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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 龍 在 天

                     【第十六章 血淚交織情逾手足】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跨馬直馳六盤山,不料距離六盤山不過半日馬程時候,勞愛竟發起
    高燒來了。 
     
      方敬玉一看便知道是疲累過度加以受傷而起,四下環視,這一帶竟連個人家也沒有 
    。 
     
      棗騮馬上,勞愛已是目迷頭暈,左右晃蕩。 
     
      方敬玉連忙問道:「當家的,我們找地方蔭涼一下如何?」 
     
      勞愛滿面泛紅,嘴角泛紫,她搖頭道:「回……回……六……盤……」 
     
      不料她話未完,雙手一鬆人便要往馬下跌下去——方敬玉一見,長身而起,騰躍中 
    暴伸雙臂,就在距離地面一尺處托住勞愛身子。 
     
      方敬玉不用再摸試,已知勞愛燒得厲害,匆匆抱著勞愛找到一棵大柿子樹下面,先 
    給勞愛解開衣扣,取下水壺忙著給勞愛弄些水入口。 
     
      然而,勞愛雙目緊閉,嘴不能動,四肢癱軟,形同半個死人。 
     
      有道是,好漢也怕病來磨,別看勞愛平日生龍活虎,到了這時候也只有哎唷的份了 
    。 
     
      正午的日頭當頭曬,秋老虎依舊熱壞人,四下裡山石樹木荒草之外,實在沒有可以 
    遮陽的地方。 
     
      方敬玉好一陣思忖後,只得抱著勞愛騎上馬,緩緩往六盤山馳去。 
     
      這半日馬程可真叫方敬玉辛苦,有時勞愛會發出囈語,似清楚又含混不清,似乎是 
    說:「你……們……誰也……別……想……」 
     
      方敬玉知道勞愛內心痛苦,現在她吐出心聲,那是平日久已積壓在心中的鬱悶。 
     
      不時的,方敬玉見勞愛口乾欲裂,便忙著往勞愛口中滴水,懷中抱著如花似玉的勞 
    愛,卻因為勞愛這種傷痛病苦又發高熱,使得方敬玉緊張得雜念全消,一心只想著早點 
    趕到六盤山。 
     
      夕陽已灑下一抹嫣紅,六盤山尚在二十里外呢,而方敬玉懷中的勞愛卻蠕動了一下 
    ,無力的睜開眼睛來:「我……好渴……」 
     
      方敬玉立刻又取出水壺送到勞愛口邊。 
     
      一連喝了幾口,勞愛這才稍稍清醒些,道:「我……我……這是……在哪裡呀…… 
    」 
     
      聽口氣辨聲音,方敬玉知道勞愛被燒昏了,忙低頭小聲在勞愛耳邊,道:「當家的 
    ,我們快到六盤山了。」 
     
      勞愛道:「六……盤山?」 
     
      方敬玉又小聲道:「當家的,你已昏了半天,如今還是在發燒呢!」 
     
      勞愛想直起身子,卻又被方敬玉一手摟緊在懷,道:「當家的忍著點,閉起眼睛歇 
    著,就快到了。」 
     
      勞愛無力的一頭倒在方敬玉的懷裡。 
     
      蹄聲「得得」,遠處已是六盤山的入山口,騎在馬上的方敬玉低頭看了一下勞愛, 
    想起昨日當家的還只是受了傷,今日突然發病,實在令人難以預料。 
     
      所幸終於把當家的送回來了。 
     
      方敬玉抱著勞愛騎在馬上,也才剛剛接近山道:尚未開始往第一座山前那條青石道 
    登去呢,突然一聲沉喝:「站住!」 
     
      方敬玉忙高聲道:「勞當家在此,你們快來迎接!」 
     
      方敬玉語音剛落,立見一陣衣袂聲從三面圍來,明亮的月光下,只見二三十黑巾包 
    頭大漢,兔起鷸落,剎時已把兩匹馬圍住。 
     
      其中人一衝而到了方敬玉馬前,急切地問道:「你懷中可是當家的?」 
     
      方敬玉道:「不錯,當家的正發高熱,你們快找人帶路回總堂。」 
     
      只見那人伸頭月光下望向馬上的勞愛,大驚之下遂放高聲狂叫,道:「放箭,如今 
    是余爺前山守夜,快往上稟告。」 
     
      不旋踵間,便見一支帶著火焰的響箭射向高空。 
     
      山頭上也立刻發出一支火焰響箭。 
     
      要知火焰響箭是青龍會緊急時候才施放的信號,如今響箭升空,早聽得半山上,一 
    聲雷吼,道:「山下面什麼事情不得了的,竟施放火焰箭。」 
     
      是的,這正是余唐的吼聲,他見山前並未來什麼大批人馬,心中自然生疑,是以邊 
    往山下衝來,雙手握著板斧狂叫連連……方敬玉見來了余唐,忙高聲道:「余兄來了, 
    山上可有大夫?」 
     
      余唐一怔,奔近方敬玉面前一看,道:「是方家兄弟來了,你懷中抱的何人?」 
     
      方敬玉道:「是當家的,她受了傷又發高熱,已經大半天了,得快找大夫醫治呀! 
    」 
     
      余唐一聽,又見方敬玉抱著當家的,早吼道:「快快快,找到石沖再說。」 
     
      方敬玉一聽,立刻策馬登山,直到山後的大茅屋把馬留下來,才又抱著昏迷的勞愛 
    過了吊橋,奔到青龍會的正廳上,這時石沖等人早已得到信息全趕過來了。 
     
      把勞愛平放在那張長方桌上,早有人取出棉被來,只是勞愛肩背傷的很重,只得墊 
    起來躺著。 
     
      方敬玉吁了口氣,道:「總堂可有會岐黃之士?」 
     
      石沖看看天色,道:「一般藥物是有些,但當家的如此病重,那得要快去請大夫了 
    。」 
     
      祈老八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哪個王八蛋傷了我們當家的?」 
     
      方敬玉道:「太多的話我會對各位細說,眼下還是先救當家的才是要緊呢!」 
     
      石沖點頭,道:「對,對,我去取藥來。」 
     
      青龍會也存了些丸藥之類,石沖立刻命人取來溫水替勞愛服下。 
     
      這時大元對石沖道:「石沖管,我連夜下山去一趟,想法子請來大夫再說。」 
     
      石沖道:「不,你們守著當家的,由我前去請大夫。」 
     
      韓彪氣呼呼地道:「我就說嘛,赴約的事不可獨往,偏就當家的——」 
     
      余唐怒道:「這時候你老韓還放這種閒屁呀!真是的。」 
     
      韓彪一愣,聽那石沖道:「距離我們最近的也只有平涼鎮,快馬加鞭天亮我便能趕 
    回程,你們各位可得細心的照顧當家的了。」 
     
      余唐早叫道:「老石呀!你可要快呀!我看當家的還真是燒得夠嗆,真擔心……」 
     
      祈老八怒道:「別盡往壞處想,當家的不是短命相。」 
     
      石沖沉聲道:「你三個沒一人說出好聽的,我走了!」 
     
      這時坐在一旁的方敬玉似是喘過氣來,見石沖欲走,忙招手,道:「石總管等等。 
    」 
     
      石衝回頭,道:「方兄弟有事交待?」 
     
      方敬玉道:「當家的先是受刀傷一二天發病高燒不退,你可得把話說清楚,大夫也 
    好開方。」 
     
      石沖點頭,道:「我記下了。」 
     
      石沖匆匆下山走了。 
     
      他是趕往平涼鎮的。 
     
      方敬玉這時候才低聲問一旁的大元,道:「如今可有什麼吃的,上午到現在我是滴 
    水未進呢!」 
     
      大元一聽,一拍腦袋,道:「大伙見當家的這般光景,倒把方兄擱在一旁了。」 
     
      余唐早吼叫道:「進來個活人!」 
     
      早見一個大漢走進來,道:「余爺吩咐。」 
     
      余唐道:「快叫灶上弄幾樣吃的送上來,方爺這裡還餓著肚皮呢,叫他們快點弄來 
    。」 
     
      大元又問道:「方兄,當家的這是怎麼會折騰成這般樣子?」 
     
      韓彪也道:「趁當家的剛服過藥,方家兄弟且細說來我們聽聽。」 
     
      祈老八與余唐二人早拉過椅子坐在方敬玉身邊,就等方敬玉細說從頭了。 
     
      不料方敬玉環視各人一眼,笑道:「對不起,這時候我才感到連說話的精神也沒有 
    了,各位仁兄還是稍待片刻,等我有了力氣再說,如何?」 
     
      方敬玉這話真是一些不假,他其實連午飯也未曾入口,勞愛一發病便來勢洶洶的好 
    不嚇人。 
     
      要知一個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發病便是這樣。 
     
      方敬玉為了勞愛,早已手忙腳亂的忘了自己,更連吃喝也不顧的只是一心要把勞愛 
    送回青龍會。 
     
      現在——方敬玉見大伙全副精神對準勞愛,而把出力氣的人冷落一旁,當然也就不 
    再客氣的向大元討要了。 
     
      可也真夠快的,灶上的人本也準備睡下了,聽說當家的受傷回來,全都起來了。這 
    時聽吩咐做吃的,還以為當家的尚能吃喝,便立刻做了些細軟可口的送上來。 
     
      方敬玉也不管送上的什麼,拿起來便一掃而光。 
     
      推開碗筷,方敬玉這才緩緩地道;「那日我說要回西涼槐山,其實只是個借口,因 
    為當家的不許你們任何人跟去,而我卻覺得當家的涉險不值得,所以事先我便去了渭水 
    河的飛鼠崖。」 
     
      余唐道:「你去飛鼠崖,當家的必不高興!」 
     
      搖搖頭,方敬玉道:「直到那時,我方敬玉尚不是青龍會一份子,即算當家的見了 
    我也是無話好說了。」 
     
      祈老八哈哈一笑,道:「方兄弟高招,怪不得那日你定要槐山回來再加入我青龍會 
    ,原是有心人呢,哈……」 
     
      方敬玉道:「前晚確也十分驚險,狼山風雷尚邀了關洛殺手淡雲一人不算,暗中還 
    有個『渭河怪叟』成浩呢!」 
     
      韓彪怒罵道:「這算他媽的什麼對決單挑鬥,風雷老兒簡直就是吊死鬼賣肉——死 
    不要臉嘛!」 
     
      方敬玉道:「一開始我暗中尚見當家的搶得先機,可是三個老東西全是老狐精,他 
    們似是早有默契,三十回合以後便開始搶攻,這時候……」 
     
      余唐道:「你出來了?」 
     
      方敬玉搖頭,道:「我本想出手的,可是忽然遠處人影一閃,我知道必是對方來的 
    ,是以準備迎擊來人,不料那人在遙望一陣後,剎時又走得無影無蹤,這時我再往飛鼠 
    崖望去,唉……當家的重傷成浩與淡雲以後,自己也受了傷。」 
     
      韓彪怒道:「是誰傷我們當家的?」 
     
      方敬玉道:「從刀口上看,似是傷在淡雲那雙刃尖刀之下。」 
     
      韓彪怒罵道:「奶奶的,姓淡的王八蛋死定了。」 
     
      余唐道:「這以後……」 
     
      方敬玉道:「風雷見當家的傷重,得意到極的與當家對殺,而當家的已到危崖邊, 
    我見情勢危急,立刻一衝而出。」 
     
      大元道:「當家的見你出現,不見得會高興!」 
     
      方敬玉點頭,道:「當家的未開口,我也以不認識當家的硬是橫插一腿作風,氣得 
    姓風的三人大罵不絕,所幸我還是把當家的救出來了。」 
     
      一掌拍在方敬玉背上,祈老八笑呵呵地道:「好兄弟,未入會便先立下大功一件, 
    祈老八第一個先向你方兄弟賀。」 
     
      方敬玉一笑,道:「即算是不入青龍會,我也會插手管這件事的,要知我輩習武之 
    人,平日習武強身,遇有不平,才是我輩份內而無所塞責之事。」 
     
      「啊——」勞愛又在長方桌下蠕動一下……正廳上幾人立刻圍上前去。 
     
      石沖連夜快馬下山,那平涼就在六盤山正東不過五七十里,三更天他便一馬衝到平 
    涼鎮外,這平涼鎮只是兩丈高的城牆,有些地方尚且破陋,南北守城的也只是擺擺樣子 
    而不太管事。 
     
      因為這平涼雖也算是官道要街,只是駐守的人不多,平日裡維持個地方安寧可以, 
    如遇大股犯匪便只有任人洗劫一途,而使得這地方的人看來全是窮獵人,但其實不然, 
    因為平涼地方的人皆把金銀財寶藏於地下了。 
     
      三更天石沖趕到平涼,他也知道叫不開城門,乾脆他找了個樹林子把他的兩匹馬藏 
    好,然後取出了包銀子往腰裡一塞,他的叉形鋼刀未帶,卻取出一把短匕插在靴筒內, 
    轉身便到了城牆下。 
     
      石沖也只是稍作打量,立刻拔地而起,「嗖」的一聲已上得城牆上。 
     
      他是到過這地方的,不論是辦油監,添藥材用品等,有時還會趕辦些糖什麼的,三 
    條大街他全熟悉。 
     
      現在,他站在街口稍作打量便展開身法往正東那條街上摸過去。 
     
      平涼鎮的平安堂藥鋪便是在這條大街上。 
     
      石沖一路摸到平安藥鋪門口,有個石獅子張著大口,月光下那獅子的眼睛正發著灰 
    芒,那是平日裡人們在獅子頭上摸得油光所反射的。 
     
      石獅子正上面,掛了一塊長方形匾,黑底金字寫的是,「平安堂藥鋪」。 
     
      石沖正要伸手扣門,一想這時候不定會叫開門,何不直接進去找人也來得快,要知 
    這救人如救火,一點也耽擱不得的。 
     
      石沖仰面望了藥鋪房頂,雙肩一張人已登在房脊,稍作忖度便立刻往後院躍過去。 
     
      就在他準備往院內飛下呢,突見有火光一閃,有個黑影手中托了個油燈緩緩走出肩 
    門來。 
     
      這人右手托燈左手在光亮後擋風,緩緩而又小心的往一間廂房走進去。 
     
      石沖見這人似是十分神秘樣子,立刻暗中跟去,只見那人已走入廂房門放下油燈, 
    小心的又關上廂房門。 
     
      石沖掩近那廂房隔窗望去,只見這間廂房內全是堆的草藥,濃濃的味道不時的飄出 
    來。 
     
      這時石沖才看清這人原是個五十來歲老者,正在用力的移動一架切藥鍘刀。 
     
      那具鍘刀是安裝在一個半尺厚三尺寬的大木頭架子上,平日裡鍘藥用,但這老者拚 
    命推那大鍘向屋子正中央,便在一陣沙沙響中,那具座底很大的重鍘刀移到一邊,於是 
    有個兩尺半長的地洞露出地面。 
     
      石沖看的撇嘴想笑,但他很快的自己摀住了嘴巴。 
     
      早見那老者上身緊貼地面,右手在下面施力一拉,一具木箱被他拉在地面上。 
     
      從懷裡取出一把鑰匙,老者十分小心的把箱上的鎖打開來,這才又把油燈取在手上 
    。 
     
      那老者摸著箱內黃澄澄白淨淨的金銀,表現出滿足與十分安慰樣子,然後又自懷中 
    取出幾錠銀子,謹慎而又小心的全塞放在小箱子裡——尚未合起廂子呢,老者身後面石 
    沖哈哈道:「不少嘛!」 
     
      老者嚇得幾乎跳起來——實際上老者並未跳,而是爬,他本能的全身壓在那小箱子 
    上面,回頭上仰,顫聲道:「誰?」 
     
      叉腰咧嘴,石沖宛似鍾魁般的齜牙咧嘴一笑而未開口。 
     
      老者面色驚白,他哪裡會見過這個大個子的,還以為是天神下凡塵呢! 
     
      「你……你是神是鬼呀!我……」 
     
      石沖嘿嘿笑道:「全不是,我是人呀!」說著,他緩緩的蹲下身子來伸手輕拍著老 
    者又笑笑,道:「這箱子裡裝的可真不少呀!」 
     
      老者急道:「大王爺,老漢一生積蓄盡在此箱中,遂請大王高抬貴手吧!」 
     
      石沖道:「我是個大王,不錯,算得是山大王,不過我這位山大王不是來搶銀子的 
    ,說得明白些,我是來送銀子的。」說著,他自懷中取出那包足有百兩的銀子往老者面 
    前一晃又道:「看到了嗎?是送銀子來的。」 
     
      老者一驚,低聲叫道:「你原來是財神爺降臨呀!」 
     
      石沖一笑道:「認真說來,自己也算是你的半個財神爺了。」 
     
      老者稍一思忖,忙又道:「不管半個也好,只要你不搶我的箱子,你叫我怎麼便怎 
    麼的。」 
     
      石沖一笑,道:「我問你,平安堂的大夫呢?」 
     
      老者道:「我,我就是平安堂的大夫,也是這平涼唯一的名大夫,不信你去問。」 
     
      石沖道:「我問誰呀!只你是大夫便好。」他望望老者壓緊的木箱,笑道:「快收 
    起來吧,呶!這一百兩銀子也全是你的了,快一齊收著。」 
     
      老者一愣,道:「你真的不是搶我的箱子?」 
     
      石沖道:「誰騙你?」 
     
      望望石沖手中的銀子,老者又道:「你不但不搶我的銀子,還送我一百兩?」 
     
      石沖已不耐地道:「是呀!」 
     
      老者突然沉聲道:「不,顯然你是在騙我老人家,你是騙我起來,好拾我的箱子便 
    跑,你以為我是個傻子呀!」 
     
      石沖拋下手中銀子,道:「這你該信了吧!」 
     
      老者搖頭,道:「除非你走,你離開平安堂我才信得過你。」 
     
      石沖被這老漢一囉嗦,不由怒道:「媽的,好人也不好當呀!」「斗」的一聲拔出 
    匕首來。 
     
      老者一見,面色立刻由白變青地道:「你要殺人?」 
     
      石沖怒道:「起來!」 
     
      老者見石沖手上短刀盡在自己面前激閃不已,不由得哆嗦著,道:「好漢爺,你可 
    得多少為我留下些呀!」 
     
      石沖一聲冷笑,一腳把那木箱踢入地洞中,同時又把自己的一包銀子提起來,對老 
    者道:「大夫,你可要看清楚了,我這裡可是一百兩銀子,也全送給你了!」 
     
      石沖的銀子提得高,他手一鬆,便聽得「叭」一聲,那包銀子也落到地洞裡了。 
     
      老者驚又喜地道:「我的大王爺,你若不是哪個地方不對勁,便是在發燒,要不就 
    是我在做夢了。」 
     
      石沖一笑,道:「你沒有做夢,當然我也未發燒,倒是我們當家的在發燒,而且身 
    上也有地方不對勁,老實一句話,我這是請你去治病的。」 
     
      老者一聽,膽氣又壯,指著那座切藥材大鍘刀對石沖沉聲吼道:「可好,嗯!你原 
    是莽漢呀,叫我去看病何不早說?嚇得我幾乎脫尿,快!把鍘刀替我安放好。」 
     
      石沖一笑,道:「這會兒你他娘又是二大爺了,我操!」施力推好鍘刀,石沖道: 
    「大夫,銀子你已收了,該跟我去看病人了吧?」老者道:「你得說病人害的是什麼病 
    ,我也好準備藥物呀!」 
     
      石沖立刻把勞愛先傷後燒的事說了一遍……大夫點頭,道:「這是勞傷鬱結,肝火 
    攻心,不難用藥。」說著,領著石沖走到前面藥櫃前,自己親自調配起來。 
     
      石沖看著大夫在忙,邊問道:「大夫貴姓呀?」 
     
      大夫一怔,道:「平涼地方誰不知道賽華陀錢通的。」 
     
      石沖一笑,道:「原來是錢大夫呀!」 
     
      大夫望望石沖,道:「我似乎未見過你這大個子嘛?」 
     
      石沖道:「我家在西邊幾十里地方。」 
     
      大夫道:「西邊幾十里地有人家?」 
     
      石沖道:「有。」 
     
      大夫道:「還得走幾十里呀!」石沖道:「有馬呀!」 
     
      大夫一驚,道:「你是……你是……」遲遲未說出口,但心中已在發毛哆嗦了。 
     
      石沖坦然一笑,道:「快包吧,完了提著你的藥箱我們上路了。」 
     
      錢大夫道:「如果你是青……青龍會的……」 
     
      石沖臉色一沉,道:「怎麼樣?」 
     
      錢大夫道:「如果你是青龍會的人,那百兩銀子打死我也不能收。」 
     
      石沖冷冷道:「可是覺著青龍會銀子血腥重?」 
     
      錢大夫忙搖手,道:「不,不,老漢可不是這意思。」 
     
      石沖道:「你說,是什麼意思?」 
     
      錢大夫道:「平涼地方有幾句兒歌,不知你可曾聽過?」 
     
      石沖道:「什麼兒歌?」 
     
      錢大夫道:「西面有虎不傷人,高原野狼擾壞人,幾曾見虎掠人銀,野狼隨處闖進 
    門!」 
     
      石沖愣然,道:「什麼意思?」 
     
      錢大夫道:「平涼鎮西面六盤山,住的全是青龍會人,多少年來未曾見青龍會來平 
    涼打劫行搶,倒是別處流竄的深入把平涼洗劫過幾次,所以地方上便編出這兒歌來了。 
    」 
     
      石沖哈哈一笑,道:「別他娘把青龍會當成了山大王,你還是快收拾上路吧!」 
     
      錢大夫道:「你等等,我得去把那一百兩銀子取回來。」 
     
      石沖一把扣住錢大夫,沉聲道:「別囉嗦了,只要你跟我上一趟六盤山,只要你名 
    不虛傳的真能如華陀般治好病人,別說是百兩銀子,千兩我們也會奉送,而且這平涼地 
    方的安全,也由我們青龍會給你們保下了。」 
     
      錢大夫一聽,滿面笑容地道:「好,只你這最後一句話,我便隨你上路。」 
     
      這時二人的講話早把店夥計吵醒,那大夫對夥計只是交待幾句,也不管店夥計驚異 
    ,立刻跟著石沖,二人匆匆到了城門下,只見一把鐵鏈加把大鎖,守城的人早已不知去 
    向。 
     
      石沖罵道:「王八蛋們全是吃冤枉糧的。」 
     
      錢大夫道:「這便如何是好!」 
     
      石沖彎腰指著背,道:「我背你出城呀!」 
     
      錢大夫一怔,道:「城牆兩丈高呀!」 
     
      石沖一笑,道:「便三丈高也難不住石大爺。」 
     
      錢大夫提著藥箱只得摟緊石沖脖子。石沖先是左手反摟,雙腳施力騰空而起,右手 
    只在城牆邊一按,他已背著錢大夫上得城牆上。 
     
      低頭望向城外,一輪明月照得野外一片銀色。 
     
      石沖足蹬城跺子,早飛身落在城外面。 
     
      錢大夫驚異地道:「怪不得你會人不知鬼不覺的進得平安堂,原來青龍會儘是能人 
    呀!」 
     
      匆匆找到馬匹,石沖扶著錢大夫,笑道:「四更天了,我們得趕快了。」 
     
      錢大夫點頭,道:「救人如救火呀!」 
     
      不料石沖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那馬揚起四蹄狂奔而去。 
     
      石沖一笑,也立刻跨馬直追,剎時兩匹馬消失在夜幕裡不見。 
     
      勞愛四更天睜開眼來,她已是滿身發寒,直要人替她加棉被,而一張臉卻是紅嘟嘟 
    宛如熟透了的一隻大蘋果。 
     
      青龍會的正廳上,誰也未曾合上眼皮,見當家的這般痛苦,祈老八幾乎急得直跳腳 
    ……余唐沉聲指天大罵:「娘的,我余唐願意減壽十年,老天爺,你就別再如此折磨我 
    們當家的了!」 
     
      大元一旁也是直拿拳頭砸腦袋。 
     
      只有方敬玉,他在一陣極力掙扎後,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是的,他也實在太累了。 
     
      身體發寒,面色又紅,這是高燒現象。 
     
      果然,祈老八在摸了勞愛額頭後,大叫,道:「我的媽,像個火疙瘩!」 
     
      韓彪一聽,指著廳外便罵:「石沖這個王八蛋,平日裡看他娘的夠機靈,怎的到了 
    要緊節骨眼上,卻是磨蹭起來了,四更快完了還不見他人影,敢情他娘的半道上睡著了 
    吧!」 
     
      這時候一批批青龍會兄弟也不時過來探聽,見當家的仍然昏迷,全都急得直搓雙手 
    。 
     
      這處已有了雞叫聲,聽起來就在十里外似的!「不錯,已是五更天了。 
     
      睡在長桌上的勞愛,突然啊了一聲!立刻,便見祈老八四人圍上前去,連方敬玉也 
    一驚而圍上前。 
     
      「水!水!我……要喝水!」 
     
      方敬玉立刻取過一碗水,低聲道:「當家的,你喝水!」 
     
      勞愛無力的睜開眼來,她像是從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回來似的,眼珠子盡在眼眶裡 
    打轉……於是,兩顆晶瑩的淚珠被她轉出眼眶外。 
     
      祈老八等幾曾見過當家的落淚? 
     
      即使老當家的死,也未見她落下一滴淚! 
     
      方敬玉伸手去擦拭,卻發現更多的眼淚落下來,嗯!這不是勞愛的,而是余唐四人 
    在落淚! 
     
      是的,青龍會哥們這種血肉相連,骨肉般相親,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的情感,已致 
    超越至親境界。 
     
      現在,大元嗚咽著衝出正廳,一路奔向吊橋,邊還斷續的泣道:「石沖,你怎的這 
    時還不見回來呀!」 
     
      大元才剛繞過半山腰,吊橋已在望了,早見兩條人影匆匆的向這邊路來。 
     
      大元拭淚細看,果見石沖同個老者往這裡路來。 
     
      輕叫一聲,大元道:「石總管!」立刻飛躍著迎上前去。 
     
      石沖見大元流淚,一驚之下,急問:「當家的怎麼了?」 
     
      大元道:「仍在昏迷呀!」 
     
      石沖一聽,似是放心不少。 
     
      不料大元見錢大夫跑的不夠快,一把托起錢大夫展開身法往山上躍去。 
     
      錢大夫只覺耳邊風聲「呼呼」而過,剎時到了一處高牆下,牆裡面,好大一片小紅 
    瓦屋子。 
     
      大元直把錢大夫送進了青龍會的正廳上。 
     
      余唐見石沖天亮才趕回來,不由大罵,道:「王八操,叫你去請個大夫,娘的你這 
    時才回來,敢情你找地兒尋樂子去了!」 
     
      韓彪也怒道:「老石呀,你要是誤了當家的,這筆帳我就同你沒完沒了!」 
     
      石沖一聽,雙拳直掄空的吼道:「奶奶個熊,我石沖這是出力不討好呀!我馬不停 
    蹄趕到平涼——」他一頓,又問:「喂!你們知道東邊的那個平涼鎮吧!」 
     
      沒有人反應一聲,因為幾人罵了石沖以後,全圍著錢大夫——而錢大夫呢? 
     
      錢大夫卻不慌不忙的拉過勞愛一手,搭上腕脈閉起眼睛,好一陣他沒開口。正廳上 
    的空氣似是凝住了! 
     
      正廳外面的廣場上不少人蹲著,沒有一人開口說上一句話,全都是一臉的焦急! 
     
      錢大夫切過勞愛的脈,又翻開勞愛一目看了又看,不由怔怔地道:「好像是中了毒 
    嘛!」 
     
      方敬玉一聽,道:「她中的什麼毒?」 
     
      錢大夫忙又翻開勞愛的傷口看,不由沉聲道:「你們看,她這傷口在開始潰爛,肉 
    也在發烏,顯然是毒氣攻心所有的現象!」 
     
      這時天已大亮,幾個人圍過去看,只見勞愛那裡的布帶下面,果然刀口發烏,顯然 
    是中了毒。石沖怒罵,道:「王八操,姓淡的那把刀上還浸有毒呀!」 
     
      錢大夫找出病因,立刻取出藥箱,只見他先叫人取出一碗清水,把十粒紅丸一次化 
    開,全叫勞愛喝下肚,邊對石沖道:「單就我這護心保命丹,就值你那百兩銀子了。」 
     
      一旁大元道:「大夫,你只要治好我們當家的,青龍會不會虧欠你的,準叫你笑著 
    走下山!」 
     
      錢大夫取出一把明晃晃小刀,先把勞愛傷處敷的藥撥去,又以燒酒把刀浸過,這才 
    在勞愛的傷處緩緩的割開來,眾人望去,只見那半尺長的刀口盡墨,深及骨頭。 
     
      所幸勞愛昏迷著,錢大夫便在勞愛的肩骨上一陣刮,那肩骨發出「沙」 
     
      聲而令觀看的人直哈大氣! 
     
      又是一陣擦拭,錢大夫這才吁了口氣,道:「還好,這些毒並沒有急速擴散,總算 
    把毒按出體外來了。」 
     
      原來勞愛在中了淡雲一刀之後,發覺一陣刺痛之後便不再有太大痛苦,懷疑姓淡的 
    刀上有毒,忙運功把傷處固起來,是以當時她遲遲未開口說話了。 
     
      後來直到中午時分,部分毒已游離,勞愛才發起燒來,方敬玉還以為當家的勞累的 
    。 
     
      錢大夫把勞愛傷處又上了幾樣除毒藥粉,這才替勞愛細心包紮好。 
     
      祈老八第一個上前追問,道:「大夫呀!你看我們當家的幾時會好起來!」 
     
      錢大夫不稍思忖地道:「毒除盡,燒自會退,傷口要是癒合,只怕得十天半月以後 
    了。」說著回頭對石沖笑笑,道:「看到這位姑娘的傷勢,我心裡已經不再怪你逼我連 
    夜快來了,如果天明再來,只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石沖一聽,冷冷的望向罵他的余唐與韓彪一眼,嘴巴繃得可真夠緊的了。 
     
      余唐與韓彪當然心中明白,二人哈哈一笑的走前,那余唐拍著石沖肩頭,笑道:「 
    我就說嘛,青龍會這總管一職也非你老石莫屬了。」 
     
      韓彪也笑道:「我同意老余的話!」 
     
      不料石沖雙肩一晃,晃掉余韓二人的手,「哇」的一聲,捂面走出正廳外,他活脫 
    像個大孩子似的哭了……不錯,石沖一肚皮的委曲,他的這種發洩也算得十分正常的了 
    。 
     
      本來那平涼在六盤山東面五七十里,一個來回也會百多地,加在還得找大夫,天不 
    亮能趕回程算是夠快的。 
     
      只是余唐等幾人一夜苦等,自然也是滿肚皮火氣。 
     
      所幸勞愛在錢大夫的細心診治下,面上漸漸由紅變白,顯然有了生機! 
     
      這一夜對於青龍會而言,比之任何一場拚殺都來得令人緊張、痛苦、艱辛! 
     
      這時候全都感到極端疲累,只是當家的未醒來,誰也不輕易離開——當然,方敬玉 
    也是守在正廳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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