頂在他腹下。
又側飛一腳,把另一名御者踢得飛跌開去,「砰」一聲撞在艙壁處。
上層的樂聲恰巧奏至高潮澎湃的精釆處。似在為項少龍助威。
不知誰人從後箍著項少龍,項少龍放開富嚴,任他跪倒地上,再使了下柔道的身法,轉
身把後面的人摔過頭頂,擲往窗門的方向。
「砰!」的一聲,那人背脊狂撞在窗門旁的艙壁上,滾倒牆角。
谷明和另兩名御者撲了上來,項少龍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扭著其中一名御者的手腕,曲
膝連續在他小腹處凌空以腳側掃了兩記,痛得那人整個彎了起來。
項少龍用力一扯,被制的御者蹌琅與另一名御者撞作一團。
谷明撲到項少龍前,先前中招的兩名家將才剛爬起來,卻呆若木雞,變成一對一的局面
。
谷明臉容扭曲,雙目凶光四射,由懷堜犍X匕首,當胸扔至。
項少龍使了一下假身,避過匕首,撮手成刀,狠狠劈在他手腕處。
谷明匕首墮地,失勢前跌。項少龍乘機一拳劈在他背心處。
這橫行霸道的御者豋時跌了個四腳爬爬,狼狽之極。
「鏘鏘!」那兩名回過神來的家將滶起了凶性,拔劍撲到。
血浪亦離鞘而出,化作漫大劍影。
那兩人怎想得到這世上竟有人使劍使得如此神乎其技,驚呼聲中,手中長劍甩手丟地,
腕口鮮血慓出。
項少龍還劍入鞘,迫了上去,鐵拳左右開弓。
骨折聲和慘叫合奏般響起,只三數拳,兩人再爬不起來。
谷明掙起來時,給項少龍壓到艙壁去,重重在小腹打了四拳,立時口逸鮮血,貼著艙壁
滑坐地上。痛不成聲。
艙門倏地推了開來,接著是小玲姐的尖叫聲。
此時艙內除項少龍外。已再沒有人能以自己的氣力站起來了。
項少龍好整以暇的拍拍雙手。微笑道:「小玲姐你好:還不去告小人一狀,好革掉小人
的御者之職?」
小玲姐俏臉血色退盡,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嘴脣顫震,卻是說不出話來。
其中一名家將勉力跪起來,旋又咯出一口血,再倒回地上去。
項少龍一對虎目射出冷酷無情的光芒,同小玲姐迫去。
小玲姐尖叫一聲,亡命逃了。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暗忖離船的時間怕該到了吧。
寬大的艙廳裹,項少龍昴然立在廳心處。
鳳菲仍戴著輕紗,女扮男裝的小屏兒肅立其後。
歌伎團的第二號人物董淑貞首次亮相,坐在鳳菲之側,旁邊是仍有餘悸的小玲姐。
董淑貞年在二十許間。生得美貌異常,眼如點漆,非常靈活,一副精明厲害的樣子。
樂師之首雲娘亦有在場,坐在鳳菲另一邊,半老徐娘,但姿色仍在,反多了分年輕女子
所欠的成熟風情,性感迷人。
張泉側坐一旁,神情興奮。
沙立亦被召由另一艘船過來參與這場「審判」,坐在張泉對面,雙目凶光閃爍。一副要
擇人而噬的模樣。
兩男三女的座位,像一面張開的扇子般對者卓然而立的項少龍。
至於昆山等一眾家將,則排在兩旁和入門處:二十多人肅靜無聲,使氣氛更是沉重。
谷明、富嚴、巫循、許然等人已包紮妥當,虛弱無力地頹然坐在一旁,像一群鬥敗了的
公雞,可憐亦復可笑。
蕫淑貞首先發言道:「沈良:這是甚麼一回事,自你來後,便屢生事故,可知我國嚴禁
私鬥?」
她的聲音清越嘹亮,餘音鏗鏘,唱起歌來必是非常動聽。
項少龍環視全場,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自己身上,惟只鳳菲有點莫測高深,淡淡一笑
,故意沉下嗓子道:「若想知道是甚麼一回事,何不問問小玲姐,她是策劃的人,自然知道
得比我更清楚。」
沙立插入怒喝道:「沈良你是甚麼身分,竟沒上沒下的,還不給我跪下。」
項少龍雙目寒芒亮起,冷冷瞪著沙立,卻不說話。
家將中屬沙立派系的立時群情洶湧,怒喝連聲。
風菲嬌喝道:「給我住嘴!」眾人這才靜下來。
項少龍手按劍柄,仰天大笑道:「士可殺不可辱,男兒膝下有黃金,若要我為沙立這種
卑鄙小人折腰,那可要殺了我才辦得到。」
沙立霍地起立,手按劍把,怒喝道:「讓我來取你這大膽奴才的狗命。」
項少龍油然笑道:「你若是我十招之敵。我便向你叩十個響頭。」
沙立氣得一張俊臉陣紅陣白,只是不敢拔劍。
張泉推波助瀾道:「沙副管事若有真本領,我張泉樂於一開眼界。」
一直沒作聲的雲娘嘆了一口氣道:「這麼吵吵鬧鬧的,成甚麼體統,更不能解決事情。
」
沙立乘機下台,氣鼓鼓的坐回席位去。
鳳菲柔聲道:「好了:讓我們平心靜氣來把事情弄清楚,巫循你乃家將之首,告訴我這
是甚麼一回事。」
巫循顯是頭腦簡單的人,不善言詞,愣了片晌,脹紅了臉。
卻無辭以對。
谷明搶著道:「這事是由沈良惹起,我們一眾兄弟在艙內耍樂,沈良。」
小屏兒嬌叱一聲,打斷了谷明,說道:「小姐問的是巫循,怎到你這奴才插嘴?」
谷明委屈地把餘下的話吞回肚子堙C
巫循醒覺過來,顫聲道:「是的,沈良闖進來沒頭沒腦的對我們拳打腳踢,就是這樣了
。」
張泉失笑道:「他又怎會知你們躲在那個艙房內耍樂呢?」
巫循再次語塞。
沙立大急道:「大管事是否要縱容兇徒,現在擺明沈良是行兇傷人,只看現在他那大膽
無禮的樣子,就知此人狂妄了。」
董淑貞正用神打量項少龍,皴眉道:「你們給我先靜下來。
」
轉向項少龍道:「沈良你有甚麼話說?」
項少龍那會作甚解稃,瀟灑地攤手道:「我沒有話好說,只要二小姐一句話。我便自行
離去,把事情了結。」
張泉色變道:「你怎可全不辯白就退出。」
項少龍冷冷啾了他一眼。悶哼道:「張爺肯聘用我,亦是出自私心,現在我沈良醒悟了
,再不會被你利用,還留在這媟F嗎?」
張泉勃然大怒,額角青筋跳現,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玲姐冷笑道:「你這以下犯上的奴才,打傷了人,走得那麼容易嗎?」
董淑貞打斷她道:「小玲住嘴!」
小玲姐一向得董淑貞愛寵,少有給她這麼當眾責罵,嚇得噤若寒蟬,再不敢說話。
項少龍本心中好笑,悠然靜待被趕離歌舞團的判決。
他故意將決定送到董淑貞手上,就是看準她要維護自己的丫頭,現在聽他喝止小玲姐,
立時暗叫不妙。
艙廳內鴉雀無聲,只有張泉和沙立沉重的呼吸聲。
蕫淑貞先望了出奇地沉默的鳳菲一眼。再環顧諸人後,最後目光來到項少龍臉上,輕蹙
秀眉道:「現在已非誰動手傷人的問題,而是沈良你目無尊卑的態度。」
頓了一頓續道:「你顯然並非平凡之輩,但這只是一個歌舞伎團,容納不下你這種人,
所以……」
項少龍正心中謝天謝地時,鳳菲打斷董淑貞的話道:「且慢!」
眾人愕然朝她望去。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鳳菲認出了他來,那就糟糕之極了。
自己已故意改變聲音神態,樣子又變得厲害,她對自己更是只有一面之緣,理該可把她
瞞過的。
鳳菲在眾人目光中,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們小小一個歌舞伎團,也會生出這
麼多事故。這事罪不在沈良,而在於管事的人。一向以來,我都忍著不出聲,豈知現在你們
更變木加厲,我再不能不說話了。」
項少龍放下心來,但又知道不妙,若不被趕走,豈非要隨團到齊國去?張泉、沙立和小
玲姐同時色變。
蕫淑貞也感到不大自然,凰菲這麼說,也有怪責自己的意思。
鳳菲淡然道:「沈良你放心為我駕車。以後若有任何人敢惹你,就直接向我報告。」
項少龍楞在當場,很不得痛哭一番,以表示心中失望。
若他堅持離開。就是於理不合。
以為他是沈良的張泉現在恨他入骨,說不定更會生出疑心或壞心。
只好施禮謝恩。
凰菲接著朝張泉和沙立兩人望去,緩緩揭開面紗,露出可比擬紀嫣然和琴清的絕世玉容
。
不過此時她鳳目生寒,神情不悅。
張泉嚇得跪了下來,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沙立不知是否有恃無恐,竟仍硬撐道:「大小姐,事發時小人並不在船上……」
小玲姐尖叫道:「你竟敢說這種話?」
董淑貞怒喝道:「小玲跪下。由今天起,我再不用你侍候!
」
小玲姐嬌軀劇顫。哭倒地上。
沙立知道不妙,這時才跪下來,不迭叩頭。
鳳菲淡淡道:「待會船泊碼頭後,沙立你立即給我有那麼遠就滾那麼遠,否則休怪我辣
手無情。」
轉向張泉道:「念在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亦肯知機認錯。便讓你降級為副管事,有關錢
銀往來的事,暫改由雲娘負責。至於谷明等犯事者,一律扣起今月的工錢,異議者立即逐走
。」
言罷不理沙立的哀求,起身離去。包括蕫淑貞在內,都嚇得跪伏地上。
項少龍無奈跪下,心中卻在盤算應否和沙立一起「有那麼遠就滾那麼遠」鳳菲如此精明
果斷,確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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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河上監倉】
經此一事,項少龍的身分大是不同,首先被安排搬離底層,到了中層
與四名家將同房,不用對著谷明那幾個御者。
更重要是誰都不敢再來惹他,又或言語上敢對他不客氣。這並非純因有鳳菲的警告在前
,而是因為有巫循等前車之鑑,誰都不敢再開罪他。
在其一程度上,他成為了團內的英雄,使一向受慣張泉、沙立和小玲姐三人的氣燄者都
大感痛快。
在團內的鬥爭堙A他反客為主,成了勝利者;但在逃亡大計上,他卻是失敗者。
杝當然不甘心就這麼便到齊國去,但縐不能在這種天寒地棟的時刻跳河逃走。
但對於應否在下趟登岸時溜走,則仍有點舉棋難走。
吃晚飯時,仍沒有人敢主動和他說話,但已有人肯和他點頭為禮,神熊較為友著。
項少龍樂得清清凈凈。
當大多數人都因避風回到了艙內時,他獨自一人坐在船尾一堆雜物上,呆看星夜下大河
兩岸的景致。
後方緊隨著另三艘大船。
杝想起離開咸陽的嬌妻愛兒愈來愈遠,又想起周良和鷹王的慘死,以及戰士一個接一個
在他身旁倒下去的慘烈情景,一陣淒酸湧上心頭,難過得想放聲大叫。
李牧使他嘗到戰敗的苦果。
但他卻不能恨他,亦生不出報復的心態。
李牧說過的「將來在戰場上相見,你不留情」之語,就像是昨天說的。
音猶在耳,他們已在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了。
小盤對他的失琮,是否神感失落但又暗中稱慶呢?說到底,項少龍代表的是小盤他的過
去。
沒有了項少龍,小盤才真真正正不用有任何顧忌的去當他的秦始皇。
這想法使項少龍涑感戰憟。
小盤每天都在改變著。
在中國的歷史上,所有功高震主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除非搶了皇帝來做。
在此事上他巳非常小心,從不敢居功自滿。但自然而然地他就成了一個權力中心,可以
左右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決定。
他和小盤從少建立的關係,能否逃過這條功高震主的定律?
正深深思索時,一把溫柔的女聲在耳旁響起道:「你在想甚麼呢?」
項少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別頭一看,原來是權力大增的樂師之首雲娘。
他忙跳起身施禮。
雲娘移到他身旁,和他並肩而立,嘆道:「是否因為船上的人都怕了你,所以你才要孤
零一個人在這堿搌e景。大小姐和我在上艙看到你在這堙A她著我來問問你呢。」
項少龍瞥了她一眼,這女人的年紀怕也有二十七、八吧:但保養得很好,皮膚像少女般
滑嫩,臉上輪廓極美,只是多了點歲月刻上的風霜,但也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一時不由看
得痴了。
雲娘見他目光灼灼盯著自己,微笑道:「只看你剛才侃侃而言的神態,便知你以前在信
睖君府時有過一番風光。想信陵君府食客三千,能為他駕車,該已是莫大的榮譽。現在誰都
不敢小覷你了。」
項少龍想起信陵君和自己間的恩恩怨怨,虎目射出傷感的神色,看得雲娘多年來平靜無
波的芳心劇烈顫動了一下,感到這男人對她生出了強大的吸引力。
項少龍見雲娘忽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暗忖雛道連她都怕了我嗎?嘆了口氣道:「人見
人愛,又或是人見人怕,兩者究竟那種較好呢?」
雲娘發覺自己很難把這男人當作下人對待,而他的說話亦引起了她的興趣,撥了下被風
吹亂的秀髮,想都不想道:「還用說嗎?當然是人見人愛好了。」說完不由俏臉微紅。
項少龍搖頭道:「這只是少年人少不更事的想法,最好是既教人怕,又教人愛。但誰都
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寧取被人怕,至少那會比較安全多。」
雲娘聽得呆了起來,好一會才道:「你這人的想法很特別。
但不能說沒有道理。很多時傷害我的人,都是愛我的人。唉:以你這等人材,怎甘於只
當一個御手呢?」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肯和一個下人談起心事來。
項少龍當然沒有「自卑」的問題。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世上每個人基本都是平等的。
聽她這樣問,苦笑道:「這或者就叫人有三衰六旺了。」
雲娘怎會明白他真正的含意,好一會始把握到他的意思,動容道:「這句話形容一個人
的時運暩遇,確是非常貼切。」
接著有點依依不捨道:「我要走了,要回去向小姐報告哩。
」
項少龍乘機問道:「船還會泊岸嗎?」
雲娘應道:「你想學他們般到岸上散心嗎?但今趟可不行。
明天到達歷下時只會停留一個時辰,除了上岸辦貨的人外。其他人一律不准離船。我走
了!」
看著她搖曳生姿的背影,項少龍只好報以苦笑,只好寄望在再下一個站有逃走的機會了
。
次日船泊碼頭時,項少龍來到甲板上,只見碼頭上滿布從城中來想一睹鳳菲風釆的齊國
官民,城守大人更親自上船來向這三大名姬之首請安,使項少龍更是毫無逃走的機會。
他已開始生出不耐煩之心,這艘船對他來說只是個開放式的河上監獄。
唯一安慰的是經過這一段的日子,他的精神體力都完全恢復過來,人也比逃亡時好看多
了,不再于人皮黃骨瘦的感覺。
回房時在艙廊與張泉撞個正著,對後者怨毒的眼光,他只是一笑了之。
他這時巳和同房的四名家將級團友混熟了,遂問起他們下一站船停處。
一個叫費淳的笑道:「沈兄在想娘兒們了。」
這費淳中等身材,那即是說比項少龍要矮了整個頭。相貌平凡,但性格隨和,使人感到
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四名家將中以他年紀最大,剛好三十出頭。
另一名家將馮亮道:「大後天的翟城是到臨淄前最後一站,耍耍樂就得把握時機。因聽
說臨淄物價高漲。要玩都掄不到我們哩。」
馮亮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長得高大精壯,只比項少龍矮上兩、三寸,四人中數他最
有識見。
另一名家將叫雷允兒,出馮亮還少上兩歲,手長腳長,形如猿猴,頗有形格,與上層的
一個俏婢相好,頗為自負。封頂少龍雖友著但亦帶點驕意。
悶哼道:「泡妞兒不一定要用錢吧?到時看我的手段好了。
」
費淳和馮亮立時起哄,三人鬧作一團。
項少龍想起二十一世紐時自己和隊友小張、蠻牛、犀豹等人的情景,心中洋溢著一片溫
暖。
男人的話題縐離不開女人和金錢。
翟城可說是最後一個溜走的機會。
若到了齊都臨淄,便危險多了。
只是田單的手下,認識他的便大有人在。
最糟是他身為鳳菲的御手,若整天載著她往來於權實的府第,暴露身分的機會大增,其
中險況,可想而知。
快要席地就寢時,毃門聲響,一名婢子來找項少龍,說鳳非要見他。
項少龍頗感受寵若驚,又是心中打鼓,不知鳳菲因何要紆尊降貴來見他。
領路的俏婢有點眼熟,旋即想起正是那天喝止自己到船頭去的刁蠻惡婢,遂道:「這位
大姐怎麼稱呼?」
婢子冷叱道:「問東問西的,這麼多說話?待會見到大小姐,你最好守好規矩。惹怒了
她你就要吃不完兜著走。」
項少龍給她一輪搶白,推測她可能是小玲姐那邊的人,又或是好朋友之類,所以才如此
對自己充滿敵意,那會和她計較,微笑不語,隨她登往上層去。
鳳菲沒有戴上面紗,神色安然的坐在艙廳中特為她設的席位堙C
項少龍施過晉見之禮後,依她指示在離她半丈許處的軟墊坐下。
那惡婢退了出去,廳內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男女間的吸引,乃與生俱來的天性。
項少龍忍不住暗地飽餐秀色。
只是她的坐姿已非常動人,高雅素凈的絲袍寬大下擺把她下肢完全掩蓋,裙腳拖往地蓆
左旁處,而雖是坐著,她的腰肢仍挺得筆直,使她酥胸的曲線更為突出,神驕傲又閑雅。只
要是正常男人,都會泛起若能摸上一把,必似如登仙界的醉人感覺。
她的秀髮在頭上結成了笅環髻,絕世玉容平靜無波,使項少龍不由憶起圖先對她「內外
俱美」的讚語。
她身旁放了一張五絃琴,木色沉香,襯托起她淺白底淡黃鳳紋的寬大袍服,顥得她更是
綽約多姿。
這確是幅動人之極的美女坐圖,如詩如畫般更顯秘不可測的美麗。
廳堣黤K內柴炭正燃燒著,偶而送來劈啪之聲,配合河水撞上船身的聲音,交織成有若
仙籟的交響曲。
以項少龍這麼有自制力的人,一顆心亦不由不被這美女強大的感染力溶化。
不愧是三大名姬之首。
難怪這麼多公卿大臣、王侯將相,要傾倒在她的裙下。
不要說能一親芳澤,只要她肯回眸一顧,已是天大恩寵。
心弦震動時,鳳菲淡淡道:「無忌公子是怎樣死的?」
項少龍立時提高警覺,垂首黯然道:「若大小姐這句話是在大梁問我,小人定不敢如實
給出答案。」
接著如若目睹般勾畫出當時情景,又感同身受地道:「安檒那昏君當時病得快要死了。
龍陽君和太子增帶丁大批禁衛來到我府,送來了一盃酒。接著信陵君便逐批的找了我們去吩
咐後事,然後就喝了那盃酒,唉!」
他知道若說得不夠詳細,必會使這蘭質慧心的美女心疑,索性編小說般詳道出了經過。
免得她再追問細節詳情。
鳳非果然不做疑心,幽幽嘆了一口氣,沉吟不語。
項少龍心念電磚,如她對自己已動疑心,甚至可能懷疑自己就是項少龍,故才來盤問他
。
但他卻頗有過關的自信,先不說她對白己的模樣,只是在某一環境匆匆留下的印象;且
當時燈光神暗,自己的服飾神態又與今大異,再加上他項少龍此時滿臉鬍髯,人又至少瘦了
十多斤。
而最重要的是張泉是通過魏國的官家馬道把他聘回來的,誰能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轉折。
鳳菲的目光又再落在他瞼上,柔聲道:「沈良你真的只是無忌公子的御手嗎?」
項少龍微一愕然,巳想出另一套釋疑之法,頹然道:「大小姐的眼光真厲害,小人本是
趙國廉頗大將軍的手下,隨廉大將軍離趙往投無忌公子,被無忌公子看中收為客卿,還以為
可再有一番作為,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後落泊大梁。經此兩次變故,小人對功名已淡若止
水,只希朢能賺一筆錢,找個窮鄉僻壤,以清茶淡飯安度餘生算了。」
風菲動容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說得真好。其中包含了多少無奈和失意。沈兄的
遭遇令人感慨惋惜,若不怕大村小用,可安心為我管理這歌舞團。」
項少龍裝出汗顏之色。垂首道:「怎當得大小姐沈兄之稱,況且我只是初來甫到的新丁
。難以服眾,大小姐千萬不要摶舉小人。」
鳳菲微笑道:「我週遊列國,閱人無數,只看你亢而不屈,在大庭廣眾從容自若的神態
,便看出你非是慣為奴僕的人。唉:你使我想起在咸陽遇到的一個人,若非張泉能肯定你的
身分,我就會認錯人了。」
項少龍吃了一驚,裝出大感興趣樣兒,問道:「我是否長得很像他呢?」
鳳菲定神打量了他一會,眼中射出茫然之色,夢囈般道:「確有點相肖,尤其是你的眼
神。不過現在就算沒有張泉的肯定,也知你不會是他了,因為中牟傳來消息,他已安然回去
。可笑魏人差點把大梁翻轉了過來,原來只是一場誤會,當然拿不到人啦!」
項少龍立即醒悟過來,知道媵荊兩人接到荊家村送去的消息,清楚了他的處境,才故意
放出煙幕,說他已安返中牟,好教敵人放棄追捕他的行動。
這一著高明之極。只要找倒如烏果那類身形酷肖他的人,加點易容法,遠看去確可以騙
人。
而唯一知道他到過大梁的龍陽君,則是有口難言,不敢把真相說出來。
說到底,龍陽君的心仍是向著他。在這種順水推舟的情況下,亦只好閉口不言,幫他一
把。
至於王宮秘道的破綻,可能至今仍未被發現,又或發現了亦該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去,因
為事情實在太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想到這裹,立時陰霾盡去,頗有再世為人的感覺,口中卻道:「原來大小姐指的是秦國
的項少龍。」
鳳菲深深望了他一眼,秀眸射出緬懷之色,卻沒有說話。
在這一刻,項少龍知道鳳菲對另一個自己生出了微妙的感情,大感榮幸。
鳳菲柔聲道:「今次到臨淄,便完成了我遊盡各國都城的宏願,之後我打算把歌舞團解
散,返回南方,過點平淡的生活。」
項少龍一震道:「原來大小姐要榮休了。」
鳳菲露出一絲笑意,輕柔地道:「或者我是那種不甘寂寞的人,既不能以力復人,便改
而以歌舞去打天下,把先賢傳下來的詩歌舞樂發揚光大。不過此趟臨淄之行確不容易應付。
不知何人把我要解散歌舞伎國的消息洩露了出去,現在人人都對我的去向虎視眈眈,沈兄該
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不解道:「既是如此,大小姐索性不去臨淄,豈非一切可迎刃而解嗎?」
鳳菲淡淡道:「漏了臨淄,我又不甘心,何況人生就是要面對種種挑戰的,若我臨陣退
縮,下半生難免採抱遺憾。」
頓了頓再道:「像你這種人材,可遇而不可求,不若我以自己的願望和你的願望來作個
公平的交易。假若沈兄能保我鳳菲安然離齊,不致淪為別人姬妾,我便予沈兄二十錠黃金,
使沈兄可安度下半生。」
項少龍頭皮發麻,先不說他絕不肯到臨淄去,就算鬼使神差令他到了那堙A亦只會惟恐
不夠低調。假若成了歌舞伎團的「公關經理」,終日面對面應付田單那類齊國權貴,還要用
盡手段週旋其間,好保風菲的清白。那等若要他把脖子送上去給人宰割。
同時他亦明白到鳳菲的處境。
一天歌舞伎團仍在巡迴表演,她仍可保著超然不可侵犯的地位。但若捨下這身分,那人
人都希望她這朵鮮花可落往自己的榻上去。
這是一種微妙的心態,鳳菲若能與所有人保持距離,才可以孤芳自賞的姿態傲然獨立,
一旦要息演,那人人都猜她是身有所屬,自然群起爭奪。
她的憂慮非是沒有道理的。
只好苦笑道:「大小姐太檯舉在下。」
這是絕不能應承的事。但問題是拒絕更不合理。看來只好狠下心幫她一次好了。
心中矛盾至極。
鳳菲平靜地道:「你若做不來。張泉做得來嗎?至少你是那種不易被收買的人,對張泉
我則半分信心都沒有。」
又嘆道:「我們終是婦道人家,要應付那些像蝗蟲般的男人,只能倚靠你。」
項少龍皴眉道:「大小姐若能把解散歌舞伎團的事保持秘密,不是可免去這些煩惱嗎?
」
鳳菲露出傷感神色,哀然道:「我是故意透露給一個親近的人知道,但又令她以為尚有
其他人知道,好試探她對我的真誠。
現在終於清楚了,故雖身陷險境,仍覺值得。」
項少龍一震道:「是二小姐嗎?」
鳳菲回復平靜,點頭應是,道:「她一直想取我之位而代之,在這男人當權的情況下。
我們女子很難建立自己的事業,歌舞伎團已可算是異數,她一向屈居我下,自然想去我而後
快。」
項少龍道:「那不若就把歌舞伎團送給她算了。」
鳳菲淔:「那牽涉到很多問題,我曾答應跟隨我的人,在歌舞伎團解散時。就每人贈予
一筆豐厚的遣散費。唉:誰都知道這種以色藝示人的活是幹不長久的,有了錢後還不乘機引
退。所以董淑貞她只有設法在正式遣散前,與人合謀把我從歌舞團處攆走。」
頓了頓續道:「事實上你已幫了我一個大忙,使我能逐走沙立,但現在蕫淑貞又拉攏張
泉,沈兄該明白我的處境。」
項少龍是有苦自己知。但又不能不睜著眼說謊的答應她。
那種矛盾和痛苦,實非任何筆墨所能形容。
他怎忍心這麼一個才華超逸,色藝雙全的美女,受奸人所害,落到她不喜歡的人的魔爪
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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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鄉遇故】
翌晨鳳菲召集眾歌舞姬和團內像張泉那種管事級人員,當眾宣布破格
提拔項少龍為正管事,負責團內大小事宜。
董淑貞和張泉均大為錯愕,偏又不敢反對。
首先恭賀他的是雲娘,還在他耳邊道:「今天你該好好謝我。」
使項少龍知道雲娘乃鳳非心腹,暗中向鳳菲舉薦了他,真是哭笑不得。
他尚是首吹見到董淑貞之外的十一位歌舞姬,無不國色天香,體態燎人,看得他眼花繚
亂。
不過她們大多對鳳菲重用他不以為然,神情冷淡。
其中一個叫祝秀真的長腿美姬,更露出不屑之色。
歌舞團上下共有一百八十人。
鳳菲當然是高高在上。
接著就是歌舞姬和樂師,兩者分以董淑貞和雲娘居首,有群婢女僕婦侍候。
除樂師有小部分是男性外,其他都是清一色女兒家。
總管整個團對外對內事務的就是他大管事和降為二管事的張泉。家將、御者、男僕、腳
伕都歸他二人管治,俄若一個政治團體的統率者。
家將、御者等各有頭子,前者是張泉的心腹昆山。後者則是谷明。
只是這兩個人,加上含恨在心的張泉,項少龍便要頭大如斗。
最糟是他立即便要逃跑,現在肩負了這重責和風菲的期望,弄得他進退兩難,恨得差點
要痛哭一場。
最大的好處則是張泉給調到另一艘船去和他能獨佔第二層的一個房間,但當雲娘來找他
時,便知有其利也必有其敝。
雲娘是打著移交職務的旗號來找他,更令他欲拒無從。
交待了一切後,雲娘充滿挑逗性的目光大膽地啾著他道:「好了:現在沈管事該怎麼樣
謝人家哩!」
她的目光令他想起朱姬和莊夫人的眼神。
像她們這類飽鋞男女之事的成熟女性,一旦對異性動了情,幾乎立即就是肉慾的追求,
不會轉彎抹角。一方面是生理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亦是因年紀大了,少了少男少女的幻想和
憧憬,而趨向於取得實質的收穫。
站在男人的立場,項少龍絕不介意和這風韻迷人的成熟美女來一場友誼賽,那定會是趟
令人醉心傾倒的美麗經驗。
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又偷走在即,則實在不宜惹上渲些感情上的牽連。
他自已知自己事,一旦和女人有了肉體的關係。便很難完全沒有感情上的負擔。
若那麼的飽食遠颺,定會生出歉疚之心。
除非她是明賣明買的妓女,那又自當別論。
眼前若斷然拒絕,他又辦不到,只好採拖延戰術,一邊遏制被她挑起的慾念,一邊岔開
話題微笑道:「自然是心中感激,不過我仍有一個問題,要請教雲大姐!」
雲娘欣然道:「說吧:只要人家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看她神態,聽她語氣,都擺明一副任君大嘧的姿態,項少龍更感頭痛,亦有些把持不住
,暗暗警告自己後,正容道:「歌舞伎團所到處,自然會惹來狂蜂浪蝶。鳳小姐不會是問題
,因為人人都知道她不會陪侍人,但假若有人看中其他歌姬,那我該怎樣應付呢?」
雲娘橫了他別有意思的一記媚眼。道:「你所說的是常有發生的事。不過我們的小姐們
非是伎女,那些男人若想一親香澤,便要下點工夫,例如先邀她們參加宴會,討得她們歡心
後。冉設法試探她們的心意,這種事大小姐一向不管,你更管不到。」
項少龍道:「那有沒有中途離團嫁人的呢?」
雲娘點頭道:「有:但卻不多。嫁給那些公卿大臣有甚麼好。末得手前當妳如珠如寶,
得手後便似再不值顧,回到家褢還要給其他眾多妻妾視作敵人,怎及待在歌舞伎團的寫意。
將來賺足了錢,回到鄉下要嫁誰都可以啦。」
項少龍點頭道:「一入侯門深如海,你們能得如此想確是聰明之極。」
雲娘雙目亮了起來,讚嘆道:「一入侯門深如海,這句話棒極了,定要告訴小姐,她正
編寫一首深閨怨婦的舞曲,說不定可加這一句入去。」
項少龍惟有報以苦笑。
雲娘興奮起來,移到長裙碰上他膝頭的親近處,低聲道:「今次到臨淄去,還有與其他
兩個名姬較量之意,所以大小姐非常緊張,絕不希望分別在桓公台和稷下學宮的兩場歌舞,
會給蘭宮嬡和石素芳比下去。」
項少龍這才知道這兩個與自己有過瓜葛的美女亦會到臨淄去。
稷下學宮不用說是稷下劍聖憂先生曹秋道的大本營。但桓公台郤不知是甚麼地方,遂請
教雲娘。
雲娘吐氣如蘭道:「桓公台又稱環台,是齊宮內一座壯麗的大殿,當年桓公最愛在此宴
會賓客。眾召群臣,遂以他為名。未曾到過桓公台表演的歌姬,便不算有身分。」
項少龍聽得悠然神往,齊國乃春秋戰國的超級大國,文化源遠流長,自己過門不入,實
在可惜。不過小命要緊,那還有旅遊的閒情,只好不去多作遐想。
雲娘上身俯了過來。柔聲道:「今貹齊王的出手真大方哩,兩場歌舞賞二百錠黃金,到
時就要由你去收錢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二百錠金子是這時代的天文數字,這才曉得齊人的窮奢極侈。若把這
些錢用在軍隊去。足可支付五百人的一隊兵將一年的餉銀了。
雲娘微嗔道:「人家甚麼都告訴你了。你還未說會怎樣酬謝人家呢。」
項少龍暗忖既是避無可避,惟有拋開一切好好享受這飛來艷福。伸手摟著她蠻腰,正要
擁入懷堮氶A船身微頓,緩慢下來。
兩人大訝。明天才可抵達翟城,為何船郤像要停下來的樣子?燈火由前方映照過來。
項少龍乘機跳了起來,移往窗旁,探頭外望,見到前方有一艘大船正在減緩船速。好讓
他的船隊趕上。
此時雲娘擠到他旁,嬌軀緊貼著他俯前張望。
項少龍道:「這是誰的舟駕呢?」
雲娘細看對方插在船尾的旗幟,忽地叫道:「談先生來了:他乘的是韓國上大夫的船。
」
項少龍見她興奮得發亮的俏臉,猜到這談先生與她的關係非比尋常。
男人就是這樣,他本以雲娘的痴鏗為苦,對她只是有好感而無愛意。否則她不會興奮得
像頭發情的母狗。晅這時見有了「情敵」,不由掠過些微嫉忌之意,有點酸溜溜的問道:「
談先生是何方神聖?」
雲娘歡喜得甚麼都不理了,雀躍道:「談先生是南梁君府中最懂詩稗音律的人,更是信
人。說過會到臨淄看我們的歌舞。現在果然來了,我要告訴鳳姐!」言罷棄項少龍不顧,旋
風般出門去了。
項少龍只好對「砰」一聲關上的房門報以苦笑,同時心中升一種奇異感覺。
南梁君這名字為何有點耳熟,究竟是聽誰人提起過呢?兩艘大船緩緩靠近。
凰菲和一眾歌姬都到了甲板上來,欣然靜候。顯示了談先生這同道中人,在她們心中有
很重要的地位。
雲娘更是不停的與其他歌姬頻頻揮手。
在燈火和月照下,對方船上靠近這邊的船沿處。站了十多人,也在不斷揮手回應,氣氛
熱烈。
連著鉤子的繩索拋了過來,項少龍忙指揮家將接著,把對船緩緩拉近。
船速更緩。
到能清楚看到對方臉貌的距離時,項少龍虎軀一震,他見到了一位闊別多年的朋友。
那人亦触目到項少龍處,呆了半晌,才以劇震回應。
這人赫然是肖月潭。
項少龍這時才記起「南梁君」之名。是聽自圖先。
肖月潭到了韓國後,就到了南梁君府當客卿,此人多才多藝,難怪能如此得歌舞伎團眾
姬的歡心。
「隆」的一聲,兩船因輕微的碰撞抖顫了一下,合成一塊兒。
對方船上伸出跳板,搭到這邊船上,肖月潭一馬當先,帶頭領著幾個隨從舉步走了過來
,先朝項少龍打個眼色,才呵呵笑著來到鳳菲身前,施禮道:「去春一別,至今竟年,鳳小
姐妙銫天下的歌舞,仍縈繞夢域。想不到今夕竟能相逢河上,談某真要感滶老天爺的恩賜。
」
鳳菲領著眾姬還禮後,微笑道:「昔日在韓,暢談竟夜的美事我們仍是回味無窮,更感
獲益良多,今夜再巧遇先生,怎能不竭誠以待,請談先生和貴客們到艙廳用茶。」
肖月潭打出手勢。教他船上的手下收回繩索船板,這才領著隨人與鳳菲進艙去了。
恨不得立即與肖月潭詳談的項少龍只好壓下心中的衝動,同時心中欣慰。只看肖月潭這
架勢,便知他在南梁君府內非常得意,否則怎能如此乘船應約,到臨淄來看三大名姬同場較
藝的盛事。
心中的些許嫉忌之心更是不翼而飛。看來這老小子風流如故,不知他除雲娘外,還弄了
那個歌姬上手呢P兩船分開來時,項少龍亦進入大艙去,好看看肖月潭的情況。
到艙廳正門處。肖月潭正向鳳菲等介紹隨來的三人,都是南梁君府的重要客卿,只看他
們模樣,便知是學富五車的人。
鳳菲與眾姬和雲娘坐在左邊的席位,肖月潭等則坐在另一邊,氣氣熱雲娘更是親自向四
人奉茶,還不斷向肖月潭拋媚眼。
肖月潭瞥見他,當然要裝出不大留神的樣子。
項少龍感到自己與廳內的氣氛格格不入,正躊躇應否進去時,一名本站在祝秀真身後的
婢子移了過來,厭惡地道:「小姐說這堥S有你的事,管事去打點其他事情吧!」
項少龍聽得無名火起,向祝秀真望去時,只見她眼尾都不望向自己,只是嘴角露出不屑
的神色,不由向那婢子低聲冷喝道:「滾開!」婢子怒極朝他瞧來,看到他雙目射出森寒的
電光,花容失色,退了兩步。
項少龍心想這就是寧要人怕不要人愛的效果了,大步走進廳內。
鳳菲見他進來,亦覺有點不合他身分,蹙起黛眉介紹道:「沈良是我們歌舞伎團的新任
管事,快來見過談先生。」
肖月潭長身而起,與項少龍同行見面之禮。笑道:「沈兄長相非凡,以後我們要多多親
近。」
三個隨他來的客卿均感奇怪,肖月潭一向恃才傲物,少有對人這麼親熱,何況對方只是
歌舞伎團區區一個管事。
就算是創辦三絕女石素芳那歌舞團的金老大金成就,地位仍遠難和石素芳相媲,在權貴
眼中也只是一個較有地位的奴材而已。
董淑貞、雲娘、祝秀真等亦心中奇怪,不明白肖月潭為何如此禮待項少龍。
兩人則是心知肚明,難掩抑地重逢的狂喜。
肖月潭請項少龍在身旁的席位坐下後,為避人嫌疑,不敢交談,與風菲等暢聊起來,話
題自離不開音律詩歌的題材。
項少龍對此一竅不通,想插口說上一句都辦不到。
只聽其中一名叫莘月,生得嬌小玲瓏,姿色比得上祝秀真的美姬道:「聽說談先生常到
民間採風,收集民謠,而《齊風》在《詩經。國風》堣D精釆部分,想今趙先生必不會空手
而回呢。
」
陪肖月潭過船來的一名叫仲孫何忌的英俊儒生正和其他兩人神魂顛倒地瞧著鳳菲,聞言
笑道:「談先生這數年曾經兩度到齊國,早滿載而歸了!」
項少龍聽得有恬於心,知肖月潭因厭倦丁骯髒的政治遊鮒,故縱情詩歌文藝,反羸得超
然的地位。
董淑貞欣然道:「那就要向談先生請教了。」
肖月潭一捋垂鬚,神熊瀟灑,令項少龍想起在邯鄲初會他時的情景。
這麼多年了,他怕也有四十歲許。但看來仍是年輕而有活力,難怪雲娘這麼迷他。
只聽他謙讓兩句後,油然道:「來自民間里巷的釆風,不外描寫風土民情,表現民間的
悲歡離合,但數最感人的。仍是描寫戰爭和男歡女愛的詩歌。所謂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
良將,苦難中每見真情,誠不爽也。」
雲娘微笑道:「民間的情歌最率直大膽,齊人居放大海之濱,思想一向奇詭開放。齊歌
當更加精采,談先生可否唱兩首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呢。」
肖月潭在眾女渴求的日光下,拍几唱道:「雞既嗚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
予子憎。
」
這首曲描述的是在靜諡的夜色堙A幽室內一對戀人密會的動人情景。抱怨是那可恨的公
雞因日出鳴叫吵醒了他們的甜夢。女的催男走時,男的卻說那只是蒼蠅在叫。女子又說東方
亮了,男的卻指那仍是月亮的光芒。女的沒法,惟有說若那是蒼蠅的嗡嗡聲,我願陪你再共
諧好夢,但若你應該歸去而仍不走,會惹其他人說你不是。
此曲旋律素樸自然,內容熱烈誠摯,描寫生動,充滿生活氣息。由肖月潭那帶點嘶啞又
充滿磁性的嗓子唱出來,誰不動容。
連項少龍都心迷神醉時,天籟般的動人聲音由鳳菲的檀口吐出來,接下去唱適:「東方
之日兮,彼妹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今。東方之月兮,彼殊者子,在我闥兮。
在我闡兮,履我發兮。」
此歌描寫的是另一對男女幽會的情景,以男方作笫一身自述,說的是當東方的太陽初升
時,一位美女溜到我的屋內,輕輕伴隨我的腳步。她為何來呢?或者只是偶然來到,見我正
沉吟掛躅,故才伴我同行吧。
項少龍尚是首次親聆她的歌聲,只覺風格奇特。與蘭宮嬡和石素芳都大不相類,其他以
前聽過的歌姬更是絕不能與之媲美。
她不但唱得極好,還有種不守成規,離經叛道的意境。就像在彩虹般色澤的流雲似水中
,浮載著沉栘而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歌聲變化萬千,抑揚頓挫。呼氣吸氣與歌聲結為一體,無限地加強了詩歌的感染力。她
一字一句的輕柔地把整個情景安置在音樂的空間裹,奇異的篤定吏使人感懾得不敢不全神靜
聽。
唱罷項少龍跟著肖月潭等轟然叫好。
肖月潭一點沒因自己的光釆被鳳菲完全掩蓋而不悅,誠切問道:「此曲從未得聞,不知
是否鳳小姐新作。」
鳳菲淡淡淔:「正是鳳菲新作,讓四位先生見笑了。」
肖月潭等人讚嘆不已。
肖月潭方面另一叫游吉的壯渙嘆道:「得聞鳳小姐天籟之音,頓起朝聞道、夕死可矣之
概。」
鳳菲謙讓道:「游先生過譽了。」
至此項少龍才明白鳳菲能得享盛名,傋受各國王侯尊崇,確有道理。
對這麼一位多才多藝的美女,誰能不愛惜。
當然,假若她要引退,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她的光芒下,蕫淑貞等只能算作陪襯明月的小亮星。
肖月潭的聲音響起道:「我們四人無不羨慕沈兄,若你這管事之位可讓出來,保證我們
要爭得頭破血流呢。」
項少龍從沉思驚醒過來,苦笑道:「談先生真會說笑,小弟還是首次聽到大小姐的歌聲
哩!」
四人大訝,肖月潭的驚訝當然是裝出來的了。
雲娘為他們解釋了。
仲孫何忌乘機試探項少龍的深淺道:「那沈管事有何評語呢?」
項少龍隨口應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
今趟連鳳非都為之動容。
項少龍心中慚傀,赧然道:「小弟對音律是門外漢,但大小姐的歌聲確教小弟顛倒迷醉
。」
游吉大訝道:「難怪精通相人之通的談先生也要對沈兄刮目相看?沈兄用稗運語之妙,
是游某生平罕遇,甚麼」門外漢「、」顛倒迷醉「,都刻劃得入木三分,更不要說」此曲只
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這可傳誦於世的絕句。」
項少龍知道不宜鋒芒太露,不敢再說話,更不敢接觸包括鳳菲在內許多正向自己灼灼而
視的目光。
蕫淑貞道:「談先生剛才隨手拈來的齊曲非常迷人,難怪孔丘當年到齊,耳聞目睹了韶
樂的演奏盛況,有」三月不知肉味「。又有」盡善盡美「的讚語。」
肖月潭笑道:「上趟看完董小姐的九韶妙舞,談某到現在仍不知肉味如何哩!」
眾人都笑了起來。蕫淑貞更是神情歡暢,感到慼爭回不少面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蕫淑貞擅舞,怪不得能坐上歌舞伎團的第二把交椅位置。
不經不覺已是三更時分,肖月潭等仍是依依不捨。
雲娘更是捨不得他走,嘆道:「若這艘船大一點就好了,那樣在到臨淄的幾天途程中,
便可和談先生暢論古今曲樂。」
游吉熱切地道:「只要有一角之地,我們於願足矣。」
董淑貞道:「怎可委屈四位先生,大可教人讓出幾間屋來,四位若不嫌棄……」
仲孫何忌等喜出望外,連聲答應。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那間房只得小弟一人,若……」
肖月潭這跑慣碼頭的老狐狸,那還不會意,大笑道:「就讓談某和沈兄同居一室。好多
聽點沈兄的絕妙言詞。明早再教人送來我們的衣物用品好了。」
回到房堙A吹熄油燈,兩人坐在地蓆一角暢敘離情。
萬焉時,固然肖月潭聽畢他逃亡以來的遭遇後,喚道:「少龍領著千軍万馬時,固然把
東方諸國弄得人仰馬翻,人人驚懼;
想不到其後單槍匹馬,亦處處搞得天翻地覆,現在韓趙魏一二國在少龍西返之路上重重
布防,如若安然回去,風險實在太大,你更不值得冒這個險。」
項少龍道:「那楚人有甚麼反應呢?」
肖月潭道:「完全沒有反應。但人心難測,楚境亦非是絕對安全。照我看,少龍怎也該
先避避風頭,使三晉深信不疑你確已回到中牟,再從容由我掩護你回秦好了。」
頓了頓又道:「我會使心腹回報咸陽圖管家,再由他向嫣然等報平安,你就可放心到齊
盤桓一段時間。」
項少龍苦笑道:「你可認我出來,別人難道不可以嗎?」
肖月潭細看了他一會,道:「你留了鬚後加上消瘦了不少,樣子確變得很厲害。我也因
你呆瞪著我,兼之我這兩個月來一直擔心你的事,才認了你出來。別忘了我精通易容之術,
只要做點手腳,修飾一下你現在雜亂無章的鬍子,又改變你的髮形,加上頂冠,保證就算田
單與你面對面都認不出你來。說到底,誰像我般認識你那麼深呢?」頓了頓又笑道:「讓我
傳你口吃之技,那就更沒有破綻。以你現在的身分,接觸的只能是田單下面的人,何須擔心
。」
項少龍一顆心登時活躍起來。
說真的,他實在有點不捨得離開鳳菲,那非是有甚麼不軌企圚,而是很想看看她的歌舞
,並能盡保護她平安離齊之責。
旋又頹然道:「你若改變我的形貌,歌舞伎團的人又會怎麼想?」
肖月潭輕鬆地道:「我可以逐點逐點改變你的樣子,那就誰都不會覺察,還以為你因髮
鬚的改變而看似有點怪異,放心吧:少龍該知道我肖月譚的本領呢。」
項少龍心懷大放,笑道:「我怎敢不信任你的本領,對你的風流本領更是佩服得五體投
地呢。」
肖月潭道:「你是說雲娘和淑貞嗎?這兩個女人都是騷媚入骨,不信你可試試看。」
項少龍失聲道:「連董淑貞你都弄上了手嗎?」
肖月潭道:「蕫淑貞和很多人都有一手,此事有何出奇,不過她的陪夜費是她們中最昂
貴的,和她溫存一趟就夠你肉疼了。
」
項少龍皺眉道:「那她們和妓女有何分別?」
肖月潭道:「當然有分別,你要先哄得她們歡心,還要千求萬講,方可親芳澤,以前搭
線的是張泉那小人,現在豈非換了你嗎?」
項少龍愕然道:「那我豈非變了扯皮條的龜公嗎?」
肖月潭不解道:「甚麼是扯皮條?甚麼叫龜公?」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談這些沒趣的問題了,今趟究竟有些甚麼人會到齊國來賀考?」
肖月潭冷笑道:「呂不韋正是其中之一,你知該不會有甚麼好事吧!」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起了單美美說過齊國未定太子人選的話。
就在這瞬間,他已知道奇異的命運正以最奇異的方式把他捲進這個漩渦堙C
秦國不是正和東方五國交戰嗎?為何呂不韋可大搖大擺地出使來齊。
同時想起久無音訊的善柔。
他會在臨淄遇上她嗎?
@ 《尋秦記》卷廿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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