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寒水悲歌】
這斗冷的天,李濟額頭上卻沁出汗珠,內心的焦躁不安也明顯地流露於形色之間,
對一向老謀深算、喜怒收放自如的他來說,倒是一樁少有的事。
費桓同樣地沉不住氣了,背一雙手來回蹀踱不停,邊踱著步子,邊連連朝火場的方
向張望,眉宇糾結,時不時唉聲歎氣。
薛群走了上來,模樣緊張;
「老爺子,有句話,不知能不能說?」
李濟不耐煩地道;
「有話就說,什麼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
薛群壓著嗓門道;
「再要找不到郝天浪叔侄的骸骨,我們就得趕緊撤退,耗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狠狠瞪了薛群一眼,李濟怒道:「年輕人果然欠缺經驗,想法天真,薛群,若是這
把火未能焚斃姓郝的叔侄,現下要退已然遲了,他們人不死就必在左近,說不定正冷眼
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們想退,姓郝的會輕易讓我們退麼?你準備著吧,遲早定有一
場血戰,搞不好眼前即有狀況!」
薛群閉上嘴巴,訕訕退下,因為他了悟到,李濟的預測,不但有可能,而且大有可
能。
每個人的注意力都投向四周附近,目光閃閃地掠過凹凸不平、高低角度參差的石面
,或瞪視某個陰隅處,緊盯某個死角方位不等,一時之間,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大有
風雨欲來的前兆。
費桓衝著李濟攤攤手,表情頗為無奈:「該來的終歸要來,想避也避不了,好在我
們此次人手尚稱整齊,堪可一搏。」
李濟陰著臉道:「盡人事,聽天命吧,二哥,縱然我們所攜人手還夠整齊,我看亦
難佔什麼便宜,『缺蘆』那一夥殺將總不輸於我們,而結果如何?我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
費桓不由激起了好勝之心,沉聲道:「三弟,對於郝天浪,你亦不必得了恐懼症;
好歹他不過是個血肉之軀人樣的人,並非大羅金仙百摧不毀,你若是領頭示怯,大伙又
怎麼拼法?這場仗不用開打,就已先敗啦!」
李濟僵硬地道:「我只是以事論事……」
費桓道:「軍心士氣最需顧著,二弟事到臨頭,即便拿鴨子上架,也非硬挺不可!
」
看了火場那邊一眼,李濟道:「二哥,我看搜不出名堂來了,叫他們收隊吧。」
費桓點頭:「也好,但收隊之後,下一步該怎麼走?」
李濟咬咬牙,道:「我們慢慢往後撤,一面撤,一面全力備戰,以防驟變!」
形勢如此,也只好這樣了。費桓提高了聲音叫道:「常惠,領你的人收隊。」
齊常惠聞聲之下如獲大赦,急忙傳令吆喝,帶著一干人匆匆奔回。
費桓猶不死心地問道:「沒搜著什麼?」
齊常惠大大搖頭,苦著面孔道:「燒燬及燒得變了形了的東西倒不少,硬是沒有疑
似屍骨類的玩意,我們來回找了好幾遍,任何角落都挖開檢視過了,毫無發現。」
費桓低促地道:「罷了,常惠,叫大伙跟著慢慢撤退,千萬要保持間距,莫散了陣
形,以便情況發生,可以相互支援呼應,還有,人人都得提高警覺,慎防生變!」
齊常惠迅速傳達了指令,「青蓮會」一共二十餘人,立即布成一個半圓陣形,開始
步步為營地從巖面往後退下。
彷彿鬼魅似的,郝天浪悄然自灰白色的巖灘隙縫間倒翻上來,來喜隨後跟上,叔侄
二人翻立的所在,正好是「青蓮會」眾家人馬退路的後段。
首先發現郝天浪叔侄蹤影的人是李濟,他瞳孔中甫始映入對方的影像,全身肌肉已
陡地僵住,有若驚弓之鳥,音調幾近失控般怪叫:「大伙小心,姓郝的叔侄在我們後方
……」
二十餘人布成的半圓陣形,忽然起了小小的騷動,但他們的應變措施亦相當快速,
騷動一過,陣形馬上調轉方向,已將正面移換至後方。
郝天浪和來喜的外貌沒有什麼異樣,除了形態略帶疲倦,衣衫上沾幾處污漬之外,
精神氣色都挺好,活似未曾經過那場火海洗禮,只像兩個隔岸相觀的局外人。
費桓白著面孔急向李濟:「這個人,便是郝天浪?」
李濟深深吸一口氣:「是他,他身邊那個光頭後生我亦屬初見,約摸就是他那侄子
來喜了!」
舔舔嘴唇,費桓吶吶地道:「我說過,該來的終歸要來……」
李濟木然道,「可不來了?」
把「匹練」從右手換到左手,郝天浪笑容可掬地道:「啊哈,幸會幸會,原來都是
『青蓮會』的老朋友,嗯,大多見過,也有少數生面孔,這亦不疑,一回生、兩回熟嘛
,只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緣再次相見啦。」
李濟肥胖的臉頰隱隱抽搐著,腦門上又見汗珠:「郝天浪,你可真叫福大命大!」
郝天浪笑道:「福大命大不敢當,約摸判官老二那本生死冊子上錄得我陽壽未終,
還有些年好攪和吧?各位偏偏迫不及待地想送我上路,未免逆天行事、欠缺厚道。」
李濟鐵青著臉道:「我們之間,仇恨不共戴天,既然一把火燒你不死,事情便得繼
續下去,直到雙方有個徹底了斷為止!」
郝天浪答得乾脆:「說得對,李濟,你的意思也正是我的意思!」
費桓插嘴進來道:「郝天浪,你不會永遠都有好運氣,初一十五原該輪著做的,你
逃得過那場天火,未必逃得過『青蓮會』的血刃,能走你不走,合著地獄無門投進來!
」
抬眼打量費桓,郝天浪道;
「你這一位,又是何方神聖?」
費桓色厲內荏地道:」青蓮會』創會三賢之一,『黑鵬』費桓!」
郝天浪道:「原來是費二爺,久仰了。」
費桓硬著頭皮發狠道,「郝天浪,我們『青蓮會』與你所結的梁子是解不開、化不
得了,你幫著人劫我『青蓮會』的寶物,又逞強徇私,屢次殺害我方所屬,新仇舊恨加
上筆筆血債,今天便要向你討還一個公道!」
郝天浪道;
「錯了,費二爺,各位不是『今天』才找我討還公道,你們在許久以前,對我已經
不依不饒了。打齊常惠率眾追逼起始,到李濟設計誘我前去『瀏縣』會館,再到買兇猝
殺,黑夜放火,遭遭次次,你們都在無所不用其極地謀算我啊!」
李濟厲聲道:「那是你咎由自取!」
郝天浪不慍不怒地道:「各位卻是焦頭爛額、得不償失,更明確的說,你們可謂毫
無所得!本來,如果你們不是惡毒至此,我還想與『青蓮會』溝通一下,嘗試是否有和
解的機會,並另備心意聊為貼補,眼下,是什麼都別談了,各位不仁,我自則不義!」
費桓雙眼一閃,忙道:「你原本有意與我們和解?」
郝天浪道:「事情已成過去,此際的形勢又自不同,費二爺,殆如你言我們之間的
梁子,是解不開、化不得了。」
費桓緩緩地道:「我問你,你當時打算另備什麼心意做賠補?」
微微一笑,郝天浪有心相嘔:「就是爭端所起的禍源,那座『百景圖』!」
李濟搶著問:如今『百景圖』何在?」
聳聳肩,郝天浪道:「燒了,燒得連渣都不存了。」
李濟眼皮子急跳,青筋暴起額頭:「你,你竟把屬於我兄長的寶物燒了?」
冷冷一哼,郝天浪道:「百景圖不是我燒的,是你們燒的!」
大吼一聲,李濟咆哮不絕:「一派胡言,滿口放屁,我們幾時燒過『百景圖』來?
」
指指已成灰燼的船屋,郝天浪好整以暇地道:「東西原是在船屋裡的,你們一把火
燒掉船屋,『百景圖』不就跟著玉石俱焚、灰飛煙滅?!」
李濟心火上升,紅著眼大罵:「簡直胡說八道,郝天浪,你根本不曾有過『百景圖
』!」
郝天浪靜靜地道;
「我有過,而且我是歷經一番辛苦才將東西找回來的,本得以此物輸誠,表達我一
片化干戈為玉帛的心意,但就在準備啟行之前,『缺蘆』的殺手們到了。李濟,你們如
此處心極慮地想要我性命,眼看這仇恨是化不開了,我又何苦自己作賤自己,楞表這番
一廂情願?」
李濟顯見頗為失悔,嘴裡固然不認,氣焰則已衰微:「我不相信你的話……」
郝天浪道:「信也好,不信亦罷,反正事情已成過去,李濟,我可以告訴你,『青
蓮會』很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下我的毒手了。」
李濟咬著牙道:「今日奪你的命、碎你的屍,往後當然無須再費周折!」
郝天浪一曬道:「只怕情形正好相反,李濟,你心裡有數!」
李濟當然心裡有數,但豈可承認?他斜走兩步,疾聲叱喝:「弟兄們,招子胳膊腿
都放靈活點,今朝不是他們,就是我們!」
郝天浪豁然大笑;
「連『缺蘆』安太初那一夥人王皆落了個屍橫遍地,血染方丈,你們『青蓮會』這
批人雞零狗碎猶有什麼指望?」
費桓搶前幾步,低促地對李濟道:「三弟、三弟,真要拼去?」
李濟大感意外地道:「不拼還能怎樣?二哥,莫不成引頸就戮?」
伸手把李濟拉到一邊,費桓蒼白著一張臉,壓低音調道:「三弟,郝天浪可不是說
著嚇唬人的,安太初那一家子下場恁般淒慘,我們全已親眼目睹,姓郝的說得到做得到
,一旦火拚起來,形勢未必對我們有利——」
李濟瞪著眼道:「二哥,你不是說過我們人手還算整齊、堪可一搏麼?怎麼如今又
遲疑起來?你要知道,除了豁命相抗,猶有死裡求生的希望,否則,任你跪地叩頭,姓
郝的也必然不會放過我們!」
費桓顏面上有些掛不住了,他重重地道:「誰要跪地叩頭,誰又要他放過我們來著
?你說話別太沖行不行?三弟,你有種我亦不孬,在沒有明白我的確意之前,你開口最
好三思!」
李濟悻悻然道:「你是個什麼意思?」
費桓忍著氣道:「姓郝的本有求和之意,可見他也不願事情越鬧越大,他既有這層
想法,我們何不順勢摸摸他的底,看看能不能接起頭來再談?三弟,我雖說過堪可一搏
,但並未肯定必有勝算,萬一落得安太初同樣結局,『青蓮會』即使不散伙亦得散一多
半了,假設可在保持面子的情形下收場,正是兩全其美,又何樂不為?」
李濟聲音僵硬:「二哥,你也有談和的意願?」
費桓嚴肅地道:「我純是為了大局著想——。」
李濟臉孔一沉,冷冷地道:「二哥,我問你,『青蓮會』被郝天浪所糟蹋的尊嚴、
所作賤的聲望,還有死傷弟兄們的血仇,全都不問不聞、一筆勾消?」
費桓不由亦動了真火:「讓我們把話明說了吧,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多災禍,釀成如
許不幸事端?俱是因為你捅下的紕漏,由於你的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牽連整個組合跟
著受累,勞民傷財、流血捨命,種種般般,皆為了一己之私,你憑什麼拿你李家與人的
過節強使弟兄們替你衝鋒陷陣?拿你們個人的恩怨驅使大伙赴湯蹈火?『青蓮會』不是
任何人的私房,它是屬於所有弟兄的!」
胖胖的臉孔緊繃著,李濟的回答進自齒縫:「二哥,不要忘記我是『青蓮會』的創
始人之一,我既然辛辛苦苦創建了這個團體,就有權力加以運用支配,何況,我的作法
尚經過大哥俯允!」
費桓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是非要搞到血濺屍橫才算甘心?」
李濟言詞凜然:「為了『青蓮會』的威嚴及名譽,為了組合的前途,我決不退縮!
」
一會抬出當家的,一會又打起幫口的招牌,頂頂大帽子往下壓,口口聲聲冠冕堂皇
,費桓雖然明知不是這麼碼事,卻難以駁斥,只好長歎一聲:「隨你弄吧,大不了,我
把一條命賠給你!」
李濟陰惻惻地道:「二哥言重,要真到那步田地,我必先為你墊底!」
兩人間的爭執,聲音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周圍雙方的人馬不是聽得很清切,但至
少有一點大家都明白,那就是,兄弟二人失和了。
來喜輕聲問郝天浪:「郝叔,他們哥倆好像在吵架呢。」
點點頭,郝天浪道:「一個想打,一個不想打,意見衝突,焉有不吵之理?」
來喜又道:「假如你老站在他們的立場,打是不打?」
郝天浪笑笑,道:「如果我是他們,連這裡也不會來了,來幹什麼?除開死人便是
人死,如同姓費的所言——合著地獄無門投進來。」
來喜頗有同感:「我們沒有主動前去觸『青蓮會』的霉頭,已算他們燒了高香,可
歎人在福中不知福,這干人居然反過來想要趕盡殺絕,郝叔,這不是自作孽是什麼?」
郝天浪道:「說得好。」
向那邊張望著,來喜小聲道:「郝叔,依我看,想打的那個講贏了。」
郝天浪目光帶過,似笑非笑:「其實他們的爭執十分無聊,來喜,動不動手,主控
權並不在他們,得看我的意思才行!」
來喜嘿嘿笑道:「可不?」
這時,李濟大步來到陣前,形色獰厲,手指著郝天浪吼叫:「姓郝的,我們便趁你
的心願,大家豁起來看!」
郝天浪道:「不也正合你意?李濟,面子裡子都要,天下那有這等好事?想報仇,
得另外加綴頭,我恭候著了?」
李濟狠狠地道:「我早知你決不會罷休,郝天浪,自你出道以來,對任何一個與你
結怨的人,又幾時罷休過?」
郝天浪搖頭道:「你未免把我說得太可怕了。」
站在郝天浪側面的「屠龍刀」齊常惠突兀彈躍而起,乘著郝天浪說話的當口,兜頭
一刀砍向敵人腦袋,刀出如風,勁力十足。,郝天浪「匹練」離鞘,一道藍輝橫空似帶
,眼看著已將磕上對方來刃,鋒鏑驟沉,刀尖已滑指齊常惠下腹,雙式並展,攻守俱全
。
原沒打算一招奏捷的齊常惠早就有應變之備,郝天浪刀尖方指,他已懸虛連翻而回
,人影閃處,「反相彌勒」霍如春欺身暴挺,「飛鍘鐮」握在手裡,閃電般硬切郝天浪
腰脅!
於是,來喜的鬼頭刀倏忽居中插入,插入的角度剛好截在霍如春的鐮刃之前,「噹
」聲撞擊的一剎,火花四濺,霍如春旋步快轉,郝天浪的大彎刀已反揮斜斬,頓時霍如
春的一顆半大頭顱齊刀飛揚,而頭顱迴旋的須臾,尤見那寬肥面孔上充滿著迷惘之色。
「石敢當」朱一志猛揮角斧,衝著來喜當頂砍落,來喜身形猝縮,竟從朱一志臂下
穿過,刀刃倒挑,硬是一傢伙刺進朱一志腋窩!
郝天浪九刀合為一刀,逼得返來再戰的齊常惠團團地打轉,不但無力還手,甚至招
架也難,郝天浪同時縱聲而笑:「想挑軟柿子捏?朱一志,你打錯算盤了!」
朱一志挨了來喜這一刀,傷口直透肩骨,只有「痛徹心脾」四字堪可形容,他拋著
膀子,殺豬似地連聲叫號,大量鮮血順脅流淌,看到自己的血,姓朱的慘叫更急,越發
沒有絲毫「石敢當」的架式了!
李濟雙目凸瞪,嘶聲吼喝:「不要一個一個輪番單上,這只會多死人,併肩子一齊
衝啊……」
薛群、郭壯、喬子琛紛紛叱呼著撲向郝天浪,另幾條漢子亦迎住來喜,匆忙間,李
濟望了費桓一眼,僵立不動的費恆神色難看之極。
有人過來將朱一志拖出場外,朱一志約摸痛暈了頭,呼天搶地地長號不絕:「爭臉
面也得有本錢啊,人若死光了還有鳥的個面子可爭?叫不打非要打,眼瞅著全軍覆沒啦
……」
李濟氣得心肺欲炸,控制不住地直著嗓門咆哮:「朱一志,你是得了失心瘋、腦袋
裡灌進漿糊啦?放這些不是人放的渾屁?擾亂軍心、陣前逾逾紀,且看我回去怎麼辦你
!」
一屁股坐倒地下,朱一志猶在扭著面孔嘀咕:「回去辦我?也要回得去才行啊……
」
這幾句話的功夫裡,郝天浪彎刀暴閃,齊常惠斜身長掠而出,喬子琛一條鏈子槍被
猛力撥開,人亦跟著踉踉蹌蹌歪走,郭壯一聲怪叫,左手上的點鋼短矛驟震飛脫,而薛
群的一對尖鉤則分別蕩揚,閃眩的刀鋒突然又以小角度偏回,「括」聲悶響下,喬子琛
的右腿已從膝蓋部位生生切斷,血淋淋的一截小腿溜地滾出老遠!
剎那間的驚窒之後,喬子琛身子一斜,人已仆跌在地,但聞他一聲哀鳴,隨即鬼哭
狼號起來:「唉喲哇,我的腿,我的腿啊,我的一條腿被砍掉了,老天爺,那是我的腿
啊……」
李濟一看情形,不再遲疑,兩團赤霞進現的「鴛鴦輪」湧映於掌,形同鷹隼般撲擊
過去——目標對準郝天浪。-這邊李濟的身形甫動,那頭來喜鬼頭刀已崩出一朵刀花,
與他廝殺中的一個瘦子躲避不及,半爿腦袋已隨著刀花托升滾落。
來喜的技藝不能說進步不快,就憑這砍人半爿頭的功夫,似已得到郝天浪真傳了。
「鴛鴦輪」削來的俄頃,郝天浪不退反進,他長身迎去,大彎刀破空穿刺,氣流驀
地分裂,發出尖銳的聲響,李濟雙輪翻舞,卻在不及夠上位置之前被逼回竄,眼下的情
勢,長兵器是比較佔點便宜。
費桓的影子猝而直掠近前,這位有「黑鵬」之稱的「青蓮會」二祖宗使的是一對純
鋼虎爪,爪尖晶亮銳利,尚未沾肌入肉,既知它沾肌入肉的滋味難受。
郝天浪照樣不退反進,刀鋒長出,寒光如練,但費桓並不似他三弟李濟那般竄避,
整個軀體貼著刺來的刀身忽然翻轉,雙爪由下往上疾扣,星芒流掣間動作快捷之至!
於是,郝天浪左手換接刀柄,連拖帶挑,兩式合一,刺耳的金鐵劃觸聲立傳,費桓
酌一對虎爪頓時全扣向彎刀刀脊,他剛待松爪易招,挑起的刀尖便正好抹過他的胸膛,
揚一溜血水灑濺。
李濟去而復返,雙輪猛切郝天浪後頸,紅艷艷的兩圈光環宛若追魂索命的魔咒。
郝天浪全身猝然縮蜷,彎刀不可思議地順著左臂倒滾上肩,他用力一挺肩頭,刀鋒
「呼」聲豎轉,李濟雙輪切空,豎轉的刀鋒就恰巧對住了他的胖臉。
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對方竟以這種招法應戰,李濟一驚之下非同小可,拚命側臉扭腰
,雖說讓過了正面,那只右耳卻不免當災,血光倏閃裡齊刃而墜。
方和來喜火拚的一個五短身材,見到李濟的耳朵削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就
這一哆嗦,來喜鬼頭刀出,兜胸將這位五短身材的朋友捅翻三步之外!
此刻,李濟本能地摀住右耳受創部位,下意識裡便想拾回耳朵,他急亂中甫始俯身
,郝天浪「匹練」回收入手,趁勢切斬,湛藍的刀華眼看著就要沾上李濟的頸骨,費桓
已不顧死活地橫身硬截,虎爪奮力倒揚,楞是生生接住了這絕對足以致命的一刀!
幾乎不分先後,郭壯與薛群又再左右夾攻過來,郝天浪心頭有火,彎刀倏而反揮,
去勢凌厲難擋,薛群貼地滾旋,郭壯縮頭稍慢,巴掌大小的一塊頭皮已應聲拋甩,血淋
淋地好不驚:人!
因硬接郝天浪一刀而被推撞擊數步之遠的費桓,這時面色青白、氣喘吁吁地高呼一
聲:「慢,郝天浪,且慢!」
郝天浪收刀如電,來喜也躍出戰圈一他的兩個殘存對手竄得更遠,看得出這二位仁
兄的臉上都流露著一股「阿彌陀佛」的神色。
李濟終於還是找回了他的耳朵,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只齊根削掉的右耳,就
算找回來又能管甚鳥用?難不成尚貼,得回去?
拄刀身前,郝天浪悠悠然道:「費二當家,有何指教?」
緩了口氣,費桓吃力地道:「郝天浪,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
不待郝天浪回答,李濟已嗔目怒吼:「二哥,你要同他打什麼商量?事情已到這個
地步,非得拼出死活方算罷休,決不可退讓低頭——」
費桓看了李濟一眼,這一眼的內涵十分複雜,其中摻有極端的憎惡卻無可諱言。他
不曾料及,幾十年來身邊的手足,竟是如此一個牛頭馬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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