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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 底 游 龍
    亦名《人皮寶衣》

         【第十八章 轉傳絕藝 小銅神驚獲佳息 北上尋仇 黃小龍施恩被害】
    
      黃小龍想到小銅神,立刻又想到小銅神的安危,正待騰身後縱,驀聽毒純陽姚 
    震天悲聲叫道:「小狗,我和你武當勢不兩立,有種你今天就將我青風幫總壇全都 
    毀了,看我是否有能耐找你算賬」。 
     
      小龍一聽,這就不對勁了,身受武當開山祖師留圖授藝之恩,未能替武當派稍 
    盡綿薄,反為武當派招惹是非,這事恁怎麼也講不過去,遂低頭將蒙面黑巾扯落, 
    這一亮相,立即引來「噢!」「啊!」「呀!」等驚呼怪叫。 
     
      毒純陽認識他,陰陽二老怪認識他,那天在山中所去的人都認識他,小龍待鬧 
    聲平靜後,方始說道:「我叫黃小龍,我不否認我學了武當派的武藝,但是我與武 
    當派現今在世的任何一人,絕沒有一點點的關係,我不能無緣無故為武當派,這種 
    名門正派招災惹禍。你們有什麼事,盡可以寫在我黃小龍頭上,一人做事一人當, 
    何必牽扯到別人頭上,我今天傷了你毒純陽及幫下壇主,起因為何,日後自然明白 
    。如今,我亦有事,失陪了。」語音甫落,書怪南子恨聲叫道:「慢著!」
    
      黃小龍縱起未及一丈,又復強煞縱勢,墜落瓦面道:「怎麼樣?你還要打嗎?」
    
      書怪恨恨的道:「不錯!我還要和你打一次,但不是今天,你說個日子吧!我
    定要見識見識,這不出於武當派的武當絕學。」 
     
      小龍不假思索,立即答道:「我曾有言,要鬥鬥宇內四奇任何一人,但要在我 
    復仇之後,你既有意,來年三月初三,夜半三更三點,冀北妙峰山頭,黃小龍不管 
    復仇已否,屆時定然候教。」 
     
      書怪南子裂嘴一笑道:「宇內四奇,有三奇長駐大西南,從不北去,但你已開 
    口,說不上不算,好……」 
     
      他這話聲未了,小龍已然不耐,因後院火勢就這片刻光景,已有多間火苗沖頂 
    ,透出瓦面,根本無法收拾搶救了。 
     
      小龍趕到後院,見小銅神穿上了青風幫幫眾的號衣,正在來往的人群中,協助 
    奮力救火,不禁深為奇怪。 
     
      小銅神似乎也已見小龍安然無恙。立即抽身閃過一旁,沒半晌工夫,就溜出了 
    青風幫。 
     
      黃小龍在萬分謹慎下,與小銅神來到一個僻靜的土神廟前,始開口埋怨他,不 
    該親身犯險,應以幫務為重。 
     
      小神銅笑笑道:「小爺爺,你萬安,別盡替我擔必,我只要披上一件粗布衣服 
    ,裝個什麼樣的苦力人都能像,跟幫主跑了這幾年,學的東西可真不少。」 
     
      小龍看天色只四更將盡,還有二個更次才能天亮,遂隨口考究一下小銅神近年 
    所練所學。 
     
      誠然,酒師傅長耳哥哥所傳自已三種絕藝,黑蝙蝠幫主敢情一種也不會,遂先 
    將威力至猛的三招降龍手,傳給了小銅神,並在土神廟前親身演變了幾次,不想小 
    銅神人雖魁梧,卻也靈敏異常,—點就透。 
     
      天未亮前,小龍返回客店,又至隔室探看一下侯麗珠,見其依然香夢正濃,一 
    算時刻,知其甦醒在即,連忙退身回房,自行守歇。 
     
      小龍剛上床不久,朦朧間似覺有人掩進房來,還以為侯姑娘及時醒來,過來探 
    視,遂假裝入睡,不作現會。忽聽一聲輕微歎息,輕微得除了黃小龍,換一個人準 
    不成,小龍不禁大奇,想不出來的倒是什麼人?可惜,睡時面朝裡,要想看非轉身 
    不可! 
     
      小龍略事沉思,猛然一個翻身,室中那有什麼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心裡頭 
    竟不住直嘀咕,莫非真有鬼?可是窗子開了一點沒錯,小龍連忙穿窗而出,天色曙 
    光已現,四外靜悄悄,毫無動靜。 
     
      小龍躍返室中,突見室門已開,禁不住魂顫色變,自己江湖閱歷太差了,明明 
    人在房中,自己反而往外去找。他知道,這絕不可能是侯姑娘,因為侯姑娘沒有這 
    大的能耐,然而,這人如果是敵人,就真不堪設想了,思忖至此,不覺冷汗涔涔而 
    下,行出廳裡,廳門也開了,而侯姑娘的房門依然閉得嚴嚴的。 
     
      小龍終於胸襟大放,他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隨你來吧!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小龍在武昌一住就是二十天,這其間,日裡他根本不出 
    門,夜裡他教小銅神與侯姑娘的武藝,小銅神進境神速,二十天功夫,他學會三招 
    降龍手,千斤卸力內功秘訣,飛花散影輕功絕藝,還學會了一套精奧的武當秘技劍 
    底游龍術,而且都練得相當純熟。 
     
      而侯姑娘可就不然了,二十天工夫,她連一套飛鳳劍也沒練好,那僅僅六招的 
    飛鳳劍,她始終顛三倒四,她學了三天甚至五天,一招也沒學會,她愚笨嗎?她不 
    夠靈惠嗎?非也!她是心不在焉,她的心完全附在黃小龍的身上,她整日寸步不離 
    的追在小龍身邊,然而她卻沒有心情去練劍。 
     
      可是黃小龍除了專心—意的授藝外,從不假以詞色,因為侯姑娘越是深情款款 
    ,熱愛橫溢,黃小龍越是痛苦萬分。 
     
      這一日,午飯後,小銅神突然到訪,這卻是二十多日來從沒有的事,黃小龍望 
    著小銅神那肅穆惶急的臉色,心中也不禁暗跳,可是,待小銅神坐定後說出了原委 
    ,黃小龍又禁不住心神齊開,歡欣雀躍不已。 
     
      原來在窮家幫派出尋找幫主黑蝙蝠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人於日前得遇黑蝙蝠幫 
    主,經將黃小龍復出及私自傳位小銅神之事,以及紅官人及忠孝二長等身死事,一 
    一告知後,黑蝙蝠竟然悲喜交集,傳命小銅神,應本窮家幫之聲譽為己任,忠心為 
    幫服務,並說他與黑妙手最近無法出觀,什麼原因沒說,要小銅神盡力領導窮家幫 
    ,有事請小龍一旁鼎力協助,務使窮家幫永垂不朽。 
     
      小龍聽完說道:「這你愁點什麼?青風幫與我們有宿仇,暫時容忍,不與計較 
    ,待幫主再度出世後,再談復仇不遲。 
     
      日前的一場惡鬥,已使青風幫元氣大傷,而且我與書怪南子,明年三月又有妙 
    峰山之約,在這段期間裡,量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你每日除了對幫務稍事處理外, 
    最主要是勤加練習武功,絕不能怠惰」。 
     
      小銅神聽黃小龍也如此說,只得默默受命而去。 
     
      當夜,黃小龍即停止夜課,與侯姑娘相談甚歡,並還呼酒對飲,直至日上樹梢 
    ,二人始各自返室而臥。 
     
      次日,侯麗珠起床了好半天,仍未見黃小龍出室,心中不禁大為犯疑,因近日 
    黃小龍警覺性特靈,只要侯麗珠在室中稍事走動,小龍必先出廳相候,然而今日卻 
    事出尋常,侯麗珠繞出廳外,在窗口望內偷窺,手尚未碰窗門,窗門竟然無風自開 
    ,侯麗珠心頭一震,知道不對,輕點足尖,縱身入房。 
     
      床上被褥整齊未動,衣物寶劍,—樣不留,侯麗珠心頭一酸,情淚再也忍不住 
    ,撲簌簌落了滿腮,嬌軀一軟,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了。 
     
      倏然,桌上一張墨淋淋的信箋,映入眼簾,侯麗珠連忙擦乾熱淚,取過信箋, 
    只見上面寫道:「姐姐:
    
      麗珠姐姐:你一直沒問起過我的身世,我也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我的身世,現在
    我簡略的說一說。 
     
      姐姐,我是一個非常不祥的人,自出生以後,家庭就為我毀散,父母為我流浪 
    ,十二歲時,父母慘遭殺害,隨著,數年來,凡是對我好的人,都將遭遇一些不幸 
    的事情。 
     
      你對我的愛顧,我衷心地感激,但我卻只能深埋心底,因為我已是一個有了妻 
    室的人了。 
     
      我在最危難中成親,我的小妻子,她是個苗族少女,她有著一顆純潔的心,我 
    們曾共患難,共艱苦,她並曾救過我的命,雖然,她如今不知生死存亡,但她在我 
    的心中,永遠是我的妻子。 
     
      為了我父母血仇,含辛習藝,今日,總算稍有所成,但我卻不能再事拖延,我 
    要報仇,我要以仇人的血,灑洗我的莊園,我要以仇人的心,恁吊我父母的在天之 
    靈。 
     
      今日,我不辭而別,實有我難以言敘的苦痛,這不是我真心所願意做的事!天 
    可以為我作證。 
     
      姐姐!原諒我!原諒我! 
     
      黃小龍匆留。」 
     
      侯麗珠看完黃小龍留書,淚水也將信箋滴濕了一半,終於,她強忍痛淚,心中 
    暗暗作了決定再次梳洗扮裝,略事收拾走出了客店。 
     
      且說黃小龍當夜四更天,偷偷掩出了客店,找到了小銅神,告訴自家北上復仇 
    ,吩咐小銅神對侯麗珠暗加照顧,即互道珍重而別。 
     
      數日後,已離了鄂省,踏入皖境,在楊柳店時,因天色已晚,小龍遂隨便找了 
    家店,歇宿一宵,這日說也奇怪,店中客人竟出奇的多,店伙見黃小龍單人無騎, 
    且又面紅耳嫩,認為可欺,遂將他送到一間小小的偏房裡。 
     
      小龍可不管這些,只要能住就行,他不請求氣派,但房裡的蚊子,卻真使他有 
    點吃不消。 
     
      他想:一條猛虎,數條大蟲,若讓他來對付他不會皺眉,然而這小得可憐的蚊 
    子,叮你一口,不痛卻癢,竟會應付不了,心裡想想,不覺好笑。 
     
      半夜裡「劈劈啪啪」的,他實在睡不著,遂起身走出院中,略乘涼風,倏的, 
    前房裡傳來聲聲痛苦的呻吟,小龍聽得心裡,十分難過,可是一會兒後,又復歸於 
    沉靜,小龍也就沒再留意。 
     
      天亮前,蚊子經過一夜的辛苦,休息去了,小龍也就借這機會,盤膝疊坐,行 
    功吐納,來恢復疲勞。 
     
      只一盞熱茶工夫,天也亮了,小龍剛伸腿下地,即聽院裡店伙喝罵聲。 
     
      「臭小子,你生病沒錢吃飯住店,我們那點虧待你,為了茶水送慢了一步,你 
    就伸手打人,這還有王法嗎?今天有錢,萬事皆休,如若沒錢,『哼』!我得要剝 
    你的皮,抽你的筋,瞧你能反到那去。」 
     
      黃小龍一聽,這不像話,誰沒個三災六難,遂開門走出,向店伙查問,才知道 
    是個四十餘歲漢子,不知得了什麼病,已住了十來天,前些日子,托人送信去廬州 
    ,還特地將所有銀子都送給了他,請那人千萬送到。 
     
      誰料那人,如泥牛入海,一去無回,渺無音信,他這裡錢也沒了,連店錢都付 
    不出,那還有錢請大夫,眼看著病勢日見沉重,今天,天沒亮就叫水,可是廚房裡 
    火還沒生,哪來開水,只得現燒。 
     
      這已經夠瞧得起他了,不想,等茶燒好送去,他竟雷霆大發,一掌就把我們夥 
    計,打腫了半邊臉,掉了兩顆牙,還說我們準備謀財害命,你聽聽,這話能不把人 
    氣得嘔血吐心? 
     
      黃小龍將李大哥處取來的銀子,拿了兩錠,交給店伙道:「在家千日好,出門 
    半日難,又有誰敢保證,沒有個三病六痛,不在沿途病倒,假如說你……」說到這 
    ,用手指著店伙,道:「大年夜回家過年,突然半路病倒了錢又被偷光了,在一個 
    人地生疏的所在,你又有什麼辦法?所謂:『將心比心』,你懂嗎?那時候,你家 
    裡見你連大年夜也不回來過了,准在外面撬辮子了。」 
     
      這兩句話,說得店伙兩眉緊皺,內心頻呼霉氣不已。 
     
      最後,黃小龍又拿出一錠銀子,吩咐店伙給請個好大夫,真實地給他瞧瞧,開 
    個方,檢付藥,讓他早好早出門。 
     
      沒半晌工夫,店伙回來了,說那位客官,一定要請小龍過去,當面致謝,小龍 
    蹩不過,只得去了。 
     
      黃小龍剛入房,那位病者臉色倏變,全身都驚駭得跳了起來,不過,黃小龍可 
    沒注意這一點,他也並不認識那人。 
     
      那人自稱姓李,叫光明,非常誠懇地向小龍致謝。 
     
      小龍一聽他姓李,想起李志虎李大哥,心裡就對他有了好感,沒幾名話就談得 
    十分投機。 
     
      最後,小龍說有事,實在不便耽擱,另外又取了兩錠銀子送他,李光明又千恩 
    萬謝的誇讚了小龍許多好話,終於,請黃小龍等一下,為他帶封信到廬州,讓人來 
    接他回去,因是順道,小龍也就答應了。 
     
      待小龍飯罷準備上道時,店伙送上來一封信,說那人信寫好就睡著了,只拜託 
    小龍送去就可以了。 
     
      三日後,小龍進了廬州城,照著信皮地址一問,就問出來了,雖然,他從被問 
    人的神色間,看出了一點神秘氣氛,但他依然沒怎麼在意,因為他來這,一不爭名 
    ,二不爭利,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根本就沒想到旁的地方去。 
     
      在一個非常宏偉,兩個大石獅的門前,黃小龍受到了慇勤的招待,因為他到底 
    穿裝氣宇,均都不凡,而且找的又是這座門樓裡面最出色的人物。 
     
      一個年青的小伙子,領著黃小龍來到一座客廳上,待茶後,就請黃小龍等一下 
    ,轉到後面去了。 
     
      黃小龍本以為,只信交到,就可離去,那知門上人就沒人敢接信,非要小龍親 
    送進去不可,小龍也想,橫豎今日已不能走了,乾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 
    所以也就跟著進來了。 
     
      只一會工夫,一個年過五旬的老者揭簾進來了,互相禮見通名,原來老者就是 
    他要找的張斯風,小龍依然用金元龍的名字。 
     
      小龍取出信交後,張斯風接了信,當面就拆看,只看得幾句,臉色突然大變, 
    冷汗也流出來了。 
     
      小龍見他神色有異,只道他關心著李光明的病情,遂也沒有懷疑。隨見張斯風 
    不時眼眼打量自己,看完信後,一臉都是汗,可是神色又回復了正常。 
     
      盡聽他說道:「承蒙金兄不棄,千里傳鴻,老朽感激不盡,舍下雖無佳餚美灑 
    ,但水酒粗菜還供應得起,就請金兄略事盤桓數日,讓老朽稍盡地主之誼。」 
     
      小龍忙起身謝道:「不敢打擾老先生,在下誠然有急事,萬難耽誤,日後有幸 
    路過,再為切擾不遲。」 
     
      張斯風哈哈笑道:「金兄有事,老朽也不便誤了你的行期,但今日天色已晚, 
    即請在此留宿一宵吧!」 
     
      隨著吩咐立即擺酒,張斯風隨又告了個便。 
     
      只瞬息工夫,酒筵已然擺好,張斯風也來了,隨在張斯風身後有一個四旬開外 
    漢子,精神飽滿,雙目炯炯一看即知是個武林高手。 
     
      張斯風替小龍接見,是他兄弟張斯雨,小龍也沒在意,相互落座後,張斯風備 
    道辛勞,頻頻勸飲,盛意十分感人,小龍過意不去,只得強飲數杯,然而酒性至烈 
    ,小龍又不善飲,沒半晌工夫,已然酩酊大醉。 
     
      張氏兄弟一見,神色豁然並朗,二人將小龍攙扶送進一間廂房,隨後,張斯風 
    謹慎地端來一小杯藥,告知小龍為醒酒藥,扶著小龍灌下了。 
     
      小龍人醉心明,藥一入口,立覺有異,但別人已聲明是醒酒藥,即是藥物,定 
    有異味,小龍也就沒在懷疑。 
     
      一陣涼風吹入,將小龍從宿酒中吹醒,張眼一看,眼前突現昏花,久久始能收 
    攏目光,小龍不卻搖頭,只道醉灑後必有的現象。 
     
      窗門開了一扇,夜空裡繁星點點,小龍想爬起,到院裡讓涼風吹吹,只一動, 
    渾身骨節酸軟無力,頭痛欲裂,不卻大驚,連忙忍住罪痛,強撐坐起,意欲盤膝行 
    功,將蘊藏在體內的酒精逼出體外。 
     
      不想,真氣稍提,立覺丹田痛如斷腸,心胸狂跳,額上冷汗直冒,一陣昏眩, 
    抑身翻倒床上,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黃小龍被一陣冷水淋面而醒,張眼昏花依舊,久久始能 
    將目光收攏,見床前站著一大群人,黃小龍入目心顫,因為除了張氏兄弟二人外, 
    其餘十多人俱都穿著青風幫的號衣,這怎能不使黃小龍驚得魂飛魄散呢? 
     
      忽聽張斯風開口說道:「金兄……啊!不對,應該稱你黃小俠,能一手擊傷本 
    幫五位壇主的黃小俠,能與宇內四奇南前輩,擊戰數百合的黃小俠,想不到黃小俠 
    今天會在我這小小的分堂上栽了觔斗,黃小俠,你知道那位在楊柳店受你恩惠的是 
    什麼人嗎? 
     
      他就是本幫的黑旗壇壇主黎廣胡,五位壇主中算他年歲最輕,也數他武藝最高 
    ,但他也只一招就被你震倒瓦面,傷得最重,你不認識他,他可認得你,他本想回 
    山搬請師父出頭報復的,誰想到得楊柳店時傷痛復發,不能走動。 
     
      黃小俠,我們可沒有能耐將你制住,是你自已將藥物從楊柳店帶來的,這種藥 
    名為「滴血穿腸」,本幫幫主所有,五旗壇主各得一份,外敷可以拔毒生肌,任何 
    劇毒均有靈效,內服則鑽骨附脛,通體酸軟,真氣散失,不得幫主獨門解藥,你將 
    終身殘廢,再告訴你一點,切忌提氣運功,不可破皮出血,至要至要。 
     
      老朽身為分堂執事,實乃受命而行,如今欲將你送返武昌總壇,望你沿途只聽 
    命而行,決不虧待於你。」 
     
      說完將身側開,右手一揮,那十數名幫眾,立即走前兩位,將黃小龍架起,往 
    室外走去。 
     
      黃小龍聽張斯風說話,越聽越膽寒,越聽心越痛,自己江湖經驗閱歷,到底差 
    得太多啦!人家也只是用藥將己制住,如若一刀將自己殺了,黃小龍在陰曹裡,還 
    是個糊塗鬼呢? 
     
      小龍本想將張斯風臭罵一頓,可是還沒開口,就覺五臟翻滾,連氣也沒法生了 
    ,只得作罷,悶聲不響的任由他們攙抱著走。 
     
      二門上,一輛掩避得嚴不透風的雙轅大馬車,後面隨著八匹駿馬,緩緩的行出 
    街上,走出了城,一出城門,立即鞭風疾嘯,怒馬狂馳。 
     
      黃小龍身子酸軟,可是在車上卻並不痛苦,因為車廂裡墊得厚厚的,軟綿綿的 
    ,一跳跳的反而舒服十分。 
     
      車廂裡,張斯雨陪坐一側,可是他卻不講話,空氣就顯得異常沉悶,黃小龍在 
    這種環境之下,無可奈何只得閉眼養神,但是他再也不敢提氣行功了。 
     
      打尖用膳,黃小龍都沒離開車廂,然而張斯雨招待得確是慇勤,只是用膳完畢 
    ,不作稍歇,立即起程。 
     
      天色已然入夜,跑了一整天,他們也沒休息,黃小龍睡了一天,精神好得多了 
    ,但是那眼睛閉後復開的朦朧昏花,卻是—點沒改,這使黃小龍痛苦萬分。 
     
      事實他那知道,這「滴血穿腸」厲害非常,不是他內功深湛,眼睛曾繹過「涼 
    山陰液」滌洗,他如今早變成瞎子了。 
     
      倏然,一陣風過,車簾揭起,一個人頭伸了進來。張斯雨一聲暴喝,鐵掌猛推 
    ,「彭!」聲一響,人影不見,車簾被震飛出數丈遠。 
     
      跟著,車子匆遽的停下了,八匹駿馬在車前車後亂轉,如臨大敵般的相互問訊 
    ,面色恐懼萬分。 
     
      張斯雨挺立車門,緊張萬分的道:「傅良成!你見著什麼啦?大驚小怪的!」 
    事實上他自己就膽戰心跳。 
     
      那人影,來如風,去如電,張斯雨人隨掌出,連一點影子都沒瞄著。驀然,一 
    聲冷笑傳來,更增加了這緊張的氣氛。 
     
      那八人中一個魁梧漢子催馬行近車旁,答道:「回副堂主話,方才一陣陰風吹 
    過,我們每人的肩上都似被什麼踏了一下,就像個幽鬼似的影子。被風一吹就散了 
    。而我們每個人就有一條手臂抬不起來,不是左臂就是右臂。」 
     
      張斯雨一聽,心頭更驚,立即喝道:「傅良成,別自亂陣腳自嚇自,什麼事有 
    我張……」 
     
      話沒說完,一顆暗器對嘴射到,張斯雨連忙停聲揮掌拍飛暗器,嘿嘿冷笑道: 
    「我只道是江湖什麼異人,武林高手,原來也只不過是只憑輕功暗器的下三流人物 
    ,有種的何不出來與你張爺爺較量較量。」 
     
      張斯雨話聲剛落,又是一聲尖厲冷笑,這次冷笑較前次更冷,冷得張斯雨渾身 
    汗毛直豎。 
     
      冷笑久久方歇,夜空裡又復傳來一個尖嗓喝道:「無知狗奴,竟敢出口傷人, 
    青風幫威震大江南北,難道只憑暗算害人嗎?今日將黃小俠放出便罷!如若不然, 
    嘿嘿,我要你知道厲害。」 
     
      張斯雨一聽,魂散魄飛,果不其然是為黃小龍而來,人家還沒亮相,自己八個 
    護從頭目就全傷了,人家說了半天話,還不知道人家藏身那裡,這不但栽了,且是 
    個天大的笑話。 
     
      事實上憑他小小的一個分堂副堂主,及手下八個頭目,又那放在別人的眼裡呢 
    ?驀的,張斯雨—個急念,閃過心頭,忖道:「你既是為黃小俠而來,我就用黃小 
    俠制你。」 
     
      張斯雨思忖及此,倏地轉身,腿肚上拔,出一把刀刃子,翻腕將黃小龍抱在懷 
    裡,厲聲喝道:「傅良成,趕快驅車上路,他真要動手,我就先將黃小俠刺他個十 
    七八個窟窿,讓他救人不成反將人害了,看他拿我們怎麼樣?」 
     
      此言一出,夜空裡厲嘯驟傳,可是,事情已然生效,因為夜空裡傳來嘯聲後, 
    隨聽說道:「卑鄙污濁的狗賊,今天就暫饒了你,我會去找毒純阻要人,我不怕他 
    不將人好好送出。」 
     
      隨著蹄聲暴響,驚得路邊林中宿鳥紛飛,黃小龍身子不能動,可是他腦子裡可 
    以想,他想:這來救他的是什麼人?會是什麼人呢?侯麗珠嗎?他憑什麼找毒純陽 
    去要人?他憑什麼就這快的趕上自己呢?他怎麼知道我被害藏在這輛車上呢?一連 
    串的問題,在小龍的腦子裡轉。 
     
      但是,除了侯麗珠,他想不出第二個人,因為這聲音如此的脆亮,這聲音只有 
    尖高沒有寬爽。然而他也想到,即算侯麗珠將自己救了出去,也是沒用,他上那去 
    找毒純陽這「滴血穿腸」獨門解藥呢? 
     
      日夜緊趕,連一時半時的休息均無,八個漢子,每人吊著一條手臂,真可說狼 
    狽不堪,然而他們連屁也不敢放,只得咬牙緊趕。 
     
      總算是城池在望了,八人一陣歡呼,張斯雨也鬆弛了,數日來,他連眼也末合 
    ,刃不離手,坐在黃小龍身旁,動也沒移動一下。 
     
      這其間,只小龍一人最舒服,他傷心透了,也恨到了極點,可是,也只有他睡 
    得著,吃得飽,但是他那粉紅色的臉色,自從服過「滴血穿腸」毒藥消退後,至今 
    依然未曾復原。 
     
      一路進城,來到青風幫,毒純陽聞聽說黃小龍被廬州分堂擒住送回,連忙率領 
    陰陽二老怪及幫下壇主高手,出廳察看。 
     
      當他看到黃小龍那軟綿的身軀,那慘白的臉色,就知道小龍曾服過他的「滴血 
    穿腸」毒藥,不覺嘿嘿一陣冷笑,說道:「姓黃的小畜牲。你也有今日呀!我毒純 
    陽要報碎腕之恨,要為幫內弟兄殺身之仇,你使我青風幫傷盡名聲,我恨不得食你 
    的肉……」 
     
      小龍只一閃眼就看見面前站著三個皓首老人,毒純陽左腕吊在脖子上,陰陽二 
    老怪左右站著,黃小龍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連說話也感到沒有力氣,只得緊閉雙 
    眉,任由毒純陽冷諷熱罵。 
     
      他耳中聽到青風幫為他被擒而轟動,他聽到毒純陽姚震天的冷笑,陰陽二老怪 
    ,恨聲奸笑,與一些幫眾的歡呼高笑。 
     
      終於,黃小龍被安放在一間沒有窗門的客室裡,同樣擱放在一張柔軟的臥榻上 
    ,扶送的人相繼地走開了,帶上了門。 
     
      黃小龍的心情從紛亂中漸漸地安靜下來,他開始沉思,他想著,他心裡自己對 
    自己說:「黃小龍呀!真的你就是這樣命苦嗎?你就願這樣毀了你一生嗎?你的親 
    仇也不用報了嗎?還有你所欠的人情債也不用還了嗎?」想到人情債,他就想到了 
    他的小妻子金燕,想到金燕,他禁不住就想高聲喊叫:「金燕!金燕!你在那裡? 
    你在那裡?」 
     
      可是,他只嘴唇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始終沒有叫出聲來,因為他真氣中毒 
    傷損過大,根本就沒法叫得出來。 
     
      突然,黃小龍於朦朧中感到一隻軟綿綿,溫暖暖的手,柔和的按在他的額頭上。 
     
      黃小龍驚訝的睜開了昏花的眼,過了好一會工夫,他才從黑暗中,看到了一個 
    熟悉的臉孔。 
     
      當小龍在此死亡的邊沿,認出了來人是誰時,禁不住心情翻湧,痛淚滾流,只 
    一眨眼,熱淚就爬了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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