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龍會」老三「鬧海龍」全爾明再一次抖動左手鬼頭刀,厲烈的道:「展若
塵,你別再說了,堅橫一場拚殺是免不了的,盡在這兒翻舊帳,憶過去等於放屁!」
淡然的,展若塵道:「我無意提過去,也厭倦想從前,如果不是各位輪番的問
個沒完沒了,誰耐煩說下去?」
杜全突然一橫身,道:「展若塵,你真夠豪情的,金家樓立你做少主,吃香喝
辣之外,還把金寡婦未過門的望門小寡婦送入你懷裡,娘的,可好,把你的心完全
收賣了不是?否則,你會單人獨闖人漠,為金家樓而拚命?」
展若塵怒目直視杜全,道:「姓杜的,上回金家樓主念在你替單慎獨出力只為
一個孝字,所以才放你走去,怎麼啦,不思回報也就罷了,為何竟與他們聯手,二
次捲土重來,難道這次又是為誰拔刀相助?」
「皮肉刀子」杜全嘿嘿一聲笑道:「說的可好聽,姓展的,金家樓在遼北黑白
統吃,大包大攬,說穿了只是個『狠』字,杜某只聞得有人振臂登高一呼,便立刻
趕來了,中途遇上黃家父女與這位全三當家,我們這是第二次合作,既然在此兜上
,嘿嘿嘿,何防豁上再幹一場!」
黃萱立刻接道:「金寡婦完了,我們再擺平姓展的這頭豹,金家樓的那塊招牌
便砸了!」
黃渭也冷冷的道:「不錯,直待放倒姓展的,金家樓便不難連根拔除!」
黃萱一聲尖吼,又道:「都是金寡婦作怪,上回我們已經要亂刀砍死這傢伙,
就是那老寡婦突然出現,死皮賴臉的硬是把姓展的救回金家樓,真可惡!」
展若塵忿怒的道:「夠了,賢父女不必再說了,你們是一齊上?還是一個一個
來?展若塵照單接下了!」
杜全嘿嘿冷笑,道:「為了不讓同道有話說,故爾不作以眾凌寡之舉,展若塵
,杜全先接你亮招……」
黃渭立刻伸手一欄,道:「杜兄且慢!」
一怔,「皮肉刀子」杜全道:「黃兄還有吩咐?」
黃渭靠近杜全身邊道:「杜兄,我們應以大局為重,為了完成掃除金家樓在道
上的惡勢力,我們便沒有必要再按照一般江湖規矩,單打獨殺了!」
杜全尚未開口,黃萱也立刻道:「杜叔,上次我們邀了二十多位『白綾門』弟
兄,加上『馭雲搏鷹』廬尊強廬叔、『長山三龍』二當家上官才、關外十大高手中
的「黑煞神」鐵彪與「鬼展旗」郝大山,再加上我的前夫『血魂』邢獨影,與我父
女,多人一齊聯手,尚且未能如願,如今我們只有四人,如果再去顧全江湖上陳腐
的道義之詞,豈不又是—場空?」
「皮肉刀子」杜全緩緩點著頭,道:「那麼賢侄女,你且暫退一邊,有我們三
個應該足足有餘了!」
那面,「鬧海龍」全爾明瞪起一雙牛蛋跟,緩聲的道:「對,萱妹且退—邊掠
陣,這個王八蛋就交由我三人收拾吧!」
黃渭緩緩舉起兩隻鐵掌,沉聲道:「形勢如此,姓展的,雖然我知道最終是個
兩敗俱傷局面,但對於你的殘暴,邢獨影的慘死,我勢必要找你再一次拚鬥!」
他喘了—口氣,也似是在運功走氣於雙臂,又道:「對於你姓展的,我已很清
楚,不用重述,我們只得併肩子上了!」
展若塵淡然的道:「黃老爺子,我心中十分明白,兩個女婿加上女兒的不幸,
促使你不得不如此,但有—點,展某必得事先說明白,天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瓜葛
,但願這次以後,不論是生是死,大家一筆勾銷,如何?」
黃萱尖聲怒道:「你死吧,展若塵,只有你死事情才能了結!」
展若塵冷漠的退後一步,他習慣的雙手下垂,沉重的一聲歎,道:「那樣,我
已無話可說了,各位如果迫不及待,那麼在等什麼?」
杜全的身形一偏,動作矯健如飛的雙掌拼劈如電,勁風旋轟中,他已冷冷的沉
聲道:上回金家樓外未曾賜教,這次且試試你這位『屠手』的絕活到底有幾錢幾兩
重!」
就在這時候,另一邊的全爾明斜出左足,上身稍動之間便是十七刀勁削平斬,
鬼頭刀刀勢如湧,一波波冷芒相接相連,扇形似的宛如雷電曳光,直往展若塵殺去!
黃渭更是快得宛如一頭下撲的凶虎,他的一雙鐵掌,便閃躍在展若塵的左後方
撲擊而上,掌勢挾著沉猛的勁風,走勢之間,便不斷傳來呼轟之聲,力道雄渾,招
式詭異,隱隱含著莫測高深的變化,的確是行家架式!
就在這三方面的夾擊中,展若塵忽左右晃閃,便在這一連三次閃晃裡,「霜月
刀」伸縮如電閃般的淘出千百條映照人目的蛇電,交織縱橫形成三道密不透風的刃
牆,便在一陣金鐵撞擊聲裡,黃渭第—個彈滾側翻,突然間,杜全一聲怪叫,他已
貼著黃渭的左側,第二次舞起雙掌往敵人狠狠擊去……
本來「皮肉刀子」杜全的功力相當卓越深厚,尤其是他的獨門絕活「血刃手」
,更是練到爐火純青境界,揮拍收處,隨心所欲,那不啻是一把鋒利鋼刀,神出鬼
沒於撲擊之間,加以他出掌間配合著一套怪異的步伐,一般對手便很難對付得了!
右側的鬼頭刀突然似天外飛虹般「嗖」的一聲斜劈而來,光景似乎是配合著杜
全的那麼一記奇襲而神來的一刀。
展若塵雙腳倏起,同時五十一刀掃射,鬼頭刀尚未及夠上位置,那片青濛濛的
如霜刀鋒,便光華流燦也似的直把「鬧海龍」全爾明的上身全部罩在裡面,全爾明
只彈升半丈,業已怪叫著比來時更快的倒翻回去!
黃渭曾經吃過展若塵的虧,傷疤猶在,餘悸猶存,一見那片青芒,便急流勇退
,仍然覺著那股子刮膚生痛的刃芒似已在身上留下什麼!
他在彈滾出去尚未起身,便雙手從上面摸至身上,只發現衣褲有幾處破裂,心
中不由升起一股子寒意!
黃萱適時的撲上前去,叫道:「爹,你傷在哪裡?」
黃渭也算一代宗師,一方霸主,這次雖未率領門人前來,面子上他還是不甘收
手,冷冷的一聲喝,道:「且退一邊去!」
倒翻出刃芒之並的「鬧海龍」全爾明,席地之後「噗」的一聲往兩個手掌心上
吐了一口唾沫,緊緊的又抓住他那把沉猛的鬼頭刀,大吼一聲揮刀如怒濤驚浪般層
層迭迭的湧向展若塵,沉猛的刀刃割裂著空氣,發出那種刺耳般的裂帛之聲,冷焰
迸濺,銳氣逼人,的確是威力萬鈞!
展若塵迴旋逼退杜全的時候,立刻側身一丈,雙目直視著那成束的刃芒自面前
曳空而過,他心中還自琢磨……今日之局,非得全力而為了,沒得倒讓姓黃的父女
苦纏不休,早晚會中他們的惡毒之計!
現在,全爾明的鬼頭刀是那等凌厲凶猛的砍殺不休,杜全的怪異雙掌劈出的掌
勢似刀削,另外,黃渭已採取外圍游鬥與牽制,他身法迅快如風,一有機會便撲近
前去出掌揮擊,動作迅捷無比,雙掌交錯間,便趁隙鑽縫,掌影連貫飛閃,自然對
展若塵構成很大的威脅!
這是一場膠著性搏鬥,比之展若塵在八角亭對商弘等幾人的搏殺又自不同……
黃渭是吃過苦頭的過來人,他深知展若塵「霜月刀」的詭辣,因此,絕不輕言
硬拚!
杜全更是狡猾如狐,他在照面上之後,便立刻明白姓展的不好應付,即時收起
狂傲的心態,閃展騰挪於霜月刀威力所及邊緣!
只有「鬧海龍」全爾明,他卻—心想獲得黃萱芳心,便在一退之後,盡出絕學
,他那粗壯的身體,旋轉流去宛如一隻靈活的花豹,手中的鬼頭刀,劈砍如虎,刃
芒一現便「嗖」聲相連,威力凶悍,銳氣逼人!
展若塵那股子忿怒實難以形容,形色上他卻盡量保持著冷靜與沉著,他那近似
冷酷與僵木的面孔上,目光肅然,薄唇緊閉,連帶著面上的肌肉也在蠕動不已……
犀利的光影翻飛不已,流閃的寒光交織成層,人便在這種生死一線間閃掠騰躍
,空氣中流竄的是分不清的人影,沙土飛揚著難以平息的怪聲,除了草棚下黃萱的
一雙冷厲的大眼眨動之外,另外四個人已經殺得忘形了!
於是,當全爾明的鬼頭刀在一片半弧狀的焰彩炫映中,刀鋒偏斜,宛如火石猝
映,切向展若塵的右脅,幾乎不分先後,「皮肉刀子」杜全的右掌已狠而且准的往
展若塵的面前削劈過去!
又是該分勝負之時,也是到了一個關鍵時刻,這一時刻的來臨,彷彿就是上天
注定了的——
既然是上天注定,人是無法可以避免,唯一的,而且也是恰當的說法,便是看
各人的造化了!
展若塵一聲長嘯如虎,突然拔身七尺,夠了,只須七尺,他的身子已閃過三方
面的夾圍,「霜月刀」便猝然映炫出—團青芒,只聞得「嚓」一聲,一陣劇痛來自
他的右上膝,他清楚,那是杜全一頭撞進刀芒的一記掌削!
但展若塵便在此時,十七刀合為一刀,寒芒穿射中,大圓臉的全爾明已拋刀捂
面,旋轉著全身濺血的身子直往草棚那根木柱子上衝去,「咯」的一聲,那木柱子
被他沖得齊中折斷,草棚便「冬」一聲一半棚頂便斜斜的倒下來……
黃萱彈身而起,她可並不看一眼血泊中的全爾明,一聲尖叫,張臂便往旋身灑
血的老父抱去。
人是被她抱住了,他父女二人卻一齊衝跌在地上,黃渭一掌未起,黃萱已抽出
一把尖刀,狂叫著便往展若塵衝過去,道:「姓展的,我同你拼了!」
已經是滿身鮮直狂濺的黃渭,見女兒黃萱往展若塵拚殺過去,撕破喉嚨也似的
叫道:「萱兒,你不能……」
那面,杜全空中連串側滾十六次,但仍在展若塵的第十七刀上慢半拍,「唰」
的一聲直把他的右肩頭連著右上臂,撕裂尺長一道血口子,破衣袖隨風只飄了兩下
,便立刻被裡面的鮮血粘貼在刀口上面,但聞杜全重重的跌落地上之聲,濺起一股
子黃土飛揚,他已咬牙發出嘶聲不絕,光景可也傷的不輕!
展若塵對於黃萱揮刀殺來,並不閃躲,甚至不出手攔截,上身略閃,左臂迎去
,只聽得「嚓』的一聲,他的左臂連著袖子生被黃萱尖刀挑開一道口子,鮮直滴在
外面,但他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旋身已在三丈外!
黃萱怔住了,她努力的搖搖頭,因為她絕對不相信展若塵竟不還手,而任她揮
刀殺……
於是,她咬著牙,顫抖著手中尖刀,叫道:「你為什麼不回手?你心虛了?姓
展的,你怕了?」
淡然的,展若塵道:「你錯了,黃萱,這一刀我希望能消除你心中仇恨,不要
再為自己找麻煩,你爹年已六旬,他不能因為你的一心要報仇而喪命,黃萱你忍心
看著你爹慘死?」
黃萱怔怔的雙目在泛紅……
展若塵立刻又接道:「另—個原因,便是因為你死去的丈夫邢獨影,如果你不
逼他一心為你而尋仇,我敢說你一定是世上最快樂的女人,因為你死去的丈夫邢獨
影正是一條江湖好漢,人中俊傑,他比盧伏波強的太多了,天涯俠侶,你們該羨煞
多少人啊!」他一頓,又道:「所以這一刀我為那邢獨影的死面甘願承受,希望你
回頭,看,你的老父正在……」
半倒的草棚邊上,突然人影獨立而起,「鬧海龍」全爾明大吼如雷的道:「展
若塵,老子宰了你這王八羔子!」
便在全爾明的嘯叫聲裡,只見一團黑影挾著一道電光,宛似雲裡閃電般直往展
若塵罩去,刀風呼呼,吼聲如雷,威勢之猛,無與倫比,顯然,全爾明豁出去了!
不錯,全爾明是拼著命上了,此情此景他不能不拼,展若塵雖未提到他,但展
若塵卻在他面前把那邢獨影推崇備至,而邢獨影偏又是黃萱的丈夫……
從邢獨影的表現中,他可以為黃萱拚命,失敗,便以死而全義,我全爾明就不
能為黃萱而拚命?
就在黃渭倒臥在地,就在黃萱遙望過來,「鬧海龍」全爾明便厲吼直往展若塵
撲擊過來……
「霜月刀」再次流閃如織的刀芒,飛顯出青瑩瑩的刀花,那種吞吐之勢,宛如
在追逝流光,只是一次正面刃芒可見,然後便是迥異的角度穿飛……
於是……
只見那團青影標灑出無數血雨,但直到全爾明「咯」的一聲滾落在地上,他仍
然未發出慘叫聲,一淌滴的鮮血,在大漠特異的陽光照射下,宛如突現的霞芒,瞬
息之間便消失不見……
展若塵延轉回原地間,他的「霜月刀」再一次抖閃之間,便聞得杜全在那邊沉
聲罵道:「可惡!你竟在一個人身上如此下刀,全三當家又與你何仇何恨?展若塵
,只怕『三龍會』永不會與你干休!」
是的,全爾明倒地之後,單只是一顆人頭上便是縱橫交錯的十一道血口子,上
衣破碎,紅肉翻捲,只見他上胸起伏間便會冒出一股熱血……
全爾明惡毒的望著展若塵,喘息的道:「姓展的,是……全……大……爺……
低……估你……了!」
展若塵冷淡的道:「低估人是一件最危險的事,我便永遠不會做這種傻事情!」
那面,黃萱淚跟婆娑的埃近全爾明,她伸手托住全爾明那顆血淋淋的頭,尖叫
道:「爾明,我們才相處幾天呀!」
全爾明血嘴一牽,眨眼,喘道:「夠……了,雖然……只……幾天……我已…
…覺……得……滿意……了……昨夜……你……」
黃萱立刻叫道:「不要說了……你……」
不料全爾明又斷續的道:「你……給……了……我一……切,我……就該……
為你拼……命……姓邢……的能,我……全爾明……也能……能……」
他似乎是因為全身血已流盡了,那種話未說完的無奈狀,從他怒睜著一雙牛蛋
眼便不難看到!
黃萱緩緩把全爾明的頭放下來,她咬著牙站起身來,直逼向展若塵,沉聲道:
「姓展的,你為什麼要如此對付我黃萱?你……你殺了我兩個未婚夫與一個丈夫,
他們……他們原不該死在你的手下,可是……」
展若塵冷冷的道:「他們是不該死於我手,便天底下有許多事情,往往非人為
所能左右,如果你仍然不拋卻心中仇恨,我相信憑你的姿容,會有人為你而拚命,
當然我也就不能不自衛,黃萱,我希望你就此罷手,快扶你老爹去治傷吧!」
杜全的臂傷相當嚴重,但他閉住穴道,又急急的用布巾纏住傷口,總算血不狂
流了!
便在這時,突聽得黃渭一聲「啊!」
黃萱立刻奔撲過去,叫道:「爹!」
黃渭無力的睜開眼睛,他拉住女兒的手,道:「算啦,我們……認了吧!」
黃萱—聲尖叫,回頭看著展若塵,一個聲道:「不,仇恨愈來愈深,早已到了
不並存的地步,不是姓展的死,便是我黃萱亡,我一定……」
黃渭立刻搖頭,道:「真的連老父也不管了?孩子,我已盡力了!」
黃萱似乎真的被仇恨吞噬了,她忿怒的站起身,吼道:「爹,下次我不再拖累
您老人家,女兒要憑著自己的力量,我不信……」
展若塵突然吼叱道:「黃萱,你是個無情無義不孝之人,由於你是女流之輩,
我才一再放過你,甚至不惜挨你—刀以換取你的天良發現而放棄仇恨心理,不料你
竟然如此執迷不悟,一心要取姓展的性命才甘心,試問,我真的死了,你便會快樂
了?幸福了?」
黃萱大吼,道:「快不快樂是我的事,幸不幸福干你屁事,我就是要你死……
展若塵,你聽清楚了,我就是要你死!」
展若塵突然聲色俱厲的道:「黃萱,現場如果不是你老父重傷需要你扶待,就
你的這句話,我便會毫不猶疑的殺了你……」他重重的對黃渭又道:「黃當家的,
養女如此不孝,我替你悲哀!」
黃萱厲吼道:「展若塵,你放屁!」
展若塵冷沉的怒道:「黃萱,我等你,便有件事情我必須當著你老父的面說清
楚,一旦我們再照上面,你最好能如願,否則,你絕不會活著離去!」
黃萱宛如發瘋一般咒罵道:「我謝謝你的惡言忠告,姓展的王八蛋,總有一天
我剝了你的皮……」
展若塵—聲冷哼,不屑的面向「皮肉刀子」杜全,道:「姓杜的,該是你坦誠
直說的時候了吧?」
「皮肉川子」杜全也包紮住了傷口,聞言怒道:「展若塵,你要杜某說什麼?」
展若塵重重的逼視著杜全,他對於那面黃萱扶著她重傷的老父騎上馬,連多看
一眼也沒有,甚至兩匹健馬彈開鐵蹄往黃土坡下而馳去,他也不看的冷視著前面的
「皮向刀子」杜全……
此刻,他要弄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在這大漠活動,而他們陰謀「金家樓」的計劃
又是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不與骷髏幫一起潛往遼北?
面上一泛冷傲,展若塵道:「姓杜的,我是個討厭囉嗦的人,希望你也乾脆!」
「皮肉刀子」杜全沉聲道:「人在時裡,鱉在泥裡,姓展的,一時勝利別太得
意,你想知道什麼,姓杜的能說便說,不能說或不知道,便你的利刃,架上杜某脖
子,也是無可奉告!」
展若塵冷哼一聲,道:「杜全,你不要把事情弄擰了,「金家樓」已經對你夠
厚道,上回對你不加深究,你就應該感恩圖報,怎麼的,沒得倒又夥同一群心高氣
傲人物聯合『大漠骷髏幫』陰謀對付我『金家樓』?只此一樁,便足以構成搏殺你
的理由,誰道你心中不明白?」
「皮肉刀子」杜全沉聲道:「好嘛,聽你的口氣敢情是要找個借口,套出口供
後乘機殺人了?卑鄙無恥之尤,不但心狠手辣,更且幹起這種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的混帳事情來了,你還算是個江湖中混的人物?丟你祖宗八代的人啊……」
展若塵跨步逼近一步,沉喝道:「杜全,我只問你想死?想活?」
「皮肉刀子」杜全雙目一厲,字字不帶人味的道:「想死怎樣?想活又如何?」
展若塵立刻接道:「想死簡單,眼前只有你一人,展某自信十招之內取你性命
……」他目光冷寒的又道:「如想活命便立刻回答我的問題,而且還要實話實說!」
杜全暗中咬咬牙,道:「你想知道什麼?」
展若塵面皮肌肉一動,道:「骷髏幫總舵在大漠什麼地方?」
「不知道!」
展若塵冷哼一聲,又道:「真的不知道?」
「皮肉刀子」杜全突然厲吼,道:「老子本來就不知道!」
展若塵面色一寒,又道:「至少你該知道你們那夥人物的集中地方吧?」
杜全沉聲,道:「什麼我們那夥人?我不妨老實對你說,走入大漠的人何止三
五批,就我所知,除了你已照過面的『紫英隊』『三龍會』與黃渭父女外,最大的
一批應屬『掃天星』與『鬼展旗』郝大山他們了!」
展若塵一怔之間,問道:「我奇怪,你們這些人物為何不把力量扭結成一股,
反倒是各行其事,各幹各的,試問,為什麼?」
「皮肉刀子」杜全一聲冷笑,道:「由東來的白山黑水間幾位高手,眼界高過
頂,心胸之間志滿氣傲,他們與西邊來的『掃天星』尤奴奴格格不入,合穿不了一
條褲子,誰也不願聽別人的嚷嚷,加上另外幾批人物的不合作,當然難湊在一起…
…」他突然沉聲冷冷道:「不過大家都存在著一個共同心願……對付你們『金家樓
』,應是毫不置疑的!」
展若塵冷哼了一聲,道:「夠了,姓杜的,只你這麼—解說,我便相信你真的
不知道『大漠骷髏幫』總舵所在!」
杜全忿怒的道:「恨只恨我為什麼不知道!」
展若塵即將回頭,聞言突然問道:「什麼意思?」
杜全叫道:「我若知道骷髏幫總舵在什麼地方,將會毫不遲疑的告訴你姓展的
,也好叫你早點去送死……」
展若塵雙肩一聳,正欲走去,他突然回身又問:「杜全,骷髏幫真的那麼令人
可怕?」
面無表情的一哼,杜全道:「三千里大漠中,你為什麼不去打聽?」
一聲乾笑,展若塵似是再也不願多說一句話的回頭便走,他那點傷……黃萱殺
的傷雖不厲害,但還是在刺痛,他必須要找地方坐下來包紮敷藥,更需要靜下來好
生想一想……想想自己如何才能找上敵人的總舵……
忽然間,他想起龍泉鎮的那家客棧。
是的,初到龍泉鎮的時候,井邊遇上的老人家,客棧中遇到的兩位姑娘,其中
一位姑娘便曾經說過要等自己一個時辰的……
舉首望望灰朦朦的日頭,展若塵伸出舌頭舐一下乾裂的嘴唇,便不由自主的緩
步往龍泉鎮上走去……
風掀起了一陣狂沙,呼嘯著捲過來,展若塵側身瞇著眼睛,腳卻並未停下來……
現在,他又到了那家客棧外,店外面已不見那十二匹駱駝的影子,輕輕的聳了
一下肩頭,只見店夥計已笑容可掬的跳出門來,笑道:「客官,你可回來了!」
展若塵指著門外面,問:「那批駱駝呢?」
夥計見展若塵一身是血,正感驚訝,聽得展若塵問起駱駝隊事,便立刻應道:
「走啦!」
展若塵已走上台階,聞言回頭又道:「走多久?」
夥計搔著頭皮,思忖著道:「快大半個時辰了吧!」
展若塵想不到會去五里坡那麼久,遂又淡淡的問:「他們往哪個方向走?」
夥計站在台階上遙指西北方,道:「客爺們入大漠,『龍泉鎮』是第一站,再
往內走,九十八里處便是『勿歸店』,如果有駱駝,兩天可以見日頭,便會趕到那
兒,要是走路,那便得起個大早了!」
展若塵一笑,道:「給我包些吃的喝的,我歇歇腿便上路!」
夥計驚異的道:「客官,你可是頭一回入大摸?」
展若塵拉開一支凳子坐下來,笑笑,道:「不錯!」
夥計先送上一壺茶,道:「我說嘛,這就難怪了,客官,在外行走的人,出門
早看天之外,便是日落早宿店,這時候都已過午一陣子了,你客官這身上還……」
展若塵知道夥計指的是身上傷勢,便笑笑,道:「你很熱心,謝謝!」
夥計干拉拉的臉上擠出個笑意,又道:「客官,我不說你哪會知道?大漠之中
的白天酷熱,夜來奇寒,更且毒蠍毒蛇隨處可見,還是白天走要安全得多,何況有
一段路面儘是沙包遮掩,不熱悉道路的人,便白天也會走上一大段冤枉路,所以…
…」
展若塵已取出刀傷藥把傷處紮好,笑對夥計道:「也好,聽人勸才平安,今夜
我在你們店裡住下了!」
夥計一口關外話的道:「那是,我若不說,不知多少人成了大漠冤魂了!」
展若塵撕吃著死麵餅,喝著小米粥,見店中並無客人,他拍拍身邊凳子,笑對
那夥計道:「過來坐!」
夥計咧著嘴一笑,立刻歪著屁股坐下來,道:「客官,你不喝點酒?」
展若塵一笑,道:「我有個怪毛病,一個人出門在外,從來不喝酒。」
夥計立刻點頭,道:「對,對,喝酒會誤事!」
展若塵十分自然的伸手摸出一塊銀子往夥計手中一塞,哈哈一聲,道:「你是
一位十分熱心的人,我這是給你的小小賞賜,你收下吧!」
夥計一怔,咧開大嘴巴,笑道:「內地來的人真大方,我謝謝了!」
展若塵一笑,嚼著醬牛肉,道:「你們這兒的醬肉還真不賴,味道香不說,吃
到嘴裡還酥脆,好!」
夥計指著門後,笑道:「大師傅是青海來的,手藝是第一把好手。」
展若塵突然低聲問夥計,道:「聽說過『大漠骷髏幫』沒有?」他極力把音調
緩和下來,又道:「如果知道,我有重賞,十兩金葉子,如何?」
不料夥計已面色大變,連剛剛塞入懷中的那塊碎銀子也掏出來,往桌面上一放
,起身便離去!
夥計連一句話也不說的直往店裡二門去了,展若塵雙目一緊,心中暗自私忖,
這正說明夥計一定知道,否則,他為什麼聞得『骷髏幫』便一副驚慌模樣?至少,
他知道大漠中有這麼個秘密組合。
淡然的,展若塵吃完東西,遂高聲叫道:「掌櫃的!」
從二門匆匆走出個老者,他瞅住展若塵看了一眼,道:「客官,你還有什麼吩
咐?」
展若塵望望外面,道:「日頭快落了,我要早早歇著,明日還得趕個早呢。」
掌拒往後面一讓,道:「客官,我這兒只有後面東西兩廂房是客房,全都是通
炕,不過今晚也只有你一位客人住,你隨便選好了。」
展若塵點頭一笑,起身便往二門走去,只見那夥計迎上來,手上端著一盞油燈
並未點……
夥計把油燈放在客廂桌上,一付打火鐮也放在桌面上,一句話也未多言,敢情
與剛才判若兩人。
展若塵橫身欄住夥計走出去,面含微笑的問:「夥計,你很怕骷髏幫了?」
那夥計已面色泛灰的道:「客官,出門在外,求個平安,你少問兩句,小於我
就過去了。」
展若塵嘴角一牽,深凹的雙目冷厲的道:「從你的神色看,你一定知道『骷髏
幫』,是吧?」
不料夥計抗聲道:「客官,小子真的不知道。」
展若塵冷冷的在變顏色,炯炯的眸芒怒視著,道:「既然不知道,又為何如此
驚慌?」
夥計歎著聲音,低聲道:「聽到那三個字,就像聽到有鬼找上來,客官,你想
我能不怕?」
暗中在洩氣,展若塵已知道夥計是真的不知道了,他橫身一讓,夥計立刻泥鰍
似的溜出廂門外面……
展若塵獨自一人跌坐在炕沿上,直待天色已黑,他還是未把油燈燃上,想著義
母生死,更想著「金家樓」的安危,這時候他真的猶豫了……
原本是打算先救出義母,然後合力對付強敵,便看大漠黃沙千里,人煙稀少,
而「大漠骷髏幫」顯然是個既凶狠又神秘的組織,如想找上他們的總舵,怕不是十
天八天可以遇到的,沒得倒又擔心「金家樓」的安危了。
遙望著夜暗的窗外,展若塵深自追悔,自己怎麼會輕易放過「哭王」戈超生?
如果當時把姓戈的活捉,也許就能夠從姓戈的口中逼出義母的下落了……
也許,能使自己獨聞大漠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尤奴奴幾批人物?這些人為何不
去遼北?
展若塵思想極亂,他實在理不出什麼頭緒,直待二更過後,他正迷濛中,突然
屋面傳來一聲「嘎」!
於是,展若塵故意發出輕微的鼾聲,但他的雙目卻一直視著門窗,耳朵豎起了
隨著那輕低的足音而聆聽著,心中他卻急待這人進來……
「進來吧,朋友!」展若塵幾乎要叫出來了。
只是太可惜了,那人只在窗口往裡面看了一眼,便立刻騰身上屋,疾躍而去。
展若塵暗中罵了一句:「媽的,好狡猾。」
不過,他仍然抱著希望,按照江湖黑道慣例,這好像是一名探子,主角尚未現
身吧!
等,對了,只有再等下去,他們總不能只派人來看一下便完事,一定還會再出
現。
太出人意料了,展若塵等到三更過後,仍未見有人潛來,朦朧中他睡著了……
這一夜相當平靜,客店人少,外面無風,這是龍泉鎮難有的……
展若塵醒來的時候,夥計已端來一盆水,他只是淡談的沖夥計一笑,道:「夥
計,別怕,我不會再問你什麼了。」
夥計彎彎腰,面色緊緊的道:「客官,你多多包涵。」
展若塵洗過臉,笑對夥計道:「替我包些吃的,加上一袋水,我立刻上路。」
夥計這才又問:「去『勿歸店』?」
展若塵點點頭,道:「所以你得快點替我辦。」
夥計伸伸頭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客官,你若沒有特別要緊的事,便不必再
往大漠去,還是早早回頭吧!」
展若塵心中一震,但他還是平靜的道:「你說對了,誰沒事吃撐了,往大沙漠
裡去溜腿?我有要事待辦。」
展若塵還是往夥計手中塞了一塊銀子,他笑對夥計道:「收下,我應該謝謝你
的。」
夥計送到門口,掌櫃的已從外面走進來,展若塵正待出門,掌櫃的面色一緊,
道:「客官,看你穿的也不錯,不像是個窮措大,—人走大漠,何不弄匹牲口代步
?」
展若塵一想,也對,便笑道:「掌櫃的,你有?」
掌櫃的點點頭,道:「槽上栓了兩頭健馬,你可以挑一匹。」
展若塵隨著掌拒走向馬廄,果見拴了兩匹健馬,其中一匹棗紅馬十分高大,顯
然來自關外,不過展若塵只一走近這匹大馬前面,立刻想起昨日黃土坡上梧桐樹下
的幾匹健馬,其中一匹便是此馬,怎會到了這家店裡?
不錯,這匹馬—定是「鬧海龍」全爾明的坐騎。
望望,展若塵拍拍那匹大紅馬,道:「掌櫃的,這匹馬你要多少銀子?」
那掌櫃的瞇著雙眼,豎起大指,讚道:「客官,真的好眼力,這馬千中算一,
千里良駒,人見人愛,只要有此馬代步,過午你便會趕到『勿歸店』了。」
展若塵淡淡的一笑,道:「價銀?」
附近,展若塵發覺那夥計哭喪著臉,他只裝沒看見……
掌櫃的拍拍馬肚皮,似是下了個決心,道:「這馬少說也值五七十兩銀子,我
算你四十兩,如何?」
展若塵點點頭,道:「還算公道。」說著,便摸出一把金葉子,他算了五兩遞
給掌櫃,道:「折合五兩金葉子,應夠了!」
掌櫃的雙手接過來,笑嘻嘻的道:「夠了,夠了!」金葉子已放入懷裡,邊回
頭向這處的伙汁叫道:「三子,給客人把馬鞍套上!」
夥計立刻奔入房裡,雙手托出一付小牛皮雕花馬鞍,匆匆的往馬背上放去……
展若塵笑問掌櫃,道:「這付馬鞍……」
掌櫃捋著短鬚,笑道:「馬鞍奉送,不要銀子。」
展若塵一聲哈哈,道:「掌櫃的,要說你還真大方,單憑這付馬鞍,也是值上
十兩銀子,你竟……」
突然,他掀起馬鞍袋,只見上面雕刻著三條紋龍,那是三條彼此銜尾形成圓圈
的龍形圖案。
展若塵對這付圖案並不陌生,正是「三龍會」的標記;換句話說,這還是「鬧
海龍」全爾明的坐騎。
展若塵決心裝糊塗,他騎上馬低頭對掌櫃道:「掌櫃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
講!」
掌櫃的臉一仰,笑道:「但說勿妨。」
展若塵先是望望東升的旭日,日頭看起來像個大火球,照射得大地一片赤紅色!
再望望遙遠的黃沙巨丘,大漠在向他招手了。
於是,他拍拍坐下馬,笑笑,道:「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你這爿店
怕忙忽一個月也不見得賺上這五兩金葉子吧?哈……」
於是,展若塵雙腿一夾馬腹,棗紅馬四蹄翻揚,剎時間絕塵而去……
掌櫃的先是一怔,旋即一聲冷笑……
夥計小心的走近掌櫃,道:「會不會是他們一夥的?」
掌櫃的又是一聲冷嚀,道:「別管那麼多,送他上路才是真的。」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瀟湘子 掃瞄 勿風 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